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06年5月19日下午2點(北京時間) 山西陽泉市郊區的一座深不見底的大院
就在美國總統特使沈飛的車隊下榻釣魚台國賓館十二號樓的時候, 在距離北京三百九十公裏的陽泉市的宅子裏,杠三兒就像動物園兒籠子裏的狼似的一圈一圈地轉著磨子,他正為自己名下的五座煤礦的未來擔憂著。
杠三兒的大名叫趙誌軍,是陽泉郊區溝峪村人。爹娘生了四個小子,他是老三,因為從小特別杠頭,鄉親們都叫他杠三兒。杠頭脾氣在娃娃的時候還挺招人稀罕,可是一上十四五歲,就成了人見人嫌的橫主兒。學上到初一就不上咧,糾纏著村裏的幾個愣頭青整晌地沒頭蒼蠅似的亂竄。今個兒把四大爺家的豬崽烤著吃了,明個兒又偷看鄰村旺根媳婦上茅房,跟旺根他們一家打了個血乎淋拉,反正是好事不上身,惡名傳四方。 最後是爹媽兄弟,街坊四鄰,都不敢惹他,他幹脆在十八歲上帶了幾個狐群狗黨跑到三十裏外的高坑煤礦上攬工去了。
礦主劉大剛四十開外,人精明得拔根汗毛能當哨吹,十年前就開始挖煤,據說家裏趁好幾百萬。唯一不歡喜的是,他是家裏獨一個男娃,爹媽早亡,有兩個姐姐早嫁到外鄉了,沒人能給大剛撐腰,動不動就有幾個本村鄰莊的賴人來惹麻纏,這些年大剛嘔心瀝血總算是沒出大亂子。 無巧不成書,就在杠三兒他們幾個毛手小夥兒來找活計前兩個月的時候,鄰村馬旦兒他們幾個遊手好閑的無賴惹事跟礦工鬥毆,讓打出了點皮肉傷。他們就糾集了村裏幾十號人拿著鋤頭鐮刀來礦上找事,非要劉大剛賠五十萬元不行。大剛哪能答應,又苦於礦小人手不足,不敢跟他們硬鬥,隻好塞給那幾個人五萬塊,央求那些人行行好。馬旦兒看一下實在榨不出那麽多油水,就放話說:“這點兒營養費厄們先拿著,趕快湊錢,過幾天我們再來!沒錢我們就要奪礦咧!”就這樣隔三差五,馬旦兒一幫人就耀武揚威來要錢,拿不到錢就搬電視,半導體,搶卡車,見啥拿啥。大剛苦苦哀求說沒車沒法去城裏取錢,他們才指著大剛的鼻尖尖罵到:“你個日的!給你最後兩天,下次來不見錢,老子要炸你的坑口!” 杠三兒他們來那天,大剛急得恨不得上吊,一直想去鄉政府報案,可是他知道鄉上的人一來,他的那些安全隱患全得公開曝光,那他的礦就真的開不下去了。這幾年老天爺保佑,隻有幾次小瓦斯爆炸,傷了幾個,沒有死過人,這得感謝他們這地界兒煤層淺,出事兒好救。加上煤質好又好挖,掙錢不難,受傷的河南礦工給幾千塊就沒事兒了,還得央求著大剛留下來下礦。 可是民不告官不糾,要是自己為馬旦兒的事找上政府,還不是往槍口上撞? 大剛正在他礦上的辦公室兼臥室裏熱鍋上螞蟻般亂踱時,杠三兒帶著那幾個鄉黨衝進來說:“劉老板,厄們是來混飯的,聽外邊礦工說你有難了,這麽著,明個兒我給你踢飛那幾個王八蛋,你留厄們在這做護礦的算了,錢多錢少無所謂,有吃有住就成!” 劉大剛看沒有選擇,也隻好這樣了。 第二天晌午,高坑煤礦地動山搖,鬼哭狼嚎,經過一袋煙工夫噩夢般的廝殺,馬旦兒一方的幾個主力全部趴在地溝邊上找牙,吐血,倒氣兒,小嘍羅們早滾坡兒逃沒影兒了。滿臉紅汙,渾身碎片的杠三兒,攥著一把掛血粘肉的豁口鐵鍬,蔑視地睨著滿地爬著的馬旦兒們,緩緩地拖著瘮人的步子,走向遠處的辦公室。屋裏哆嗦著偷窺的劉大剛,看見一路上每個趴著的敵人,在杠三兒挪過身邊時都要止不住曬一陣子糠。
從此,高坑煤礦平安無事,劉大剛給了杠三兒三成股。似乎一夜間明白了這世上錢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杠三兒變了個人,帶著哥兒幾個,沒日沒夜,看場護院,找礦,跑證。煤市越來越旺,他杠三兒也發了!那年冬天,大剛去石家莊跑業務,路上車翻人亡,媳婦懦弱撐不起台麵,一男一女兩個娃又小,杠三兒幹脆自個兒做主,把他和大剛共有的三個礦裏最大的那個賣了,把收回來的七千萬塊錢給那女人和孩子們在太原買了房,置了鋪,他也就成了兩個煤礦的唯一老板。另外三個礦他
都是從爆炸死人的礦主那裏廉價躉來的,加起來總共花了不過一千萬,接手後他所做的隻是再多花兩三百萬堵住家屬的嘴,擺平公家的人就行了,而現在那三個礦最少值兩個億,陽泉人現在都知道郊區出了個身家十億的煤老板兒趙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