還有一類人,幼時未必記憶前世,後來由前生境物的觸發,忽憶前生,以前生為僧者居多。如《冥報記拾遺》載,唐玄宗天寶末年,安史亂軍入長安,尚書王戩攜弟王鄂入蜀避難,行至利州百堂寺前,十七歲的王鄂忽然說:“我曾有經一卷,在此寺石函中。”因令人相隨,尋訪獲得。寺僧曰:“此我童子也。”屈指計其死之年日,恰與王鄂生年相合。又北宋名宦張方平,出任滁州太守時,遊琅琊山寺,於僧舍見手寫《楞伽經》,恍覺為自己所書,筆跡亦與自己無異,吟味經首四句偈,大悟流涕,憶前世為該寺僧。宋人《冷齋夜話》、《侯鯖錄》,及張方平友人蔣之奇《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序》,畢述此事。清人袁枚《子不語》卷十三述:明末曹能始,中進士後,過仙霞嶺,恍如前世所遊,暮宿旅店,聞鄰舍有婦哭之甚哀,問人,曰:為其亡夫作三十周年。問其夫死之日,即自己誕生之辰。遂入其家,曆舉某屋某徑,毫發不爽,見其舊稿塵封,尚鎖於書房。唯妻已白發盈頭,不可複認。曹乃以家財分一半與之,俾終餘年。
另一種記憶前生的情況,是高僧由修道坐禪發宿命通。如《續高僧傳·慧思傳》述,天台宗二祖南嶽慧思(515—577),精勤苦修,發宿命等通,“得見三生所行道事”。後至南嶽,告徒眾:“吾前世時曾履此處。”行至衡陽,見一處林泉可人,又說:“此古寺也,吾昔曾住。”依其言發掘,果見殿宇基址、僧用器皿。又指岩下說:“我前世在此坐禪,賊斬我頭,因而命終,這裏有我前世的屍體。”與眾人尋覓,果得一幹枯屍體,又細尋之,找到髏骨。慧思“得而頂之,為起勝塔”,以表報恩。
中國高僧傳中所載最富傳奇性的不昧三世事件,是《大宋高僧傳》卷二一的圓觀傳故事。圓觀,唐洛陽慧林寺僧,於大曆末(779)與士人李源為忘形之友。三年後,李源約圓觀取水路過荊州之蜀、圓觀則想由斜穀道赴長安,兩人爭此二途,半年未決。後來圓觀拗不過李源,遂與李取水路南下,至南浦泊舟,見岸邊一婦人汲水,圓觀低頭垂泣而言:“我原不想走這條路,便是怕碰見這個婦人。這婦人王氏,應為我托身之處。今既至此,隻有請君以符咒催其速生,並少駐行舟,葬我於山穀。其家浴兒時,望君一顧,若相視一笑,是認識您的表示。十二年後,中秋月夜,在錢塘(杭州)天望寺外,與君相見。”李源追悔莫置,哀慟殆絕。圓觀果然命終,王氏女生兒,三日後,李源往顧,新生兒果然一笑。十二年後中秋夜,李源如約赴天竺寺,忽聞葛洪井畔有歌《竹枝》者,見一牧童乘牛扣角,雙髻短衣,徐行至寺前問訊,曰:“李公真誠信之士,我與君殊途,慎勿相近;君俗緣未盡,隻有勤修不墮,將來後會有期。”說完,又唱起《竹枝》,杳然而去,詞切調高,莫知所謂。李源感歎:“真得道之僧也!”
此類事件,在僧傳野史、地方誌中,所記尚不在少數。如《冥報記》載:劉宋時侍中琅琊王瑉,與一胡僧為好友,胡僧曰:“我死後將為您家公子。”後來僧死,王瑉即生子,名曰練,始能言,即解胡語。唐成都龍懷寺曇柏禪師,臨終時告弟子僧會:“我將生於廣漢綿竹峰頂王氏家,七年後來見我。”言訖而逝。僧會後來忘了這事,夢見師父責備負約,驚醒,乃赴綿竹,訪得王家,見其父,告以前事,迎王氏子歸龍懷寺剃度,法名慧寬,神異日顯,人稱“聖和尚”。慧寬自言十世為大僧,著有《十生記》述十世始末。(《釋氏通鑒》)又《黃州誌》載;明初湖北黃梅西祖寺僧法幢,臨終前告其師智和尚:“我將投生於廣濟餘家。”其時廣濟餘誌五家生子,至能言,自稱法幢轉生。智和尚訪得,問以前生舊事,並以前生遺物驗之,一一不爽。後來出家,人稱“再來僧”,仍居四祖寺。
佛經中還有人轉生為動物後尚能記其前生之說。如《中阿含·鸚鵡經》說:摩納之父都提,死後再生為摩納家之白狗。摩納聽佛指示,歸家試探白狗,問曰:“若前生為我父者,可上床。”狗即上床。又曰:“若前生為我父者,可告訴我藏寶之處。”白狗即用嘴與腳示意一處,掘之果得寶藏。中國佛門中也有此類記載。如清代四川新都寶光寺監院萊僧,將施主供養僧眾的金銀一罐暫置床邊而忘卻,地板朽裂,金罐陷入板下。不久監院圓寂。數年後,有一頭水牛突然直奔寺內,至原監院房內,跪、哭、腳蹬,用角撞破地板,人見有金罐,異之。細審牛身,毛色顯出“寶興寺監院某”字樣,僧眾大驚,乃買牛養於寺中。牛死後以其角藏於庫房,每年結帳時取出示眾,以作警誡。至今僧眾猶能言其事。(見 1990年《法音》第四期)筆記小說中,也不乏此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