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能生巧
有一次,我在講“生與死”的課,有位出家人靜靜的走進來,跟學生坐在一起。我想他大概是初學者,所以也把他視作一般的學生。在學生們用心寫筆記的時候,他隻在旁微笑著,不停的微笑,我很受不了。終於,我問道:“你在聽課嗎?”
他道:“你隻是在講生死的問題,我卻能操生死大權,捉隻螞蟻來,我示範給你看。”
有人捉了隻大螞蟻來。他將它切成三段,分了開來。然後,他閉上眼睛,動也不動的坐著。過了一會兒,這三段便互相靠攏,接在一起,活過來的螞蟻倉皇逃走。我心裏明白這不是催眠術之類的東西。
在這位出家人麵前,我頓覺渺小。一方麵在學生前麵我很困窘,因為我隻懂經典上的東西,既沒有親身的體驗,也沒有控製生死的能力。
我問道:“你從哪兒學來的?”
他道:“你的上師教我的。”
為這件事情,我對上師很生氣,立刻去見他。他一見到我就說:“怎麽啦?你為什麽又讓怒氣控製了你?你依然受暴烈情緒的奴役。”
我道:“你教給別人的東西卻不傳授給我。是什麽道理呢?”
他看看我,說道:“我教過你很多東西,你卻不肯練習。這不是我的過錯!一切成就都是靠修練而來,絕非口頭上講講就可以辦得到的。即使鋼琴方麵的知識你都懂,如不肯練習,也絕對是彈不出樂曲的。光懂不練是沒用的。知識隻是一些資料。隻有靠練習才會有直接的體驗,光有知識也是徒然無益。”
天 眼
兩年多以來我時常去拜訪序納迦(Sri Nagar)附近的一位法師。我總是侍候著他,但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話,更難得睜開眼睛。他的法號是哈裏·歐姆(Hari OM)。整整兩年,他看也沒看過我一眼!
自一天我向上師訴道:“那位法師我真受夠了。我像是去侍候一塊木頭一樣。”
上師說道:“別這樣說。雖然你不知道,但他真的是在看著你。”
我道:“他怎麽可能看我?他眼睛閉著呢。”
那天我去見哈裏·歐姆的時候,他哈哈笑道:“我是塊木頭嗎?我是在大喜悅中,所以用不著睜開眼睛,這你可知道?我已經與美和榮耀的泉源合而為一,我為什麽還要張開眼睛?大多數人所追尋的不全的喜樂再也不能讓我滿足了。所以我不須要睜開眼睛。我們的感官能力有限,隻能感覺到有限事物中有限的美,而隻有張開你內心的眼睛方能感受到這永恒不變的美。”
他這一番話,令我深受感動。後來我再去見他時,他的眼睛張開了一些。微張的眼睛這時就像美酒從杯中溢了出來般。你甚至可以體會到其中流露出來的喜悅。
他嗦喃地頌出一句梵偈:“眾人皆睡,悟者獨醒。”接著解釋道:“靜謐的夜晚是美好的時光,可是幾乎沒有人知道怎樣去利用。有三種人在夜裏不睡—瑜伽行者、俗人、病人(the yogi,the bhogi,and the rogi)。瑜伽行者在靜坐中享受喜悅,俗人享受感官的樂趣;而病人由於痛苦而輾轉難眠。這三種人都沒睡覺而隻有靜坐的人得到益處。俗人感受到一時的快樂就不斷的尋找同樣的體驗,希望能擴展到永恒短暫的快樂。老天哪,這種方式是絕對無法把快樂擴展開來的。藉著靜坐!真正的喜悅才會擴展到永恒的空靈之中。”
“無意識地閉著眼睛!腦子裏空空洞洞的,這是睡覺。閉著眼晴,而有知覺,這是靜坐的一部分。瑜伽行者閉上眼睛,收斂感官的感覺,便跳脫出苦樂的相對世界。他閉上眼簾是為了要睜開內在的眼睛。一般人藉一雙小小的肉眼來看世界的東西,但你可知道——我整個人都成了一隻眼?”(譯案:那隻眼就是指第三眼。)
耶穌在喜馬拉雅山
離開香卡阿查爾亞的職位,我回到師父的身旁與他相處了幾日之後。我決定到克什米爾最高的神廟阿瑪那特(Amarnath)雲遊一番。阿瑪那特是一岩洞,終年為雪所覆蓋。摘下的水結成冰柱看起來就像是希瓦靈根(Shiva lingam)——它是印度教徒所膜拜的象征,如同基督教徒的十字架和在猶太教徒的大衛星。在這次雲遊的行程裏,一位博學的克什米爾兄弟充當我的向導。他開姑告訴我有關耶穌基督的故事,他認為耶穌曾在克什米爾做過靈性的修練。這位學者引用了目前收藏在海拔14000公尺高的喜馬拉雅山修道院的藏文手稿,此手稿後來被一位俄國的作家翻譯成俄文,其後又被譯成英文並出版。就是有名的“耶穌失落的年代”(The Unknow Life of Jesus Christ)這本書。在喜馬拉雅山的這一部份,許多人都相信這個故事,而你也很難不同意他。附近有一個很有名的小山丘,因為耶穌曾在這兒練習過靜坐。我的向導向我提出三個理由來支持這個論點:第一:耶穌所穿的衣服是克什米爾傳統的服飾;第二:他頭發的形式也是克什米爾傳統的樣子;第三:他所表演過的奇跡,正是一般所知道的瑜伽神通。這位博學的兄弟他認為在耶穌十三歲到三十歲這一段不為世人所知的歲月裏,他是住在克什米爾的山穀中。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去相信他,但是我的確不願去抹煞這個觀點。他對耶穌的愛是無限的。我不願與他爭辯。
在我們到阿瑪那特的途中,他帶我到離古馬各(Gulmarg)森林七公裏遠的一個修道院去。古馬各是一處引人入勝的地方,經常有很多外國遊客至此參觀。住在這裏的和尚是一位克什米爾(Cshaivism)的學者。他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做靜坐。
克什米爾(Shaivism)有許多經典至今仍未被翻譯和闡釋過。在這些偉大經典裏有許多尚未為一般世界所知曉的記載,隻有少數走在這條道上的修行人,有幸能睹其一、二。沒有開悟上師的指導,這些經典是無法被了解的。這派的哲學觀點認為身、心靈和整個宇宙的各個層次的真實都是各為斯潘達(Spanda)的顯現的——即是自然的波動而造成。這些經典的主題是夏克提·帕達(Shakti Pata)(注:即是指藉著上師的恩典來提升我們較高的意識。),和喚醒埋藏在吾人身內潛藏的神性力量。
這位和尚告訴我有位雲遊道人每年夏天都會到阿瑪那特山洞的神廟裏來參拜,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固定住所。從拉達克(Ladakh)來的人經常看到他如閑雲野鶴般的徜徉於青山綠水之間。我此行不僅隻是想造訪一下這個岩洞神廟,更是想會見這位喜馬拉雅山的雲遊道人。在我這一生所遇過的人中,有三個人在我腦海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記憶,而這位雲遊道人就是其中之一。我在離神廟五十碼處和他相處了七天。他每年都會到山上岩洞神廟來朝拜一次。外觀約二十來歲,長得非常俊秀,臉頰上發出了如櫻桃的光澤。他是一名苦行道人,隻在腰下部圍了塊布,其他一無所有。他很能適應高山的生活,藉著瑜伽的修練,他能赤腳跋涉及生活在海拔10000—12000呎的高山上。他根本無懼於嚴寒的氣候。與他相處給了我無比的啟發。他甚為完美並充溢著瑜伽的智慧和平靜。人們稱頌這個年青的道人為巴·博伽梵——上蒼化身的年青人。但是他對這些讚譽,根本置之腦後,仍然遊於喜馬拉雅山之間。他早就認識我的師父,亦曾住在我們岩洞的修道院裏。他問了幾位當時一起與我師父學習靜坐的學生。他說話溫和簡潔,但是當我的向導開始向他頂禮,碰腳並顯出很虔誠的樣子時,我感覺到他並不喜歡這些。這位偉大的年青道人成為我日後的楷模。我沒有看過一個人他能安靜的坐著八到十個小時裏眼睛不眨一下,但是這位雲遊道人卻是非比尋常。在他靜坐時身體飄浮在離開地麵二呎半的空中。但是我要明白的是告訴各位,我不認為飛升是一種靈性的修練。它是一種高級的呼吸控製法加上寶瓶氣修練的結果。一個人隻要了解質和量間的關係時,經過長期的練習就可以飛升起來。不過這不是我所要追求的。
我請問他關於開悟狀態下的問題,並念了一句奧義書裏的咒語。他回答說:“當感覺被控製住,不再與外在世界的事物接觸時,感官的知覺作用就不會再於心靈裏製造出影像。心靈於是越來越集中。心靈在無意識層次理不起任何念頭時,平衡的心靈便導向更高的意識狀態,在意識悅性的狀態下而達成的完美平靜狀態,就是最高的開悟狀態。靜坐和不執著是修練的兩把利器,而堅定不移的信念是建立明確的生命哲學不可或缺的要素。聰明和盲目的情緒作用都會使人誤入歧途。雖然這兩者都是很強大的力量,但是靈修者應該知道,當它來襲時應先加以剖析,然後再將其導入直覺的源流。直覺是唯一真知的源頭。在這個世界你所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因為他們都在永恒的變換著。而真理是隱藏在所有這些變換事物的後麵。”他教我無懼的走在自己的修行道上。經過七天言、行的薰陶,向導和我向這位偉人的聖者道別。我回到史利那格(Sri Nagar)然後再回到喜馬拉雅山的住所去迎接美好的秋天。
物質互變法
在一九四二年,我到喜馬拉雅山很有名的巴德裏那特神廟(Badrinath)旅遊。途中,有一處位於恒河岸邊稱為史利·那噶的(Sri Nagar)的地方。離史利·那噶五裏遠有一個很小的女神廟,女神廟下方二裏處正好是阿格裏·巴巴(Aghori BaBa)住的岩洞。阿格(Aghor)是一種非常神秘的修練方法,在一般書上很少提到過,甚至很多印度的瑜伽行者和出家人都不甚了解。這是一神秘的密道,與太陽科學有關連並被用來治療各種疾病。這門科學是引導學人了解和熟練支配精細生命能量(比炁還要精細的能量)的方法。它創造出今生和來世生命間的橋梁。隻有極少數的瑜伽行者練習這種神秘的阿格裏法,因為這種奇異的修練法,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
在史利·那噶地區的村民都非常懼怕阿格裏·巴巴。沒有村民走近過他,因為以前當任何人走近他時,他就會叫出來者的姓名並向來人丟小石子。阿格裏·巴巴身高大約一百九十多公分,身體非常魁梧。年紀約七十五歲,長頭發、長胡須,腰部圍著一塊麻布。所住的岩洞中除了幾個麻布袋外,一無所有。
我想去探望這位行者,並想或許可以在那兒過夜以及和他學一些東西。我請當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學者潘迪(Pandit)指點我怎麽去找他。學者說:“這位阿格裏·巴巴不是一位聖者;他汙穢得很,你實不必去看他。”這位學者和我的師傅及我都很熟,最後他還是被我說服,就帶我去巴巴的山岩裏。
我們正好在天黑前趕到了岩洞。我倆瞧見阿格裏正坐在恒河和岩洞間的一塊石頭上。待我們走近,他對這位學者說:“你在背後說我壞話,卻在我麵前跟我合十問好。”這個學者想要離開,但是阿格裏說:“不!到河邊幫我拿一壺水來。”當這位受驚嚇的學者把水帶回來時,阿格裏又交給他一把切肉刀,並對他說:“河上有一具死屍,請把它拉到岸邊切下大腿肉和小腿肉給我。”阿格裏的要求使這個學者感到十分驚恐。他和我都變得驚慌失措,神經兮兮的。他害怕極了,實在不想照著他的話去做,但是此時阿格裏變得很粗暴並對他咆哮說:“要嗎你去把屍體的肉切回來,否則我就剁下你的肉來吃。兩者你選其一吧!”
可憐的學者,在極度煩亂中走到屍體旁邊,開始切割起來。由於過份的不安和恐懼他不小心切傷了左手拇指和食指,而且血流不止。終於他把肉帶回來給了巴巴。學者和我都失去了正常的理智。當學者走近他時,阿格裏用手碰觸了他的傷口,傷口就立刻痊愈了。連一點疤痕都沒有。阿格裏命令他把這些肉片放進陶鍋裏去煮,並且用一片石頭把鍋蓋好。他說:“你不知道這位年青的出家人已經餓了,而你也必須吃一些東西嗎?”
我們雙雙答道:“先生,我們是素食者。”
我們這句話使他感到不悅並對我說:“你認為我是肉食者嗎?你是否也同學者一樣認為我很髒?我也是完全的素食者呢。”
十分鍾後他叫學者把陶鍋端出來。他拿了一些大葉片交給學者:“把這些鋪在地上,將食物放在上麵。”學者以顫抖的雙手照著做了。然後阿格裏進到洞裏說要拿三個陶碗。當他一走,這個學者小聲的對我說:“我看我沒辦法活著離開這裏了。這些違反了我這輩子所學所做的一切原則。我快要自殺了。你看你把我弄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麽帶我到這種地方來呢?”
我說:“安靜點!既然逃不出去就靜觀其變吧!”
阿格裏命令這個學者把食物分配好。當他拿開鍋蓋把食物裝到我們的碗裏時,我很驚訝的發現所盛的是用乳酪和糖做成的甜點。這是我最喜歡吃的食物,當我走向巴巴的岩洞時還在想這真是太奇怪了。阿格裏說:“這個甜點裏麵沒有肉。”
我和這位學者都吃了甜點。真是可口極了,剩下的部份就由學者帶回去給村民吃。這是為了要向村民證明我們並非是受到催眠術的愚弄。在漆黑的夜裏,這位學者獨自一人回到距離岩洞三裏遠的村子。我則留下來請問阿格裏有關食物轉換的奧秘以及了解他那特異的生活方式。“為什麽屍體的肉經過烹煮會變成甜點呢?為何他獨自一人在這兒過活?”我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我曾聽說過有這樣的人,但今天卻是我生平第一次親眼看到。在靜坐兩小時後,我們開始談到有關的各種經典。他聰明絕頂並且博學多聞。而且他的梵文簡明有力,每一次說完後都要花上幾分鍾來思考他所說的內容,然後才能回答他。無疑的,他是一位博學強記之人,但是他解說的方式卻是以前我未曾碰過的。
阿格修練法在阿塔瓦吠陀經典(Atharva Veda)裏有記載,但是我所讀過的經典裏就未曾看過有人肉是可以吃的說法。我請問他:“你為何過這種生活,吃死人的肉呢?”
他答道:“你為何稱它是‘屍體’呢?它不再是人了。而是一堆沒有用的物質。你卻把它和人關連在一起。沒有其他的人要利用這個肉體,所以我就利用它。我是一個科學家,正在做實驗,要揭開物質和能量的本來麵目。我把一種形態的物質轉換成另外一種形態的物質。我的老師是拿吐瑞媽媽(Mother Nature);他把世界弄成各種的形態,我隻是遵循他的法則來改變周遭的形態。我做這些讓那位學者看,他就會警告其他的人最好離得遠一點。今年是我待在岩洞的第十三個年頭。沒有人曾來探訪過我。人們因為我的外貌而懼怕看到我。他們認為我髒得很並且依靠魚和屍體為生。我是向外丟小石頭,但未曾擊中過任何人。”或許阿格裏·巴巴外在的行為很粗魯,但是他告訴我他是故意這麽做的,如此才沒有人會來幹擾他的鍛煉,他也不靠村民供應食物和日用所需。他並非心理不正常,而是為了避開一般的人,所以他就裝成這個樣子。他的生活方式是完全自立的,雖然後來他繼續住在岩洞二十年,可是仍然沒有村民去訪問過他。
我們徹夜長談,他還教我他的阿格裏修練法。但這個方法並不適合於我,但是我好奇的想知道他他為什麽過這種方式的生活,以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他有力量把物質轉換成另外一種形態,比方說就像把一塊石頭變成一塊方糖。第二天早上他接連的做了許多這樣的事。他告訴我去碰觸砂粒,砂粒就變成杏仁和腰果。以前我曾經聽過這種修煉法及它的基本原理,但我幾乎不相信這類的故事。我並未去探勘這個領域,但是我已完全了解這門修煉法控製的法則。
中午,阿格裏堅持我在離開前應吃點東西。這一次他從同一個陶器鍋裏拿出不同的甜食。他對我很友善,一直都在研討密宗的經典。他說:“這門方法,已不存在。有學問的人不願去鍛煉它,總有一天這方麵的知識會被遺忘。”
我問他:“做這些有什麽用呢?”
他說:“你說的‘有用’是什麽意思。這是一門科學,擁有這種知識的科學家可以用它來作為治療之用,並且應該告訴其他的科學家物質可以轉換為能量,能量也可以轉換成物質。控製物質和能量的法則是同一的。在不同的名稱和形態下,它們都來自同一的本源,這些並未完全為現代之科學家所了解。吠陀經典和古代的科學都描述過這種生命的本來麵目。世上僅有一種生命的力量,宇宙中所有不同形態的東西和其名稱,均是從宇宙的本體所衍化而來。了解二種不同外形物質間的關係其實並不困難,因為它們都來自相同源頭。水變成固體,稱之為冰。當它開始蒸發,稱之為蒸氣。小孩子不了解這是同一物質的三種不同形態,其實它們的組成成份並無不同。所不同的隻是它們的外形。今天的科學家就像小孩子一樣。他們既不了解所有物質的後麵都是一致和諧的,也不知道物質從一種形態改變到另一種形態的原理及法則。”
在知性上我同意他的論點。但是我不同意他那種生活的方式。我跟他道別並答應他再度造訪他,但是我並沒有再看過他。我很想知道在前幾天晚上帶著恐懼心情回到村裏的學者怎麽樣,所以我就去看他。讓我感到驚訝極了,他已完全的改變,並且希望跟隨阿格裏,做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