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瓊瓊(專業作家):人們曾談到過西藏醫學的一種說法:“人體是三種主要的NOPA(編注:即汁液)所支配,如果能使它們始終保持均衡,身體就能維持健康。《西藏醫心術》可以說是一本實地教導如何維持體內NOPA均衡的書籍,西藏醫學的秘法正在此書中。
Dean Qtnish,M.D.,美國治療醫學研究所所長:閱讀這本絕妙好書,本身就是一種治療過程。
序
丹尼爾 高曼(Daniel Goleman,EQ作者)
現代科學有一項偉大的成就,那就是發現身與心並非分離麵獨立的,它們隻是一體的兩麵。笛卡爾(descartes)把身和心分離是錯誤的。在他的誤導之下,西方醫學低估病人心境對身體健康的影響,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在分析一百多個情緒與健康關係的研究之後,發現長期焦慮(包括憂愁、沮喪、悲觀、憤怒、敵意)的人們,罹患重病的機率高出常人一倍,充分說明身與心息息相關。抽煙增加重病罹患率百分之六十;長期焦慮則使之增加百分之百。焦慮對健康傷害幾乎是抽煙的兩倍。
精神神經免疫學研究心、腦和免疫係統之間的關係,讓我們深入了解身與心之間的機製。研究發現腦的情緒中樞,不僅與免疫係統,還與心血管係統緊密相關。當我們長期遭受壓力時,身體持續劍拔弩張地做出“戰鬥或逃之夭夭”的反應,即使免疫係統保全心髒升高血壓,大量送出血液讓身體準備應付緊急事件,也會減弱它消滅病毒和抑製初期癌症的能力。結果,人體罹患各種疾病的危險性驟增。
反之,平和的心可以保護身體健康。這就是傳統西藏醫學的基本原則,古老的西藏醫學從未忽視心與身的重要關係。
東杜活佛(Tulku Thondup)是藏傳佛教寧瑪派的大成就者,將西藏文化對健康的看法介紹給西方,所談的不僅是身和心的健康之道,還包括靈(spirit)的修持。他清楚地指出,身心靈三者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隻要我們能夠“下放執著”,放下限製吾人視野的大小成見,開放我們自己如虛空般曠達,就可以發揮心的治療力量。
東杜活佛不僅提供健康之道的理論架構,還介紹了許多世紀以來,在西藏修行中已經獲得證明的實修法門。他勾勒了治療身、心、靈的方法,同時也告訴我們如何強壯心髒。因此,這種治療之道是一種靈修,一種轉化我們生命的法門。
譯序
鄭振煌
佛法博大精深,常令人有望洋興歎之感,但歸納起來,可以分為理論和實踐二門。理論是實踐的基礎,實踐則是理論的應用。沒有理論的實踐是盲修瞎練,有的著火入魔,有的極端偏鋒,甚至身毀人亡;沒有實踐的理論是說食數寶,煮沙欲成飯,終不可得。因此,古來大德無不兩者並重,如明代槃益大師在《教觀網宗》書中,開門見山就說:“佛祖之要,教觀而已矣!觀非教不正,教非觀不傳;有教無觀則罔,有觀無教則殆。”教(理論)觀(實踐)雙美才是釋迦本懷、學佛鵠的。
但是在時空流變中,教觀雙美的佛書並不多見,教失之玄奧,觀崇尚神秘,致使平易近人、旨在治療身心問題的佛法,淪為士子清淡的資具或佛棍欺世的魔術,豈不可悲!
西藏佛教在佛教各傳承中最難理解,也最常被誤會,因為它“即相為真,即事為理,即身成佛”的主張,本來就不拒絕世間法,反而要透過世間法的觀照,悟證一體不二的真理,匯歸萬法殊相於真如空慧,當下解脫自在,無黏無縛。不識者但著於相,嗜藥成習,未得其利先受其害。幸而四十年來西藏佛教諸大師宣流法音於全球,契理契機,高樹法幢,密教精髓方得撥雲見日,為世人所知。
凡是生而為人,必然有人的問題,不因種族、國籍、性別、年齡、背景、時空等背景而有所不同。問題出在方寸之間,由於妄想執著,衍生心理、身體、情緒等事端,根治之道當以治心為主,“心淨則行淨,行淨則眾生淨,眾生淨則國土淨”,故而治心又成為天下太平的不二法門,這與儒家“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爭相輝映。
治療的力量不是來自外物,而是出於內心,這是大乘佛教的精義。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就是自我治療的最佳保證,禪宗六祖惠能大師說:“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自清淨!何其自性本不動搖!何其自性本不生滅!何其自性能生萬法!”明心見性及成為一切修行的重點,心性一明則萬法炳現,問題頓除。
本書提供非常詳盡和明心見性法門,有理論有實踐,堪稱契合時代需要的上乘之作。我花了十天功夫把它譯出,以報佛法長我慧命之恩。十天之內,足不出戶,無分晝夜,埋首案頭,神交菩薩,其樂何如;仰望窗外,或白雲蒼狗,或雪花片片,或芽月懸空,或飛鴻掠日,景致多變,饒有趣味,隻堪心明性見者消受。
回顧這一生,難偷半日閑,“長恨此身非我有,問何時忘卻營營?”勉藉春節遁跡異邦,舍俗事拋塵念,家人短暫團聚,聊作天倫之樂,東坡雲“不應有恨”,我隻能長歎“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感謝諸同事為此書的出版費盡心力,他們都在修“忍辱波羅密”,癡癡地等了一年,才盼到我在夾縫中擠出來的十天。雖然如此,我還是深感愧疚,願一切眾生身心健康,吉祥如意。
一九九八年二月七於加拿大多倫多雲水居
緒 論
西藏人相信當一位偉大的上師圓寂時,他或她會轉世為人,以便擁有強大的能力利益眾生
我出生在一個貧賤的遊牧家庭,我呱呱墜地的帳蓬位於藏東綠油油、牧草茂盛的草原,那兒有世界最高的山、最大的河。一年幾乎有八個月是冰天雪地的日子。我家以遊牧維生,逐水草而居,圈養許多家畜,包括牧牛、馬、羊等。每年我們都要遷徙數次,把帳篷搬到不同的山穀,尋找足夠的牧草給牲畜吃。
五歲時,一個巨大的改變動搖了我的生命。我被認出是藏東學術重鎮杜竹千寺(Dodrupchen Monastery)一位著名上師的轉世。佛教徒接受輪回和業的觀念,所以西藏人相信當一位偉大的上師圓寂時,他或她會轉世為人,以便擁有強大的能力利益眾生。我是獨生子,父母親舍不得讓我出家,但他們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我獻給寺廟。父母親備感榮耀,因為他們的孩子在一夜之間,變成在他們的山穀中最受尊敬的人。突然間,我的生命全麵改觀了。我沒有所謂正常的孩提時代,沒有玩伴。相反的,尊貴的上師恭敬地照顧、服侍著我,因為我已經被確認是他們的上師轉世。由於孩童比成人容易適應新環境,我對於我的新生活感到很自在。我愛我的父母親,尤其是奶奶,雖然他們特別獲得暫時的允許,可以進入寺廟,但我要求他們不要來。人們認為這是我在前世就曾住過寺廟的另一個征象。
從清晨到黃昏,我整天都在學習和禱告。在這種環境下,大部分時間我都是法喜充滿,安詳自在。我的老師都非常慈悲,善解人意,腳踏實地。他們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般頑固和拘謹,固然有時候顯得道貌岸然。他們是柔軟、謙卑、仁慈、喜悅、笑臉迎人的出家人。不久之後,我就已經沒有閑逛、瞎扯的衝動。我甚至不會想要四處張望,能夠靜靜地一坐就是好幾個鍾頭。我先受沙彌戒,再受比丘戒。一個月左右就要剃發一次,並且過午不食。我們的日子,依循日月的運轉。一直到十八歲,我才有緣見到飛機或汽車。在離開寺廟之前,手表可能是我所見過最精密的現代科技產品了。
我們知道,心隻要不受外界環境和情緒的壓力,就可以變得更安詳、開放、睿智、空靈
對我們而言,佛教不隻是禪坐、研究或儀式而已,還是一種日常生活和存在的方式。佛教認為一切生命的主要本質是心,而心的本性則是清淨、安詳、圓滿的。心就是佛。我們知道,心隻要不受外界環境和情緒的壓力,就可以變得更安詳、開放、睿智、空靈。
我執是妄想和煩惱之根、痛苦之因。這點是佛教精神及特色的重心
在寺廟裏,我學習到放鬆“我執”的重要性。認為我們和其他生命或事物都有一個堅實、永恒的實體,乃是一種妄見。“我”是凡夫心虛構出來的概念,而非來自心的真性。我執是妄想和煩惱之根、痛苦之因。這點是佛教精神及特色的重心。你知道佛教有多麽極端嗎?因為佛教認為,早在我們做壞事或說壞話之前,早在我們開始隨一切生命所逃避不了的苦、病、老、死之前,心就已經在造作苦因了。在佛教裏,一切問題都可以追溯到我執。偉大的寂天菩薩(Shantideva)描述我們所執著的“我”為“惡魔”:
世間一切暴力、恐懼和痛苦
都來自我執
這個惡魔對你有什麽好處?
如果你不放下“我”,你的痛苦將永無止期。
正如你不放下手中的火,
必然阻止不了火燒到你的手。
經驗到心具有安詳和曠達的本性,讓我能夠治療生命中艱苦事件所造成的創傷,也得以在各種順逆環境中保持力量和喜悅
但如何放下“我”呢?對我而言,在我這麽幼小的年紀和這麽初期的訓練階段,不可能有證悟我的真性。但在經曆不同的身心訓練中,我受到正念、慈悲、恭敬、觀想和正知見和啟發與鼓舞,因而逐漸放下在心理上和情緒上對於“我”的執著,也培養出更強大的內心力量、覺醒和曠達。當我的心被逐漸引進原有的安詳本性,而我也訓練自己安住在其中時,外界環境的紛擾就不像從前一般地影響我的情緒,也變得比較容易處理。經驗到心具有安詳和曠達的情性,讓我能夠治療生命中艱苦事件所造成的創傷,也得以在各種順逆環境中保持力量和喜悅。
十八歲時,我在兩位老師和八位朋友的陪伴下,翻山越嶺一千多裏,花了幾個月時間從西藏到印度。途中,從我五歲起就視我如已出的老師吉拉·堪布(kyala khenpo),在一個高原深穀的聖窟裏,咽下最後一口氣。刹那間,我了解到我已經變成一個孤兒、流亡者和無家可歸和難民。
最後我們終於抵達印度,一個富於智慧和文明的土地。幾個月來,我初次享受到樹蔭下的清涼,以及家居的溫馨安逸。在流亡印度的十萬西藏難民中,許多人因為食物、水、氣候或海拔高度的改變而喪生。至於幸存者,日夜都思念著留在西藏的親人。
如果一個問題有解決之道,也值得費心關照,我就會以安詳的心、曠達的態度、喜悅的心情全力以赴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我唯一能夠借以指引和安慰自己的,便是心中那盞佛教之光。如果一個問題有解決之道,也值得費心關照,我就會以安詳的心、曠達的態度、喜悅的心情全力以赴。如果問題解決不了,我就試著不燃燒自己,無謂地浪費時間和精力。不管是那一種情境,我都會嚐試放下情緒和僵硬的心態,不執著,不鑽牛角尖,不擔憂,以免情境惡化。寂天菩薩說:
如果問題解決得了,
何必擔憂?
如是問題解決不了,
何用擔憂?
我所體驗到的曠達、安詳和力量,被我在生命中所遭遇的困境琢磨得更精煉、更明亮,有如冶煉黃金一般
自從我逃到印度以來,就不曾住進寺廟過僧團生活。但是西藏家鄉的寺廟,卻一直在我的心眼中保持鮮活的寧靜和喜悅的影像。在我小時候,無比睿智、慈悲的老師們那些溫和、慈祥的話語,仍然在耳中回響。更重要的是,當時我所體驗到的曠達、安詳和力量,被我在生命中所遭遇的困境琢磨得更精煉、更明亮,有如冶煉黃金一般。那些影像、言語和經驗,一直是我生命中的指引明燈和治療力量,讓我安然度過痛苦、混亂和挫折。
平靜的心有如燭光,在它的庇護下,可以避開生命中的風暴,並為了接觸別人,必須送出開放和積極的光芒
平靜的心有如燭光,在它的庇護下,可以避開生命中的風暴,並為了接觸別人,必須送出開放和積極的光芒。這兩個因素讓我得以度過艱困的時刻。我生命中的大悲劇,往往因而變成福報:它們顯示了佛法視生命如夢幻泡影的教理,揭穿了所謂的安全保護罩原是虛偽的。“放下我執”具有治療力量,並無可疑之處。
一九八O年,我移居自由富庶的美國。一般而言,平靜的心很難抗拒感官的快樂和物質的誘惑,其難度基於接受痛苦的折磨。但是佛教的訓練讓我在欣賞西方的物質繁榮之餘,更加珍惜童年謙恭、純樸和自然的佛教生命。同時,我愈欣賞佛教的修行生命,就愈能欣賞結合猶太基督教價值觀和西方物質繁榮所發展出來的信仰、慈悲和布施,從而豐富我的精神力量。生命在佛教智慧的光芒中,我能夠透過心的平靜性質,看到每一個情境的積極麵,而不致屈服於消極麵。這是治療之道的重心。
一九八四年,離鄉背井二十七年之後,我首度重回故鄉西藏。見到久別和親友,真是欣喜萬分;但獲知多少年來一直縈繞腦際的熟悉麵孔,以及提供我治療力量的尊貴上師,大部分都已經去世之後,卻讓我傷心莫名。寺廟——我記憶中的學習場所,已經久違了幾十年,隻見斷垣殘壁。最近,許多僧人已經開始返鄉重建寺廟,恢複修行生活。
他們大部分都可接受不幸的際遇,不必借著責怪任何人而獲得痊愈。
隻要把自己的不幸歸咎別人,的確可以暫時覺得好過一些,但其後果卻是帶來更大的痛苦和混亂。不怨天尤人地去接受,才是真正的治療轉折點。這是心的治療力量。寂天菩薩說得好:
對那些被迫傷害你的人,
即使你無法生起慈悲心,
但他們(愛嗔癡折磨得)已經痛苦不堪了,
你如何忍心對他們生氣?
這本書提供實務性的指導,幫助每一個個獲得內心的寧靜,治療焦慮、壓力和痛苦
在西藏,人們會請求上師給予精神開示和加持,或誦經祈福以治療他們的問題或完成他們的世俗及精神目標。他們很少為了心理、社會或生理問題而尋求諮商。但在西方文化中,神職人員是一切生活問題的谘詢對象。我來到美國之後,朋友們一碰到難題,就會跑來問我意見。讓我感到很驚奇的是,對於他們的大多數問題我問題能提出治療的方案。其中秘密,並非我具備治療的技巧、療愈的技術或神奇的力量,而是我已經在佛教的智慧中接受過訓練,獲得治療我生命中痛苦情境的技巧。那種發現,啟發我以書的形式來呈現佛教對於治療的觀點和訓練方法。
這本書提供實務性的指導,幫助每一個人獲得內心的寧靜,治療焦慮、壓力和痛苦。這是我從佛教聖典和偉大上師所學習到的治療智慧。它已經變成我個人和許多朋友的最強大的治療力量。這些都是佛教中有關治療的教法,沒有摻雜我自己的聲音和觀念。
全書包含三部分。第一部分概述日常生活和禪修(治療)的必要成分。第二部分介紹治療心理、情緒、社會和精神問題的特殊方法。生理問題是最難治療的,但往往也可以借由培養內心寧靜、力量和正麵能量(生理健康的最高源泉)的訓練而獲得解決。第三部分呈現幾種佛教的祥修方法,其目標不僅在解決日常問題,而且要喚醒我們本具的佛性,為我們自己和別人開啟佛心的無限治療力量。
本書取材自佛教的各種法門,尤其是兩部名著。第一部是篇幅短卻非常殊勝的《轉苦樂為覺悟之道》(Turning Happiness and Suffering into the Path of Enlightenment),作者是藏傳佛教寧瑪派的大喇嘛兼權威學者吉美·天培·尼瑪大師(Dodrupchen,Jigme Tenpe Nyima,1865-1926)。第二部是第八世紀印度大乘佛教寂天菩薩的《入菩薩行論》(A Guide to the Bodhisattva’S Way of Lite)
最重要的是,本書的一切治療智慧,都是受到我的上師吉拉堪布卓卻(kyala khenpo chochog 1892-1957)所啟發的,他是我見過最仁慈、最睿智的人。在他的照顧下,我受到十四年如父子般的溫煦教養。書中如有任何錯誤,都是我的無明心所致,尚祈一切開悟的上師和慈悲的讀者原諒。
遵循書中的訓練方法去做,即能治療你的痛苦和問題,重拾生命的喜悅和健康。至少可以幫助你減輕痛苦和問題的程度,增加喜悅和健康。而且,從心的治療力量所產生的寧靜和能量,將可讓你更坦然地接受痛苦和問題,把它們當成生活的一部分,就好像我們歡迎晚上的黑暗是晝夜循環的一部分。
我希望本書幫助人們學習如何活得更快樂、更健康。任何人的心隻要對治療的力量開放,就可以因本書而獲益,不一定要成為所謂的佛教徒。不過,書中雖然提供了各種練習方法,卻不表示可以取代傳統的治療。畢竟適當的藥物、行為、欲食和運動,仍是治療的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