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不很明了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假香蕉人的創業回憶錄

(2023-11-09 22:14:13) 下一個
  • 來源:https://fakebanana2023.wordpress.com/

    09年【北京】- 雄心勃勃的IT男,海歸

    一轉眼已經回美國一年了,我用“回”這個字兒是因為自己是1.5代移民,11歲去的美國,09年歸國做生意,去年上海封控再次歸美。年初關閉了在國內經營6年的公司,這半年屬於退休養娃狀態。有了很多空閑時間後,時不時的會想起在國內14年摸爬滾打做生意的一些事兒,有些挺有趣,有些很荒唐,有些回想起來感覺自己就是個2B。還記得當年那個愣頭青。。。他的眼中充滿了純真,激情,和對周圍一切的好奇心。如今隻剩下貪腐,傲慢,和對曾經不擇手段的遺憾。我如何一步步變成了個無底線的奸商?這故事還得從頭開始講。。。

    07年大學畢業,IT專業,出校入了4大谘詢,在美國中西部工作兩年,09年選擇回北京發展。當初看到國內互聯網行業雄起,經濟前景一片大好,26歲懷著雄心壯誌回國創業。我自身沒啥背景,美國的學費自己一人抗,靠著政府補助和在必勝客送外賣。回國後,我一不是官二代,二不是富二代,家裏也都是普通人沒什麽社會資源。當時的家底也就是在谘詢公司工作兩年積累的5萬美金,那時候剛出校年薪6萬刀一年算是僅次於投行了。有時候想,如果當年拿著這5萬刀買了比特幣,那就tmd爽翻了,畢竟比特幣08年才出來,早期挖礦都能賺好多。哦,跑題了,跑題了。

    回國後,為了省錢和3個女生在團結湖合租了一個兩臥室的老破舊。之前也不認識她們,還是我愛我家中介拉一塊兒的。仨女都是外地人,就在三裏屯酒吧街當服務員,總是夜裏2/3點回來,不排除是陪酒的。當時沒跟她們深交,一心搞錢覺得這些人對我沒幫助。剛回國也沒想清楚到底創業方向是啥,所以每天基本上就是起床,第一件事兒去團結湖兆龍飯店旁邊的青鳥健身擼鐵,那會兒青鳥健身是北京最早的一家健身房,很多明星都在那練。雖然會費很貴,但在美國養成的健身習慣很難丟掉,一天不去就渾身不舒服。健完身就去旁邊盈科中心的星巴克蹭網。

    這裏專門插一段聊聊當時在青鳥健身遇到的一件事兒。我記得剛去不久,就看到一群特別壯的教練圍著個跟我歲數差不多大的哥們閑聊。我這愣頭青也是沒見過世麵,上去就問他旁邊的設備還要用幾組。當時那幾個教練一臉嫌棄的看著我,就像馮小剛《老炮》中吳亦凡身邊的那群小弟一樣,感覺有人冒犯了他主子。結果哥們也沒當回事兒,說他已經用完就讓我用了。第二天一個年輕的教練,北京男孩性格吊兒郎當的,跑過來跟我說:哥,你知道昨天跟你說話那人是誰嘛?我個sb海歸當然不知道,他說了個名字我忘了而且當時我也不知道是誰,反正意思就是官二代,讓我最好別惹他。這事兒發生後,那北京男孩兒就成為了我的拳擊教練,時不時的跟我說各種八卦和狗血事件。後麵他還跟我講了個故事。據說有個會員,50來歲的老板,哥們也算是成功人士了,他娶了個比自己年輕20來歲的十八線女演員。當時為了幫那妹子宣傳她的電影,讓青鳥健身擺了一堆海報。結果也正是這海報惹了禍,被那官二代看上,兩人發生關係。事兒後,老板一肚子火也沒辦法跟官二代拚,最終把她老婆捅死。當初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真假。現在回想那故事也有可能是他編的為了跟我套近乎賣課LOL(這篇在一畝三分地發布後,就有細心網友發現這事兒居然是真的:鏈接)。

    回歸正題講創業,海歸前我在美國谘詢公司的工作是需求分析師,和客戶對接寫需求文檔,然後再和程序員溝通,相當於業務和技術之間的一個橋梁。在谘詢公司大部分的編程業務都外包到印度,那時候的外包中心在Hyderabad,印度南部。通過工作上的對接,我認識了一些開發人員願意接私活,所以我當時的創業想法是在中國接項目,然後外包給印度人。現在回想,這是個相當不靠譜的業務模式,畢竟那時候中國的人工成本比印度還低,IT項目總金額不會太高,因此中間的利潤空間很小。不管怎樣,當初年輕氣盛,認為自己一定能成功,反正業務模式和在谘詢公司一樣,都是聊需求寫文檔。但最關鍵的不同點是在4大,你不需要去拿項目,隻需要執行。自己創業得跑銷售,對於剛回國又沒有任何關係網絡的人更是難上加難。

    說到做銷售,這玩兒真的太吃性格了。對於外向的人很自然,從不缺話題,破冰和於人拉近乎都一套套的。但我是個比較典型的內向型IT男,認為無目的性的溝通都屬於無效溝通。所以銷售這環節對於我來說非常致命。好在我在美國時接觸了PUA(通過Neil Strauss寫的The Game),這個詞在國內一直被濫用,什麽被老板PUA,被渣男PUA,意思就是被人精神操縱了。但其實在美國PUA是男性自我提升,很正麵的一件事兒,隻能說任何事兒到了國內都會立馬變味兒。PUA教你如何與女性破冰並且發展關係,這個過程和銷售很像,讓你不斷走出自己的舒適區直麵頻繁的拒絕。那時也是靠這種不要臉的精神讓我混進了北京的老外圈,海歸圈,和本土IT圈。

    先說老外圈,由於我初中去的美國一直呆到26歲,而且又一直在東部白人區長大,剛回國的時候我中文簡直是爛得一塌糊塗。日常溝通還行,一提到專業詞語就得上英文,閱讀隻能看懂50%的字兒。寫作就更別說了,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一律不會。因此一開始最自然的就是混老外圈。當時老外場所多的地方都會擺一本叫Beijinger的雜誌,裏麵有很多Social活動,如品酒,或者是在團結湖Bookworm的作者采訪。這些屬於純社交活動,商業性質不濃,但新到一個城市,也是一種認識人的渠道。另外就是美國大使館和商業協會舉辦的活動,這裏都是外企高官,需要交會費。當初我隻去過一次,跟著在工體酒吧裏認識的一老外混進去的。話說那酒吧還挺有調調的,名字我忘了但是它隱藏在另外一個小吃店後麵,按下一個隱蔽的按鈕,一扇牆就會打開。最早一老外帶我去的,酷極了像hidden room似的。在這圈子裏混了幾個月後,一共拿了兩個項目:第一個是一家在798的藝術館,老板想做個網站,把藝術品圖片和展覽信息放上去。聽上去很Low對吧?的確也是。。。當時為了有案例我多low的項目都接。這項目我才收了5000人民幣,都沒找印度人,自己用WordPress兩天就給他搭了個網站出來。第二個項目靠譜點,通過那藝術館老板組的飯局認識的。那個飯局大部分人都是搞藝術的,也有開酒吧的,當然還有幾個教英語的。。。其中有一個外貿公司的經理,他們公司的官網掛了,這項目賺了5萬人民幣。還記得那會兒和他們公司的老外開會,裏麵沒一個懂技術。公司網管辭職,網站就一直Down。我拿著我當時唯一的案例(對,就是那家藝術館。但被我描述成國際藝術展哈哈)去和他們吹噓。結果老板也挺務實,根本不聽我胡說八道,哥們指著他的服務器說:你能修好業務就給你。結果我看了看,幸好使用的是我熟悉的開發環境,網站掛掉是因為Apache設置錯誤,我當場就給他恢複了,後續還做了些改版和升級。

    這裏再插一段關於北京的老外圈,那時候這圈裏有非常明確的鄙視鏈。基本上是:有京味兒口音的老外 > 中文流利的老外 > 不會說中文的外派高官 > 英語老師。在圈裏一段時間後每種類型都認識了。比如一個在中國生活了20多年的老外,一口京腔。有一次在酒吧裏,這哥們大喊了一嗓門“服務員”,結果服務員過來看著我,完全沒意識到是那老外喊得。還有就是那個藝術館老板,同樣在國內十幾年,有明顯的口音但中文非常流利,有一次他還組了個局:我,他,三個比他年輕很多的妹子,他摟著倆,另外一個明顯就是給我Setup的,喝醉了還一直指著我跟那妹子說“我哥們是ABC,很單純,別欺負他。” 順便評論下在國內混老外圈的女性,基本上兩個極端,要麽白富美,有錢受過海外教育的高級打工人。。。要麽Low到不能再Low的拜金女,找老外為了身份和錢;中間再穿插著幾個純喜歡挨洋槍找刺激的。英語老師這個群體層次不齊,沒有很多人想象的那麽Low,當時也認識了幾個正常人。其中還有個老外和我抱怨他在國內受歧視,而且是被ABC歧視,那ABC說自己在美國時白人歧視他,所以回到自己地盤要讓老外感受當年自己的遭遇,我也是無語。

    拉回來繼續講生意。混幾個月老外圈後發現進展太慢,當然我沒接觸到含金量最高的那批外企高管,我那個年齡和資曆這些老外根本不會搭理。 這也是為什麽我開始拓展其他圈子,海歸圈比較容易融入,畢竟大家都有留學背景。還記得當時有個海歸網,上麵會發布各種線下聚會,按照不同留學背景進行細分,如留英,留日,留德。留美群體最大,還按照學校級別來分,如藤校,和我當時中西部的Big Ten。這些Mixxer交友性質比較強,很少談生意。我第一次去時還以為是個相親大會,女性各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男性大多數西裝革履。活動在某個大酒店的會議廳舉辦,調性和西方的Networking酒會很像。我當時目的性很強,基本上5分鍾認識一個人,有用就繼續聊,沒用就找理由撤認識下一個。這樣下來一屋子的人一兩小時也就耗盡了。當初去了好幾個這樣的活動,每次到最後都是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講,而且嗓子都啞了。像我種內向的人逼迫自己去Networking真的特別痛苦,有些性格上的東西根本逼不出來。自己不擅長可以靠團隊,不能啥事兒都親力親為,這點是我閱曆更豐富後才意識到的。

    總體來說,在海歸圈開展業務也不是非常順利,但認識了幾個歲數和背景相似的朋友一起喝酒,當時常去三裏屯酒吧街後麵的Near By The Tree。這個酒吧每周三還會有個叫Web Wednesday的活動,邀請一些互聯網從業者進行分享。那時候整體的創業氛圍非常適合年輕人,有好幾次都是我和幾個哥們一起喝酒聊創業Idea,然後周邊的人一起加入探討,貌似大家都有一個創業夢。這點也讓我感受到國內外年輕人巨大的差異。美國年輕人比較安逸,也滿足於一輩子給大公司打工,而每個中國年輕人都想當老板,畢竟那時候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黃金期,實現財富自由和階層跨越最好的時期。

    雖然在海歸圈沒直接拿到生意,但認識的朋友幫我拓展了社交圈,而我下個項目就是其中一哥們兒的學姐介紹的。這位姐姐美國西北大學MBA畢業,比我們都大一輪,是個外企的市場總監。當時她們想做一個企業內容管理(ECM)項目。得知這消息後,我找了原來美國的一位同事,讓他把一些好提案從內網給外婆巴拉下來。我花了一周拚拚湊湊出來個像樣的提案,還了一個哥們跟我一起去撐場麵,顯得我不是一個人的公司LOL。提案時隻有那姐們的市場部和財務部在場,一個堂堂的IT項目技術部居然不在場。我當時還暗裏狂喜,感覺一群不懂技術的人又能瞎jb忽悠他們了,事後證明我才是Too Young, Too Simple。按照現在的閱曆我肯定會認為有蹊蹺,先不劇透了。提案很順利,感覺已經內定隻是走個形式,當場提問環節都是很友好的問題,像小紮美國國會一日遊似的。那時候提案亮一亮海外背景,口語裏中文夾著英文很容易糊弄人,讓人認為你很專業。所以最後我拿下這項目也完全不意外,但和我報價最低肯定也脫不開關係(我隻報了20萬),畢竟其他參標公司的報價都是我的好幾倍。

    項目拿下後,執行環節全程和沒參與提案的IT部門對接。過程中就能感覺到他們的不滿。當初他們各種挑刺,並且提了很多不在原本範圍內的需求。我拒絕了很大一部分,但做過IT項目的人都知道,也不可能全都拒絕。這導致項目成本比報價時高出很多,20萬的項目也就10萬的利潤。研發和反複測試4個月後終於要投入生產環境,這個節點上我犯了個致命的“小”錯誤。其中一個服務器設置忘修改,導致指向印度的測試服務器。這個錯誤被技術總監抓到了把柄,把事件上升到企業安全層麵。哥們兒說我代碼中有後門指向海外,會導致公司敏感信息泄露,還把問題拋給海外總部。老外都是打工人,誰也不願意擔這種責任,所以肯定同意當地IT總監的判斷。就這樣,我丟掉了這項目,當時太年輕不知道如何去維權討債。其實在中國最管用的方法就是撒潑打滾,比如找一堆民工去拉橫幅“還我血汗錢”,或爬到他們公司樓頂假裝跳樓,企業(特別是外企)為了麵子不管怎麽樣都會讓步。而最無用的方法就是走法律程序,流程長費用高,碰到勢力大的官司白打。當初我還是沒到那麽不要臉的程度,所以最後一分錢沒拿到,還賠進去5萬(付給了印度人)。事後我哥們才跟我透露其實我淪為他們內鬥的一個犧牲品,市場部和財務部一直與IT部不合,所以他們全程沒參與供應商選擇。但IT總監大概率有自己的供應商,其他兩個部門相當於動了他的蛋糕,當然要拚命。這也是為什麽後期執行時,哥們兒各種不配合和使壞,我那個年紀和閱曆根本沒能力權衡多部門之間的博弈。如果現在碰到同樣的狀況,我至少會私下約IT總監出來單獨給他留幾個點的返點。

    這項目後元氣大傷,信心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創業,也開始考慮拓展到B2C領域。畢竟那時候中國互聯網的大頭都是B2C企業:百度,新浪,搜狐。B2B行業每個公司的需求不一樣,自己又沒有開發企業級軟件的能力,所以感覺做外包沒什麽前途。因此我試圖去參加一些本土IT圈的活動,看看是否有值得加入的創業團隊。那時候去了一個在五道口的活動叫iWeekend,基本上就是一堆對互聯網創業感興趣的人在兩天內做出一個MVP(最簡可行產品)。活動還有幾位大佬做導師,具體名字我都忘了。參加活動的人普遍20-30歲,IT背景為主,還有一些做商業甚至做財務的。當時我們團隊一共5個人,3個IT男,一個做財務,一個做市場。其中一個湖南哥們兒手中已經有個創業項目,但完全不賺錢,事兒後我和他成為了好友,也一直保持著聯係。他是個典型的連續創業者,經過3個掛掉的項目後,老哥在18年左右踩中了短視頻的風口,做了個MCN網紅公司,賺了不少錢。當年我和他合得來也是因為他比較務實,做公司的目的就是賺錢,商業模式非常清晰,其他虛頭巴腦的玩兒一律不談。那兩天選擇的項目是線上訂餐,我們三個IT男用WordPress簡單搭了個架子出來,其他兩位寫商業計劃書。活動最後一天,大家在大佬麵前Pitch自己的項目,模擬忽悠投資人的場景。

    整個活動氛圍相當不錯,像我這種從來沒參與過B2C項目的人能學到很多東西。但這活動最大的收獲是認識了一個交際花,一個北京男孩兒,跟誰都自來熟。這位兄弟每晚幾乎都有2/3個場子,跟著他去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和認識了各種背景的人。互聯網圈見過最多的一種人就是自稱“VC(風險投資)”的一波人,這些人普遍滿嘴跑火車,不是之前的項目估值幾個億了,就是跟哪位大佬是哥們,想認識就找他的那種話。而且一聽到你是做技術的,就默認你是來哈著他要錢的,態度立馬180度急轉彎。但諷刺的是,我下個項目線索就來自這麽個人。這位嘴炮哥自稱和方正集團老大是兄弟,手裏很多項目。一開始我也就聽聽,沒想到認識幾周後他真的找我聊項目,而且還去了客戶工廠聊需求。那廠子在北京郊外,開了一小時才到,和廠長聊完後發現這項目已經進行了1個月,tmd毫無進展。不知道當初嘴炮哥吹了多少牛逼才拿下,結果發現完全不會做,才想著外包出去,說白了這哥們兒就一二道販子。細聊需求後我發現項目的複雜程度和範圍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便果斷拒絕這個機會。臨走前我問了廠長嘴炮哥給他們報了多少錢?他說50萬,而且在一行代碼都沒交付的情況下已經付了一半。隻能說嘴炮哥太牛逼,純靠一張嘴皮子也能拿下規模這麽大的項目。這種人在我國內的職業生涯中見的最多,說的話可信度為負數,但發財的真不少。

    最後一件值得提的事兒是:之前一起喝酒的一位海歸兄弟突然找我,說周末要不要去打真人CS,我也沒事兒就答應了他。結果上車後哥們跟我說他老爸認識周鴻禕(360的老大),他在北京周邊弄了真人CS基地搞團隊建設,我們去的就是那兒,而且周鴻禕本人也在。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畢竟他沒有李彥宏,張朝陽那些有名氣。而且我也不用360,根本不清楚這個公司的實力。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去打了一場真人CS,當時周鴻禕還問了我做啥的,我說給人做網站的,他說你自己寫嘛?我回複我隻聊需求別人寫。就這麽一段對話後麵也就沒再聯係了,畢竟人家是真大佬,我隻是個20來歲的愣頭青。當初那活動還記得一個人,美空網的老大,哥們名字我不記得了。但那會兒我同樣沒聽過這個公司,結果回家一搜發現是個美女圖片的網站LOL。就這網站當時在中國也能賺大錢,而且受眾與360完美契合。360這種流氓軟件基本上都是不懂IT的3/4線人群使用,和不會翻牆隻能在美空網上看黃圖的人一樣。現在往回看,自己真是個2B,天賜一機會認識大佬,結果被荒廢。當時周鴻禕手裏的資源完全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我壓根不知道問他要啥。因為那時候太迷茫,根本不清楚自己能給他人提供什麽價值,即便有個機會或貴人出現在我眼前,我也把握不住。

    回國的第一年很坎坷,一分錢沒賺著還賠進去幾萬。但成長真的很快,在美國大公司裏混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些人和事兒。發展中國家機會多,隻要膽子大不怕折騰,比在成熟國家更容易實現階層跨越。亂世出英雄,亂的地方必定有機會。當初的那一年也讓我意識到在沒資源的情況下創業是多麽不靠譜的一件事。於是我放棄了創業,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比較迷茫,在一年內換了3次工作,那個故事比剛回國的這段經曆還離譜。

     

    10年【北京】- 四處遊蕩的流浪者

    快進到10年年中,放棄創業後我想著應該還是到大一點的平台先積攢經驗和人脈。那時候找工作主要靠前程無憂,LinkedIn,和國內山寨版的LinkedIn叫天際網(現在已經掛了)。當時國內的職業社交網站還是和LinkedIn有一定差距。就拿個人信息保護這點來說,剛注冊前程無憂不久,就接到各種騷擾電話,比如留學中介或一些小公司想騙你去他們那兒上班。記得有一次我接到個電話,拿起來哥們就跟我說下午幾點幾點去麵試,然後給了我個地址,也不說是哪家公司。我投的簡曆比較多,自己也稀裏糊塗以為是個機會,結果跑麵試地點一看,tmd平安保險。當時我一臉懵逼,自己也沒投他們簡曆,網上一搜發現這就是他們的常規操作,通過這種方式騙你去賣保險。最後我也沒去麵試,後麵那位“麵試官”還打電話過來罵我放他鴿子,現在都還記得那語氣,簡直就是一地痞流氓。整體來說,網上求職非常不靠譜,好的機會大概率也不回複你,回複你的都是沒人想去的公司。最後還是通過之前認識的海歸兄弟拿到了幾個靠譜的麵試機會。

    第一個麵試人人網,那時候人人網和開心網正在爭奪中國版Facebook之稱,開心網白領為主,以抄Facebook上Zynga做的小遊戲而火,當初還有一堆人大半夜爬起來偷菜。人人網更多學生黨,我忘記具體Facebook什麽時候被牆,但當時人人網真的特別無恥,頁麵和Facebook一模一樣,感覺就換了個Logo,色調tmd都懶的改。因為我是IT專業所以HR建議技術崗,但我並不想做碼農,所以打算先去再跟他們商量換崗位。人人網當時的麵試分兩輪,第一輪HR,一女的態度拽得很,開口就我是美國哪兒哪兒大學畢業的,一副我很牛的嘴臉。而且上來就跟我講人人網的使命和企業文化,我qnmd一個山寨公司有啥企業文化?廢話完就開始問那種特sb的問題,類似“你覺得5年後的自己會在哪兒?”。我對這類型的問題特別反感,而且年輕性格還不夠圓滑,所以直接回答:“不知道,反正不在這兒”,最後搞得那女的特別尷尬,但估計也沒權力直接拒了我。第二輪技術麵試,應該是從矽穀那邊學的,給你一整頁邏輯 + 編程題,什麽畫兩條線把圖中的方塊分成10個三角形,我做到一半就直接走人,因為完全不會,而且真的被那HR給惡心到了。這裏順便提一嘴我對HR這個職能的看法,如果你在一個小公司(50人以下),HR或不懂業務的人權利大過業務部門,建議趕緊跑路,這個公司的問題很大。小規模的公司唯一需要關注的就是業務。要是這麽點大,老板就開始講企業使命畫大餅,甚至通過HR來控製業務部門的招聘權,說明這老板是個大忽悠,而且心胸狹窄心思根本不在業務上,不值得追隨。拿我自己見過的公司舉例,和客戶開會,會議上決策權最大的既然不是銷售總監,而是一個不懂業務行政出生的秘書(老板給她掛COO頭銜,估計跟她睡了吧),這是多麽荒唐的一件事兒。最後業務部門心涼,銷售老大卷走公司一半客戶和之前老板對著幹。

    第二個麵試在一家叫正和島的公司,大部分人應該都沒聽過,但其實那時候他們真的很牛。我去麵試時公司剛剛成立,10個人都不到。公司老大是個媒體人,之前采訪過很多本土企業家,所以他的Idea是做一個企業家社區,類似LinkedIn但隻開放給企業高管甚至創始人,保證社區質量。線下不定期舉辦活動,把這幫大佬聚在一起整合資源聊合作。因為當時處在公司非常早期,所以聊的時候他們根本說不清楚需要我做啥,講了一堆東西:如翻譯一些海外的文章,整理企業家數據庫,辦活動的時候接待大佬。。。感覺就是一打雜的。麵試完,我心想:堂堂一個海歸,還是個理科生,就tmd讓我幹這種雜事兒?大材小用啊。現在往回看,我tmd真是腦子被門夾了,當初放不下海歸的姿態,不然從積累資源和人脈的角度,真是個很好的機會。其實很多成功人士都從助理,秘書,甚至司機這種服務類崗位做起。年輕時重點不應該是做什麽,而是跟著誰做,大佬之所以能成為大佬肯定有他的原因,在他們身邊學到的東西極其珍貴,碰到願意培養你的大佬更是難得。

    最後一機會很有意思,他們主動找上門。那時我喜歡寫博客,一方麵展示我做過的案例,另外一方麵寫關於做生意的心得和對行業的一些看法。一開始中文水平很水所以隻能上英文,恰好這家公司的聯合創始人是個老外,讀了我的博客後感覺挺有意思,主動找上門來問我要不要加入他們的創業公司。這家公司在營銷領域引入了一些國外的先進設備和方法論,能更好的幫助企業做市場調研以及廣告素材的測試。公司的創始人也是個海歸,歲數比我大一些,一個很漂亮的姐姐,麵試時就被她完全吸引住了。還記得當時她跟我說:“我不把你當員工,你我是合作關係”。這句話徹底打破了我心中的防線,衝動下立馬答應加入公司。也許當時也有想泡她的想法。。。結果加入第一天,同事就過來八卦,公司聯合創始人那老外,他是創始人姐姐的老公,這公司是家夫妻店。在國內做生意時一共碰到過兩家夫妻店,這家非常專業,老婆對外,老公對內,分工明確,不說的話工作中完全看不出來。另外一家的內部管理簡直就是個車禍現場,所以最好別把家庭和生意參合在一塊兒。當時我掛著銷售總監的頭銜,長和創始人姐姐一起去談業務。跟她跑了將近一個月後,發現漂亮的女銷售真是太吃香了。不管客戶是男是女(尤其是上點年紀的男性)她出麵客戶必見,再加上她的業務能力也非常強,能說會道把客戶搞得服服的。 男銷售就不一樣了,最難的一關是如何和客戶見第一麵,而在國內貌似隻有一條路,就是死乞白賴,低三下四的哈著別人。我太高冷,完全放不下架子,所以一個月後我主動和她提辭職。現在回想,那位姐姐應該是我回國後第一個讓我心動的女人。這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有些人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美貌,智商,情商,財富,而有些人一輩子都將一無所有。拉回來講點實際的,當時她那句:“我不把你當員工,你我是合作關係” 在我職業生涯中聽過很多遍,自己也對別人用過很多遍。如果你是老板,學會用這句話,因為它是個忽悠人的好工具,讓高級員工有與你平起平坐的錯覺。如果你是個打工的,老板對你說這句話,就當他在放屁就對了。什麽叫合作關係?有籌碼和我分錢才叫合作關係,拿固定薪資或提成的都不是合作關係,因為我可以不給你,你能怎樣?但如果你手上有籌碼,比如你和客戶關係好,我說不給你錢,你讓客戶立馬撤單,這tmd才是真正的合作關係,這才有資格跟我分錢。籌碼是所有合作關係中的核心,有了它帶來的威懾關係才穩定,沒了它人心就蠢蠢欲動,這個道理我後期通過重大的損失才總結出來的。

    離開這家營銷公司後更是迷茫,花了整整兩個月各種麵試也沒再找到合適的機會。那段低穀期非常煎熬,連健身房也不去了,每天自暴自棄,白天像個四處遊蕩的流浪者,一到晚上就去泡吧。還好我美國的一華人同學給我介紹了個哥們兒,比我大十幾歲,也是海歸但比我早幾年回國,公司總部在矽穀但工場在深圳做通信設備。有一次他正好來北京出差,我跟他喝了次酒,這哥們也是個神人。當時他做的設備專門為常出差的人打造,在多SIM卡智能手機普及率還很低的情況下做了個SIM卡切換器,方便商務人士快速切換當地的電話號碼和網絡服務。他跟我說公司早期時根本沒錢做推廣,基本上就靠地推,而且也不可能廣撒網因為目標人群很小,大街上做推廣相當於大海撈針。所以一開始他隻能靠自己,跑遍各種5星級酒店的大堂吧,和當地比較火的高檔酒吧。然後和各種人閑聊,聊的過程中不經意的提起這個設備,純從好用的角度進行推薦。當初這哥們特別猛,和他一起喝酒感覺他就像個獵人,不放過身邊任何一個機會,隻要有人坐他旁邊,哥們兒必定會開聊然後把話題轉移到他產品上。現在他的公司依然活的很好,貌似已經放棄中國市場,但經過幾輪通信技術變革後依然能活下來說明企業靈敏度高,沒有被時代淘汰。

    和他認識不久後,他就給我介紹了個香港的老板,他們想在國內拓展業務,正好需要一個有國際背景的人。這家公司是個初創型貿易公司,老板的想法是從國外代理各種先進設備賣入大陸,領域橫跨航空,通信和企業級IT設備。老板是個40來歲的富二代,應該是一個家族企業的繼承人。當時做這家公司感覺就是老爸給了他一筆錢讓他試試水。這老哥回香港前在美國做律師,估計也是在那邊長大的,英文流利但中文不咋地。還記得初次見麵話都沒說,我就知道這哥們是個ABC,這也是在大學時同時混留學圈和ABC圈鍛煉出來的。ABC很容易看出來,就是一臉的傻白甜,麵部表情更誇張,同時也更容易尷尬( 估計自我意識更強吧)。女性ABC裏麵婊子比例非常高,都tm在國外被老外給慣的,而且越醜越tmd婊。我在美國呆了很長時間,剛回國時也有ABC的特征,但我一直很刻意的去改變它,因為那時候國內對ABC的共識就是這幫香蕉人比老外都tmd還好騙。但這點在後期也起到了正麵的作用,因為我的背景很多人都默認我是ABC,所以一開始接觸都把我當個不接地氣的傻子。我也特意去迎合他們的偏見,裝作中文不好對中國不了解,等對方放下戒備心再露出獠牙。當初我在公司的工作就是對接北京的客戶,有時候也要和老板一起接待國外派來的高管。有一次老板給我安排了個任務,接待老外參加北京的會展。會展說白了就是一堆的雜事兒,什麽製作資料展板,給老外安排車酒店,和主辦方協調時間。。。等等。展會開始,還要給老外做翻譯,而且不是普通的翻譯,都tmd是專業詞語。還記得當初一個國企的老哥跑來跟老外提問,我中文聽懂了說不出英文,英文聽懂了說不出中文,後來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最後倆人都皺著眉頭不歡而散。有時候還有專業人士上來提問,IT設備我還湊合能忽悠過去,有些航空產品的問題,我就硬著頭皮跟人胡說八道。碰到我不懂的問題就用英文縮寫回答,都tmd是我現場編的,反正很多人也聽不懂還以為是什麽國外的先進科技。會展的最後一天,應該是參會人不夠了所以主辦方開始放水。各種老頭老太開始混進場地,這群“會蟲”那時候很常見,像一群蝗蟲似的手裏領著個袋子到每個展台轉一圈,搜羅各種小禮品(優盤,筆記本,小手冊),然後還跑到休息區拿免費飲料和點心。沒辦法,上個時代的產物,這幫人掛了估計國內素質會提升許多。展會結束後老板還讓我定個晚宴來招待老外。那年紀沒見過世麵,高檔場所從來沒去過,所以愁得很根本不知道去哪兒,也不知道什麽價位合適,問了一圈下來有個哥們給我推薦了盤古七星酒店。晚宴開始前的點菜環節,服務員把一個比筆記本還厚的菜單遞到我手裏,我一臉懵圈根本不知道點啥,還要在老板麵前裝鎮定。結果翻了幾分鍾tmd一個菜也不敢點,因為那些菜動不動就上千,當時老外和老板都盯著我,尷尬的不得了,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最後還是一個領班來救的場,悄悄的在我耳旁說:“要麽我幫您配菜吧”,我還裝酷假裝在她耳朵裏說點啥,其實我就說了一句“好的”,年輕時更在乎麵子真tm是個2B。用餐結束後,服務員悄悄地遞給我賬單:我操,5萬!md我當時的信用卡額度都不夠。還好老板看出了我的困境,把他的卡遞給了我。把老外送走後,那領班就上來遞名片,說年紀輕輕就英文流利,下次來提前打個招呼,還各種喊我啥啥總,各種哈著。怎麽說,當時那種感覺還是挺爽的,畢竟年輕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估計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喜歡國內,有點錢就能做人上人,在美國財富估計得到馬斯克那個級別才能享受這般待遇。

    工作幾個月後,發現這家公司的家族肯定很有背景,因為他們可以隨意約到各種頂級企業的高層推銷產品,我隻需要跟進並不需要開拓。有一次我帶著公司的技術專家給去哪兒網的技術總監推銷EMC的服務器。那技術專家也是個ABC,專門從美國飛過來參會,中文爛的不能再爛,我還得給他做翻譯,當時就感覺tmd自己的理科學曆還有個毛用,回國就當一翻譯。後續與去哪兒網再跟進業務時,我一海歸圈的兄弟提醒我:“你要給他們留返點啊,不然他們幹嘛選你。” 那會兒我根本沒意識到灰色交易,也完全沒經驗,不知道該留幾個點。所以我跑去問老板,結果那哥們自己也沒接觸過,還說不要主動提這東西。我認為這也是為什麽我跟著他見過十幾個客戶,基本上都是見完一麵就沒下文。一段時間後,我開始覺得這香港老板不接地氣,忽悠老外可以,但完全不懂國內的生意規則,屬於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而且老哥還會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做一些逼格很高但對生意沒有任何幫助的事兒。比如他美國畢業的大學在上海有個MBA課程,邀請他去做學生項目的評委,讓一群20來歲的老外學生分析公司在中國的生意模式是否靠譜。我一聽就覺得你tmd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讓一群沒有任何經驗的學生,還tmd是老外來給我們做分析?老板當時還真把這當回事兒,屁顛屁顛兒的帶著一批公司員工飛到上海去撐場麵,然後以大佬的身份給一群老外學生講如何在中國做生意。。。當時我也在,而且我也發言評論了那幫老外學生各種不靠譜的分析,實話說也挺爽的,估計老板就是為了這種感覺才去的。現在回想在這個公司的那段時間,那位老板是我回國很重要的一個反麵教材,他讓我意識到幾件事兒:第一做生意一定要接地氣,說實話當時他找我就不對,因為我和他的背景太相似,相當於盲人領瞎子 ,兩人都了解國外但並不了解國內。這也是很多外企在國內的問題,招一堆ABC,而這幫人唯一的優勢就是一張亞洲麵孔,有時候還沒老外懂中國。這點對我以後自己組團隊和做生意很重要,因為大部分人都喜歡找與自己背景相似的,聊得來的,但我更傾向於找跟我背景不同而互補的。後期做生意我甚至看不起很多ABC,因為他們不接地氣而且根本沒有本土化的意願。第二個教訓是做決策時盡量拋開感性因素,純靠數據和理性做判斷。這點很難100%辦到,但每次我需要做決策時,我都會問自己:我選A是因為它滿足了某個低級欲望讓我爽了?還是真正能讓我利益最大化?說到低級欲望,我並不提倡否認或者去壓抑它,是個人都有各種欲望,弗洛伊德甚至認為性欲是最原始的動力源。所以我比較喜歡用健身裏Cheat/Splurge Day的方式來對待低級欲望,要爽爽個夠。控製不住自己的食欲?每周找一天隻吃垃圾食品把自己吃到吐,但其他六天都tmd給我吃健康點。看到每個娘們兒都想上?每過段時間去嫖娼嫖個爽,這樣日常工作中能減少用腿中那個大腦思考問題,我看過好幾個前程大好的哥們兒都是控製不住自己吃窩邊草,最後被女人搞垮。看過《華爾街之狼》的應該都記得這一幕 ,每天打四次手槍讓你更容易集中注意力。控製不住自己脾氣和攻擊性的,去靶場射擊,找個拳擊教練切磋,別在工作上跟人喊顯得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喜歡被人吹捧和仰慕的,KTV找幾個小姐裝逼去。總而言之,盡量別把這些沒用的低級欲望和你的事業混在一起。

    在公司一段時間後覺得這個香港老板相當不靠譜,但也沒有更好的機會,所以就湊合呆著。這階段屬於騎驢找馬,想通過這家公司的資源擴大社交圈。不久後我便認識了回國後的第一任導師,一位狼性十足的台灣老板。都說一天為師,終身為父,這位台灣老板將成為我職業生涯中對我影響最深的一個人,關於他的故事還有很多。

     

    11年【北京】- 年輕氣盛的愣頭青

    10年Q4我已經在那家香港貿易公司呆了將近4個月,當初有一個機會參加SAP的產品推薦會,雖然那時候公司並沒有代理SAP的產品,但因為我在美國時有SAP的經驗,所以一直很好奇他們在國內的發展。產品介紹會結束後,我跑到SAP展台問了德國老外一個問題:“SAP通常為歐美成熟類企業提供標準化的內部流程管理係統,但中國屬於發展中國家,很多企業雖然規模大但內部管理極其混亂(當時我用的詞其實是靈敏度高,算是一件事兒的正反麵吧),SAP如何看待這個問題?”。這裏我就不提老外的回複了,因為重點不是他,而是在旁邊觀察的一個人,我的下一任老板,SAP的產品推薦會就是他的會展公司所舉辦。還記得他跟我講的第一句話:“你是哪家公司的?” 那時候誰能想到,他將成為我回國後的第一任導師,重要人物起個名兒:葉老板(因為他在KTV最喜歡唱葉啟田的《愛拚才會贏》)。葉老板還沒等我回答他的問題,就遞了張名片,然後說:“你英文不錯而且能問出這種問題應該有技術背景,有空來我們公司坐坐。”當時也沒太當回事兒,因為會展公司跟IT離的太遠,根本想不出為什麽葉老板要找我。但我也沒放過那個機會,幾天後我便上門拜訪。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去他公司,我到的早在他辦公室等他,葉老板進門後跟我快速打了個招呼,就忙著點燃了兩根香對著關公像拜了拜,然後問我:你讀過《易經》嗎?我個米國人,連《易經》是啥都不知道。結果哥們跟我講了幾分鍾的《易經》,我tm一句沒聽懂。講著講著,葉老板突然切換頻率:“你來我公司吧,我有個項目很適合你。” 他說自己除了會展公司之外,還有一個初創型科技公司,兩個公司北上兩地200來號人,他也正好在給科技公司物色一個項目經理。而且他自己也是美國畢業的海歸,90年代在一家國際IT公司做大中華區老大,在國內做了10多年的生意。我聽後感覺機會不錯,主要是葉老板在國內有實戰經驗,可以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我還沒來得及回複,他繼續說:“回國沒多久吧?晚上帶你認識幾個盆友。” 說完就去開會了,讓秘書發給我晚上的地址。那時候我一臉的懵逼,15分鍾。。。這tm是個麵試?後麵才知道其實晚上那場才是真正的麵試。現在往回看,葉老板的魅力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他的聊天方式,看似很跳躍沒條理,但其實節奏把握的很好。年輕時我認為聊生意就是一口氣把所有需要決策的點都探討完,但有閱曆後我越來越發現聊生意就是聊感情,和調情很像:挑逗幾句,碰一碰她的胳膊,說個笑話,再拉一拉她的手,一步一步走進你的目標,很輕鬆對方也沒壓力。這種聊天方式後期我也慢慢學會:聊聊八卦,再說一說提案要點,給客戶一個機會吐槽他老板,再聊一聊返點,不慌不忙就把生意給做了。

    繼續說葉老板的故事,那天晚上的地點是金錢豹,一個台灣餐飲集團開的連鎖,11年那會兒在北上很火很時尚。和葉老板一起的幾位兄弟都是台灣人,同時也都很有特點,挨個起個名。第一位陳Sir,會展公司總經理,50來歲,嘴裏總是嚼著檳榔,當時還玩兒我叫我嚐嚐,那味兒也是夠惡心的。後麵同事跟我八卦他的故事,這位老哥活的無比瀟灑,在台灣有老婆孩子,有一次去雲南旅遊認識了個當地的姑娘,然後就辭職3年在雲南和那姑娘一起生活。估計後麵沒錢了,就再回北京在葉老板的公司上班,貌似年輕時是個警察,所以大家都叫他陳Sir。第二位科技公司總經理老楊,在軟件開發領域有幾十年經驗的老技術人,先不多說老楊的故事,後麵我才知道葉老板找我就是來對付他的。第三位銷售老大蔡總,那會兒他也剛去葉老板公司,之前在台灣做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的債,老婆孩子離開了他,然後獨自一人跑到北京賺錢。最後一位Paul,和我歲數和背景最接近,30來歲,美國MIS專業,和我一樣十來歲去的美國,05年左右回國在葉老板公司工作了一年,之後去了一家大型4A廣告公司做業務負責人,成為了葉老板的客戶。人都到齊後,金錢豹北京總經理還特意跑到我們桌和葉老板打招呼,一口的閩南話。感覺那會兒在北京的台灣幫很小很緊密,互相都認識,而且生意上也都相互照顧。用餐時,葉老板透露了他對公司整體業務的展望,那時候他的客戶橫跨2/3個行業,而且都是國際大品牌,一個展會下來幾百萬,一年做十幾個,公司流水應該在5000萬-1個億之間。之所以葉老板要做一家科技公司,是因為當時辦會展的時候有很多相關的技術需求,比如活動簽到係統,CRM係統,活動網站。。。等等。一開始葉老板把這些業務外包,但後來發現這些項目也可以賺很多錢,所以找了老楊組了個40來人的技術團隊。一段時間後,他發現大部分的客戶(市場營銷部)關注數據都非常片麵。用他話來說就是比較虛的東西:比如多少人去了展會,多少人來看了網站,多少人給企業提供了sales lead,沒有一個人提到底給企業賺了多少錢。而他認為營銷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銷售,而當時沒有一套係統能把銷售鏈每個環節的數據都打通,最後對不同推廣渠道進行ROI分析。所以他想做一套係統,一方麵能更好的輔助公司現有業務,另一方麵成型後想把它做成SaaS模式賣給市場營銷部。當時聽完葉老板的Idea後,我隱隱約約覺得這是一件很大的工程,但並沒有意識到在10年那會兒他的想法有多麽的前沿。做過網絡營銷的小夥伴也許能聽懂他說的就是Performance Marketing(效果營銷)的概念,現在不管是抖音,天貓還是微信,玩兒的都是這概念,在一個生態圈(如騰訊係)內打通數據,做到從流量端到銷售端每個環節的分析。葉老板說完,公司的兩位高管也開始發言。陳Sir比較容易興奮,上來就說要是有這麽個東西估計能賣很多錢。老楊立馬潑冷水說這個係統的複雜程度很高,而且不同的數據源結構不一樣,很難做到統一。葉老板問我的想法,在谘詢公司時我接觸過一些網絡分析工具,如Google Analytics,所以我按照穀歌的邏輯簡單陳述了目前能做到的和不能做到的功能。並且告訴葉老板其實有一個開源版的工具可以拿來改版,不用從0開始。葉老板聽完很滿意,說這就是你最重要的一個命題。現在回想,這段談話才是真正的麵試,雖然老楊說的也有道理,但如果我同意了老楊的說法,估計葉老板不會用我,因為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幫他實現願景的人,而不是一個天天對他說No的人。這點我再展開說一下,因為IT行業裏很多人都有這臭毛病,客戶/老板一提需求,IT人員就各種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以為這樣表現得很專業,但這種行為等於在自掘墳墓。我在美國做谘詢時對接過很多程序員,華人程序員更是有上麵提到的問題,但印度程序員很不一樣,基本上就是提什麽需求他們都說Ok。感覺他們的做法就是不管能不能做到,接了再說,真做不到再和你商量其他方案。我認為這也是為什麽美國科技公司大量的一把手和高管都是印度人,因為他們知道如何管理客戶的期望,而不是做一個專業的Naysayer。

    吃完飯,葉老板叫我和Paul一起上他的車去“娛樂”一下。***想看小黃文的請注意,要開始了*** 到達地點後,我發現這是個我熟悉的地方,就在團結湖盈科中心旁邊的凱富酒店,大門口牌子寫著:“Comfort Suit & Inn”。當初我心想這不是個美國的連鎖酒店嗎?來這兒幹嘛?難道葉老板直接給安排了個女的?一上來就這麽刺激嗎?雖然心裏打鼓但也有點小興奮,畢竟在美國那麽多年,對國內娛樂場所的認知還停留在成龍和Chris Tucker《Rush Hour 2》裏選妃的那一幕。結果一進門,兩排穿旗袍個子高挑的妹子鞠躬:”歡迎光臨“,接著一位穿職業裝的媽咪走過來:葉老板來啦,今天要給您預留多少多少號嗎?然後就把我們帶進了KTV包間。話說當時凱富酒店應該算檔次比較高的KTV,而且低層是KTV,高層是客房,旁邊就有個溫泉俱樂部,簡直是男人天堂。當時做這生意的老板頭腦真好,應該賺翻了,不知道掃黃那會兒進去沒。現在凱富酒店的KTV應該還在,至少我20年去北京出差時還在運營,但估計已經轉”素“了。我記得是好像是12年年初那會兒,先是天上人間暫停運營,一開始人都說是新公安局局長掃黃,新上任三把火,過幾個月那些場所就又會陸陸續續開門,估計之前幾十年都是這種操作。但12年那次行動不同,因為不久後京城(至少三環內)所有的娛樂場所便全體陣亡。繼續講故事,進入包間後媽咪就叫了一排姑娘進來讓她們報名字和家鄉,在北上這種場所基本上不會有本地姑娘,都是什麽東北,福藍,湖建,鶴南滴。我和Paul都選了姑娘後,一個個子很高很漂亮的姑娘進來坐在了葉老板旁邊,她應該是那裏的金牌妹子,因為每個姑娘身上胸牌都不一樣,越亮越貴,而她的胸牌tmd閃瞎眼。姑娘們入座後開始K歌環節,我那會兒對唱歌沒興趣,中文歌也不熟,所以隻能看英文歌單,而且我在美國聽金屬根本不碰流行音樂,所以當時勉強選了首I Believe I Can Fly,那種場合唱這首歌也是挺逗的,腦子裏全是《Space Jam》裏那些動畫人物。葉老板來了首《愛bia才會nia》,這首歌我現在還時不時的會找回來聽,仿佛它能瞬間把我帶回那個瘋狂的時代。噢噢,回歸重點講姑娘,其實大部分的細節我已經都忘了,隻記得20來歲饑渴的很,基本上手進去她衣服就一晚上再沒拿出來。唱完歌開始玩兒骰子和猜拳,葉老板很喜歡這環節,我完全不感興趣,至今不會玩兒。也許我目的性太強,總覺得這種建立感情的前戲很浪費時間,又不是要娶回家,最多一晚上,有些小姐也不出台(帶走),所以大部分時間我tm連話都不想說。葉老板貌似也看出來了這點,玩兒一陣子後過來跟我說:“轉移戰場吧?”

    下個目的地,三元橋附近的一個桑拿,場地很大,一層洗浴,二層按摩屋。一進門小哥就上來:哥,今天做什麽服務啊?葉老板回了句兩位全套,然後與我和Paul道別,說結賬時報他的名字,估計他那個年紀對純粹的性已經沒感覺,所以我從未見過他去桑拿。我和Paul在樓下澡堂泡了會兒,這段談話我現在依然得清清楚楚。Paul跟我的經曆很相似,也是1.5代移民,他提到在美國時一直找不到歸屬感。ABC不一樣,因為他們一出生就被灌輸是美國人,而且許多早期的一代移民為了孩子能更好融入,刻意弱化了本國文化。留學生的那一波人,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華人,美國屬於異國他鄉。而我們這種1.5代屬於中中間間最迷茫的一波,在文化認同還沒完全固化時被丟到世界的另一邊,今天是中國人,明天突然就要當美國人了。這種突變對於一個十幾來歲的孩子非常殘酷,兩種不同的文化很難在同一個人身上並存,所以大部分的1.5代都拚了命的往一個極端靠,要麽徹底放棄原生文化,做個香蕉人(大部分的1.5代正是如此),要麽否定和妖魔化自己在美國長大的經曆,回國尋根並試圖找回自己失去的那部分文化認同。Paul就屬於少數的這個極端,他認為自己骨子裏是個華人,當時他說的一句話我依然印象很深:“Asian People Should Live in Asia”,回國後沒有膚色的幹擾他覺得一切都正常了,沒有人會對他說你是與眾不同的。也許對於我和Paul這種1.5代來說,做一個普通人才是最大的奢侈。我對他的感受很有共鳴,因為我自己長大過程中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接受自己是華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自我探索後,我才學會了不走極端,並且接受自己的多元文化經曆。當時為了紀念這種覺悟我還在身上印了個鷹和龍的紋身。這點也恰恰成為了我在國內做生意的優勢,需要和老外打交道時做隻鷹,和中國人打交道時做條龍(比穀愛淩都tm靈活)。嚴肅的東西有點多,趕緊拉回來繼續講妹子,我和Paul聊完就上樓了,還記得當時專門有個哥們兒就站在樓梯旁。他唯一工作就是當有人上樓時喊:“樓上貴賓一位”,這樣樓上的哥們就知道要“上菜”了。我倆各進各屋,過了會兒一個穿著性感內衣的妹子就進來,如果你不滿意可以說換一個,或者直接點號,這種場所的服務基本上都是莞式,不懂的兄弟網上查去我就不描述了。相對來說,北京的桑拿最簡陋,上海有隔著玻璃的選妃環節,而且還有韓國和俄羅斯妹子。總而言之,現在北上的場所幾乎全軍覆沒,廣深我不清楚,但7/8年前東莞被端後估計也整治過,這年頭貌似隻能去小地方找樂子了。***小黃文結束***(自己讀了遍,發現這小黃文真不合格,md大半段都是嚴肅的話題)

    正式入職葉老板公司後,第一個周末便參加了新員工培訓,葉老板親自上陣來了段激動人心的演講。大部分的內容我已經忘了,隻記得開頭第一句:你想做一隻狼還是羊?後麵就一股《華爾街之狼》的風範,整體表達的意思就是:社會中的羊都是窮B和Loser,因為他們沒野心,懶惰,活該,賴不了別人,隻有選擇做一隻狼才能改變命運。培訓完,晚上所有新員工和公司高管喝酒,高管坐一桌,新員工需要圍著桌子敬酒走一圈,自選每次敬酒是一整杯啤酒還是一小杯白酒,那次直接喝斷片兒。進公司後,做的第一個項目就是Paul給葉老板的生意,估計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他把我倆撮合在一塊兒,希望我和他能快速建立友誼。當初我的職責和在谘詢公司很像,我負責對接Paul收集需求,然後寫Use Case給老楊團隊的程序員。做了一個月後,我便發現了個問題:老楊的背景是企業級軟件開發,他非常注重代碼架構,對他的程序員要求也很高,每個項目都是從底層開始寫(用的C#),也不用任何CMS和現成的開源代碼。但Paul的項目大部分都是官網/活動網站這種,並不需要搞得那麽複雜的。因此每次Paul都跟我吐槽老楊的開發時間太長。我夾在中間也很難受,畢竟技術團隊不是自己的,我也管不了他們的研發周期。有一次Paul火了跑到公司破口大罵,葉老板給了我個眼神:一副你的項目你自己解決的意思。為了讓Paul消消氣,我拉著他去喝酒,然後給他看了我的個人網站,同時與他說其實他的項目多半用Wordpress和PHP就夠了,哪兒還需要上C#啊?他也同意這種更敏捷的方法,所以他給葉老板提議,從老楊那邊切出一個小團隊專門做這種輕量級的項目,而這個小團隊的負責人自然就是我。有了Paul的支持,葉老板給了我4個Headcount(人頭數),我規劃為:1個HTML/CSS,1個SQL,2個PHP。後端重新外聘,前端從老楊團隊挖牆腳,數據庫我招了個在工體喝酒認識的ABC。這哥們是我回國後唯一的知心好友,同樣是個重要人物,起個名叫Jack。Jack美國中西部大學CS畢業,回國前在美國一家通信公司工作,同時還搞了個副業在網上倒賣Dell的舊電腦。回國後原本打算上清華的碩士,我認識他後就跟他灌輸讀書在國內沒用,還不如出來混多一些實戰經驗。有了招聘權我就開始忽悠他一起來葉老板公司,一開始他比較挺猶豫,結果我說老板還會帶去KTV,這哥們眼睛一下就亮了,隻能說20來歲的男性都tmd這德行。團隊組建完畢後,我便開始用PHP做Paul的項目,項目時間縮短了很多,也沒出現什麽重大的Bug。那段時間我,Jack,Paul幾乎每天都混在一起,我們仨的關係也走得越來越近。現在回想起來,很懷念那段友誼。Paul和我依然保持著聯係,後續也有在一起做生意,但Jack。。。他的故事很悲慘。

    成功開啟一個新模式後,老楊看我越來越不順眼,感覺自己就像《征服》裏的劉華強,一個年輕氣盛的小混混挑戰老江湖宋老虎。內部開會時老楊總會陰陽怪氣的說些看似不是針對我的風涼話,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段時間我和他屬於冷戰階段,但接下來的一件事兒就是我的盧溝橋事變。有一天蔡總(銷售負責人)私下約我吃飯,我不清楚他為什麽要找我,因為他的項目一直歸屬老楊團隊,所以與我沒啥交集。他跟我說他在做一個台灣婚紗品牌的客戶,預算有限,而老楊給他報的工時太高,成本控不住,導致他整體的P&L( 盈虧比 )下降。然後蔡總就跟我商量是否把這項目劃過來讓我的團隊負責?我聽到能擴大團隊的影響力,當然願意而且根本沒想太多,直接就同意了。這件事兒發生後,老楊就開始使壞,每次開項目進度會時,隻要出現一點點問題,他就會無限放大問題帶來的負麵影響,而且還提出一些其他解決方案。搞得我也沒辦法,隻能會議上答應盡快解決,然後把壓力轉移給團隊。那時候長陪著團隊加班到淩晨,所以在團隊管理上也成長了很多。4個人的團隊,前端和其中一個後端都很給力,雖然之前對開源CMS沒太多經驗,他們也一直在自學,毫無怨言。特別是那個前端,當時國內的瀏覽器五花八門,不像現在基本上都統一用Chrome或者Edge。而且國內還有一個曆史問題,盜版的Windows隻能用IE6,所以當時那個前端每次都得多瀏覽器測試兼容性,一個好了另外一個又不行了,有時候後端一點問題沒有,前端tmd調一周。這前端哥們兒後麵去了新浪微博,早期員工還發股票,兌現後能賺大幾百萬,算是混得很不錯的。另外一個後端被我開了,因為態度問題,不願意學習而且頻繁對我說No。他是我回國後第一個開掉的人,那時候小公司的IT權限管理很差,服務器密碼基本上直接貼桌上,所以開人都是沒有任何通知,不然怕哥們兒臨走刪庫。還記得把他開掉的那天,中午吃飯時還說說笑笑,但其實我已經決定了他的命運。吃完飯哥們兒還收了個快遞,是他新買的HTC手機,估計花了半個月的工資。然後哥們兒就被HR叫去談話,回到座位時哥們兒發了幾秒呆,然後喊了聲:操!看都沒看我就拎包走人了。那段時間Jack也成長的飛快,他的性格比我還內向,而且說話比較靦腆,再加上是個ABC中文不流利,所以做匯報時老是結結巴巴。當初我希望他能從研發中跳出來多接觸商務端,所以就讓他幫我分擔了一部分對接Paul的工作。畢竟Paul也能講英文而且互相熟悉,對接起來很自然。別外,那段時間我和Jack也一起開發了一個新的社交圈:Toastmasters 演講俱樂部,這是個國際非盈利組織,在很多地方都有,目的就是讓大家練習公開演講。我們去的俱樂部中英文雙語,我和Jack的主要目的就是練習中文演講,讓我們能更有信心的在客戶和眾人麵前用中文提案。當然那時候也有其他目的,就是認識一些高質量的妹子,當初我和Jack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酒吧,覺得那裏的人層次不齊,遇到了不少拜金女和文化層級很低的女性。這種演講俱樂部裏大部分都是年輕的職業人士,而且大家都有自我提升的意識,自然就篩選掉了一批人。這個社交圈對我和Jack的影響很深,我們倆都在這裏遇到了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繼續講蔡總的項目,陸續做了兩個月差不多完工,結果上線的前一天發現數據庫有個嚴重的Stored Procedure Bug。不知道為啥在每晚自動同步會員數據流程中要卡一個小時,導致網站無法加載和數據錯亂。當時這個問題我和Jack絞盡腦汁也解決不了,隻能硬著頭皮上線,晚上到了同步時間爬起來手動搞。當時那個Bug隻有我和Jack知道,怕說出來又被老楊捶。後續的一整周都沒睡好覺,一到晚上就爬起來手動同步,然後在Stackoverflow上查詢解決問題的方法。最後還是Jack想出個主意:當時也有類似像Fiverr這樣的網站叫Scriptlance(現在已經被Freelancer.com收購),哥們兒在上麵找了個俄羅斯人幫我們解決了Bug。那件事兒後,我就決定Jack腦子挺活的,和大部分ABC不一樣,而且當時他也受葉老板公司“狼性文化”的影響,一心想著賺錢。現在回想,他絕對屬於比較典型的悶騷型理科男,表麵淡定但內心狂野,和我一樣。。。項目成功結束後,蔡總還特意把我倆帶去KTV慶祝,檔次明顯沒有葉老板去的高,但饑不擇食。那天晚上蔡總喝多了,跟我倆感慨了幾句。他說自己原來一直做小本生意,家庭也很幸福。結果有一次接到了個大型房地產項目,自己沒啥經驗但又不舍得放棄那個機會,然後就去貸款。後來項目爛尾,自己投入全打水漂。之後他就開始酗酒,不久後他老婆就帶著孩子離開了,說到他女兒時淚流滿麵,聲中充滿了愧疚。最後他說了一句話我現在都還記得:“人生也許就那麽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有可能一步登天,也有可能一落千丈。” 那時候無法感同身受,但現在能體會他當初想表達的心路曆程:從振奮,畏懼,絕望,再到懺悔,以及對命運喜怒無常的敬畏。蔡總項目結束後,我的團隊一戰成名,葉老板在內部會議上大肆表揚,還把我提升到項目總監,Jack提升到項目經理,團隊整體Headcount增加到10個。升職的同時也意味著更大的職責,一方麵葉老板要求團隊立馬開始設計之前他願景中的BI係統,另一方麵要求我維護現有客戶關係。那會兒分了我兩個客戶:Paul和一個韓國的家電公司,那個客戶是個40來歲的韓國老娘們兒,她的故事後麵說。

    提拔我後,葉老板特意單獨跟我吃了次飯,跟我強調作為總監需要走出純技術的思考模式,開始往商務靠攏,而商務的核心就是如何把控客戶關係。那頓飯我至今難忘,因為他給我上了堂寶貴的課,教會了我如何在不同的場合和客戶拉近關係。這節課對我這種低情商的理科生來說無比重要,相當於一個新手指南。後期自己做生意時葉老板的教導已完全“入腦,入心,入魂”,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我總結下當時的要點,也結合一些後來自己的經驗。和客戶見麵的場合分兩大類,公開空間:辦公室,咖啡廳。私密空間:餐廳包間,KTV。前者用來增加信任,後者用來增加感情。不管多麽貪的客戶,他的第一目的永遠是保自己的腦袋,所以增加信任的目的是要說服他你很專業,跟你的公司合作項目不會做砸。在這種公開場合,必定會有其他人,他的同事,他的老板,即便私下和客戶很熟也要裝的公事公辦。在公開空間的終極目標就是作秀,通過展現專業程度幫你的客戶掃除內部所有阻止和你合作的障礙。一個很重要的裏程碑就是客戶敢在內部挺你的公司。因為對於一個大企業的打工人來說,和一家供應商走的太近存在很大的風險,即便這個人100%幹淨,內部也會傳各種風言風語。因此一旦他Put his neck on the line,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所以不要一上去就傻不愣登的跟客戶提返點,在沒有信任基礎時他根本不會搭理你。與客戶有信任基礎後再邀請去私密場合,在這裏盡量減少探討工作,唯一例外就是一些不適合在公開場合探討的話題,比如內部政治和返點。談論內部政治的目的是打探贏得項目的概率,以及誰是最終決策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這點很重要!塞錢tmd要塞對人,很多客戶喜歡吹牛逼說自己權力多大,供應商上當給錢後發現哥們就是個小羅羅。還有客戶專門到處騙吃騙喝,拿了錢不辦事兒,所以這個環節很重要。返點最好在提交報價時再談,這樣能以個人利益為誘讓客戶在價格上放水,提高項目整體利潤。這些之外就盡量隻談輕鬆話題了,這些話題的目的是讓客戶爽,他對什麽來勁兒就說啥,就當和ChatGPT說話,你隻負責提示,讓他吹牛逼吹個爽。用個相聲的比喻,你是於謙他是郭德綱,捧著他就對了。說到KTV這種私密場合,很多年輕的兄弟可能不知道到底在裏麵應該怎麽Act,最重要的是想清楚你是去幹嘛的,是tmd去談生意的!別tmd精蟲上頭光顧著自己。下麵是一些基本的行為準則,拿走不謝!

    1. 座位上有講究,你永遠和客戶坐在一起,妹子坐你們倆外側,這樣你能和他對話,他也能摸得著妹子。別tmd傻了吧唧的男女男女那樣坐,包間內本來聲音就大坐那麽遠屁都聽不到還得喊

    2. 選妹子盡量選北方姑娘或川妹,妹子的目的是活躍氣氛和幫你擋酒,北方姑娘酒量普遍比南方姑娘好而且更熱情。妹子報老家的時候聽好了,別一個勁兒的盯著臉蛋兒看。別外,選妹子讓客戶先選還要說嘛?前兩輪你別選,如果客戶一直換這哥們兒必定是個事兒逼難伺候的主,項目上做好準備

    3. 在包間內走動起來,如果客戶帶了同事說明是他的親信,過去認識下喝幾杯,我有個生意持續做了很久就是因為原本客戶的小兄弟接替了他。聊完把自己的妹子留給他,讓哥們換換手感。然後自己再去和下一個兄弟聊,聊完把自己的妹子再叫過去陪新的兄弟,Rinse and Repeat一直到認識全屋子的人。記住妹子是你的工具,別像個色呸似的坐那兒一直猥褻她

    4. 不愛唱歌的至少學幾首流行歌曲,唱歌是個活躍氣氛的工具,之前有幾個嗓門兒好的兄弟還真開口跪。當時我回國學的第一首流行歌就是刀郎的《2001年的第一場雪》,然後就一直很喜歡他的歌兒,很不符合ABC的形象,但有時候反差越大越有意思越有話題

    5. 媽咪是包間內你最好的朋友,有啥不懂的問她。不知道需要給誰小費和給多少問她,不知道妹子出不出台問她,要換妹子問她,總而言之問她就對了

    拉回來繼續講做項目的經曆,團隊擴大後我就不再花時間在日常對接上,Jack基本上能把95%的問題擋掉。我便開始規劃葉老板的BI係統,那時候的想法是拿開源版的Google Analytics做基礎,然後通過Cookie和用戶ID的映射關係做到從流量(那時候大部分的引流形式都是Banner)到站內,最終串聯銷售數據(通過用戶ID和電話號碼的映射關係)做到完整的銷售連分析。當初選的開源版係統文檔有限,由一個波蘭的小團隊維護。所以還給了波蘭人一些谘詢費讓他們提供更完整的接口文檔。這個波蘭團隊的老板和我歲數相似,合作的過程中覺得這個人非常專業,所以一直在LinkedIn上保持聯係。後期他做了一係列互聯網廣告相關的應用,雖然規模小但算是當地活的非常好的公司。18年我自己開公司做歐洲路演時,還和他在科隆喝酒,多年的網友見麵哥們兒還特夠意思,帶了我去當地的娛樂場所。開發幾個月後,BETA版本出爐,葉老板還專門為此產品給團隊配了個漂亮的台灣女銷售,跟我說:用好她,她是你的敲門磚。這妹子說話嗲嗲的,在我們團隊唯一的女性,簡直就是個團寵。那段時間的樂趣就是早上大夥兒下注,賭這妹子是不是又穿嗨絲短裙。回到講產品,在給客戶推薦的過程中遇到了幾個問題:第一大部分的客戶沒有這個意識,一開始要花很長時間和客戶解釋葉老板的理念,而且有時候講完了客戶還是一頭霧水,隻能說的確有點超前了。第二即便聽懂了大部分的客戶也沒有這個意願,那個年代市場部的日子非常好過,因為整體經濟往上走,不管做什麽銷售都會漲,所以大企業的老板不太在意營銷預算怎麽花。隻有在縮緊褲腰帶的大環境下,大家才會關注ROI。第三市場營銷預算裏水分極大,一層層的外包,再去掉其中的返點,有時候正真花在刀刃上的錢就剩下個鳳毛麟角。因此那時候給市場部推薦一個分析係統等於加了層監控,反而把自己往坑裏帶。推了一段時間後毫無進展,但葉老板是個有抱負的人,他認為他的方向絕對正確,所以一直不肯放棄。事實證明他方向的確沒錯,後續幾年大數據概念爆發,線下銷售逐漸轉線上導致數據更容易被追蹤,互聯網行業走向壟斷形成閉環(消費者的完整銷售軌跡可被監測,從接觸到了解到最終購買產品都在BAT三家生態內完成),中國經濟發展放緩導致大家更注重優化營銷預算。。。這些發展都意味著企業越來越需要一個一體化的BI係統。現在回想,做生意就是這麽有趣,踩對點,又沒踩對時間,踩對時間,又沒資源,有時候還真得天時地利人和,一點都不能缺。

    在葉老板公司呆了整整一年,一直到11年年底離職。這麽好的老板加上自己也混的風生水起,為什麽離開?這種非理性的決策隻有一個答案:腦子被門夾了。。。好吧,是戀愛了。回到之前說過的ToastMaster俱樂部,我和Jack都在那裏認識了我們的女朋友(和現在的老婆),下班後我們長一起去星光天地Double Date。她是我的第一個女友,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戀愛,那時候她有個機會去香港發展,我不想和她分開就果斷辭職一起去。當愛情來的太凶猛時什麽理性和利益都拋之腦後。上麵說了那麽多KTV和桑拿,現在又說戀愛了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偽君子?雖然我也不算什麽好人,但我認為一個男人成熟的標誌就是能區分開自己的女人和周邊那些花花草草,前者是你的人生搭檔,其餘的都是你的工具。和葉老板提離職時他非常驚訝,但完全沒勸我(估計知道我這種果斷的性格勸了也沒用),隻說想好了就去做,開弓沒有回頭箭,但他需要我幫他找一個接班人。一開始我推薦把Jack提上來,但葉老板比較猶豫,說他的性格不適合做領導,所以就開始外聘。當時我和葉老板麵試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也都是海歸,但沒有一個能讓葉老板滿意,唯一他看上的哥們兒最後沒來。我和那兄弟也隻有一麵之緣但一直保持著聯係,因為那哥們兒太有個性了。澳洲海歸,和我差不多大,IT背景但能說會道,應該算是候選人裏唯一完全聽懂了葉老板願景的,但聊到最後哥們直接說其實他不是來應聘的,他是個自由職業開發者。他在LinkedIn上看了我和葉老板的背景後覺得我倆很有趣,純粹的想認識一下。後續他去上海成為了一個連續創業者,上海封控那段時間我倆長通電話,當時他還給他們小區的鄰居群做了個團購的微信應用,是個閑不下來的技術控。最後我和葉老板麵試幾周下來,一個合適的都沒找到。同時我也一直在鼓勵Jack主動去和葉老板談接替我的位置,而且我給他出了個主意:當時組裏的兩個客戶一個是Paul,關係很穩而且也是葉老板的徒弟。另外一個韓國的客戶比較麻煩,我和Jack說你把這個客戶搞定證明給葉老板你有維護客戶關係的能力。那個韓國女客戶,40來歲,單身,3門語言流利切換(中英韓),講話很犀利,當時他們的官網和會員數據庫都由我們開發和維護。姐們兒長會提一些尖銳的問題,和很多不合理的需求,而且動不動就跑葉老板那兒告狀,估計那會兒他也煩的很。我在一線城市接觸過好幾個這種40來歲單身的女性,實話說沒一個正常的,各個都是控製狂 + 虐待狂。而且有些也不收錢,純為了虐你而虐你,享受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有時候覺得那些對單身都市女性的偏見還真有點道理。結果過了段時間,Jack還真把她給搞定,我不知道他具體用了什麽方法(別想多,不是那個意思),但他對上點年紀的女性的確有一套,因為幾年後陳Sir辭職,接替北京總經理崗位的是一個離了婚的50來歲姐們兒,當時Jack同樣也把她搞得服服的。現在回想,我認為跟Jack的性格脫不開關係。打個遊戲的比喻,我做生意基本上走戰士路線,攻擊性強,一路硬剛。後續我在香港還認識個小兄弟點的是盜賊的天賦樹,這哥們兒各種不走尋常路,通過無厘頭的方式解決問題。Jack更像個法師,會打圓場會哄人開心,雖然靦腆一些但他的ABC光環讓他顯得更友好,用現在的話來說可能比較符合“小奶狗”的形象,招老女人喜歡。都說性格決定命運,後麵也正是Jack這種圓滑的性格一步步將他推向了深淵。

    搞定韓國老娘們兒後,葉老板便同意了提撥Jack,但他要求我繼續給公司做一段時間的顧問,遠程指導他。臨走的那一周,我,Jack,葉老板吃了頓飯。吃到一半,一開始在KTV陪葉老板的金牌妹子帶著她老公來找他。當時我還挺納悶咋回事兒,後來才知道她們應該是來求葉老板幫忙的。具體什麽個事兒我也不清楚,隻記得那女的老公一臉憔悴的跟葉老板說話,我猜是問他借錢。葉老板當時一臉的不耐煩,感覺聽都沒在聽那哥們兒講話,然後點了根雪茄,用英文對我和Jack說:Some people just don’t know when to stop,然後笑著把她倆打發走了。回來後他對我說的一句話我依然記得:“你我都不適合做打工人,不甘心做一隻羊,你早晚會把命運抓在自己手裏。”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光,感覺那家公司就像我的第二個家庭:葉老板我們的父親,Paul和Jack我的兄弟。別外那時候我一直想不清楚為什麽葉老板這樣的大人物願意花時間在我們這種小屁孩兒身上。作為他的員工,他完全沒必要花錢帶我們和他一起娛樂,我們當時的重要程度也沒有那麽高,完全可以被替代。這點是我後續做了更長時間的領導,和自己有了孩子後才明白的。西方有個說法:It’s lonely at the top,葉老板那時候海歸不多,再加上擁有的財富和社會地位,和生意上錯中複雜的利益關係,想想都窒息,因此我覺得他的內心無比孤單。記得有一次,葉老板帶我和Jack在個餐廳吃飯,我喝高了突然在餐廳地上做起了俯臥撐,嘴上英文喊著:This is all I’m fucking good for!(現在就不解釋這句話的涵義了,有機會寫寫我在美國張大的經曆時再說)葉老板看了我一眼,便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我LOL。Jack就坐那兒一臉不可思地看著,估計心裏想這倆2貨。。。那次我看到了葉老板很少見的一麵,他臉上的愉悅和放肆的表情,仿佛那一刻他可以完全做自己,不用端著,不用有一個“老板樣”。有了自己的孩子後才意識到養孩子等於自己再活一遍,或許葉老板帶著我們混也隻是想再年輕一回。

    就這樣我結束了在北京的兩年(但我還是會回來的,好了不劇透了)。原本回國創業的雄心壯誌被現實打了個響亮的巴掌。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而我這一養就養了5年,直到2016年才遇到了蔡總提到改變命運的那一刻。這故事還得慢慢講。。。

     

    12年【香港】- 不識抬舉的假香蕉人

    決定和女友一起去香港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找工作,好在Paul把我推薦了給他們公司香港總部的負責人。那時候很多4A廣告公司都在找技術人才,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廣告業也在逐漸從傳統形式(電視,雜誌,廣播)走向數字化(搜索引擎,展示廣告,視頻廣告),沒接觸過廣告行業的兄弟們建議看《廣告狂人》,一部很有意思講廣告行業黃金時代的劇。當時麵試很順利,香港總部的負責人是個ABC,他非常看重我在國內的項目經驗和流利的中英文,而且大公司職位和開價特大方,上來就給我掛技術總監和5萬港幣月薪,回國2年多後終於突破了原來在美國的薪資水平。但香港房租同樣也貴的可怕,在灣仔一個20平的老破舊既然月租2萬,直接幹掉我將近一半的工資,幸好香港沒有收入稅。生活成本分兩個極端,可以過的很奢侈也可以非常簡陋,如果像我一樣每天晚上茶餐廳一份叉燒飯,加上去旺角買衣服,一個月連2000港幣都花不掉。公司地點當時在數碼港,那時候香港想打造一個類似矽穀的創業園,但一直沒發展起來。比起中環那種黃金地段,數碼港荒得很,地鐵都沒修到那兒,從灣仔過去還得做個小巴。剛去公司時,我接手了一個10人的技術團隊,這裏也簡單描述一下4A廣告公司的架構,業務部門通常分四塊兒:第一創意,裏麵再細分為文案和美術,這幫創意人天馬行空,很多都下午才上班一直到淩晨(貌似晚上更有靈感?)第二客戶管理,這幫人最慘,天天麵對客戶盡量把那些sb的需求給擋掉,兩頭不討好,客戶一旦要求改版,他們就得求爺爺告奶奶似的跑去創意麵前挨罵。創意罵客戶不懂藝術,客戶罵創意不懂產品,大部分時間客戶經理都夾在中間勸架。第三策劃,這些屬於戰場上的司令,隻負責飄在外太空提策略,市場調研,用戶群體分析,網絡應用習慣。。。提完了完全不負責落地,所以這幫人的工作最爽。最後,我負責的技術部,算是個網絡時代的產物,給品牌做網站,社交媒體應用,App,設計線上海報。。。相當於幕後的工廠。別外廣告公司是個妹子占絕大多數的地方,和IT行業完全相反。而且客戶部的漂亮妹子巨多,有時候工作上犯個小錯誤撒撒嬌也就過去了,對付我團隊的那幫碼農綽綽有餘。也正是在這種充滿了誘惑的地方,Paul最終沒把持住。Paul剛回國時帶著老婆和孩子一起,他老婆是個ABC,孩子很小。有一次他來香港出差和我喝酒,提到他和自己團隊的一小姑娘外遇了。那個年代Paul這種ABC非常受歡迎,特別是上海這種崇洋迷外的地方。而且哥們兒又屬於高管,誘惑更是源源不斷。基本上在任何公共場合,隻要他一說英文,就會有各種小姑娘上來主動跟他搭訕。在美國做亞男被看不起那麽久,他哪兒受得了這般誘惑?所以回國後就豔遇不斷。但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哥們玩兒了N多個妹子後,終於碰到個恨人,自己團隊那姑娘想上位,結果鬧到他老婆那兒。他老婆一氣之下連婚都沒離直接帶著孩子回了美國,Paul也是懊悔莫及。。。一個勁兒的警告我:公司的小姑娘往你身邊靠的話,給我躲的遠遠的,別像他一樣把自己的家庭毀了。現在往回看,我認為外遇是個ROI極低的事兒,風險巨大。有工作關係的妹子別碰,因為這些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你的底細,要麽毀了你的前程,要麽毀了你的家庭。有老婆的更是別外遇,時間在一起越久風險越大,她知道你所有見不得人的事兒。你拿錢了?偷稅漏稅了?甚至用的她的名字代持股份了?(想看活生生的例子,網上搜土豆網創始人王微的故事)所以想回國混的兄弟們聽好了,老婆之外隻碰娛樂場所的女性,因為這些姑娘大部分拎得清不會造成日後的麻煩。其餘的最好做到不曖昧,不主動搭訕,不單獨喝酒(雖然這點後麵我自己也違反了)。

     

    繼續講團隊,剛接手時感覺還不錯,團隊穩定性很高,大部分都是港人,在公司的年限基本上都在5年以上。其中有一個很有經驗的女程序員,40來歲,隻會講粵語,普通話英文都聽不懂,當時和她溝通還需要團隊另外個哥們兒在旁邊翻譯。後麵同事和我八卦她的故事,他的男朋友是公司的創意總監,和她是發小。他們在一起很多年,原本要結婚,結果哥們兒被派到上海,去了還沒半年就找了個當地的姑娘,然後姐們就嫁不出去成剩女了。這種故事我在香港聽了不止一遍,和很多港女對話時都能聽出他們對大陸人(特別是姑娘,感覺各個都是狐狸精)的歧視和偏見。說到偏見,這裏插一段香港的鄙視鏈,我認為是:鬼佬 > ABC > 港人 > 菲傭 = 大陸人,當時我被分到ABC那一類,算是比較高的段位。還記得有一次一同事拿著蘋果日報上的報道來說笑,在我麵前罵大陸人全是蝗蟲,感覺在他們眼裏,我不是大陸人而是個美國人,甚至比港人都高一檔,更應該看不起這些沒素質的蝗蟲。而且有意思的是公司職位和社會地位越低的人罵的越凶,反而是那些公司的高管對大陸比較友好。因為他們清楚,香港的繁榮(和自己的飯碗)完全建立在香港作為大陸窗口的基礎上。當初很多香港和大陸的外企都直接反映了上麵的鄙視鏈。老外通常是外派的大中華區掌門人,管理層和部門總監是各種ABC和港台人,當地人老老實實做普通員工。拉回來講項目,到公司的第一個任務是扶植廣州團隊做一個特別無厘頭的案子。不知道當時是哪個喝多了的創意總監想出的主意,給一個糖果品牌客戶提議做一個電話熱線,消費者可以打電話過去玩兒變聲,還可以倆人一起通話聽對方的搞笑聲音。結果客戶那天估計腦子也抽風了,居然同意了這個主意,然後創意總監就跑過來問我如何實現。一開始我聽的各種蒙圈,完全沒接觸過這個領域,心想你tmd都不知道能不能實現還敢在客戶麵前吹?接下來我就在網上搜這方麵的公司,找了好幾家都不靠譜。這些大部分都是科技公司,他們根本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廣告公司要找他們合作,甚至很多人聽完我描述的場景後直接掛電話,以為我在惡搞或者是個騙子。最後找了當時我在那家香港貿易公司的一個同事,他介紹了一家專門做通信設備的公司。這家公司比較靠譜,能理解我需要實現的場景,而且還提了很多技術上的建議。最後選定這家供應商時,他們的銷售總監特意約我喝了次茶,聊東聊西到最後跟我說:X總,別擔心,我會給你留點的。聽完我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回複,所以就直接當沒聽見,畢竟這是回國第一次以客戶的身份和供應商打交道。(甲方是品牌,乙方是我在的廣告公司,丙方是通信供應商)最後這事兒不了了之,那個銷售總監也沒再找過我。現在回想,當時沒搭這個茬兒是正確的,兩個原因:第一,我並不是這個項目的最終決策者,當時我隻是以技術身份輔助廣州辦公室的同事,具體報價和執行都與我無關。那個銷售總監估計也發現了我不管報價,對於一個供應商來說,管錢的才是最終決策者。第二,剛到公司不久屁股還沒坐穩不適合搞灰色交易,雖然當時的架構比較簡單,但到一個新的地方你不清楚哪些決策會碰到誰的蛋糕,最好先觀察不要結下沒必要的梁子。除了尋找供應商之外,這項目還遇到了個沒想到的難題,也是香港這地方比較獨特的問題。當時整個公司在大中華區隻有上海和香港有技術團隊,所以香港的團隊需要幫廣州做很多基於內地互聯網環境的開發。那時候微博剛剛火起來,所以整體營銷活動除了電話熱線還有一個微博上的話題以及應用。開始做微博應用後,香港的碼農就各種抱怨,說微博的API文檔沒有Facebook完整,很多地方也不嚴謹而且有Bug。甚至還有個哥們跟我說他不喜歡國內的互聯網公司,認為他們都是審查製度的幫凶。我當時內心一萬個草泥馬飄過,做個項目還能上升到意識形態,tmd這幫人都魔怔了,隻要是牆內的互聯網產品,不管怎樣都不如西方自由世界。純論功能,那時候國內的一些互聯網產品不亞於西方,特別是後期微信和抖音開始爆發後,更是比西方的幾個巨頭更有前瞻性。但很多港人都選擇性的忽略了這點,認為大陸沒有創新隻有抄襲。其實他們和西方極端左派非常像,嘴上掛著Openmindedness,但實際無法和他們有任何基於事實的溝通。這事兒發生後,我就特意為與內地項目對接招了個大陸來的項目經理,一個江西的姑娘(我老鄉),來港估計5年多,雖然粵語說的很好,但還是無法融入當地文化。有一次我還聽到團隊裏有人喊她“北姑”(指的是來香港的性工作者)。項目結束後,創意總監就各種巴結著我,還跟老板說我這種技術人和其他的不一樣,之前的技術總監長吐槽他的各種創意多麽的不靠譜,而我會想盡辦法幫他實現想法。現在往回看,創意總監提到的這點正是我的核心競爭力,因為我可以成為多個文化,領域,和職能之間的橋梁。這點我展開說一下,我認為職業發展可以走兩條路:蓋樓或搭橋。蓋樓屬於一路走到黑,單一領域很牛逼,職業發展對於這種人來說就是不斷地把樓蓋高,在專業領域走的越來越深,比如碼農。而搭橋更像Jack of All Trades,通常對兩三個領域有所了解但沒有蓋樓的那麽精通。拿我自己舉例,作為海歸已經有了第一座文化上的橋梁,善於和老外打交道。再加上同時了解技術和營銷這兩個不同的領域,一方麵能聽懂營銷人的創意,然後翻譯成技術人能理解的邏輯;另一方麵能把複雜的技術簡化讓營銷人也能聽懂。

     

    打個岔聊聊工作之外的事兒,剛搬去香港時原本打算和女朋友一起同居,結果她剛入職就被派到了北京的項目,周一到周五根本見不著人,有時候連周末都不回香港。所以每天工作之外的生活極其單調,基本上就是早上去健身房,辦公室,晚上茶餐廳,然後回家刷《大菠蘿3》。過了段時間在公司交了個好朋友,策劃部的一個小兄弟,比我小5歲,表麵文質彬彬但腦子裏各種無厘頭的想法,而且名字一聽就tmd特別香港,重要人物起個名叫Frankie(一路向西裏的主角,因為這哥們兒也很喜歡玩兒“北姑”)。Frankie和其他港人不一樣因為他對大陸保持著好奇的態度,長跟我聊很多關於內地的發展。為了更好的了解大陸,他當時還買了個魅族手機(香港的同事都笑話他是個用內地貨的土包子),在上麵下載各種國內的應用。還記得陌陌剛出來時,Mike Sui稱它為“約炮神器”,Frankie就整天在上麵和大陸妹聊騷,上班時還跑到我工位上來給我看妹子給他發的裸照。那時候我,Frankie,和團隊其他倆項目經理沒事就去蘭桂坊喝酒。15年那會兒Frankie被我忽悠到了大陸,我離開大公司創業時他便成為了我的接班人,所以後麵和他的故事還有很多。另外倆兄弟心態也非常開放,後麵都去了上海發展,而且都混的不錯。其中一位兄弟比較成熟,有老婆有孩子,去了內地也沒瞎搞,一直維持著圓滿的家庭。另外個就像800百年沒吃飯的餓鬼,到了上海就各種花天酒地,又是搞公司裏的小姑娘,又是天天KTV桑拿。記得有一次我大半夜接到他電話,說能不能借他5萬,哥們兒在外麵玩兒卡刷爆,被人給扣下了。。。反正這哥們兒特別不靠譜,至今沒還我錢md。我們仨當時在香港也沒消停,有一次喝高了Frankie說讓我體驗一下“本地文化”,便把我帶入了141的世界。141全稱Sex141.com是香港成人界的線上導航:KTV,桑拿,一樓一鳳,想找啥都能找到,現在依然在運營。但奉勸一下想去玩兒的兄弟們,不要相信上麵囡囡(妹子的意思,好像是上海的方言,不知道怎麽被香港盜取的)的照片,100% P過,有些甚至和圖上完全不是一個人。想找外國妹子的也有,大部分在尖沙咀那一帶的酒店,俄羅斯妹子為主,有時候也會有英國的,但同樣的問題,不要相信照騙。最靠譜的還是一樓一鳳,大部分是港妹,門打開不喜歡就下一個,而且爬樓也能鍛煉身體,一舉兩得。在港島這些樓盤都集中在灣仔和銅鑼灣,九龍在深水埗和尖沙咀。喜歡菲律賓妹子的可以去灣仔的酒吧,有些專門給老外設計,裏麵全是菲律賓妹子,可以直接談價帶走。在那一帶長會看見老外摟著兩三個菲律賓妹子上Taxi。

     

    拉回來繼續講在公司的第二個項目,這個項目公司大中華區老板特別看重:給公司做一個內部社交網站。老板是個荷蘭人,在中國很長時間,老外就是喜歡搞這種逼格高但沒啥用的項目,隻要他能拿去和總部吹牛逼,目的就達成了。這項目Deadline很緊,我的技術團隊根本騰不出時間,所以大老板批了一些預算讓我選個外部供應商。當時有3/4個供應商來投標,其中一個是個荷蘭人在上海開的公司,投標時這哥們兒私下約我,說自己和荷蘭大老板很熟,而且還暗示和大老板有利益關係。那老外估計也在國內混了很長時間才知道玩兒這種把戲。當時我經驗不足,被他給唬住了,最後選擇了他們家,後來發現大老板和這哥們兒根本不熟。項目執行時發現他們就是個皮包公司,這老外拿了項目後外包給另外一家本地公司,有一次他們項目經理寫郵件時用錯郵箱我才發現。當時我也沒揭穿他,畢竟供應商是自己選的,不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隻要項目不做砸就沒人會發現。現在往回看,這個項目給我上了一節很重要的課:如何對付老外老板。其實老外上司最容易向上管理,因為這幫人大部分被總部外派到中國,很多都是多個國家輪崗,3/4年一輪,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短期政績,任何能讓他們在總部麵前吹牛逼的東西都願意幹。除此之外,他們不會管的那麽細,更不可能拿錢,一方麵大部分國內的供應商沒有這個語言和文化能力和老外勾搭上;另外一方麵,老外也不敢拿這種錢,因為他們缺乏洗錢的途徑。所以大部分外企都是老外做掌門人,但掌控實權的是他底下的華人高管。想順利拿外企的生意需要學會和老外談政績,並且和他底下的大臣談利益。這也是為什麽很多華人在外企升到一定的位置就不願意再往上爬了,因為一旦升職,原來的位置再來個華人,他便失去實權,即便招個自己的親信也還得分錢,上麵還得對付海外總部。還不如躲在一個不管事兒的老外帳下拿實際的好處。後期我自己做生意時,也正是靠這點領悟拿下了許多大型外企的業務。

     

    內部項目結束後,公司把我派去了菲律賓,做一個當地通信公司的社交媒體數據分析項目,內容就是幫客戶梳理需求和選擇技術供應商。項目的負責人是個老外,我負責技術支持,另外一個和我同級別的香港BBC作為策劃負責人。這項目預算很大,7/8個公司來投標,大部分亞洲的,還有幾個歐美的。最後在供應商選擇上我和策劃負責人產生了分歧,我認為應該選更便宜和更懂亞洲的香港團隊(那個香港團隊的老板我認識,是個非常接地氣的本土企業家),而那BBC認為美國一家公司的解決方案更完善。價格上美國公司比香港的貴一倍,當然錢是客戶直接花,所以我們也沒有義務幫他們省錢,但最重要的是香港團隊承諾事兒成後給我們公司15%的對公返點。還記得當時那BBC跟我一副正義的嘴臉說:“我們不應該為了公司的利益犧牲客戶的利益。” 而且還跟我表達我和他都是受過西方教育的人,不能淪落到這般腐敗的境地。貌似在他的眼中,我就像個不識抬舉的假香蕉人,明明受過西方價值觀的洗禮,但為人處事極其本土化。那時候年輕控不住性子,當場就懟了回去:“你tmd覺得開公司是來做慈善的嗎?” 然後旁邊的老外老板就上來勸架,問我那家香港公司的技術能力如何,我說沒啥問題做這個項目夠用了。結果那老外回了個金句:“When in Rome, do as Romans do”,還和策劃負責人說如果項目不做砸而且能增加公司利潤,為啥不呢?現在回想,這老外代表的就是典型外派老板的態度,給公司增加利潤肯定對自己政績好,所以管你tmd客戶怎樣(參考《華爾街之狼》裏麵那句:Fuck the clients!),項目不做砸就無所謂,即便做砸了找個替罪羊(往我身上推,畢竟是我力挺的供應商)就行了。那個香港BBC的行為就比較迷惑了,你說他真有那麽天真?還是tmd腦子瓦特了?我在國內的十幾年裏接觸了很多港台人士,這裏也順便聊聊對這幫人的刻板印象。香港人裏偽君子比例很高,大部分都有賊心沒賊膽。所以表麵上都一副真人君子的模樣,但隻要你給他一個小小的”Push”,哥們兒立馬露出正麵目。當然裏麵也有像BBC哥們兒那種真 · 傻白甜,碰到這種人最好離得遠遠的,他們對東西方的認知已經固化,不用試圖去改變他。台灣幫很不一樣,普遍都比較江湖,比香港人腐敗的多,愛拉幫結派。大陸早期4A廣告公司的高管幾乎全是台灣人,而且和印度人一樣,來一個就陸陸續續來一堆,格外的團結。菲律賓項目結束後,中標的香港公司老板請我吃了頓飯,他歲數和我相似,白手起家,做生意時特別注重樹立個人品牌形象,所以他長會參加當地的各種講座和論壇。有一次他邀請我去當地一行業活動講牆內互聯網大數據環境。這是我第一次在行業活動上拋頭露麵,也是樹立我個人品牌的第一步。活動上認識了很多有用的人,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個英國行業媒體的編輯,他們網站上有個世界互聯網的板塊,一直缺乏一個英文好的中國互聯網專家。所以認識編輯後,我就開始以“中國專家”的身份在上麵寫專欄,每個月發布一次。後期我自己做生意時,這個行業媒體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為外企總部的高管都在上麵獲取信息。在一些細分話題上,我的文章甚至能排到穀歌搜索結果的第一位。在活動上還認識了另外一個有用的人,我的下一任老板:一個特別霸氣的印度姐們兒。這姐們兒那時是另外一家4A廣告集團的東亞區商務負責人,後期她將成為公司大中華區的掌門人。活動後她過來問我想不想回大陸工作,她在為北京分公司物色一位互聯網廣告策劃總監。雖然我沒有當場回複她,但其實內心早有離開香港的想法,一方麵在職業發展路徑上我想走向更前端的業務部門;另一方麵我認為香港和美國太像了,都是成熟市場,而香港人的各種不接地氣和總部的條條框框讓我感覺在開倒車,畢竟習慣了大陸的混亂和機遇後很難再回到這種安穩的日子。

     

    回複印度姐們兒後,她跟我喝了次咖啡就直接走了HR流程,根本沒有一個正式麵試。我想這就是樹立個人品牌的好處,在聽講座時她就做好了要挖我的決定。就這樣12年年底我再次回到了熟悉的京城,開啟了創業前最後一段打工的經曆。雖然在香港隻呆了短暫的8個月,但認識的人脈和資源都成為後期創業很重要的助推器。

     

    13年【北京】- 砸老板場子的鋼鐵直男

    回北京後一開始沒找落腳地,因為女朋友算香港外派北京所以公司包酒店住宿,我就跟著一起白嫖。入職後,發現自己成為了別人口中的一問三不知“空降領導”,畢竟第一次從技術崗轉策劃崗,所以對整體業務一頭霧水。雖然從香港4A到北京4A看似轉變不大,但入行多年後才充分理解”4A行業”包含的各種細分領域,這裏簡單描述下:4A全名American Association of Advertising Agencies,通常能理解為提供綜合市場營銷服務的廣告集團。全球頂級大型集團包括WPP(英國),Dentsu(日本),Omnicom(美國),Publicis(法國)。集團旗下分3種類型的公司:創意,媒介,公關。如何理解這三種業務的切分?打個比喻,如果你有個產品需要推廣,創意公司解決的問題是:“說什麽?”,業內比較出名(和出圈或被人拿來作梗)的廣告語就是出自這幫人。比如國內農夫山泉的那句:“我們不生產水,我們隻是大自然的搬運工”,和被玩兒壞了的:“挖掘機技術哪家強?中國山東找藍翔”。或國外Nike那句“Just Do It”,和Skittle’s的“Taste the Rainbow”。早期廣告行業靠的就是創意,所以在媒體形式比較單一的時代(互聯網之前,二戰後到1990年左右),創意型公司非常吃香,那時候創意總監是非常風光的職業(想深入了解的朋友可以看Mel Gibson主演的《What Women Want》,和大陸翻拍劉德華主演的《我知女人心》)。媒體形式不斷豐富化後,從一開始的報紙,雜誌,發展到廣播,電視,再到當今的互聯網,4A集團便衍生出另外一種業務模式:媒介投放,這種公司解決的問題是:“在哪裏說?”,比如創意公司想出一個廣告片或廣告語後,是投放在電視上?(再次細分到投放哪個頻道?比如一個女裝品牌的廣告不會投放央視體育5上)雜誌上?還是戶外廣告牌上?互聯網時代後,還需要思考:“對誰說”這類型的問題,比如一個人在網上搜過跑車和常看體育網站,他的人群畫像大概率會被定義為“成功男士”。媒介投放公司並基於這些信息決定是否為這個人投放相應的廣告。一畝三分地上的Banner廣告就是個例子,通過穀歌AdSense產品根據瀏覽行為進行差異化的投放,所以你看到的廣告和我看到肯定不一樣。最後一種類型的業務就是公關,在國內這個詞有些負麵含義,比如女公關通常被理解為花瓶,公司專門找來陪酒和伺候客戶的。但實際上這種公司解決的問題是:“你tmd說了什麽?!!”,比如幾年前巴黎世家被指辱華的“用筷子夾Pizza”廣告,和近期美國Bud Lite聘用LGBT Influencer Dylan Mulvaney拍攝的短視頻。這種事件發生後,公關公司都要跳出來控製輿論,而且大部分時間擦得就是創意公司的屁股。常規公關手段順序如下:

    1. 保持沉默,找個巫師開始天靈靈地靈靈,盼著某個明星趕緊嫖娼,性侵或出軌,這樣焦點就會瞬間轉移

    2. 總部出來發布道歉聲明,找個替罪羊(國內常用背鍋俠:臨時工)

    3. 還不管用就趕緊放個高管出來鞠躬下跪求放過(日本人特喜歡幹這個)

    網絡時代後,各種新型公關手段也騰空而出,如飯圈常用的控評:水軍在負麵事件下發評論,要麽給品牌找借口,要麽提些無關緊要的轉移焦點。然後通過高讚提高評論排序,爭取置頂或精選。參考飯圈小仙女:“我家哥哥已經很努力了呢” 那種勁兒。別外還有搜索引擎沉負麵:通過各種廣告產品把負麵新聞排序降低,最好不出現在首屏,想看實際例子可以去百度搜索一個大品牌,排名第一位的永遠是官方信息,這是叫品牌專區,是個付費產品(此產品國外IP看不到)。最誇張的時候百度可以直接刪除負麵排名結果,但13年左右要求整改後就不行了。流不流氓?你想想國外穀歌幹這不直接被起訴到破產?除了擦屁股之外,公關還得組織各種活動,給媒體老師塞紅包提升報道質量。所以4A集團內,公關往往是最苦逼的一幫人,因為他們得處理各種突發事件和賣臉求人。創意公司工作強度很大,有時候團隊頭腦風暴一整天的Idea會被客戶瞬間斃掉,然後又得從頭開始。活的最滋潤的就是媒介公司,因為他們相當於半個甲方,幫客戶規劃如何花營銷預算,所以總有一批媒體銷售哈著。當初跳槽北京4A就是從創意公司轉向了媒介公司,業務範圍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而且技術轉策劃崗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把思維模式從 “怎麽做?” 轉變成 “為什麽要做?”。舉個例子,在創意公司做技術總監時,任務到我部門前,做或不做這個環節已經結束,我隻需要思考如何做個網站/App。但策劃不一樣,你需講清楚的是為什麽要做一個網站/App,從宏觀層麵慢慢推理直到抵達你的結論。比如一開始通過第三方網絡滲透率數據說明互聯網的趨勢,再舉例業內其他品牌做過的成功案例,最終如何規劃網站內容以及引流策略。從某種層麵,媒介策劃的思維模式和我當初在谘詢公司做的工作非常相似,兩者都需要”Craft a Story“,讓客戶能跟上你的節奏,並且拉著她的手一步步走向終點。這裏正好聊下技術人的職業發展路徑,我創業前的職業生涯基本上分三個階段:在技術公司做技術的崗位(美國谘詢公司),在營銷公司做技術的崗位(葉老板公司和香港的廣告公司),在營銷公司做營銷的崗位(北京的廣告公司)。通過這三個階段能看到我的轉變是逐漸的,兩個維度:行業和職能,每次轉變最好隻更換一個,這樣變化不會太大,至少對其中一個維度是熟悉的。一下子又跨行業又跨職能(比如技術行業的碼農去營銷行業轉商務),很容易滿臉懵逼導致最終放棄。

    加入媒介公司後,發現內部架構也非常複雜,三個重要部門:戰略策劃,執行策劃,采購談判。用個三國的比喻,戰略策劃好比諸葛亮,負責出謀略,確保客戶在大方向上沒走錯(比如選擇媒體種類:視頻網站,還是垂直網站,還是搜索引擎);執行策劃好比關羽,在前線久攻不下樊城後決定水攻,這幫人負責具體執行時的各種微調(比如選定視頻網站大戰略後,投放優酷還是愛奇藝,什麽時段投放,具體投放哪種節目);最後采購談判相當於荀彧,在大後方屯糧積草,確保在項目執行時,不會因為價格沒談攏或內部流程沒走完導致廣告延誤上線。大公司這樣切分同時也達到了三權分立的目的,讓單一部門不擁有絕對的權力,畢竟如果一個部門(通常同一個人)同時選擇媒體,又談價,又負責執行效果的話,他將掌握著所有媒體的命脈。(小小的劇透一下,後期我將把三個部門全部收入帳下,成為獨裁者,而絕對的權力終將導致絕對的腐敗)當時我在戰略策劃團隊,裏麵又細分為互聯網和傳統戰略,我們這幫人屬於公司的對外窗口,負責和客戶提案和日常的對接。執行策略部門分的更細,互聯網媒體按照種類來切分:比如社交,搜索引擎,移動,電子商務;傳統媒體也類似:如電視,平麵,戶外。這裏打個岔專門說下國內的傳統廣告行業,電視和平麵文化人占多數(如編輯,台長),所以做生意時都相對較守規矩(守規矩的意思不代表不腐敗,每隔幾年央視和地方台,如上海文廣都會因為利益輸送幹掉一波台長和其他領導)。但戶外不一樣,這行當江湖的很,早期國內戶外廣告缺乏規範和監管,有點關係就可以在某個樓盤或地段樹個廣告牌。而且因為涉及到很多黃金地段(如京城的王府井,和上海的新天地),這行業地頭蛇特別多,流氓橫行,得罪誰都別得罪這幫人,跟他們有利益上的糾紛怕會被當街砍死。為了照顧行業的特殊性,很多4A媒介公司還專門成立另外一個主體負責戶外廣告,這些同事我接觸過一些,全tmd是野路子,黑白道通吃,極其腐敗。後麵還有人跟我八卦,集團戶外公司的老板曾經被一供應商砍過,哥們也是個硬漢,被砍得全身是血過幾天跟個沒事人似的照常上班。這tmd還是在北京,小地方更是無法無天。當時聽完故事我心想:我tmd進了個什麽神奇的行業?好在互聯網媒體和其他傳統媒體一樣,大部分都是文化和技術人,不至於威脅到人身安全。

    再聊聊那會兒公司的幾位高管。第一我的直線老板,互聯網戰略策劃組的頭兒,一香港人,見第一麵就知道是個Gay(除了妹子,廣告這行業Gay也特多,像我這種技術背景的理科男寥寥無幾),重要人物起個名叫Phil。這哥們兒(還是應該叫姐們兒?)比我大7/8歲,原來創意公司的策劃,創意出生的人思維非常跳躍,腦子明顯比嘴巴快。和Phil溝通時,一半時間聽不懂他在說啥,感覺毫無條理和邏輯。當然還有這老哥的“國語”太tmd水了,那個普通話夾著粵語的口音。。。比印度式英語都難聽懂。後麵跟他聊天,發現他年輕時在香港和我在一家公司,4A行業就是這樣,圈子非常小,呆了幾年後發現都是同一撥人在不同的集團之間跳來跳去。下一位平行部門傳統媒體策劃組的頭兒,一北京大姐,在公司很長時間,性格直爽大大咧咧,英文不咋地但幹活兒很細,適合對內不適合對外,同樣是個重要人物起個名兒叫群姐。後期群姐成為了我的合夥人,是我創業那段時間唯一信得過的搭檔。往上走一層,北京分公司總經理,一美國人,比我大十來歲,這哥們兒屬於老Passport Bro,在亞洲呆了20多年,疫情後依然在中國,後麵故事裏會也會反複出現,起個名叫Eddie(他最喜歡的樂隊Van Halen的主吉他手)。Eddie大學畢業後就在日本教英文,在日本花天酒地10多年,練了一口流利的日語(為了泡當地妹子),日本經濟下滑後來到中國。我去公司不久這老哥才一婚,找了個體製內的女的,不知道當時他倆是怎麽看對眼的。有一次他路過我工位瞄了眼我屏幕,發現我在聽Guns N Roses,哥們兒就一臉的興奮過來跟我說他也是個搖滾粉,然後就開始聊他年輕時的各種樂隊,什麽Van Halen,Def Leppard,Cinderella。感覺這老哥非常孤單,當時公司隻有我一個能和他聊美國文化相關的話題,所以我倆一拍即合,很快就成為了朋友,中午一起吃飯,晚上一起喝酒。而且Eddie也是比較典型的老外高管,隻要客戶不抱怨,根本不管團隊在幹啥,大部分時間都在對付總部和亞太區老板(招我的印度姐們兒)。後期也是靠著Eddie的舉薦,讓我先幹掉了我的直線老板Phil,再鞏固權力收編其他部門,最終成為了北京分公司的曹丞相,挾天子以令諸侯。

    剛加入團隊不久時各種不知所措,而且作為空降領導還得裝的比底下人都懂,所以壓力極大。再加上女朋友又催婚,那時候天天借酒消愁。過了段時間Phil搞了個團建,在他家給整個互聯網策劃團隊做飯。每次做飯這哥們兒都身穿小圍裙,手中拿著杯紅酒,特別小資。我去團建前其實已經和Jack喝高,到老板家基本上屬於語無倫次的狀態,結果撒尿時沒站穩一屁股摔地上,之後就斷片了。第二天早上我女朋友一臉嫌棄的問我還記不記得昨天發生了啥?然後往我手上塞了5000塊錢,說去公司給老板道個歉,錢用來修鏡子。當時我隻能裝小白兔,問:啥鏡子?然後女朋友才跟我說了來龍去脈。那天晚上我不僅摔了跤,還把老板廁所的鏡子給打碎了,當時手上都是血,把同事們給嚇壞了。其實我也不記得那天晚上是不小心,還是直接一拳掄上去打碎的。。。最後我女朋友來接我。當時出租車師傅還拒載,我女朋友求著他才讓上的車,然後哥們就一路狂奔怕我吐在他車上。到了酒店後,酒勁兒還沒過,我就上躥下跳的往人吧台上躺,還把擺在前台的一碗蘋果往地上砸,那前台服務員就一臉同情的看著我女朋友(估計她白眼都翻到天上了)。現在回想起這事兒都忍不住LOL,至今忘不了那個酒店,東直門智選假日酒店。那天上班時,大家都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午飯前我跟老板道了個歉然後給他塞了5000塊錢。Phil沒直接回複我,隻問了句:“你手沒事吧?”,然後這事兒就翻篇兒了。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雖然Phil工作上有他的問題,但做人蠻大氣的,換個小心眼兒的領導,估計日後會給我穿小鞋。雖然事情不算大,但多少也是個把柄,善於搞政治的人會在公司內部把對手一切的汙點都無限放大。Phil沒有選擇這樣做,也許是他“仁慈”,也許他認為這個小屁孩兒根本不足與威脅到他。但也正是因為這種“仁慈”,讓我有了充分的時間養精蓄銳,最終取代了他。而Phil的結局終將和Jack一樣。。。令人惋惜。

    聊聊團隊的其他成員,整個互聯網策劃團隊十來個人,包括我一共就倆男的,女性比例過高的後果就是八卦和Drama特別多。砸老板場子那事兒發生後,就謠言滿天飛,說因為我是亞太區老板招的,所以故意去Phil家示威,事兒後他也沒敢動我,因為我是大老板的人。傳到我那兒後,我也是嗬嗬,隻能說真tmd能編,像我這種理科男根本沒那麽多內心戲。當時我們服務北京公司最大的客戶,一個全球性的快消品集團,其中4個重要品牌,我負責倆,其他倆平級的另外一個總監負責,重要人物起個名字叫Karen。Karen畢業後就一直在公司,穩穩當當一步步爬到總監。所以她看我最不順眼,一個空降的外行不但和她平級,薪資還是她的兩倍多。那時候的4A公司對本土員工特別不厚道,拿總監這級別舉例,我這種外籍員工拿5萬人民幣/月(其中還有一部分通過房屋補貼走,不交稅),港台人士3-4萬,本土員工2萬。幹的活兒一模一樣,就這麽明目張膽的歧視當地人,而且職業發展上也有明顯的瓶頸,大陸人很難升到C級別(CEO,COO,等等),那個層級要麽老外,要麽印度人,像我這種ABC最高也隻能混到個總經理。我剛入職那會兒公司還在行業媒體上發了篇新聞稿,當時我就一種終於混出頭兒了的感覺,把鏈接發朋友圈和親朋好友,到處得瑟。這種待遇隻有外籍員工和高管能享受,所以很多內部提拔的大陸員工都看著眼紅。特別是Karen,和我溝通時都能感覺到她對ABC的鄙視,心裏估計想著:能上位不就是靠英文好麽?除了這點還有啥?現在回想,其實Karen沒錯,當時我的確是靠英文好會哄老外上的位,但上位後同時也付出了許多時間和精力提升專業知識。真正讓人鄙視的是那種純靠語言和文化優勢的ABC和老外,這幫人在4A比比皆是,整天無所事事,一問三不知,而且也不願意本地化,這幫人才是真正的廢物。團隊中其他幾個有個性的成員也都分別說說:一長得特好看的北京姑娘,打扮的也比較妖豔,天天短裙黑絲,而且發現我偷瞄她時,還會問我好不好看,要不要多看一眼。。。如果那會兒我主動點,估計能拿下,但聽了Paul的故事後,我還是堅守了不吃窩邊草這原則。另外一更好看的廣州姑娘,澳洲海歸,富二代,家裏開高檔餐飲酒店,天天開豪車上班,雖然家庭條件好但工作依然很負責,結婚生娃後就成為全職家庭主婦。還有個倆東北姑娘,其中一個北漂的吉林妹子,長相和談吐一點都不像東北銀,講話特溫柔但膽子大而且有事業心。後期這妹子去了英國留學(創業後做歐洲路演時,還去了我在倫敦的講座捧場),最後去了家在摩洛哥的中國互聯網公司專門開拓非洲市場。另外一個性格大大咧咧,口音一聽就是東北人。而且就坐我旁邊,簡直就是個話癆,一天叨叨叨沒個停,當時大家都叫她女屌絲,因為她完全沒個淑女樣。後期她去了個外企品牌,過的比較安逸,畢竟家人在北京有好幾套房,根本不需要那麽拚。還有個北京姑娘,心機婊,自稱渣女,私生活比較亂。我剛來不久就大晚上問我借錢,問她幹嘛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我當時找了個借口就拒絕了。現在回想,感覺這妹子應該是想給我下套,通過借錢打探我的底線,看看我是不是那種傻白甜式的ABC,如果是就趕緊勾搭上。還有一次,這妹子因為工作上的一個小錯誤在我麵前哭。我tmd最討厭女性在男上司麵前哭,這種行為說明幾個問題:要麽她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不適合提拔。要麽就是個心機婊,在男人麵前梨花帶雨的裝可憐。當時這妹子不知道犯了我的大忌,跟她說你哭好了再來找我,然後起身就走。這事兒發生後,我在公司就獲得了“鋼鐵直男”的稱號,估計這妹子之前用過這招而且也挺管用。最後一位是團隊中除我之外唯一的男性,一北漂的重慶哥們兒,聚餐時不能讓他點菜,吃的太tmd辣了。這哥們兒在公司一直呆到了16年,並爆發了,跳槽趕上了好幾個互聯網公司上市,賺了不少錢。

    聊完人再聊聊項目,一整年做了很多,挑幾個比較有趣的講講。第一個項目是給一個冰激淩品牌做的,客戶品牌經理是個文藝女青年,沒事兒去個798逛畫展,喜歡草莓音樂節,年年去麗江旅遊。她當時想通過社交媒體在年輕群體中提高產品知名度,我們公司負責提供媒介營銷方案。有經驗後往回看,其實媒介策劃的步驟非常簡單,先跑第三方數據看國內各大媒體對於年輕人的覆蓋(Target Group Coverage),看完覆蓋排名再根據每個媒體的平均瀏覽時常來決定粘性(Target Group Index)。國內的第三方數據來自艾瑞,對標國外的Comscore,監測方法論和Alexa排名相似,但艾瑞比Comscore更加“靈活”。記得16年那會兒張一鳴親自跳出來說艾瑞數據不公正,不反應今日頭條的真實排名。當時也撕逼了很久最後以艾瑞承認錯誤告終。這事兒算是個業內標誌性事件了,它代表了一個時代(互聯網混戰期)的結束,和新時代(互聯網壟斷期)的開端。如何分析覆蓋和粘性這兩個維度?覆蓋高的媒體流量最大(那年代還是門戶),適合展示類的廣告,比如Banner或廣告片。粘性高的媒體大部分為社交媒體,適合互動性強的原生或話題性廣告,比如微博,豆瓣。看完數據,再看媒體上的內容和品牌調性是否搭。這點比較主觀,沒有數據支撐,網上常衝浪的人都善於給媒體人群扣帽子,比如:微博上打拳的小仙女,豆瓣上的文藝青年,QQ上的小學生,虎撲上的普信男,貼吧上以孫吧為代表的Low逼們,中文推特和油管上的反賊們,一畝三分地上腳踏中美兩條船的精致利己主義者。。。為什麽我們都喜歡扣帽子?因為這樣能快速到達一個Snap Judgement,做銷售/推薦時同樣能用這種技巧讓客戶和你快速到達Same Page。所以最重要的還是客戶(和他的老板)都上一些什麽樣的媒體,然後按照他們的喜好去推薦。和客戶開會需要特別留意她刷手機時都上一些什麽樣的App,看她朋友圈都喜歡分享一些什麽樣的文章和帖子,最好給客戶也分個類(比如這個冰激淩客戶就是典型的文藝女青年),這樣更容易判斷她會喜歡哪種類型的媒體。除此之外,還有更誇張伺候客戶的手段,比如打聽客戶老板住在哪個小區,然後把廣告大牌投在他家小區門口的公交亭,或者直接投放客戶辦公樓的電梯廣告。別外,到客戶辦公室鏈接公司Wifi,並記下IP地址,然後盯著這個樓的IP段投放。甚至還有華人高管讓老外老板的秘書直接到他電腦上查IP,然後告訴我:對著老外的IP瘋狂打廣告,這樣老外就會有一種“我司的廣告無處不在”的感覺。(感歎一句,不會中文的老外在國內真tmd慘,被底下人各種玩兒!)

    說了那麽多如何猜測客戶的心思,大家應該能猜到這個冰激淩項目推薦的主要媒體就是豆瓣,特別符合客戶的文青氣質。但想法很美好,實際執行中卻遇到了許多困難,這些問題的核心點在於豆瓣的商業化程度一直很低。雖然豆瓣的知名度很高,但在網站上幾乎看不到廣告,這跟創始人阿北有密切的關聯。在商業活動上見過這哥們兒幾麵,感覺就是太tmd佛了,和其他創始人相比缺乏狼性。他對豆瓣的定位是引領潮流和爆點的一個平台,意思是豆瓣用戶最具有創作性,雖然小眾,但一個梗往往源於豆瓣,後續被分享到微博和其他主流平台,最後火爆全網。當時和豆瓣合作時,他們就一直強調在平台上做廣告必須特別軟,而且要有創意,不然會被上麵的毒舌大號噴死。客戶多少也讚同這個方向,畢竟她自己也使用豆瓣,所以對我們的要求就是做一個“病毒式”的營銷方案,以玩兒梗和軟廣為主。當時沒認為這個需求有什麽不合理,後來看多了就發現那些真正自然傳播的梗,大多數都不屬於商業行為。很多創作者發這些內容時根本沒預料到會火。所以現在一聽到“病毒式營銷”就立馬翻白眼,因為正真的爆梗無法被策劃。當時做項目時就充分體會到了這點,客戶雖然明白軟廣的意思,但當一個原生廣告出爐後,裏麵連產品Logo都不出現時,客戶還是會心裏打鼓,並要求豆瓣把產品突出一些。所以上線後,做出的創意帖子三不像,梗不好玩兒,產品又出現的特別明顯,然後帖子底下炒熱度的水軍純tmd尬聊。整體來說算是個非常失敗的項目,但給客戶老外老板匯報時,當然得描述成一個成功案例。這種包裝很容易實現,第一,老外對國內的廣告曝光數據沒有任何概念,那時候冰激淩客戶的品牌總監來自盧森堡,人口才tmd 60多萬,是北京的3%,所以對於他來說一個廣告能被幾十萬人看到是個很大的數目。但在中國,實現幾十萬的廣告曝光簡直小菜一碟,在北上廣深上一天的廣告就tmd幾千萬了,所以當時隻需要展現廣告在豆瓣上被幾百萬人看到,這哥們兒就各種:“Wow! That’s Amazing!”。第二,老外看不懂中文,所以我們寫結案報告時,都會把那些水軍寫的好評拿出來作為”網友反饋“,根本不給他看那些被噴的評論,是不是有點像某個官媒的做法嘿嘿?結案時全tmd靠我在台上激情四射的演(不演戲都tmd浪費了,有時候演的自己都信),然後Eddie在那兒添油加醋的叫好(實際上這哥們兒也不知道營銷活動做的怎麽樣,但肯定不能說自己團隊做的不好),客戶方的那個文青品牌經理就坐那兒一直點頭表示讚同。那場麵簡直和《皇帝的新裝》一樣,所有人都知道這營銷活動是一坨屎,隻有老外認為是個寶。(或許老外也隻是在裝傻,畢竟營銷活動花了那麽一大筆錢,他也不可能對自己的上司說做的不好。所以,搞來搞去大家都在演一出戲,各自扮演好角色就對了)

    另外一個有意思的項目是為一個咖啡品牌做的。在國內咖啡市場一直處於比較尷尬的處境:大部分中國人以茶為主,而且對咖啡的副作用比較敏感,比如拉肚子,心慌,惡心。所以品牌營銷的目的不隻是提高產品本身的知名度,而是教育市場,把更多喝茶的人轉變為消費者。這種行為上的轉變需要產品本身給消費者帶來更大的情感價值。這裏順便普及一下基礎營銷理論,一個產品通常需要為消費者提供兩種價值:功能性價值,和情感價值。舉個例子,一輛車的功能性價值是運輸工具,但一輛寶馬代表著你是成功人士,它的情感價值是讓你覺得自己很牛逼,也正是這點能為寶馬的超額溢價提供合理性,畢竟它是個能讓姑娘“寧願在裏麵哭,也不願在單車上笑的”神器。所以在宣傳層麵,大部分寶馬的廣告片都是成功男士旁邊做個美女,整體格調高端大氣上檔次,暗示著買了寶馬就tmd牛逼了,妹子就會往你身上撲了。再看煙草行業,功能性價值為負數,一個對你身體有害的產品,所以宣傳上必須把重點100%放在情感價值上,這也是早期廣告業的厲害之處,能把煙這種有害無益的產品和一個人的性感程度掛鉤。那時候宣傳咖啡也一樣,咖啡的功能性價值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需要做的是提升大家對喝咖啡這件事兒的情感價值:比如喝咖啡的都是文化人,都很有格調,能和國際接軌,比那些喝茶的老頭兒潮流多了。當初給客戶推薦的營銷方案是在優酷上做一個微電影的係列,通過幾個感人的小故事把咖啡推銷給年輕人。微電影這種形式由2010年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帶火,11-13年很多品牌都嚐試過這種形式,甚至有些網遊為了拓展女性市場也拍了幾個極其Cringe的微電影。打個岔聊聊優酷早期和遊戲行業的一些事兒,早期的視頻行業缺乏監管所以上麵各種盜版內容,因此10年前大品牌都不敢在優酷/騰訊視頻這種網站上打廣告,內容非常不可控(其實早期的油管也一樣,也發生過廣告打在塔利班極端分子砍頭的視頻上)。那時候唯一敢給視頻網站投廣告的就是網遊和賭場(澳門首家線上賭場上線啦!知道這個梗的兄弟們應該秒懂,不解釋了),上麵常會看到各種特別Low的廣告,什麽一刀9999億,刀刀爆神裝,渣渣輝係兄弟就來砍我(不知道這個梗的網上搜張家輝貪玩藍月)。10年後優酷開始商業化,第一步就是清除盜版內容,然後拒接遊戲公司的單子,這樣高大上的外企品牌廣告主才敢上車。一些公司的前輩們跟我八卦,那段時間優酷為了改善自己的形象提高廣告收入,創始人古永鏘都親自出麵4A媒介公司,求著他們給客戶推薦。早期上車的那批外企品牌也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因為10年後視頻網站流量飛速增長,廣告的刊例價也幾倍的往上躥,而早期客戶已鎖定了極低的CPM(Cost Per Mile,廣告通常按照千次曝光進行售賣)。拉回來繼續講項目,負責這個產品的品牌經理是個胸器巨大的姐們兒,每次跟她開會時Eddie都會湊過來跟我說:”Look at the knockers on that one!”,然後Phil就在旁邊一臉嫌棄的看著我倆。這姐們兒寶潔出生(當時寶潔算是中國快消品行業的黃埔軍校,很多寶潔人後續都成為國內各行各業的高管,包括進幾年比較火的新銳消費品,比如完美日記黃錦峰就來自寶潔),思路很清晰,是個絕對的女強人。當時這個項目事兒特別多,除了常規的媒介分析和推薦,後期執行也是一堆瑣事。比如和客戶過微電影劇本。。。客戶的市場總監原來是個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對劇本特來勁兒。但問題是哥們兒是個菲律賓人,所以當時得把幾萬字兒的劇本一點點翻譯出來跟他過,而台詞極其口語化,翻譯不準確,老外修改後,又得翻譯回中文反饋給優酷的導演,最後來來回回好幾輪才搞定。上線後整體反饋還不錯,至少沒有冰激淩那個項目那麽糟。但一個影視作品到底好不好非常主觀,一旦客戶的大老板參與了進來,就隻能叫好。項目結束後,我們公司還報了各種行業獎項,什麽金鼠標獎,艾菲獎,長城獎。廣告業的獎項基本上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今年這個4A公司得,明年換一個,大家輪著來,小點的廣告公司也能得獎但得花錢,到最後純屬於自嗨。

    13年整體來說比較安穩,學習營銷概念和積攢經驗為主,除了砸老板場子那一件事兒之外沒有再做出頭鳥。還記得《征服》裏那句:”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我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在Phil底下臥了一年,但下個階段我將遇到回國後的第二任導師。如果葉老板教會我的是如何在戰場上衝鋒陷陣,那麽我的第二任導師教會我的便是如何在外交上合眾連橫,接下來的故事將是我回國後最風光的幾年。

     

    14年【北京】- 被貪腐支配的奴隸

    經過一整年在策劃崗上的磨練,我逐漸對業務越來越熟悉,再加上語言優勢,客戶對我的信任和依賴也與日俱增。14年年初客戶內部計劃做一個數字營銷指揮中心,那段時間這種類型的項目在外企特別流行。意思就是搞一個玻璃屋,裏麵放一堆屏幕,顯示各種數據,如:百度搜索指數,淘寶指數,電商銷售,社交媒體監控,等等。客戶內部負責這項目的是個總部派來的老外,第一次在中國工作,典型的一問三不知老外。當時還要求每個內部相關部門和外部服務商提供一個常駐人員,每周2天直接在那裏辦公。Eddie很看重這個項目,因為這樣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客戶內部的重要信息和八卦,比如客戶對哪個供應商不滿意了?要發起比稿了?誰要升職了?又誰被幹掉了?那時候在團隊裏,我的英文最好,所以自然成為滲透客戶內部的最佳選擇。進入項目組後,我成為了公司唯一有客戶辦公室門卡的人,可以自由進出。同時這也成為了偷懶的好差事,有時候我下午2點就偷偷撤,Phil問我在哪兒就說在客戶辦公室,客戶問我在哪兒就說在自己公司。最後沒人知道我在哪兒,其實我tm在家裏打遊戲。

    “玻璃屋”項目也讓我和各種相關部門混了個臉熟,比如IT,品牌,電商,財務,和最重要的集團市場部。這裏順便介紹下大型外資快消品集團的架構。第一,和我們公司日常對接的品牌部,按照類別分割,如食品,母嬰產品,保健品。每個類別的頭兒通常是老外,底下的品牌經理中國人。我們公司策劃的營銷預算就來自各大品牌。第二,銷售部,和4A公司的日常對接不多,隻會在跨部門Workshop時見麵。但後期隨著電商的增長,和銷售部的接觸也越來越多,大部分時間都在幹架,爭奪一個品牌的營銷預算。第三,各種輔助部門,如IT,財務,法務。和銷售部一樣日常接觸不多,但重要性不亞於品牌部。比如營銷活動上線前,都需要和法務確認營銷手段是否合規。當然法務的回答永遠是No,重點不是他們是否同意(法務真有否定權的話,那啥都別做了),而是你有沒有征求他們的意見,隻要按流程征求過了,他們就算In the loop。財務的重要性不用多說,公司的服務費就是這幫姑奶奶批的。IT部在很多快消品公司毫無存在感,大部分人都把他們當網管:連不上Wifi啦,電腦藍屏啦,借個優盤啥的。玻璃屋裏的所有硬件和軟件都由IT負責,老外還逼著IT經理學習各種營銷工具,比如Google Analytics,社交媒體監測工具,等。我加入後就開始培訓IT那姐們兒,畢竟我也有IT背景所以交流起來很順暢。熟了後她還和我說各種內部的八卦,比如某個老外高管用公司電腦看黃圖被得著了哈哈哈。除了這些部門之外,裏麵還有幾個管培生給老外做助理,其中有個特別傻白甜的ABC小姑娘,應該剛畢業而且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後麵她的天真被我利用,成為我撈錢路上的一個棄子。再說說最重要的集團市場部,這個部門非常特殊,手中雖然沒有預算,但所有市場營銷花費必須得到他們的批準,相當於淩駕於品牌上的一層監控。部門頭兒CMO是個菲律賓人,底下的媒介總監負責我們公司的合同,如果他不滿意,可以直接發起比稿把我們幹掉。所以那會兒Eddie沒事兒就約他一起吃飯,重要人物起個名兒叫姚總。姚總和Eddie的年齡相似,成為客戶之前在另外一家4A媒介公司做總經理,所以他對我們公司的業務了如指掌。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個品牌的Workshop上,一個小時的會議老哥發言極少,但當別人問他意見時,又能一針見血的說出重點。會後Eddie把我介紹了給姚總,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人真tmd冷,如果不主動點,他可以和你麵對麵一句話不講,感覺他多半時間都在觀察。但也就是這個和葉老板風格完全不一樣的人,成為了我的第二任導師,和創業後最持久的客戶。

    進入“玻璃屋”不久,我就接到了個特別有意思的兒童食品推廣項目。這項目和我們集團內的創意公司一起提案,當時那40來歲的創意總監也是絞盡腦汁才想出個Idea,建議客戶做一個小遊戲網站,玩遊戲得積分,然後用積分兌換獎品,我們公司負責網站引流。這案子的品牌經理是個暴脾氣的姐們兒,雖然她認可遊戲的大方向,但她不認可一個廣告公司能做出吸引兒童的遊戲,所以她連續斃掉了2/3個創意公司的Idea。在核心廣告創意還沒定之前,媒介方案無法進行,所以這個項目讓Phil和Eddie都很抓狂,但又無法指責創意公司,因為在同一個集團。那段時間雖然大家表麵上心平氣和,但心裏都在想:tmd創意公司那幫廢物,關鍵時刻拖後腿!當時我的團隊在分析引流策略時,接觸了騰訊的銷售,他們推薦了一款非常火爆的兒童網遊。那時候是騰訊遊戲商業化的早期,所以和他們合作非常費勁,遊戲的運營不懂品牌的需求也沒時間和媒介公司溝通,所以中間還引入了騰訊授權的獨家廣告代理商。那家代理是個起步不久的公司,一年體量估計也就1000來萬,畢竟那個時候沒有多少品牌想得到去和遊戲公司合作。這點在16年後完全不一樣,隨著幾個騰訊遊戲的王牌出品,如吃雞,王者榮耀,和穿越火線後,品牌合作就一發不可收拾。遊戲代理的老板是個特別精幹的上海女人,那個時間點做遊戲的品牌合作等於在開荒,一片藍海,後續我們也合作了很久,她的公司在16年後就大幾千萬流水。當時他們公司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想法,在產品包裝內印上一串碼,然後遊戲裏輸入並可獲得特殊的道具。對於品牌,這個方案有一定的風險,因為需要改變生產流程,而且如果開發有Bug,也會麵臨消費者投訴的風險。對於我們公司,如果提了此方案,就相當於背刺集團內的創意公司,因為所有創意相關的工作都會由騰訊完成。所以當時這個方案麵臨著雙重困難,我需要讓Eddie頂著集團高層的壓力,同時也需要說服品牌經理方案的優點大於風險。好在當時的騰訊直客銷售非常凶猛,幫我打通了客戶那一關。

    這裏正好插一段聊聊媒體銷售這個群體,媒體銷售通常分兩種:直客,渠道。直客負責和品牌對接,渠道和4A媒介公司對接。直客銷售拿提成,因為他們通常都是開拓者。渠道銷售拿固定薪資,確保在執行層麵不出差錯。兩者都有年度銷售目標,達不到或回款周期太慢,提成也會大打折扣。做銷售的人形形色色,東北人很多,感覺他們的性格很適合與人打交道。但不管哪個媒體,每個銷售團隊都必備帥哥和美女。看到客戶是男的,女的上;營銷行業女客戶多,所以帥哥的作用也不可忽視。在媒體內部直客的權利往往更大,因為大部分的決策權都在品牌手中,當然也有個別企業完全不和媒體接觸(比如蘋果,創業後一直想拿他們的生意,結果根本見不著客戶)。當時我們的客戶內部管理嚴格,跟媒體接觸的比較少,靠的還是媒介公司的推薦。像這種情況,直客和渠道就都得哈著我們。還記得有一次Phil過生日,在三裏屯一餐廳辦生日趴(那個餐廳的老板也是個Gay,貌似是Phil的“搭檔”),就有一堆媒體送來的禮物,那場景和宮鬥劇裏某個公公升官後一模一樣,滿桌子的貢品。

    再聊聊當時我印象比較深刻的幾個銷售:第一愛奇藝,走的是美女路線,畢竟他們CMO也是個非常有氣質的大美女。還記得第一次見他們華北銷售負責人時。那姑娘穿的低胸,雙臂交叉拚了命的擠,還下蹲給我良好的視線觀賞。誰知道我完全不吃這套,哥們兒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估計他不知道理科男普遍都更喜歡清純的妹子,而她團隊裏另外個姑娘走的就是這種路線。那姑娘長相甜美,說話也特溫柔,北方又流行喊“哥”(上海叫英文名兒,廣州叫“老板”),每次她開口我都酥麻麻的。。。所以那時候開會隻要她在,我都積極參加。第二,一家網盟(類似穀歌的GDN)的兩個男銷售,哥倆都是北京人,自來熟而且說話特逗,和他們開會跟聽相聲似的。其中一個業餘時間還賣茶葉和首飾(什麽佛珠,玉鏈),因為他的客戶群體大部分是國企那幫老頭兒。另外一個後麵創業時被我挖到自己的銷售團隊,但因為提成糾紛沒幹太久就撤了。第三,豆瓣的銷售,這哥們兒是個Gay,推薦時特別熱情,之前冰激淩項目做成後,還送了我一瓶香水。。。我拿到後也是“WTF?!”,送我這沒用的jb玩兒還不如送我戰網點卡。估計他功課做得不足,不知道我在內部“鋼鐵直男”的稱號。最後值得說的是人人網和騰訊的銷售,倆人是同一屆畢業的北大高才生。人人網的銷售是個帥哥,很受女客戶歡迎。騰訊的那位圓圓胖胖,態度豪橫,仗著媒體的壟斷地位天天牛逼哄哄。14年那會兒人人網已經明顯在走下坡路,活躍用戶被微博和微信稀釋,商業化也非常不順利(要怪就怪沈博陽,這哥們兒簡直是個掃把星,去哪兒哪兒垮。糟蹋完人人網後又把LinkedIn搞垮,離開LinkedIn去貝殼又tmd拖欠房租。好吧,也許是我酸,因為有段時間想跳槽LinkedIn老哥沒要我)。騰訊的生意反倒蒸蒸日上,微信,騰訊視頻,騰訊遊戲,各個領域的布局都nb的很,廣告都得搶著買。幾年後,騰訊的那位銷售成為全國重點客戶組的頭兒。而人人網的銷售經過幾次跳槽和創業失敗後,最終去了騰訊,成為老同學的手下。同樣的起點和終點,一個走的高架,火箭般的上升,另外一個走盡彎路,淪為“失敗者”。你說這是自食其果?我覺得不完全是。畢竟在風口浪尖上,豬都能飛起來。騰訊的那位小胖隻是趕上了時代的快班車而已。

    拉回來繼續講兒童食品的案子,據說騰訊直客那哥們兒當時跟客戶喝了幾次酒,還試圖睡她,結果被拒絕了哈哈哈,估計不是那女客戶的Type。至於我們內部,Phil明確反對此方案,因為他認為和集團內部創意公司抬頭不見低頭見,這麽做等於撕破臉搶生意。最後Eddie把決策權留給了亞太區老板,那印度姐們兒倒是很果斷,說是創意公司自己沒能力,我們給客戶提出其他方案理所應當。現在往回看,她為什麽這麽做?雖然不管哪家公司,錢進的都是4A集團的口袋,但論政績,客戶的認可才是王道。掃清內外部障礙後,方案進入執行環節。執行策劃組的同事完全不知所措,因為遊戲合作太獨特,和之前的工作完全不一樣,這也正好給了我借口把魔爪伸向執行部的地盤。當時那款遊戲雖然麵向兒童,但內容極其豐富,其實和大型MMO非常相似(大學那會兒魔獸沒白打)。為了給品牌找到最佳的植入方式,我還專門開了個號研究遊戲內的各種道具,區域,和NPC。那段時間,我可以上班時毫無忌憚的打遊戲,別人問就說在“做調研”。一開始的時候,騰訊渠道拿出的兌換道具特別垃圾(類似大菠蘿裏的白裝),估計他們認為這幫廣告公司的人不懂遊戲根本不會發現。為了這事兒我還跟騰訊渠道吵了好幾架,最後讓他們拿出點有誠意的道具,但也因此結下了梁子。項目結束後,客戶很滿意,在短短的幾個月就有幾十萬消費者為了兌換道具購買產品,隻能說小孩兒的生意真tmd好做(誰還記得消費鄙視鏈:少女>兒童>少婦>老人>狗>男人)。我也在因此在公司內部一戰成名,得到了亞太區老板的直接認可,而且那印度姐們兒還在內部大肆宣傳創意公司的沒落,和在互聯網時代媒介公司的重要性。現在往回看,這項目的確是個標誌性事件,它讓我意識到媒體強勢期/壟斷期的到來,後麵幾年互聯網公司對廣告業的入侵將會越發嚴重。當時創意公司的一位同事貌似也看到了這趨勢,特別是項目丟給騰訊後。這位北京大妞長得很好看,會打扮,英文也不錯,而且性格開朗非常討人喜歡,重要人物起個名叫Katie。項目結束後Katie就跑過來問我能不能把她推薦給騰訊,她想試試轉銷售,專門負責外企。那時候騰訊的銷售以男性為主,各個土了吧唧的,英文也不好,做外企生意時特別費勁,有時候和老外開會還得我在旁邊給他們做翻譯。所以我把她推薦給騰訊直客負責人後,他們一拍即合,我也因此在騰訊內部有了個眼線,創業後Katie給了我推薦了很多客戶的線索。

    過了段時間,集團在上海總部組織了個重要領袖會議,北京分公司一共就去了倆人,Eddie和我,而Phil身為我直線老板,居然沒被邀請。也正是在那時,Phil的聲望開始斷崖式的下跌。一方麵因為他當初反對了騰訊的方案;另一方麵,那段時間陸陸續續有好幾個團隊成員離職,而在Exit Interview時,都把Phil的管理風格作為重要離職原因之一。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做事情毫無條理,自己又說不清楚需要團隊怎麽幫他,別人提問還罵罵咧咧,完全不解釋自己的想法。後果就是組裏人接了他的任務後,第一件事兒就是跑過來問我這哥們兒到底要幹啥,我解釋完團隊再去執行。在上海會議上,最重要的消息就是亞太區那印度姐們兒被任命大中華區CEO。那時候中國是亞太區最大的市場,占有超過50%的公司總利潤,所以這個任命代表歐洲總部對她的絕對信任。她上任不久後,Phil就宣布離職,大家都猜測其實他是被幹掉的,那印度姐們兒看他不順眼很久了。離職後Phil去了家娛樂營銷的公司,和集團依然保持著合作關係。現在往回看Phil離職這事兒,多少也能理解為什麽國內的公司對35歲以上的員工有偏見。人到了那個歲數,通常都會從進攻模式切換為防守模式。主要原因就是上有老下有小,身邊都是需要他的人,所以做事兒謹慎許多。這也是為什麽當初Phil不願意冒險支持騰訊遊戲的方案。不像那時候的我,沒錢沒娃沒顧及,衝勁兒特別大,這樣才能打破平庸做些出格的事兒。Phil走後,到底誰上位變成了Eddie的難題,是資曆更久的Karen,還是我?也正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出了個幺蛾子。。。騰訊渠道投訴到客戶方,說我在遊戲項目上態度惡劣,咄咄逼人。那個年代,也就BAT三家有這種資格,他們的壟斷地位讓甲方爸爸都得敬他三分。當時客戶方處理這事兒的便是姚總,他和我的那段談話我至今難忘。姚總先問了我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描述完後他說:”我覺得你做的沒錯,為品牌爭取了很多權益。但溝通的方式需要改變一下。你知道 水清則無魚 是什麽意思麽?” 接下來,平時話不多的姚總給我上了節寶貴的課。現在回想起來,應該也就是認識他後,我開始擺脫ABC的溝通特征,如果不講英文,根本沒人看得出來我有海外背景。這點再展開說一下,在美國長大的過程中,強調的一直是“Be Assertive”,用直接的方式表達訴求。但在中國恰恰相反,特別是做生意時,姚總跟我強調了幾點:

    1. 多觀察少說話,說出去的話都可能成為日後的把柄

    2. 溝通時不要把話說的太滿,太直接,暗示對方你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3. 不要對他人要求太高,這就是水清則無魚意思,給對方留點臉麵,太刻薄容易孤立自己

    4. 如果別無選擇,必須撕破臉,就一定要把對方拍死,不要留還手之力

    談話後,姚總還幫我直接擋掉了投訴,沒有把這事兒繼續往上捅。我很感激姚總能點破我的不足之處,也曾經想過他為什麽會那麽幫我。也許他清楚一個人的性格很難改變,而我的性格最適合的角色就是他手中的那把刀,後續我倆的合作模式也正是如此。姚總幫我化解危機後,Eddie找我談話,他私下透露印度姐們兒的確更想提撥我,但Karen在內部的聲望同時也不可忽視。他建議我去外麵拿一個競爭對手的Offer,再回來假裝“威脅”他,這樣就能給印度姐們兒一個小小的Push。Eddie出完這餿主意後,還特意強調:“You didn’t hear that from me!” 按照計劃,我拿了個比當時職位和薪資都高的Offer。然後Eddie就開始了他的表演,跟印度姐們兒一度強調團隊多麽缺人,如果再失去頂梁柱生意就沒法做了。就這樣,我順利的成為了互聯網策劃組的頭兒,Karen也一氣之下離職,去了優酷做直客銷售。(雖然當初是政敵,但後麵還是會一起做生意的。隻能說在商業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或敵人)

    上位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重組團隊,快速招了幾個自己的親信。總監級別招的第一個便是香港的Frankie,他拖家帶口的把自己的女朋友(他發小)也帶去了北京。第二是從競爭對手挖過來的一妹子,北京姑娘,行政出生,工作上特別努力,走到哪兒加班到哪兒,重要人物起個名兒叫Jenny。這妹子也是挺神奇,有一次中午跟我請假說午飯後晚點回來,她要去結個婚。。。我當時就想tmd啥玩兒?這麽隨意嗎?後麵跟Jenny聊天,她老媽一直催婚,所以就隨便找了個人,那天去民政局登記完,各回各家LOL。過了段時間後,同樣也是個中午,她又來跟我請假,說:我去離個婚哈。。。我簡直無語。後麵Jenny加入了一家私營企業負責市場部,也一起做了生意。經理級別,我招了倆特有個性的小夥兒。第一個美國海歸,潮汕人,性格很圓滑,特別會哄客戶開心,起個名叫Derek。第二個是我從集團談判組挖過來的,這小夥兒說話特別的衝!之前還得罪過Phil,但做事很有條理,起個名兒叫Ethan。當時這倆人成為了重點培養對象,我手把手的教他們如何寫案,提案,和掌控客戶,幾乎所有重要項目都有他們的份兒。因此這倆人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但後期因為一起創業最終鬧掰了。現在往回看,當初為什麽選擇培養他倆?也許是Ethan讓我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Derek讓我想起了Jack,而他倆的友誼更是勾起了在葉老板公司和Jack並肩作戰的回憶。說到Jack,14年我和他都陸續結婚,當時還去了他的婚禮。他老爸特意從美國飛過來,哥們兒在美國運營一家電腦維修店,算是非常典型的第一代移民。Jack的老婆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二婚,事業心也特別強。還記得我升職後,大家一起吃飯,她老婆就當著所有人麵批評Jack,說他應該像我學習,工作上多些野心。而且還勸他離開葉老板公司,說我離開後沒人罩著,葉老板根本不重視他。看到這一幕,我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但當時也沒想多,畢竟那是他老婆,也許這就是他們的溝通方式。事後證明,越是來自親人的壓力,越能讓一個人慢慢窒息。拉回來繼續講團隊,重組後我給團隊定下了幾個規矩:

    1. 任何關於“人”的事兒都自行解決,我不參與那種誰和誰氣場不合的探討,非要讓我做包大人就兩人一起滾蛋

    2. 團隊成員和我對話時不許隻提問題,不提解決方案。我tmd是你老板,不是你家長,如果所有問題都我來解決tmd要你幹嘛?

    3. 要哭回家哭去!特別是女性,別tmd guilt trip你的領導和同事

    4. 不經過我同意給客戶推薦的媒體一律拒簽(那時候所有活動上線的排期都需要我,Eddie和客戶方的姚總簽字。當初這個舉動是我一統江山的第一步)

    規矩定下後,組裏風氣好了許多。不會有那種無聊的八卦,比如老板更喜歡誰,誰又跟誰合不來,誰又把誰罵哭了。這也是那時候Phil最大的問題,所有事兒都不清不楚,導致大家每天都在猜測,組裏Drama特別多。我上位後,那種直截了當的管理方式反而讓大家都老實了。(所以說,不管姚總怎麽教,我這種不兜圈子的性格都難以徹底改變,隻能做到改善吧)

    團隊穩定後,我並接手了北京分公司所有的客戶。那時候一共有3個:最重要的國際快消品集團,其他倆一個旅遊行業,另外一個機械行業。旅遊行業的客戶是個特事兒逼的港女Lala,沒事兒就糾標點符號和PPT格式,感覺這姐們兒有強迫症。這個客戶當時體量不大,所以我也懶得管,就讓Frankie去負責,畢竟都是香港人,多少都能更順暢些。結果服務一段時間後,Frankie跑過來跟我說:這姐們兒是個神經病,40來歲單身天天除了工作沒其他事兒。一到下班點就召集大家開會,感覺她的的心態就是:既然我過的不好,你們tm誰也別想好過!蠻病態的。另外那個機械行業的客戶錢多事兒少,一年也就2/3次提案,執行層麵根本不管,簡直就是優質客戶的典範。當然這個客戶的行業也有它的特殊性:投放的媒體太小眾,所以很多時候根本聯係不上。因此在集團內部,這種特殊的小型行業垂直被外包給一家第三方。我剛接手時,這家第三方公司特意約我吃飯,公司的老板是個湖南大姐,她妹妹負責銷售。姐姐做生意很精明,說話有條有理,妹妹有點傻白甜,但長得比較可愛。記得有一次跟我們團隊一起開會,會議室的凳子特別低,妹妹穿了個裙子很容易看到裙底,當時Frankie就在那兒一個勁兒地盯著,還tmd換著角度看。。。我也不好當麵揭穿他(別問!問就是我tm也看了,咋地?#Metoo我啊)。妹妹也完全沒意識到是在看她,姐姐在旁邊倒是注意到了,輕輕的碰了下她胳膊給了她一眼神,結果妹妹還一臉的懵逼不知道咋回事兒。和姐妹合作了一段時間後,妹妹有一天單獨約我喝茶,希望能和她們公司簽訂投放框架,並且給我留10%的返點作為回報。當時我心裏打鼓,畢竟這是上位後第一次接觸灰色交易,按照那會兒1000萬左右的體量來算,這tm也是100萬啊,我工資的2倍。但那時候還不熟,而且想著萬一收了這錢被人舉報進去了咋辦?所以拒絕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一周後,妹妹跟我說她姐想約我吃一頓飯,我心裏想肯定還是為了那框架。到餐廳後,姐姐也直奔主題,說她們願意把返點提高到15%。聽到這數字後,我便想起了香港那老外說的那句:“When In Rome Do as Romans Do”。然後心中的貪婪終於戰勝了原則(好吧,我沒什麽原則,隻是之前心中的數字沒到而已)。但我也記住了姚總的教導,沒有當場接受或拒絕她的提議,隻說了句:框架按照集團流程正常走就行了。姐姐也瞬間領悟了我的意思,趕緊舉杯敬酒。框架簽訂後,第一個項目成功執行,妹妹便再次約我,見麵時手中提了個袋子,說:“我姐讓我給您帶了些家鄉特產”。當時我也猜到袋子裏不僅是“特產”(除非湖南特產裏包括鈔票)。回家後,把壓在特產下麵的現金取出來算了算,40萬,一天賺的比去年一年都多,太tmd爽了!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觸利益輸送,但這種操作基本上屬於行規。中國的各行各業包括官場都太正常不過,而且規律是:行業越傳統越多,公司越小越多,項目越大越多。還有個有趣的行業現象就是:外企比私企國企腐敗得多!沒想到吧?為什麽會有這種現象?因為在外企行賄受賄通常不會有法律上的危險,如果被舉報,外企的處理優先級是先把事兒給埋了,然後再把人“勸退”。我感覺大部分外企這樣做有兩個原因,第一,外企腐敗這種新聞很容易被官媒大做文章,變成公關事件。拿每年315晚會來舉例,幾乎年年都少不了廣告費沒投夠的外企(業內流傳的說法是,如果不想上315,就要每年給央視投廣告。投得金額太少,或者某個台長沒打夠點,就等著被“報道”吧)。第二,外企出現腐敗事件到底是誰的責任?當然是總部派來的老外老板!所以為了自己的前程,老外老板也不願意走司法流程,這樣相當於承認腐敗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在國內廣告業的14年中,我幾乎沒聽見過外企因為利益輸送起訴自己員工的事兒,大部分時間連貪汙的錢都不用還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在國企如果被發現腐敗,怕是會搞死你,這也是為什麽我一直沒做國企的生意,風險太大。比如業內最大的本土廣告公司華楊聯眾就被牽連至中移動的反腐事件裏,老板蘇同被請喝茶tmd直接消失了幾個月,疫情後國家缺錢了哥們兒又被證監會立案調查。反正結論就是別tm惦記國家的錢,你惦記它,國家就惦記你!不聽偏要惦記就撈完趕緊跑路,你以為《人民的名義》裏演的是真噠?私企基本上輪不到員工腐敗,大部分管錢的不是老板自己就是老板的親戚。但的確也有老板完全不懂行的個例,給了員工足夠的伸展空間。在大廠盡量別瞎搞,舉個例子,阿裏是個有政委的私營企業,你們自己體會這到底意味著啥(後期再跟大家講講關於阿裏利益輸送的故事)。

    md,越寫越黑暗,歸海前有很長一段時間貌似感覺不到快樂。現在回想,好像就是從14年那會兒開始的。從香港返京後的這兩年,我從一個口無遮攔的愣頭青,變成了個能駕馭內外勢力的老油條。但同時也失去了純真,和魯莽衝動帶來的樂趣。從此之後,我接觸的人和事兒再也不像以前那麽“有趣”。或許。。。其他人沒變,隻是我自己變了,變成了個被貪婪支配的奴隸。

     

    15年【北京】- 遠離朝廷的山寨大王

    15年是我回國的第7年,也是改變自己命運的起點,而一切都源於一個重大項目。那時候我們的快消品客戶總部啟動了一個全球性數字化轉型項目,要求所有市場至少50%的營銷預算通過廣告科技平台投放。接觸過數字營銷的小夥伴可能納悶兒,因為現在大平台(微信,抖音,淘寶)的廣告幾乎都需要通過廣告平台。但在10-15年那個階段,絕大部分的廣告投放還是按照傳統排期(就是一張巨大的Excel表格,上麵標注點位和上線時間)的形式進行,媒體郵件確認後再後台上線。18年後,廣告科技平台的應用才逐漸成為主流。

    這裏再介紹一下廣告科技(Advertising Technology)包含的模塊:流量平台,數據平台,投放平台。概念很容易理解,和大家熟悉的股票/虛擬貨幣交易市場一樣(如Robinhood,幣安),核心就是供需匹配,而交易的就是流量。舉個例子,比如在優酷上刷劇時,片頭都會有廣告(會員除外,視頻媒體會員比例在17年前普遍不到50%),但每個人在自己的設備上看到的廣告都不一樣,到底投放什麽素材需要在幾十毫秒內完成決策。這些幕後的工作由上麵提到的三個平台完成,過程大致如下:

    1. 騰訊視頻流量平台:有人刷《權遊》啦,播放前有個15秒視頻廣告位,15塊錢起拍價,誰要?

    2. 騰訊數據平台:刷劇的這個哥們兒昨天在微信商城上買了件10塊錢的優衣庫T-Shirt,估計是個屌絲

    3. 寶馬投放平台賬戶:屌絲買不起我們的車,不要!

    4. 歐萊雅投放平台賬戶:md是個男的,不要!

    5. 暴雪投放平台賬戶:喜歡魔幻題材的屌絲,趕緊上《大菠蘿4》的廣告!我出15快!

    6. 騰訊視頻流量平台:15快一次,15快兩次,Sold! => 播放《大菠蘿4》廣告

    15年廣告科技的概念在美國很火,冒出了一票子初創型公司。但火的快死的也快,大多數都在幾年後被大型科技公司收購。比如Oracle收購Bluekai,Adobe收購TubeMogule,Amazon收購Sizemek。那時候專門研究過國內外廣告科技領域的不同點,還寫過一些文章。拎一個最核心和最有趣的點展開說一下:大部分歐美公司隻專注於3個模塊之一(比如隻做數據平台),這種模式多少能保障廣告投放的公正性,同時也增加業內的合作以及減少惡性競爭。在國內恰恰相反,大部分公司起步於單一模塊,但隻要做大立馬拓展到其他模塊,後果就是大家都變成黑盒子:價格我定,數據我掌控,廣告點位我說了算。發展一段時間後就都變成圍牆花園,每家公司隻能在自己的地盤上玩兒。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騰訊和阿裏生態互相屏蔽,比如微信內無法打開淘寶鏈接,淘寶內無法分享到微信(雖然這點在21年後有些小小的轉變)。最後因為業務範圍同質化,打來打去會變成價格戰,看誰tmd最沒底線(感覺國內各行各業都這德性)。

    大背景介紹完,繼續講項目。那時候將近80%的客戶預算都投向視頻媒體(優酷,愛奇藝,騰訊視頻),畢竟13 – 17年是長視頻的黃金時代(18年後就變成短視頻時代),因此視頻媒體成為項目上開拓廣告平台的主要陣地。這裏再插一段關於視頻媒體在國內的發展史,幾個階段:用戶生成內容,版權內容,自創內容。一開始大家都抄油管,以User Generated Content為主,但在國內用戶自製內容最大的問題在於審核,工作量極大而且太多不可控因素。因此這塊兒一直沒發展起來,真正有創造性的視頻內容從B站和抖音才開始。大部分國內視頻網站實際上走的是Hulu的路線,把版權內容往線上搬。每個媒體試圖在內容上走差異化,比如搜狐主打美劇,騰訊主打體育,等等。還記得14年那會兒,廣電總局發布美劇禁令,搜狐的流量斷崖式下降,多年的定位說沒就沒,用戶流向人人視頻(人人字幕組在20年那會兒也被幹死了)。這也是國內一刀切政策的一貫風格;P2P,虛擬貨幣,飯圈,和近期的教育機構都是這樣被一巴掌拍死的。19年後隨著各種電視盒子和智能電視在國內的發展,視頻媒體也逐漸成為有線電視的替代品。其中也有些視頻媒體試圖走Netflix的自創內容路線,比如愛奇藝的迷霧劇場,但大部分流量已徹底走向抖音。別外,15年還有兩件業內的標誌性事件。第一是新廣告法的發布,此政策對於廣告片裏的內容進行了嚴格的規定。比如片中不許用“第一”,“最”,“領先” 這種類型的用詞,估計那會兒太多大爺大媽被保健品(類似腦白金)的廣告收割。。。如今,這點本質上依然沒變,隻是改成被抖音上的情感主播收割而已。2021最新版廣告法更是像個禁字合集,屁都不能說!第二件事兒就是快播下架,老板王欣被判刑。年輕點的兄弟們也許不知道,快播可是80後這代人的青春啊!它影響力不亞於《魔獸》和《星際》,因為快播是那時候少見的不翻牆就能直接看島國動作片的軟件。被封的核心原因就是無審核機製,是個存粹的P2P平台。還記得審判時,王欣說的那句:“技術無罪”,和那位法官一副高高在上假正義的嘴臉。這tmd就是為什麽中國缺乏創新!該管的不管,不該管的cnmlb的都給弄死!現在往回看,快播那場戲就是中央在殺雞儆猴,告訴所有的互聯網公司:“你們都tmd給我老實點啊!” 用戶發布的內容由平台擔責,這意味著審核製度隻會越來越嚴格。快播事件對廣告業甚至互聯網行業的影響深遠,後麵曝光新冠李文亮醫生的微博評論被刪除,上海封控微信上”4月之聲“視頻被屏蔽,各大平台動不動就404。。。其實都是這事件的後遺症。

    扯遠了,拉回來講項目。總部指令下達後,還專門派了個老外來中國監督。老外原來是一家美國廣告科技公司的高管,歐美市場數字化轉型的框架由他一手搭建,哥們兒技術和商業模式上都非常nb,唯一的弱點就是沒有任何亞洲經驗。來中國後,老哥就連續與姚總,我和Eddie開過好幾次會;想表達的核心點就是框架和供應商都現成,總部在選擇供應商時還專門請了谘詢公司做評估,你們執行就好了。執行框架倒是沒啥問題,供應商拿出來一看,立馬傻眼。一共三家入圍的供應商,其中一家在中國連個分公司都沒有;另外一家在國內也就有個銷售辦事處,研發在新加坡;最後一家穀歌,算是唯一有戲的供應商(雖然10年穀歌的搜索引擎放棄了中國市場,但他們麵向企業的廣告產品至今在運營)。當初這個項目的規模將近5000萬,所以三家供應商都蠢蠢欲動。但姚總和我都明白,如果此項目做成,就意味著總部對中國市場的掌控力會越來越強。所以那時候不管怎樣,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這幾家總部指定的供應商給幹死。現在往回看,也就是在這個項目上,我和姚總統一了戰線。他不想老外盯著他的盤子,但身在甲方又不能不配合,所以需要一個外人來幫他運作,當時我正好承擔了這個“使壞”的角色。從09年剛回國被人搞,到15年搞別人,我已經不是那個職場小白,怎麽弄死這幫外企的挨個兒說。第一那家在國內都沒主體的公司,他們派了個中文都講不利索的ABC過來,和我見麵時還感歎:幸好你也是ABC,不然中文溝通屁說都不清楚。我心中也是嗬嗬,想著這sb,看我怎麽玩兒死你(果然都是老鄉坑老鄉LOL)。當初開會聽係統功能介紹時,我就一個勁兒裝震驚,說國外真先進,中國這些都沒有!開到最後,我裝模作樣的給他指了條路,說你們係統這麽先進項目肯定歸你們了,但你們得先在國內開個主體才能合法做生意。哥們兒還傻不愣登的:“Thx for pointing me in the right direction!”,然後就屁顛屁顛的跑回總部商量如何開分公司。其實老哥不知道的是,我們公司完全可以通過歐洲總部和他們直接簽署合作,根本不需要一個國內的主體。在國內開一個外資企業沒那麽容易,流程就好幾個月,沒門路甚至一年都搞下不來。第一家就這樣被我繞到死胡同裏了,下一次見那哥們兒是半年後,跟我興奮地說WFOE(外商許可證)剛剛搞定。。。但項目都tm結案了!第二家,國內有個銷售辦事處的公司,中國市場的負責人是個新加坡人,很接地氣的一哥們兒,後麵還有些交際,起個名兒叫Kevin。Kevin之前也是一家媒介公司策劃組的頭兒,所以他看得出來我就是姚總在項目上的代理人。雖然當初他很想拿項目,但他明白在中國做廣告平台的難點不是技術,而是商務。一家國外的公司跑去和騰訊,愛奇藝,和優酷談技術對接,根本沒人搭理。淘寶和微信都不能互通,還和你一外國公司對接?qnmd吧!看清這點後,Kevin根本不找我聊項目,因為他知道沒戲。但不聊項目不代表不能閑聊,感覺這哥們兒當時就是借機會到處認識人,畢竟行業小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最後一家穀歌,垂死掙紮的最久,那時候穀歌總部還給我們公司歐洲總部施壓,Eddie跟我強調一定要給穀歌一個提案的機會。機會倒是給了,但穀歌的問題和其他家一樣,就是國內的互聯網公司根本不屌他們。最後還需要我們出麵給穀歌牽線,讓他們和媒體協商技術層麵的對接。而且我還在暗中使壞,跟媒體銷售私下說別tmd理他們,這隻是總部的任務,聯係上就行了不用動真格的。因此穀歌在對接上根本走不下去,就一直僵在那兒。總部問就說一切都在進行中,但實際上已經卡死。當然如果穀歌的銷售主動一點,也許會有些進展。但穀歌那幫人連提成都不拿,在裏麵就混口飯吃,根本沒動力。這也是為什麽國外的互聯網公司幹不過國內的,養一幫英文好的廢物,拿著頂級薪資和福利,天天混吃混喝。我tm最鄙視在外資互聯網公司上班的那幫人!因為那裏相當於一個溫室,呆久了就會變成家畜,一旦回歸叢林,就會被撕成碎片。還記得12年那會兒,摩托羅拉北京裁員,一幫人在公司樓下舉牌抗議。我有個在那兒工作的哥們兒跟我說,這幫廢物在摩托普遍5-10年,天天無所事事刷淘寶,都tmd廢了,在市場上已經毫無競爭力。

    成功弄死總部的三家供應商後,外派老外也意識到中國和其他市場非常不同,並且同意我們選擇本土的供應商。15年那會兒國內的廣告科技領域五花八門,其中三種類型的公司。第一,大廠的投放平台,比如騰訊的廣點通,阿裏的阿裏媽媽,百度的百度網盟。這些平台最大的問題就是隻有生態內的廣告資源(如騰訊的係統無法投放阿裏係的廣告),所以作為一個品牌,無法使用單一係統完成所有媒體的廣告投放。第二,廣告聯盟,簡單來說這種公司就是個中介,外麵包斷一堆小型網站邊邊角角的點位(包段的意思是把網站上的廣告一次性買斷),然後再通過溢價賣出。早期國內很多網站右下腳會有個彈窗,這些就屬於網盟廣告。那時候還有幾家網盟和國企運營商有關係,能通過運營商直接在你電腦上彈窗。還能做DNS劫持,意思就是你可以指定任何網址,隻要用戶訪問,就可以通過運營商在網頁上直接彈窗。所以有些雞賊的品牌就直接把廣告打到競爭對手的淘寶店或官網上,特別流氓!那時候很多消費者投訴,最嚴重的一次,315直接報道了廣告行業的亂象,導致這幾家公司被查封。還記得其中一家公司的銷售負責人,特別逗的一北京哥們兒,公司垮台後去做了個直播平台,打擦邊球的那種。有一次過來跟我閑聊,說可以通過直播打賞洗錢,而且做直播的這些妹子很多都是下崗小姐,叫我去刷刷平台,喜歡哪一個直接叫出來陪過夜。後麵想給個客戶在北京找樂子時找了他,結果哥們兒支支吾吾根本兌不了現,這就是北方人的嘴皮子,吹nb一流。最後一種公司是純科技類,走的路線和西方廣告科技Startup一樣,業務以提供廣告投放優化為主(其實和遊戲外掛很像,架在各大媒體網站上的一層應用)。純科技類型的公司那時候很容易融資,背後也有一些海外資本,業內的幾家大頭動不動就好幾輪上億的融資。但和海外科技公司的宿命一樣,幾年後這個領域的公司大部分倒閉,堅持運營的業務也嚴重縮水,還有一些因估值太高無人接盤。唯一上岸的應該是易傳媒,15年被阿裏收購,合並至阿裏媽媽。同樣在15年,優酷也被阿裏收購,但實際運營權依然在優酷方,一直到17/18年左右阿裏才徹底“整治”完畢。整治的過程中,原優酷高層楊偉東被舉報貪汙,最終入獄,整個一條線上的人被端,對我的生意也有一定的影響。總而言之,阿裏的一貫風格就是收購完畢,阿裏自己人上位,原始團隊幹掉80%,真正拿到錢的也隻有CEO/CFO級別。效率高,手段狠!聰明的人趕緊拿錢跑路,想繼續在阿裏眼皮子底下運營自己那一畝三分之地,下場就會和楊偉東一樣。

    再說說選擇本土供應商的過程。那時候考察了十幾家公司,拿幾家印象比較深的出來聊聊。第一家算是業內的大頭,老板是個女海歸,08年左右就創立公司,我們接觸的那會兒都D輪融資了。這姐們兒英文很好,所以她是供應商裏唯一能約到集團市場部那老外CMO的。但她萬萬沒想到這麽做反而起到了反麵作用。首先老外根本不會管到底選哪個供應商,其次如果底下大臣(姚總)意識到有人能不通過他直接見到皇上,多少都會有危機感,因為這供應商太不可控了。後麵自己做生意時,我也因此教訓一直站隊本土團隊,一起對付老外/總部,成功拿到了好幾個生意。第二家是個業內也有一定名氣的公司,老板是個職業經理人,據說哥們兒最早被資本方空降。原始團隊順利拿到投資後就偷偷摸摸在外麵成立了一家一模一樣的公司,最後原創始人把重要成員,客戶和錢都一票子卷走留下個爛攤子。也tmd是個人才,估計手裏上億了。這家公司的銷售和我在其他項目上有些金錢上的往來,還算有一定信任基礎。我做供應商評估時,這哥們兒剛好要離職,所以帶著老板一起來見我,意思就是要交接給他。但因為之前項目剩餘的十幾萬返點還未支付,我就話裏話外的暗示他老板。然後那哥們兒就一個勁兒的拍胸跟我保證,必須給的呀!咱倆是什麽關係!Blablabla那種屁話。幾周後,那個銷售跑過來跟我說,老板把他的提成和返點都咪了,還一個勁兒的跟我訴苦。我去問他老板,老哥跟我打太極說錢給了啊,如果銷售沒給你肯定是自己私吞了。到最後,我根本不知道誰說得是真相,但如果他們能為了十幾萬丟掉上千萬生意,那也不值得信任。第三家是家剛起步的公司,公司一共就5個人,老板是個東北人,個頭特別大,估計1米9,站我身邊像個巨人,後續跟他合作了很久,起個名兒叫大壯。我和大壯第一次見麵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他溝通方式和我太像了;直截了當,上來就跟我說我們公司規模不大,但聽到有這個項目想來試試,如果能給個機會,一定會珍惜,同時也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Wink, Wink)。後期我的確讓大壯在返點上付出了巨額的代價,也正是這種不平等的關係在他心中埋下了種子,怨氣日夜蔓延,直到背刺我的那一天。第四家是老同事Karen的公司,Karen在優酷混了一年並不如意,做慣了半個甲方的她很難放下架子再去做銷售。因此Karen入股了一家小型廣告科技公司,成為合夥人,專門負責4A媒介公司的銷售。雖然Karen之前對我有些不滿,但我倆也沒有過直接的衝突。所以她帶公司老板約我吃飯談生意時,我也給足了麵子。還記得那次見Karen時,態度和以前完全不一樣,歲數比我大的她口口聲聲的喊我哥。因為她知道,這個項目對於她們那種規模的公司來說是千年不遇的機會,而曾經的政敵便是手握她命運的那個人。最後一家,也是我最終加入成為聯合創始人的公司;老板是個湖南人(話說廣告科技這行業湖南人特多,不知道是不是湖南商會裏專門介紹過,然後鄉親們一擁而上LOL),見我時剛剛成立,哥們兒能說會道,特別會畫大餅,日後的合作夥伴起個名兒叫閆總。一開始對他的印象不深,感覺和其他供應商沒啥差別,但有一次閆總私下約我,那個局徹底改變了對他公司的印象。那天晚上我們約在世貿天階樓下的一個雪茄吧(我住在旁邊的公寓),閑聊了會兒後他說了:“你知道我們公司背後是誰麽?”,然後打開企查查給我看他們的股東結構。我看後大吃一驚!其中最大的兩個股東,分別是業內排名第一和第二監測機構的老板。更令人吃驚的是,這兩家公司常年處於競爭狀態,而且兩位老板還在公開場合撕過逼。當時我就想,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倆死對頭同時入股?雖然當初這兩位老板起到了背書的作用,但後期也成為了累贅,為日後的股東架構造成了巨大的困擾。

    考察完供應商後,我便開始策劃項目的框架。需要思考的核心幾個點是:一年5000萬的預算,到底分幾塊兒?用哪幾個供應商?和最重要的,如何從中為自己謀利。最後我決定把項目分成兩塊,最大一塊兒給閆總公司,以股份和少量返點為交換。另外一塊兒平分給Karen和大壯的公司,以巨大的返點為條件(將近30%,那時候的行規差不多15%)。其他兩家大公司被直接刷掉,一家能接觸到老外太危險,另外一家承諾的返點反悔沒信譽。為什麽當時沒把項目直接分給一家公司?因為入選的3家供應商都規模太小,一個5000萬的項目丟給一家年度流水都沒過百萬的公司,業內必定會風言風語,吃相太難看。當時也想過,自己成立一家公司,然後把項目發給自己。但問題是首先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太敏感;其次那時候我還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能幫我代持股份,即便用家人的名義也沒人能代表公司出麵,完成的日常的對接。想法成型後的下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讓姚總點頭。我倆必須是一條船上的人,項目才執行的下去,他在內部負責搞定老外,我在外部負責執行和談利益。跟姚總提“合作”前,我醞釀了很久,雖然我倆在打退總部時統一了戰線,但利益層麵的事兒從未談過。所以那段時間,我腦中反複上演和他攤牌的場景。。。到底應該怎麽開口?是直截了當的說這項目可以賺很多錢?還是慢慢的試探他?萬一他是個正直的人把我舉報了怎麽辦?即便他拒絕了,日後的工作也會非常尷尬,在公司肯定沒法混了。我糾結了將近一整周,不敢輕舉妄動。有一天,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在美國發生的一件事兒。還記得剛畢業進谘詢公司時,需要自己在公司內部Networking找項目,但大部分的Partner工作日都不在辦公室,所以隻能通過電話溝通。過程和Tele-Marketing非常相似,給一堆不認識的人打電話介紹自己。這件事兒讓我惶恐不安,所以每次撥電話前都會醞釀很久,有時盯著一個電話號碼看半小時都不敢撥。為了克服心中的恐懼,那時候刻意給自己定了個規矩:隻要眼睛看到電話號碼,就必須立馬輸入手機並按下Call!趕鴨子上架,不給自己任何思考的機會。閱曆更豐富後再想起這事兒,就意識到有時候越是思考越寸步難行,沒必要內耗活在自己的腦袋裏。不管是事業還是愛情,行動永遠大於心動。記住愛因斯坦的那句話:“The definition of insanity is doing the same thing over and over and expecting different results”,沒有行動,就永遠不會有改變。當初想起這件事兒後,我就決定來一次Hail Mary(橄欖球中最冒險的一種戰術),改變自己命運的那一刻終於到來。和姚總的那一頓飯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地點是家粵菜館子,他點了最喜歡吃的乳鴿,我在那裏緊張的一口飯都沒動,一個勁兒的和他匯報供應商評估的進展。提到廣告科技行業和西方的不同點時,我探了他一句:“姚總,國內的這些公司和美國可不一樣,黑得很!那幾個老板們說利潤率特別離譜”。姚總思考了下,問了嘴:“能有多少?” 我心想他不抵觸此話題,繼續!我回答:“估計他們公司能有40%的利潤吧,做法就是專買那些邊邊角角的垃圾流量。” 姚總再問:“你有什麽想法?” 我心裏想,他是單純的在問我覺得應該選哪個供應商?還是在暗示我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不知道,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到底應該怎麽辦?我停頓了幾秒便陷入了思考。。。然後年輕時的一些片段開始浮出腦海:被親人拋棄的孤單,寄人籬下的屈辱!被權力擺弄的無奈,那個敏感軟弱的少年。。。我不想回去!我恨那個懦夫!這才是我的人生底色,我的原始動力,我做這一切的底層欲望。而那時候我認為錢是解決所有問題的答案,它能讓我擺脫那些痛苦的經曆,終於掌控自己的命運。這些回憶讓我瞬間振作起來,cnmlb!我已經不是那個軟弱的少年!現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值得擁有更多!我不要幾萬幾萬的賺,我要幾百萬幾百萬的賺!Fuck it!攤牌吧!我激動的和姚總描述了我對供應商的規劃,和大致的返點,按照那時候的體量,一年大致能有20%的返點,1000萬現金,我和姚總對半分。而且我(家人)還會幫他代持閆總公司的股份,後期融資能賺更多。姚總聽後,微微的一笑,用英文說了句:“Interesting Plan”,雖然他沒直接回複,但我能感覺到,這哥們兒上車了!3年之內我的資產必定翻幾十倍!幾年後我的資產確實步入千萬,但並沒有帶來想象中的喜悅,麵臨的反而是空虛.。。。而早年的那些痛苦一點也沒減輕。隻能說財富還真的無法帶來快樂,隻能減少煩惱。

    姚總點頭後,並開始和我探討執行層麵的流程,他提到這些公司的規模都太小,按照他對4A集團談判部的了解,唯一能入供應商庫的方式就是客戶出一封指定函。這種操作對於客戶來說風險巨大,因為這相當於4A集團把責任甩給了甲方,萬一供應商出問題,就可以兩手一攤,說可以這公司由客戶指定。按照姚總的謹慎性格,他不可能發指定函,但他給我指了條路。姚總說原來他在4A媒介公司時,隻有日常策劃團隊知道有權利指定供應商的客戶具體是誰(往往是媒介總監),集團後端的支持部門(如談判部)根本不清楚客戶方誰是誰。所以通常他們隻看郵件後綴,和客戶公司郵箱對的上就過了。所以他給我支的招是:找個他們公司的邊緣人物,給他發一封寫好的指定含,讓他回複一個“同意”就行了。這種陰招估計也是他在4A公司多年摸索出來的,薑還是老的辣!下一步就是找這麽個棋子,還記得“玻璃屋”那個ABC管培生助理嗎?那時候為了讓她幫我這個忙,我還做了回媒婆。這姐們兒在北京的社交圈很小,之前還跟我抱怨營銷領域女性太多,根本找不到男朋友,問我身邊有沒有單身的兄弟。但我又不可能隨便找個人,因為那ABC小姑娘中文太爛,隻能給她找個老外或ABC。本來我想讓Jack豁出去幫個忙,但被他老婆給製止了LOL。所以隻能找集團內的一位同事。這位ABC哥們兒很獨特,14年那會兒剛回國,跟他有好幾次交際,中文說的很好,估計跟他在爾灣長大有很大的關係,那裏的華人太tmd多了。後麵這哥們兒也自己創業,一直在國內混,起個名兒叫Simon。當時我也不可能和Simon說我的實際意圖,所以就舉辦了一次家宴。邀請了Jack和他老婆,ABC小姑娘,和Simon。。。三對男女,這種氛圍很容易互相撮合。吃飯時,我一個勁兒的抬舉那小姑娘,說她是“玻璃屋”裏唯一的明白人,還說她老板和同事們都多麽的sb。中間還故意拉著Jack和他老婆離開了會兒,讓倆ABC有調情的機會。大家都喝的差不多後,我就開始抱怨集團的流程多麽繁瑣,用過好幾次的供應商都需要客戶審批。然後就和ABC小姑娘提議,能不能幫個忙,有個項目急著上線,如果走完整集團流程肯定來不及。我特意把指定函描述成一件特別小的事兒,還Guilt Trip她,說如果她覺得不方便,我可以找別人。說的那小姑娘也不好拒絕,畢竟小事一樁嘛。但實際上,萬一供應商出了問題(比如拿錢跑路),她必定會被問責。ABC小姑娘出了指定函後,集團談判部果然沒發現,項目順利進入執行階段。

    那時候大部分的視頻媒體都拒絕和第三方廣告科技公司對接,因為他們都有自己的廣告投放產品,所以第一個難題便是如何撬開這扇門。凡事都從小到大,一開始我並沒有找頭部視頻媒體,因為BAT太強勢,沒有先例基本上懶得理你。而且當時愛優騰(代表愛奇藝,優酷,騰訊)三家還形成聯盟,暗中商量好隻要三家都不同意,那客戶也就放棄了(誰能想到財富的誘惑能發散出巨大的能量,而這種能量BAT三家都阻擋不了)。因此第一批談判的媒體都是二流視頻網站,比如風行,暴風影音,樂視。但這些談判不僅涉及到價格,還需要協調與第三方科技公司的對接。集團談判部完全沒接觸過技術層麵的談判,所以我就順理成章的把談判權攬到了自己團隊中,由Ethan負責(這也是我把他從談判部挖過來的原因)。二流媒體很容易談,公司小決策鏈短,基本上隻要有錢賺啥都行。執行層麵,這種利用廣告平台的投放模式也非常前沿,執行策劃組的同事完全傻眼。因此我和Eddie提議把團隊中3個人借給我,劃給Derek,如果項目執行成功,就直接解散執行策劃團隊,並入我的戰略策劃部。雖然Eddie並不關注具體執行,但宏觀層麵他也清楚廣告科技的趨勢不可逆,所以他100%支持我的方案。第一波測試活動便從頭部媒體(優酷,愛奇藝,騰訊)切出20%的預算分給了這些小煤體,以及Karen和大壯的公司。上線前,我與Ethan和Derek倆人強調,這個項目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他們必須全力以赴!但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運完全放在這倆小屁孩兒手上,所以我找了監測公司的老板。為什麽要找監測公司?因為他們的角色相當於裁判,所有廣告活動執行後,監測公司都會出一份報告,告訴客戶各種KPI是否達標。這也是為什麽監測公司投資了閆總的公司來做廣告投放,因為如果自己下場,就相當於又是裁判又是運動員(後期和他們翻臉後,監測公司也的確做了此事,成為了我和閆總的競爭對手)。當初監測公司的老板也很直接,當著我和閆總的麵說我們不可能讓這個項目失敗!咱們先觀察,KPI達標最好,萬一不達標,後台改數據不就得了。哈哈,好吧,中國各行各業做起假來真tmd一流。項目結束後,KPI超額完成50%,姚總在內部把它包裝成本地化的創新型案例,我也趁勢徹底收編了執行策劃組,和集團談判部的權力。從此之後,我便成為獨裁者,所有媒體都需要上門拜訪談“框架”(主要是談返點)才能被推薦給客戶。愛優騰三家一看架勢不對,如果不完成對接,預算都要被二流媒體分走了!但哪一家都不想做叛徒。過了段時間,Katie私下找我,並與我透露騰訊內部有些動搖,如果我能承諾把優酷一半的體量分給騰訊,她可以把這扇門撬開。我表麵答應了她,但心想隻要一家動搖,這個“聯盟”就會瞬間瓦解。緊接著,我約了愛奇藝的渠道,並跟她透露騰訊已經同意了對接,如果不趕緊上車就別怪我無情切走你們的預算。其實我知道這些媒體銷售賊的很,圈子小,她必定會去騰訊核實。而技術對接這種事兒在媒體內部涉及到多個部門,根本隱瞞不了。就這樣,騰訊和愛奇藝同意了和閆總公司的對接,唯獨優酷仗著“流量第一視頻媒體”稱號在那兒繃著。所以我一揮手就把他們一年3000萬的預算分給了騰訊,愛奇藝,和其他幾個二流媒體。當時優酷的銷售急得很,但認為他們是業內最大的視頻媒體,不可能不投放他們!因此哥們兒天天跑姚總那兒投訴,但姚總和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他就把責任往總部身上推,說這是集團規定,如果不對接,他也交代不過去。一個季度結束後,優酷的體量YOY下降100%,投放量為0!他們終於繃不住了,立馬和閆總的公司完成了對接。但即便對接後,我也沒恢複愛優騰的體量,因為二流媒體都有返點,所以我也正好借著頭部媒體不配合的由頭把大量預算切到了小媒體上。

    所有視頻媒體都對接完畢後,項目徹底結束,Eddie也拿著此項目內部到處炫耀,還在業內贏得了好幾個獎項。我也把項目的過程寫成了3篇文章,發布到英國行業媒體的專欄上。結果英國的媒體對此項目特別感興趣,特意約了我和公司的CEO(那個印度姐們兒)做了個訪談,也算是給她長臉了。這事兒發生後,印度姐們兒就格外的重視我,把我拉到亞太區的管理層會議(在巴厘島,當時還帶我老婆免費度了假),又把我拉去上海總部,給公司管理層講項目的經驗。這個過程中認識了許多總部的重要人物,一部分後續也成為了我的客戶。“路演”結束後,印度姐們兒特意單獨約我喝咖啡,說她想把我調去上海總部,成立一個新的廣告科技部門,讓我做部門的頭兒,年薪提升到100萬。雖然職位和薪資都有提升,但調到總部就意味著我需要放棄和姚總的合作(和背後巨大的灰色收入),而且天天在總部那麽多人盯著,很難和供應商談利益。想來想去,還不如繼續在分公司做個遠離朝廷的山寨大王。決定後,我以不想遠離家人為由拒絕了印度姐們兒(因為這種理由最難被反駁),她很失望,估計無法理解我為什麽會拒絕一個這麽好的Offer。但她不知道的是,我的野心遠遠大於做一個打工人!

    15到16年這段時間,我成功的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財富積累從幾十萬瞬間到了幾百萬。當時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姚總賦予我的,是他成就了我。但現在往回看,其實我也成就了他。他謹慎的性格意味著不會冒太大的險,而我的無畏最適合衝在前線,成為他手中的那把刀。還記得那時候姚總和一些媒體開玩笑,說如果他女兒大一點肯定會許諾給我(她女兒才5歲)!這其實是個暗號,代表他對我絕對的信任。如果媒體領悟了他的意思,就知道我其實才是他的代理人,跟我談利益等於和他談。我曾經以為這種信任和兩個人之間的友誼是永恒的,但實際上隻有利益的捆綁才是永恒的,一旦有分歧,每個人心中的小算盤就會被喚醒。姚總如此,我也不例外。。。都說商場如戰場,下階段創業後的博弈將會越來越陰暗。

     

    16年【北京】- 垂簾聽政的操縱者

    16年年初,我在公司的聲望達到頂峰,團隊不斷壯大,一共20來號人。那時候簡是稱霸一方的土皇帝,呼風喚雨,幾乎每天都有媒體請客送禮。身為我老板的Eddie都得敬我三分,畢竟在亞洲混了那麽久,他也看的出來我和姚總的關係很不一般。有一次我拎著個健身包上班,Eddie就上來開玩笑:“What’s that you got there? Bag of cash?” 我笑著回複他:“Yeah! You want some?” 這就是廣告圈的特點,業內太多錯綜複雜的關係,一個人拿不拿錢問一圈就知道。雖然Eddie中文不咋地,但肯定有人跟他八卦,哥們兒隻是看破不說破而已。對於他來說客戶穩定,開心最重要,其他的一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Eddie之外,公司內還有一位同事也心知肚明,傳統策劃組的群姐。有一次群姐找我聊天,說感覺傳統媒體早晚要沒落,這樣下去沒前途,希望能和我多交流學習互聯網策劃。那時候群姐剛休完產假,休息了整整一年的她危機感極大。而她的性格屬於穩穩當當,按部就班的那種。如果她都主動要求改變,說明我那火箭般的上升對她觸動極其深刻。當然也有可能是一孕傻三年的危機感,總而言之她的野心終於被喚醒。在國內,大部分領導都喜歡用無能的忠臣,而我恰恰相反,我更喜歡用有野心的猛將。因為這幫人更容易混出頭,成為日後的客戶或合作夥伴。因此我很欣賞群姐的野心,每周都和她固定一個時間吃頓飯,總結近期一些項目的經驗,我倆的友誼也加深了不少。那時候做夢都不會想到,群姐和我的命運終將交織在一起。最初是利益把我和她深度捆綁,最終也還是利益讓我和她反目成仇。群姐的背叛將是我終身的遺憾,而這個故事的開端便是閆總。

    那時候閆總公司是業內第一家與所有視頻媒體對接的廣告投放平台。成功拿下第一個大型客戶後(姚總公司),他就四處奔波,拿著案例試圖開拓其他外資品牌。但問題是他的英文太爛!一碰到老外就傻眼,這種重要項目常常需要和總部以及外派老外溝通。有一次他約我吃飯,開玩笑的說:“要麽你加入我們公司吧?以你的背景肯定能拿下很多外企。” 我聽得出來,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試探我。那時候我的野心巨大,給自己立下了一個目標:在40歲之前賺一個億!(還有幾個月就奔四,看來這目標實現不了!)即便按照那時候一年500萬的收入,也得20年才能到一個億。當初看到廣告科技領域動不動就大幾千萬的融資,所以我也蠢蠢欲動,感興趣的追問閆總:“如果我加入,2年內能賺多少錢?” 閆總沒有直接回答,因為那會兒公司的股東架構一塌糊塗,A輪也沒著落。但極其會畫大餅的他回複了一句:“具體多少現在說不好,但賺錢不能靠加法,要靠乘法。” 這句話打動了我,心想拿返點也許是賺取第一桶金的方法,但發大財還得靠資本運作。馬雲,馬化騰,李彥宏,哪個大佬不是靠資本身價翻倍的?雖然願景很美好,但後麵才知道融資那些錢根本塞不進自己口袋。閆總承諾隻要我加入,就會成為公司第二大股東(加上給姚總代持的股份),但需要給他一些時間把天使輪的兩位大佬清出去,再告知具體比例。一貫衝動的我當場就答應了他,心想為了日後巨大的財富放棄一年500萬也值得!現在往回看,那時候真tmd sb!當初隻有那500萬是實打實的。自己多少股份,日後是否能融資,融資後是否能套現,具體套多少?這些都是未知!為了一個美好的願景放棄實際利益,簡直是太天真了!

    決定離職後,我第一時間找姚總吃飯。他非常驚訝!說我們這一年的努力不應該就這樣被荒廢了,他還提到其實創業和繼續做他的代理人不衝突。當初他說的一句話我現在都還記得:“你不用總衝在前頭嘛,清末慈禧太後,垂簾聽政知道不?” 姚總提議離職前推一個傀儡上位,我在背後操縱一切,具體這個人是誰我來定。同時他會要求Eddie給我掛一個顧問的頭銜,表示他對我的信任。現在回想,他這麽做也是在保護自己,畢竟引入新人入局有一定的風險。如果那個人不靠譜,嘴不勞或做事情不利索,最終遭殃的是身在甲方的姚總。而且經過一年多的金錢往來,他對我已經完全信任,每次給他現金時清單一眼不看(上海的客戶可不這樣,賬算的那個清楚咧)。當初還好姚總一巴掌打醒了我,不然我就真放棄了那一年500萬的灰色收入!還有件有趣的事是我和印度姐們兒提離職時,她完全沒有試圖挽留我。估計我拒絕升職時,她就預料到這天早晚會到來。當時這姐們兒還專門從總部飛了趟北京和我吃飯。見麵時,她試探我:“I hear Mr. Yao (姚總) really admire your talent! It’s a shame you have to leave, but there are plenty of accounts within the group that can be future clients for your startup. I hope we can keep the status quo for this client.” 哦?這姐們兒話中有話呀。。。這麽隱喻的一段話我居然聽懂了,終於算個合格的中國人了。來,翻譯一下印度姐們兒的意思:“我知道你和姚總有利益關係,公司裏還有很多其他客戶也許能和你的創業公司合作,所以別亂來把姚總的生意帶走(不管是給自己的還是競爭對手),咱們互惠互利。“ 一老外,和一個假ABC用最本土化的方式溝通,也是個挺逗的場景。這印度姐們兒是我見過最接地氣的老外,太tmd懂中國了。後麵她一路飛升,跳槽另外一家4A集團成為亞太區CEO。現在回想,那時候還是太仁慈,認為生意慢慢做,細水長流,不能吃相太難看。但日後才明白,中國速度太快了。一個人在重要的位置能坐幾年?2-3年封頂了!大環境也是一年一個變,甚至一個季度一個變。後麵的一位合作夥伴更是讓我意識到:得勢的時候就得毫無底線,能撈多少是多少,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打探我的意圖之外,印度姐們兒還讓我給她推薦一個人,把她一心想成立的廣告科技部門搭建起來。這個職位很重要,日後如果想碰公司內其他客戶,必定要通過此人,所以得放個自己人上去。當初考察國內廣告科技公司時,接觸了個有趣的銷售,東北人,起個名兒叫凱哥。凱哥做銷售前在另外一家4A媒介公司做策劃,最重要的是英文還算過得去,能和印度姐們兒溝通。做過銷售的人普遍都比較靈活,隻要我推他上位,日後一定能以利益換取生意。凱哥後期也的確沒讓我失望,連續給我推薦了好幾個客戶。但他最有趣的故事還在後麵,是他把我帶入了幣圈,最終虧掉了幾百萬LOL。

    和姚總商量完後,我的難題便是到底推誰上位。外麵找個人怕不了解底子,上位後過河拆橋。最安全的選擇還是提撥自己的親信,Jenny或Frankie。這倆人各有千秋,Frankie英文更好能忽悠老外,但年紀輕輕,不成熟,最大的問題是太tmd好色!記得有一次和他一起去上海總部出差,我的航班延誤,他先到。難得女朋友不在身邊,哥們兒就開始不安分,想著去找樂子。但又不知道去哪兒,上了個出租車就問司機。結果師傅把他拉到個黑店,進屋褲子一脫,好幾個大漢破門而入問他要錢。Frankie也比較機智,帶著他那口粵式國語說自己是個英國人。別亂來!不然就去大使館報案。中國警察對待外國人可不一樣!話撂下扔下2000塊錢就跑了。我下飛機後Frankie跟我提起這事兒,說他不小心落下了一張名片在屋子裏,問我那些流氓會不會去公司找他。我當場就笑噴了,說:“你tmd就不能等我嘛?別想那麽多,走!我帶你去上海的場子。” (兄弟們,別急!後麵我去上海發展時再細講當地的夜場)總而言之,經過這事兒後我就一直對Frankie放不下心。Jenny的問題在於沒什麽野心,畢竟北京姑娘,家裏條件不錯,英文也的確不咋地。當初我猶豫不決,所以打算用離開前的兩個月讓他倆單獨麵對一個挑戰,並觀察他們的應對方式。這個挑戰來自集團內部另外一個部門。那時候整個行業都看到廣告科技勢不可擋,所以幾乎所有4A集團都成立了專門負責這個領域的團隊,我們集團也不例外。負責這個團隊的是個特別漂亮的上海姑娘,個子高挑胸器巨大,靠勾搭大佬上位,起個名兒叫Mia。Mia一開始在穀歌,結果給老外高管當小三,別人老婆鬧到公司。混不下去後又來到4A公司,抱上個台灣老板的大腿,成為廣告科技部的頭兒(她的部門和凱哥不一樣,一個在公司內,一個集團層麵)。之後這姐們兒繼續走獻身路線,成為一家4A公司的CEO,幾年後又成功轉型甲方。隻能說不管女性是否豁得出去,都得學會利用自己的美貌(參考《我有一個批》)。那時候Mia看到姚總公司成為集團內第一個應用廣告科技的客戶後,就一直想收編我的團隊。但實際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因為Mia想讓客戶付出更高的服務費,但提供的服務和我團隊沒有本質性的差別,因此姚總就一直沒答應。但她也持續在內部通過集團給印度姐們兒施壓。所以我決定利用這個相對可控的危機作為試驗田,來觀察Jenny和Frankie倆人阻擋外界威脅(和保護自己盤子)的能力。現在往回看這事兒,一旦朝廷決定要剿匪,那就意味著我那小山頭終究難保,下場隻有一個:招安。日後結果也的確如此,幾年後我親手搭建的團隊在姚總退休和Frankie離職後最終被集團收編。但16年那會兒,我們那幫土匪能耐的很,為了錢財根本不屌集團,畢竟有姚總撐腰,Jenny和Frankie隻需抵擋內部壓力。Jenny性格特別認真,每次開會都有條有理地和Mia溝通,說我們團隊負責客戶所有的互聯網預算,如果把廣告科技這塊兒單獨切出來,就無法做Holistic Planning。這個理由非常合理,但架不住Mia仗著集團老板的寵愛撒潑打滾。Frankie對付Mia這種方式倒是比較有趣。每次開會一提到要點時,Frankie就一副Deer in Headlights Look,然後用他那口港式普通話回複:“我不明白啦,裏能不能載說一遍?“ 搞得Mia大火,覺得此人特不靠譜,最後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別外,姚總也跟我說了件關於Frankie的搞笑事件。Frankie第一次單獨和姚總的老外老板開會時,就被連續問了好幾個刁鑽的問題。Frankie根本答不上來,所以就說他需要回去和團隊以及媒體溝通後再提供反饋。下次Frankie再見到那老外時,哥們兒又提出一堆其他的問題,有些甚至和他上個會議上的觀點完全相反。然後Frankie依然給出了同樣的答複。姚總提起這事兒時哭笑不得,說Frankie和你的風格太不一樣了!你每次都當場解決問題,直截了當。這哥們兒像遊戲裏盜賊似的總躲閃,躲到最後連老外自己都忘了最初說了啥。現在往回看,Frankie讓我意識到:不是所有的衝突都需要正麵解決,每個人的性格決定了他處事為人的方式,而他那種能躲就躲的風格也的確是一種策略。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最終決定提拔Frankie。其實我也一直傾向於他,畢竟一起嫖過,算是典型Good Ol’ Boy’s Club的做法了。對,對女性很不公平!無論東西方,女性在職場都缺乏這種拉近關係的場合,這也讓我更佩服那些身懷Debuff還能上位的女性。當初Jenny也因為沒被提拔感覺丟了臉麵,最終離職去了家私營企業。我正式離職的那一周,帶著Frankie去姚總那兒拜了個山頭,場景像黑社會二把手帶著小弟見老大似的。我和姚總提到:Frankie是多年的兄弟,大家可以一起合作。同時也和Frankie強調了幾個需要格外“照顧”的供應商。會麵結束後,姚總把我拉到一邊,問:“咱們需要切出一部分給他麽?”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倆人變仨人,每人手裏那塊兒餅不就更小了麽?我跟姚總說:“您別擔心,要分也是從我那塊兒分,先等這哥們兒坐穩再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Frankie果然沒讓我和姚總失望,他在內部行事低調(不像我總是要搞出個案例出來),能自己解決的事兒絕對不通知總部,把山寨大王這位置坐到了極致。Frankie證明能力後,我便把我那50%切出一半分給了他,這樣仨人就徹底是一條船上的人。那段時間,華北所有的媒體銷售都知道,想做姚總公司的生意,需要找的人不是姚總,也不是Frankie,而是看似在局外的我。

    姚總和Frankie那邊安頓好後,16年Q2末我正式離職加入了閆總的公司成為聯合創始人,同時掛CMO頭銜。那個階段,閆總的公司還在天使輪,公司10個人都不到,一起擠在光華路一棟老樓裏,辦公室也就120平左右。講講當初團隊的幾個核心成員:閆總,最早在甲方,混了幾年後又去了家本土廣告公司,4A圈內都叫他土鱉,因為英文不好,背景不夠閃亮。CPO和CTO,倆人原來是暴風影音的搭檔,一個負責產品,一個負責技術。當年暴風影音的廣告係統由這倆人一手搭建。據說他們加入閆總團隊時,暴風剛好要上市,放棄的期權也值個幾百萬呢,算是非常有理想的倆人了。下一位COO,是閆總原來在本土廣告公司的老部下,很踏實的一個人,心思縝密,非常適合運營和內部管理。那時候大家分工明確,閆總主要麵對投資人,搞錢和資本運作。我對外負責銷售,COO對內負責運營。CPO和CTO分別負責產品的規劃以及研發。現在回想,那時候氛圍特別融洽,大家齊心協力想著一起打江山。A輪後,反而人心渙散,各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國內很多創業公司都這樣,一開始利益談的不清不楚。。。沒錢時問題不顯著,反正大家一起餓肚子。一旦開始賺錢,就必定會有人心裏不平衡,最後要麽內耗導致重新分配利益,要麽開啟內戰(大多數是後者)。我加入公司那會兒,根本沒有一個專屬的銷售團隊,當初連個像樣的產品介紹和PPT都沒有,所以第一件事兒就是招聘和定銷售政策。管理銷售團隊倒是比較簡單,願意做銷售的都是有野心的人,一群狼最關注的點就是羊有多肥。隻要利益到位,銷售非常容易管理,每個月看數字,達標繼續,不達標走人。因此我給銷售團隊定的提成比例非常高,20%!早期公司在資本運作層麵也隻關注流水,不要求利潤,所以隻要能增長多高的提成都可以商量。但高額的提成也是一把雙刃劍,它意味著更加嚴格的KPI。當初我定的規矩:3個月不開單滾蛋!其實對比其他公司,這已經非常仁慈,很多公司一個月不開單,銷售就嗝兒屁了。那時候我把銷售過程分為三個階段:破冰,相互了解,談利益。破冰我最不擅長,就是從不認識到能搭上話的階段。破冰的核心就是不要臉!客戶不見你就天天蹲他辦公室,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就階段性慰問,發那些複製粘貼的段子。還別說時間久了有些人真的會感動/鬆軟。這個階段女性有絕對的優勢,隻要長得漂亮,客戶多少都願意見個麵。相互了解階段最長,以了解客戶需求,內部架構,和介紹業務為主。能把客戶約出來到私密場合,基本上就進入談利益的階段了。我對銷售的要求就是不管你用什麽手段,順利把客戶給約出來,隻要做到這點他們的任務就完成,我來談具體業務和返點。

    再聊聊我北上廣三地跑銷售遇到的一些人和事兒。先說北京,畢竟是自己的地盤兒,人脈最廣闊。在北方做生意兩個特點:第一,吹牛逼的人極多,需要學會辨別哪些人真有權,哪些人純打嘴炮。如何辨別很簡單,就是讓客戶做一件實際的事兒,看他是否能兌現。比如邀請你給公司老板做一次正式的業務介紹。第二,圈子比較封閉,關係比上海廣州都更重要。如果沒人給你背書,北京的客戶很少見不認識的銷售,Cold Call基本上沒戲。一旦和客戶有合作曆史以及信任基礎,就會持續很久。感覺北方的客戶更喜歡吊死在一棵樹上,這樣更容易保護自己,隻從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手裏拿錢。這種特性也許和北方的國企偏多有原因。那時候北上都招了幾個銷售負責當地的對接,北京當初有倆人,一個是我之前提到過網盟公司挖過來的北京男孩兒,另外是個從其他廣告科技公司招來的北漂妹子。北京市場的問題是外企太少,國企私企普遍認為廣告科技沒啥用,都是資本吹出來的噱頭。因此北京的倆銷售最終都無法開單。還記得入職一個月後那北漂女銷售找我訴苦,說大部分接觸的客戶根本沒這個需求,然後就開始扯東扯西說她家人生病了,自己沒心思,最後坐我麵前哭。我tmd第二天就讓HR把她開了,qnmlb的不想幹了就直說還瞎jb扯淡。其實這妹子長相不錯,打扮打扮肯定能開單,說白了還是豁不出去。另外那個北京男孩兒特別努力,每周跑好幾個客戶,而且真的是那種低三下四的天天慰問哈著,這活兒我還真幹不來。當初看他這麽努力,我就把自己談下來的一個車企客戶分給了他,讓他至少有些提成拿。說到汽車客戶,這裏插一段關於汽車行業的八卦。國內的汽車行業可是撈錢重災區,因為營銷預算太tmd大了,錢一多就一堆人盯著,每年不管國資(一汽,上汽),還是外資(寶馬,奔馳)都有人被舉報貪汙。16年那會兒北京寶馬爆出個大的,那時候市場部負責人曹傑被內部員工實名舉報給總部,通過空殼公司洗錢,外麵還有個皮條客專門幫他操作這一切(和我與姚總的關係相似,其實當時很多客戶都和4A公司的高管有這種關係,4A在這塊兒本地化的非常徹底)。那個“皮條客”是北京另外一個4A媒介公司的高管,和我同級別,我倆通過媒體代理商大會認識。那時候在北京4A媒介圈,一共就三個有點規模的集團,所以隻要有人出去麵試,我們高管之間互相打聽一下,就知道這個人是否靠譜。而且有時候也會一起參加比稿,知道自己公司沒戲時,相互打個招呼,不放低價惡心對方。那時候我也找過她談寶馬的業務,但最終沒入圍,估計利益沒到位。當初這封舉報信火遍汽車行業,各大垂直都在報道,我的朋友圈裏也被刷屏。但你們猜最後咋地了?對!啥都沒發生,曹傑被“離職”後這事兒就不了了之。這就是外企的一貫操作,基本上不會走法律程序。據說這哥們兒當初太貪,砸了很多人的飯碗兒,最後同事們聯合在一起把哥們兒給舉報了。在甲方做事兒還是得悠著點,要賺錢大家一起賺,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別說砸人飯碗了。八卦扯完了,繼續講那北京銷售的事兒,我把客戶分給他後,哥們兒還挺高興,一個勁兒的跟我表忠心。結果發工資時,閆總把他的提成扣掉了一半,因為有人給他打小報告說客戶是我分的。那男孩兒當場就不幹了,立刻跟我提離職。雖然小事一樁,但在我心中埋下了個種子,認為閆總這人不夠大氣。按照金額來算,一年也就多給這男孩兒幾萬塊錢,當時也沒缺錢到這種程度。後期也發生了好幾件類似的事兒,讓我和閆總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北京跑客戶時還記得的一個人,當初在另外一家4A公司負責微軟的策劃總監。這個姐們兒特別有眼光,看到了4A公司正在走向沒落。所以在16年那會兒選擇加入了字節跳動,那時候抖音都還未正式上線,字節唯一拿得出手的應用隻有今日頭條。有一次跟她吃飯,她還勸我去做字節的銷售,說我的國際背景搞外企肯定不是個事兒,按照我的行業資曆估計能做華北銷售的頭兒。當初我還一臉的嫌棄,心想去了大廠又沒股份,野在外還有一堆灰色收入,我tmd才不去呢!快進到21年,這姐們兒成為了字節廣告商業化的頭兒,年薪至少200萬,最重要的手裏期權價值大幾千萬,算是享盡了字節上升期的紅利。隻能說自己沒那眼光吧!總而言之特別討厭字節這家公司,簡直是廣告行業的攪屎棍。關於字節的故事後麵還有很多,以後再扯。

    相比北京的慘淡,上海的生意反倒蒸蒸日上。一方麵遍地都是外企,另一方麵當初的銷售團隊也非常給力。上海客戶的特點就是不管你是誰,認不認識,至少能見上一麵。和北京客戶相反的是上海人從誰那兒都敢拿錢,而且很少吹噓,基本上說到辦到,商業氛圍對於創業型公司來說很友善。當初銷售團隊核心的倆人:第一,原來暴風影音一老銷售,上海人,最早做房地產,見過各種各樣奇葩的人和事兒,後麵還有些他的故事,起個名兒叫老範。老範這種銷售我最傾佩,因為暴風影音屬於二流甚至三流視頻媒體,根本沒有大廠光環。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客戶還願意投放廣告,那麽看中便是這個人,與平台無關,哥們兒去哪兒客戶都願意跟隨。第二,一個原來在甲方的東北小姑娘,這妹子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是性格很好,屬於Tomboy類型,見幾麵就能和男客戶稱兄道弟。記得有一次去見一個客戶的市場部老大,這妹子緊張的很,說沒見過職位這麽高的客戶,要特意打扮下。結果會和時,我差點連人都沒認出來,那天這妹子第一次走OL風,職業裝踩個高跟,上樓梯時差點沒摔死,把我給逗的LOL。靠著這倆人,上海市場在短短的半年內業務就過千萬,占公司一半的體量。那時候上海最大的客戶是個母嬰品牌,我和老範磕了好幾個月才拿下。一開始這客戶自己找上門來,因為他們在歐洲總部的老外看到我寫的一篇文章,認為我們公司在中國是這個領域的專家,所以通過LinkedIn聯係我。和客戶上海團隊介紹業務時,他們露出很明顯的敵意,認為我是老外派來專門盯著他們盤子的。雖然老外給了我一張入場券,但本土團隊手中握著最終決策權。因此,我得證明給本土團隊,其實我並不是敵人,而是可以幫他們一起搞死老外的盟友。有一次和老外通電話,他透露了一些對中國市場的規劃,然後我就一直套他話,讓他說出更多信息,這樣我就能反手告訴本土團隊(tmd像無間道似的)。那sb老外沒讓我失望,在那兒瞎逼逼了半個小時,聊的可起勁兒了。通話後還給我發了封郵件,寫了一堆敏感信息,比如他們的預算,什麽時候發起比稿,要邀請幾家供應商。我看後直接給本土團隊的品牌總監打了個電話,證明給他看我是站在本土團隊這邊的,而且還說了些特別惡心的話,什麽中國人要團結啊,這幫老外手伸的還挺長啥的(搞笑的是後麵和這哥們兒閑聊,他也是個外籍人士)。當初這品牌總監也是個狠人,讓我把郵件轉發給他作為老外泄露內部信息的證據。。。雖然這樣做等於和老外撕破臉,但我知道,不這樣做就永遠拿不到這個客戶的生意,所以我絲毫沒猶豫就把老外給賣了。事兒後,老外特別生氣的給我打電話,我隻能甩鍋,說我們銷售團隊的郵箱都是共享的,是老範把郵件轉給了本土團隊,我一定會處罰他!這事兒發生後,本土團隊對我們公司的態度180度大轉彎,幾周後就開啟了正式合作。

    那時候每周至少兩天都在上海奔波,創業公司也沒錢,住的都是如家漢庭這種級別的酒店。記得在4A公司出差時,住的都是龍之夢這種5星級酒店,落差非常蠻大。所以說人不能在大公司呆太久,習慣這些Perks後就無法再放下身段。話說還記得有一次住龍之夢時,大早上坐電梯,一個長得像個模特似的姑娘上來,穿著特別妖豔。上電梯後,姐們兒就各種喵我,然後湊上來說了句:老板一個人啊?感覺這妹子應該是個外圍,專門在這種高檔酒店找有錢銀。大早上應該是“加班”了一宿剛要回家,正好遇上我看看能否把晚上的活兒提前接了,很佩服她這種敬業的精神!當初真想把她帶回屋瘋狂輸出,但怕她給我下藥醒來躺在浴缸裏缺個腎。在上海跑業務時,還記得一個人,在4A公司和我級別差不多的一兄弟,認識他時哥們兒正好要調去紐約總部。業內傳聞說他靠睡集團女老板上位,人生贏家對吧?錯!那女滴是個虎式坦克。當初業內一提到他,就各種笑話,什麽“按F進入坦克”,這兄弟怎麽下得去口,為了事業也真是拚了!後續也有和他做生意,起個名兒叫Jason。那時候和Jason聊天,我一個勁兒的勸他別去美國,還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他那邊無聊的很,去了也是吃喝等死。結果這哥們兒在美國接觸到了一些早期做亞馬遜的中國商家,然後18年回國開了家跨境電商公司。疫情那會兒全球供應鏈癱瘓,趕上了出海的風口,賺了一大筆錢,公司值十幾個億。現在回想,啥事兒都不是絕對的,美國市場相對成熟但也不代表完全沒機會。人一旦開始有“看破一切”的那種態度時,思想就會封閉,所以說Steve Jobs那句:“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非常有道理。

    北上講完,再聊聊廣州。雖然廣州的外企數量沒上海多,但有幾個大家夥一直在那邊撐著。感覺廣州4A行業至少一半的人員都在服務這幾個外企集團。16年那會兒閆總還沒在廣州開辦公室,所以每次出差就像個流浪漢似的,在各大客戶辦公樓的星巴克四處遊蕩。那時候廣州一共開拓了倆客戶,第一個由暴風影音銷售負責人介紹,這姐們兒特牛逼,東北人,出校就加入暴風從基層銷售一路幹到總負責人。業內八卦都說她是馮鑫(暴風老板)的情婦,不管此事是否屬實,無法忽視的是她業務能力真的很強。當初她給我們介紹了個當地出了名難搞的客戶,KPI特別變態,不達標不付錢。這個客戶投放量很大,因此閆總擔心萬一項目做砸,公司財務報表上就會有個巨大的窟窿。那時候正好在談融資,為了體現第一年就盈利不敢冒這個險,所以他專門開了一個新主體來做這個客戶的生意。為了和公司主營業務撇清關係,閆總還提議找另外一個人作為新公司的日常對接窗口(意思就是找個替死鬼,萬一項目做砸了直接甩鍋給新人,也不影響公司名聲)。當初我心想群姐不是一直想轉型互聯網嘛,就把她給忽悠了過來做新公司的總經理(雖然掛這頭銜,但公司根本沒人,就是個光杆司令)。項目上線兩周後,群姐看著KPI進度根本無法達標,而且已經虧了20萬。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我把項目直接叫停,長痛不如短痛。那段時間群姐整天垂頭喪氣,說她出來做的第一個項目就失敗,自己能力不行,要麽還是回大公司吧。我勸她留下,並忽悠她以後會有更多項目,但實際上那個時間點對新公司的業務一點規劃都沒有。當初我一直想不清楚為什麽群姐留了下來,要是我早就撤了!幾年後我們閑聊時我問了她這個問題,她說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可能就是覺得和我在一起做事兒能賺大錢吧。。。她的直覺沒錯,新公司在17年年中轉運,拿下一個重量級客戶,公司流水將近大幾千萬,我和群姐也通過各種手段,成功的把公司從閆總手中奪走。所以說,不用太在意失敗, 當一扇門關閉時,另一扇必定會打開。項目結束後,暴風那姐們兒還跑過來問我要返點,說要給客戶。我當場就拒絕了她,tmd項目賺錢才給返點,我搭進去了20萬給個jb返點!幾年後,一個廣州的朋友告訴我這個客戶是當地稀見的清官,從來沒要過返點,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公司的KPI極其嚴格,想撈錢的話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後麵還遇到個又想撈錢又事兒逼的女的,那個戲精想著都來氣!)。這也讓我恍然大悟,暴風那姐們兒當初打著客戶的旗號來要錢是純tmd在框我!她這種不要臉和不擇手段真讓人欽佩。再講講第二個客戶,這客戶可是個行業巨頭,當初招集了業內幾乎所有的廣告科技公司來應標。我們去開會時,一屋子的人,還有總部派來的老外,要求全程英文提案。那時候沒幾個本土廣告科技公司能做到流利的英文提案,所以這點給客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提案結束一周後,有個廣州4A公司的哥們兒找閆總,說他能幫我們搞定客戶內部,但需要打點好幾人,具體是誰沒說。當初我和閆總都半信半疑,但在廣告業這種代理人模式非常普遍,所以我們答應如果贏得項目,可以拿出20%的返點作為利益交換。過了段時間後,這哥們兒和閆總說按照內部流程,客戶需要派人去公司考察,還需要填寫一個幾十頁的技術文檔。技術文檔要求全英文,涵蓋各個領域:架構,數據,安全,等等。那時候也沒有ChatGPT,穀歌翻譯的那個挫啊。。。最後我和CTO/CPO仨人花了兩天才搞定。整個投標過程那哥們兒都在給我們透露重要信息,以及具體的時間點,因此我們也確定此人就是客戶的代理人。投標結束後,我們公司果然勝出,項目金額幾千萬,按照20%返點,客戶一年也不少,真tmd暴力。

    就這樣,我在北上廣三地跑了將近一年的業務,公司流水增長5倍,從不到1000萬到將近5000萬。有了一定的體量,閆總也開始了資本層麵的運作,第一步便是把天使輪那兩個監測公司的大佬清出去。其中一家的老板比較友好,開了個價:1000萬出售20%的股份。另外一位老板看到我們業務增長凶猛,開了個天價(具體多少我不清楚,估計5000萬以上)。那時候5000萬的流水背後有將近1500萬的利潤,如果兩位老板都開1000萬,並可解決這個曆史問題。但因為其中一位開價太高,閆總根本拿不出,就留下了個隱患。公司A輪後,這位老板持續坐地起價,導致至今問題還未解決,22年我歸海後閆總和這哥們兒還在官司中。雖然當時股東架構複雜,但這種增長率對於資本來說還是誘惑巨大,因此在16年年底我們順利完成了A輪,大幾千萬的融資和將近5個億的估值。融資結束後,閆總兌現對我的承諾,我成為公司第二大股東占10%。當時用家人的名義簽了一大堆協議,我根本不懂這玩兒,那一遝子紙看都沒看。現在回想,的確也沒必要看,在國內創業,如果創始人不厚道,想搞小股東有一百種方法,股東根本沒有法律上的權益。在國內做生意指望法律幫你解決問題的人,隻能是趙家人。有時候官司打贏了也執行不了,找法官還tmd不如找黑道騷擾老賴管用。資本方入股後,背後的LP還派了個親信過來公司任職,一方麵成為內部的眼線,另一方麵幫我們打通一些業內的資源。這LP牛逼的很,50來歲上海人,早期是家4A公司談判組的頭兒,那時候還沒有互聯網,廣告投放選擇極少:要麽戶外大牌,要麽央視。這哥們兒在4A公司積累夠人脈後,就做了個央視代理,那個年代的腐敗,肯定賺翻了。老哥40歲後就退休做投資,他堅守一個原則:不投廣告業之外的企業,隔行如隔山,不在業內根本看不清公司是否有發展前景。還記得和他喝茶時,在閔行那邊的一個茶館,哥們兒就住在周邊的別墅區。老哥一嘴上海口音跟我和閆總說:在上海想見哪個客戶或4A公司都可以來找他,很多都是他那個年代的兄弟。事後證明這哥們兒還真不是在吹牛逼,他給我介紹了上海最大4A集團談判部的頭兒。為什麽不介紹CEO?還記得我之前說的每個外企實際掌權人都是老外底下的大臣嘛?這個談部的頭兒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雖然頭銜聽上去沒那麽nb,但他才是正真的老江湖。據說哥們兒最早是上海文廣一領導的司機,2000年代4A公司剛開始入華時就加入公司,作為外企和央企之間的橋梁。還記得LP帶著我和他開會時的第一句話:“大家都是一伽寧,有什麽能幫到的直說”,那場麵也是夠氣派的。後續這位4A老江湖和我提議想收購我們公司。當初看到國外廣告科技行業大量收購的案例後,我也有這種快速變現的想法。但和閆總聊這種可能性後,他表示時間還未成熟,B輪後才會利益最大化,而且他的野心是把公司做上市,成為國內廣告科技領域的標杆。雖然我也讚同閆總的判斷,但這件事兒反映出我和他在公司長期發展上的分歧。對於一個創始人來說,一個公司就像自己的孩子。但對於我來說,公司隻是個賺錢的工具。下階段也正是這種分歧導致我倆翻臉,最終踏上兩條完全不一樣的路。

     

    17年【上海】- 背信棄義的梟雄

    17年年初A輪融資正式進賬,閆總便開啟了翻天覆地的變革。第一,北上廣三地重新選擇辦公地點,雖然樓盤沒那麽時尚,但麵積絕對夠用,創業型公司講究的是性價比。第二,大規模的招聘,公司員工從最初十幾個一下子躥到80來號人,60%碼農,30%運營,5%銷售,5%支持部門。為什麽銷售數量那麽少?因為B2B軟件銷售門檻兒極高,這tmd不是在賣保險!銷售自己沒門路或人脈連客戶麵兒都見不著。公司融資信息發布後,業內就一堆人過來舔,說什麽下海才一年就身價過億,終於成為大老板了。但絕大多數人根本都分不清公司估值和個人資產的區別。融資的錢是拿來給公司發展的,不是揣兜的!當初還有倆人找我,原來我團隊的Ethan和Derek。和他們一起吃飯時,Ethan提到他和團隊的那渣女好上了,她是個北京人,自己是個沒車沒房的北漂,見家長時就感覺到對他的鄙視。他還說自己的目標不大,隻想趕緊把首付賺到手然後娶心意中的姑娘,感覺繼續在大公司混下去短時間實現不了。當初Ethan衝動的跟我說:“隻要您召喚,我立馬辭職跟您混!” 那樣子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但Ethan從來沒做過銷售,沒什麽人脈,所以我把他推薦了給COO做運營。Derek更慎重,和我聊下來發現創業公司其實很苦逼,沒大公司光環。所以他讓我把他推薦給凱哥,轉戰上海,加入那段時間公司最受關注的廣告科技團隊。Derek後期也一直未脫離大平台,最終從4A去了一家本土甲方。現在回想這倆小兄弟,兩個人的性格和底層欲望完全不同。Ethan和我相似,說好聽點就是果斷,說不好聽點就是衝動。他這種性格更容易冒險,同時因為不在於他人的看法,也更容易犯錯。而他的底層欲望和我一樣,錢就是一切,隻要能賺錢,絕對放得下身段,一點也不在乎大平台被哈著的那種優越感。Derek的性格說好聽點叫慎重,說不好聽點就叫優柔寡斷,還記得他每次跳槽前都會給我打個電話問我的意見,多方麵分析後再做決定,這麽做減少了很多未知和風險。他這種性格意味著更在乎外界評價,除了錢之外也非常介意社會地位,這也是為什麽他更喜歡大平台的光環,而Ethan和我看到的卻是各種無意義的條條框框。這倆好友後期試圖創業,但因為性格的差別,最終尿不到一個壺裏,連朋友都沒法做了。隨著那段時間公司人數的暴增,三地的管理也變得越來越複雜。當初閆總主要時間在北京,COO三地輪流跑,我更是哪有生意去哪兒,所以上廣一直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態。為了解決此問題,閆總特意為廣州和上海招聘了當地的總經理。廣州總經理比較穩定,在我出局後替代了CMO的位置。上海總經理幹了沒幾個月就離職。還記得16年那會兒北京的霧霾特別嚴重,每天出門必看美國大使館發布的空氣質量指數(因為國內的數據都刻意調低),朋友圈還廣泛傳播一段無人機拍攝的視頻,記錄霧霾如何瞬間淹沒一棟樓(現在好像被404了)。那時候我老婆剛懷孕,我心想反正我一周至少2天在上海,在北京無房無車,空氣還那個鬼樣,還不如直接搬上海去。和老婆達成一致後,我便拖家帶口的來到了上海,把上海辦公室變成了我第二個小山頭。

    那段時間公司銷售基本上已飽和,對廣告科技感興趣的客戶要麽拿下,要麽丟給競爭對手;不感興趣的客戶,硬磕也沒用。所以到上海後,我也隻能放長線慢慢開發一些日後可能有戲的線索。當初印象最深刻的客戶是上海快消行業的一個巨頭。業內關於這家公司的八卦很多,最有趣的一個是公司最早的媒介總監貪汙,金額巨大(估計上億吧),然後哥們兒去泰國旅遊被淹死了。那時候大家都說這哥們兒其實是詐死,在東南亞有點錢想消失估計不是什麽難辦的事兒(上周正好去看《消失的她》,讓我突然想起這事兒)。這老哥消失後,公司再也沒敢招媒介總監這職位。但這麽做的結果適得其反,底下的人開始各自為政,開啟了圈地盤(營銷預算)的混戰。其中一個女媒介經理把自己的供應商(那時候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安插上位後,就開始瘋狂的撈錢。其他的兩個媒介經理看著眼紅,就一直找機會給她使壞。當初我特別反感和這個客戶見麵,因為聊天時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你說的某一句話會得罪誰。而且接觸到的人各個都是人精,嘴裏tmd沒一句真話,太極打的比馬保國老師都專業。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老範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終於給公司爭取到了一次測試機會。結果活動即將上線時,一個科技大號寫了一篇文章,曝光我們公司融資前的股東結構(天眼上的截圖)。表達的核心觀點就是我們背後是業內的裁判(監測公司),投放後的KPI不可能不達標。這麽一搞,正好給那撈錢女一個把柄,用不正當競爭的理由把我們公司刷掉。當時我猜想,應該是那家客戶的供應商從中做鬼。雖然公司股東架構在天眼上屬於公開狀態,但融資後已變更,這說明這家競爭對手在我們融資前就一直關注著公司,特意把原來的股東架構截圖留存作為籌碼,看到這客戶上有可能自身難保時才亮底牌,真tm夠陰的!

    除了開發新客戶之外,我還花了很多時間和在上海的老同事聯絡。比如我的老領導Phil,Phil離開4A圈後去了家娛樂營銷的供應商,但僅做了一年就跳槽上海一家台資食品公司。還記得和他見麵時,哥們兒一臉的憔悴,看上去老了很多(但還是顯年輕,Gay還是會保養)。雖然他掛市場總監的頭銜,但沒實權。公司裏麵藏龍臥虎,都是一些看似職位低但資曆特別老的員工,根本使喚不動。而且這也是他第一次從乙方轉甲方,非常不習慣裏麵的各種政治。他提到還是乙方簡單,把客戶搞定任務就完成了。那時候的我無法感同身受,直到21年自己去甲方後才完全理解他當時的壓力。幾個月後,這種壓力也終於壓垮了Phil,他在一次休假中突然猝死。這消息來自Eddie,據說哥們兒在日本休假,事發當天Phil在微信運動上的步數排名第一,然後晚上和朋友一起喝酒時倒在了吧台上。一開始他朋友還以為Phil隻是喝多了,結果後來一直叫不醒才發現不對勁。當初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是蠻震驚的,幾個月前還在和我吐槽,然後人說沒就沒了。雖然當初我和Phil走的沒那麽近,但我還是為他的離世感到惋惜。有時候想起他時,腦海中浮出的畫麵還是那個手拿紅酒,身穿圍裙,嘴上哼著小曲給團隊做飯的中年男人。突然有點淡淡的憂傷。。。來點愉快的話題,聊聊上海的夜場!

    融資後,每個區域都規劃了一筆“公關費”,所以每周我都會邀請一堆老同事和客戶吃飯喝酒。時間久了就有一批固定的狐朋狗友常在一起混。講講當初關係比較好的幾個:第一,一個定居英國的馬來西亞華僑,哥們兒老婆孩子都在英國,他在中國賺錢,每年也就回去一兩次。來中國前他也就經理級別,在英國一直升不上去。外派中國後立馬變總監,我創業時和我平級(部門總監)。幾年後哥們兒跳槽另外一家4A做CEO,年薪估計有個200來萬。每次跟他喝酒,老哥都跟我掰指頭數,還要在中國呆多少年才攢夠錢退休,到時候孩子都大了,父位的缺失讓他很慚愧。我也正好順著話題和他提生意說可以賺點“外快”,但這哥們兒膽子小,做事兒缺乏魄力,總是擔心這擔心那。業內都知道我和他關係好,他就更不敢推我的公司。總而言之,最終也就和他做了幾十萬的生意,基本上忽略不計。第二,那個馬來西亞華僑從英國帶過來的香港BBC小兄弟。這哥們兒在英國才剛出校2年,調到中國就升經理,2年後升總監,把“外來的和尚會念經”這一點展現的淋漓盡致。後期這小兄弟也是那馬來西亞華僑跳到哪兒,他就跟到那兒。我歸海那會兒哥們兒已經混到總經理,才30歲來歲,級別和50歲的Eddie一樣。第三,一個滬漂的武漢兄弟,對他的評價就倆字兒,“色胚”!這老哥tmd總是大中午叫我一起去桑拿。我找他吃個工作餐談生意,哥們兒吃著吃著就來事兒,一副色迷迷的眼生說:“吃完去釋放一下啊?” 釋放尼瑪!大中午的不務正業去桑拿。但話又說回來,他還真不是不務正業,因為老哥當初是個家電客戶的代理人,手裏握著的營銷預算是姚總公司的兩倍。那時候做了他生意後,還把一部分業務推薦給了大壯,不久後大壯便把我倆都坑了。第四,原來我在4A時公司的CFO,這老兄是個50來歲的香港人,特別喜歡KTV,每次去都要點倆姑娘,極其享受那種被仰慕的感覺。和他混的好處是我不用買單,因為他常會拉一家戶外供應商的老板過來。雖然隻見過幾麵,但現在都還記得戶外公司的那老板。哥們兒好像之前是學唱歌的,那男低音,KTV裏瞬間開口跪。最後就是凱哥,凱哥是個老銷售,所以上海的場子他最熟門熟路。每次出發前,凱哥都會像個皮條客似的問大家:“兄弟們,今天要日本的,韓國的,東南亞的,還是俄羅斯的?” 別外就是Frankie和Ethan來上海出差時,也會跟著我們一起嗨。有時候甚至會帶著老外一起,但基本上都是歐洲的。記得有一次,一個外派的德國高管和我們一起去KTV,老兄也一點都不害羞,玩兒可帶勁兒了。對比歐洲人,美國人更加政治正確,在包間裏根本玩兒不開。好幾個美國老同事都跟我說嫖娼很Low,所以他們都喜歡去夜店找妹子,反正在上海是個白皮肯定有人往上撲。

    那時候一個晚上的順序基本上是火鍋店,KTV,桑拿,各回各家。火鍋店裏喝白的,4/5個人也就一斤,不然喝掛了底下那兄弟興奮不起來。到了KTV繼續喝洋酒,提一個印象比較深刻的KTV,這地兒有遊戲環節。比如放一首歌,裏麵分好幾段,切換下一段時兄弟們互換妹子,體驗下不同的手感。還有就是關燈幾分鍾,這段時間你想對妹子做啥都行。我們這幫人比較文明(或許是要麵子),最多也就動手動腳。有時候路過其他包間,聽到裏麵傳出的聲音時,才知道這地方的尺度到底有多大。在KTV玩兒到個12點,酒勁兒都上頭後就轉戰桑拿。桑拿大部分都很隱蔽,沒人帶你去根本找不到,大街上看到的那些掛“按摩”的店都是正規的,不提供特殊服務(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否提供,反正我沒去過正規店)。而且很多桑拿都有一個正門和後門/暗門,正門明碼標價,看上去和個正規店沒區別,估計做個樣子給警察看(實際上也沒啥用,市政府很清楚這些場所的存在,而且肯定默許)。暗門有時候得坐個電梯,有時候在另外一個入口,有時候還真的像電影裏那種可以推開的一扇牆。桑拿的第一個環節是選妃,就是一堆姑娘帶著胸牌號站台上(還真的就是個舞台)。記得有個桑拿在一個日係酒店旁邊,每次去都一堆日本人,他們的選妃環節妹子坐在玻璃屋裏,像個展覽廳似的。選妃環節人少的時候還行,人多的時候就像個菜市場,一堆人在那兒喊號和價位,混亂的很。武漢老哥選妹子最快最直接,胸最大的,結束!Frankie特愛看臉,每次選的基本上都一個類型,甜美可愛型。馬來西亞哥們兒最猶豫不決,每次都要選好久,裏麵的店員站旁邊挨個兒介紹,催他趕緊快下手,不然被其他人搶了。再說說價位,國產貨1200 – 1500,日韓貨2000+,俄羅斯貨2500+。日韓和俄羅斯貨體驗一次就夠了,服務普遍沒有國產貨好,很多項目都“不在服務範圍內”。對我們這種常客來說,家庭便飯還是中餐管飽。選好後,妹子就會提個小包包挽著你的胳膊帶你進屋,這小包包裏麵裝著套子,塑料水杯(這還用我解釋?看《一路向西》去!),和不同款式的內衣。進屋後第一件事兒,妹子打電話給前台告知“上鍾”,服務時常60分鍾,有些管理嚴格的地方,即便你“好了”妹子也會求你到時間再出去,不然她們會被扣錢,被認為服務不周到,客人提前離開。有時候會和這些姑娘簡單聊幾句,基本上都是外地來上海打工的,錢賺夠就回老家找個老實人接盤。哦對,這種場合還不用給小費,有些場子甚至禁止妹子索取小費,畢竟服務好回頭客的生意更重要。比起美帝,我買個冰激淩你tm問我要小費?真想回複:“我tmd操逼都不給小費,給你個jb!” 服務結束後,大家坐下來聊聊天,場所提供免費水果和飲料,最後我以公司的名義給大家買單。場所還能按公司抬頭開發票,所以每個月我都大幾萬的“食品”發票給財務。每次那財務大姐都一副奇怪的表情看著我,幹她那行的應該很清楚這些到底是啥。還有個挺有意思的場子是個酒吧,名字忘了,隻記得我們管那地方叫“小東南亞”,因為那裏的妹子大部分來自越南。模式和香港灣仔的酒吧很像,老外偏多,進去就一堆妹子撲你,直截了當的談價格,談好帶走。還記得當時有好幾個越南妹子粵語說的那個溜,可以與馬來西亞老哥和他小兄弟搭上話。但這哥們兒知道帶回家沒人給他買單,所以基本上都不搭理人家LOL。久而久之,我和這幫兄弟們也混得越來越熟,大部分都有生意上的往來。那時候大家跟我開玩笑,說其他供應商去公司拜訪需要前台登記刷卡,而我是唯一一家能刷臉的供應商。因為樓裏一大半的人都知道我是管理層的好兄弟。我甚至可以肆無忌憚的加入一些內部會議,打探各種關於客戶或競爭對手的一手信息。現在回想,那時候的上海充滿了活力。。。誰能想到也就5年後,這座繁榮的世界都市將會變成一座鬼城。

    轉戰上海後就很少出差,一個月也就去兩趟北京,繼續開發華北市場。有一次和騰訊的Katie吃飯,她給我提供一個線索,華北的一個食品外企對廣告科技比較感興趣。她和這個客戶很熟,可以介紹給我認識。但有個難題,內部政治極其複雜,裏麵有兩個派係:市場部和采購部,兩個部門的頭兒勢不兩立,隻能二選一。采購部的頭兒是個女的,靠睡公司的新加坡老板上位。上位後就插了個自己的廣告采購公司,Katie說她去拜訪時,公司在一個小破樓裏,好像也就5個人,像個洗錢的皮包公司(後續自己做公司時,參考的就是這家公司的輕運營模式)。市場部那哥們兒天天在外麵騙吃騙喝,手裏雖然有權,但做事兒唯唯諾諾,從來不和采購部硬剛,都是私下使陰招兒。這麽明顯的局麵,顯然找采購部更容易切入。但Katie跟我透露公司的新加坡老板馬上要輪崗去其他國家,最好等新老板入職,觀察局麵再行動。一段時間後,總部調來個台灣老娘們兒,市場部那哥兒們第一周就把她給睡了,然後就開始在內部耀武揚威。我怎麽知道這信息的?當然是通過Katie!那她又是怎麽知道的?那我就不清楚了,在國內做銷售像tm諜戰似的,她肯定有自己的線人,就像Katie是我的線人一樣。得知這消息後,我通過Katie認識了市場部那哥們兒,見他時老哥滿嘴跑火車,一副小人得勢的樣子。但還真別說,老哥上位後武斷的多,不久後我便成功切入這家外企。采購部那女的也沒閑著,她看著自己沒好處撈就開始故意壓價,壓到最後利潤也就10%,其中還得吐出5%的返點,把那老哥氣的,一個勁兒的罵她婊子。生意做成後,我請Katie吃了頓飯,而那頓飯差點釀成大禍。。。Katie的老公是個比她大20歲的老外,哥們兒常年在東南亞工作,一個月也就在北京呆幾天(Yes, you know where this story is going)。那天晚上我倆吃完飯,她說要麽一起去喝個酒,反正回酒店也沒事就答應了她。結果我倆喝到大半夜,聊各種八卦,八卦中最多的內容就是男女關係。還記得她順著這話題逗我,說:“你在外麵形象一直很正直啊(當然她沒見過我混夜場的那一麵),就沒一個姑娘能勾起你的欲望?” 雖然我是個鋼鐵直男,但這麽明顯的暗示,我都聽的出來。那段時間我老婆剛生完孩子,加上懷孕估計一年多沒“熱情”了。想起身材臃腫的老婆,再看看坐在我麵前的Katie,這個性感的尤物,很難不動心。都說老婆生育前後最容易出事兒,那天我也差點掉河裏。結賬後,我叫了個滴滴專車,Katie問我住哪兒啊,我給她看了看酒店名兒,她便回複:“就在我家旁邊,我搭你的車行麽?先送你順路”,我同意了。到酒店門口,Katie給了我一個眼神,然後把她的手放在了我膝蓋上。我看著她那紅潤的嘴唇,很想一口吻上去。。。而且心想,我tm也能給老外戴綠帽了,終於幫美華扳回來一把。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我tm自己都難以置信。領悟Katie的眼神後,我起身跟師傅說了句:“師傅,先別結單,送下我朋友”,說完轉身就下車,然後落荒而逃。這事兒發生後,我就成為那幫狐朋好友們的笑柄,每次聚會都tm噴我,說“你tmd還是個男人嘛?”,和“免費的送上門兒來的你不要,非得自費”。雖然每次我都跟著他們一起哈哈大笑,但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那天到底是什麽讓我保持了克製。直到一年後,通過心理谘詢才看清了阻止我與Katie豔遇的那股力量。。。和埋在內心深處的創傷。

    生意之外,每次去北京,我都會抽時間與老朋友Jack和Paul聚聚。這倆人變化不大,Jack還在葉老板公司,升職至總監;Paul也依然在之前的4A公司做中國區總經理。記得有一次和Jack喝咖啡,他一臉茫然的問我:“到底怎樣才能像你那樣賺大錢?” 我還沒來記得回複,他就繼續抱怨:“每次回家我老婆都讓我多學學你,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我看得出來,Jack的壓力很大,貌似對他老婆來說,衡量一個男人的唯一標準就是錢!當初我建議他換一換環境,也許能找到新機會。現在回想,也恰恰是這個建議害了他。幾周後,Jack微信告訴我,他跳槽到了一家汽車外企的IT部門。加入這家公司後,Jack的行為就開始變得特別邪乎,其中兩件事兒我記得很清楚。第一件事兒,我和Jack夫妻倆一起在三裏屯吃飯,首先這倆人穿著就有點高調。Jack在葉老板公司上班時一貫都是T-Shirt,但那天他一副精致的西裝,像個賣保險的。他老婆也是一身低胸短裙,打扮的特別妖豔。會麵時,我還特意調侃他倆,說:“來跟我吃個飯打扮成這樣,你們要幹嘛?我可不玩兒3P哈。” 接下來這倆人的對話讓我極其尷尬,Jack看上去臉色很好,而且比較興奮,語速比以前快得多,感覺換了個人。他說:“我老婆跟我說,你混的好就是因為不擇手段,所以我要勾引公司的女老板,讓她把IT總監幹掉,騰出位置給我!” 我還以為他在說笑,結果他老婆在旁邊說:“我支持他這麽做!而且我也要勾搭我公司的老板,看誰能先上位!” 當時我心想這倆人tmd瘋了。。。但我沒說啥,可能小倆口鬧別扭呢,或許他們決定嚐試開放式婚姻?總而言之,我是個外人,說多了不合適。那段時間我看Jack的朋友圈,哥們兒幾乎每天在世貿天階底下一個夜店開Party,懷裏摟著不同的女性。我心裏納悶兒,這兄弟怎麽又回到夜店的階段?第二件事兒發生在幾周後,我和一個老客戶吃Brunch,就是之前姚總公司胸器巨大負責咖啡品牌那女客戶。吃到一半,Jack微信問我他能不能一起來,我心想反正都是老朋友就一起唄。結果Jack來時帶了個老娘們,坐下後就給我介紹這是他們公司的女老板。倆人公開秀恩愛,而且Jack還跟我吹牛逼說他倆剛從某個酒店套房出來,昨晚大戰了幾百回合。WTF!?我口中的咖啡差點噴了出來,然後轉頭看了看旁邊那女客戶,她倒是一副吃瓜的表情LOL。當初這老哥還要繼續說細節,被我立馬打住。我把他拉到一旁,問:“你沒事兒吧?什麽情況?我跟客戶吃商務餐呢,等她走了再扯!” Jack就像個被訓了的孩子,老實的坐回座位。過了會兒,那老娘們撤了,然後Jack又開啟了新一輪的迷惑行為。他開始挑逗那女客戶,用手揉他自己的胸部,然後口中發出澀澀的聲音。我立馬向我客戶道歉,解釋Jack應該是昨晚喝多了,酒還沒醒。解釋完,用最快的速度把她給打發走。女客戶走後,Jack倒是正常了很多,但狀態還是比以前亢奮,他興奮的跟我描述他如何把女老板拿下,並且提到自己上位後也要和我一樣,從供應商那兒拿返點。當初我沒想太多,隻覺得這哥們兒換了個環境還挺振奮的。但誰能想到,這將是我和Jack見的最後一麵。幾周後,葉老板微信跟我說Jack又回到了他公司,我給Jack打了幾次電話,發了微信,都沒聯係上人,心想他可能覺得沒麵子,那就給他些時間吧。又過了幾周,我終於收到Jack的來電,但當時正好在和客戶開會所以就按掉了。那天安排了一整天的事兒,到家時已經半夜,因此也就忘了給他回電。幾天後,葉老板給我發微信,告訴我Jack自殺了,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他不清楚細節,隻知道是跳樓,他人還在台灣。事發之後,我還是照常天天忙生意,隻是閑下來時會和我老婆提起Jack,和剛回國的那段時光。幾年後,我和葉老板在北京吃飯,地點是盈科中心後麵的1949,11年那會兒他常帶我和Jack來這兒。葉老板提起了Jack,跟我說:“你知道Jack有抑鬱症家族史麽?”,認識他那麽長時間從未聽他說過。葉老板繼續說,Jack過世後,他的母親找過自己,問了他一些關於Jack的事兒,並且提到她和Jack都有抑鬱症,自殺前的那段時間他不知道為什麽把藥給停了。知道真相後我恍然大悟,並想起了那個未接電話,心中有一絲絲愧疚。那天他想對我說什麽?如果我接到了那個電話,他還會那樣做嗎?這些問題永遠也不會再有答案了,隻能像我美國的第一任導師教我的那樣,把Jack的回憶拿一張紙包起來,塞進一個瓶子裏,然後把瓶蓋蓋上。。。現在偶爾想起Jack時,我就會登上LinkedIn,看看他頭像和當初他給我寫的推薦。信中寫道:“Since I’ve landed in China, he’s has been a mentor to me, his pragmatic and utilitarian views on life have shown me angles that I’ve never considered before… ” 看到這段話,我隱隱的覺得如果當初我倆未相識,也許他還活著吧。

    感概完後再說說和閆總分家的故事。17年年中,一個在4A認識的供應商找我談生意。這位老哥業內名聲不咋地,據說他最早在一家移動營銷公司做銷售Leader,第一桶金來自私吞自己團隊的提成。錢到手後就開了一家自己的移動營銷公司,把原來的客戶一票子卷走,重要人物起個名兒叫老萬。老萬找我談的生意是一個家外資飲料品牌,他和裏麵的市場總監特別熟,了解到他們也有廣告科技的需求。這業務老萬自己接不下來,所以就來找我。但他有個條件,就是必須通過他的公司接單,然後再發給我。這種事兒在廣告圈非常普遍,有時候一個項目養活n多家供應商,層層撥皮,所以我也不介意這種模式,反正有錢賺就行。見客戶時,老萬還特意給我印了張他們公司的名片,COO啥的,我現在名片夾裏都還有10幾張當初在廣告圈裏各種身份的名片。客戶的市場部總監是個台灣人,底下一把手香港人,下麵還有個上海小姑娘。結果項目都還沒上線,台灣老板就被上海小姑娘舉報貪汙,拿出來的證據是老板開的車注冊在一家供應商名下。當初想這哥們兒也太tmd拉跨了吧,拿錢就算了還要占這種小便宜,被人抓小辮了吧?活該!台灣老板被幹掉後,小姑娘也離職,估計知道以後在公司沒人敢跟她一起共事。最後隻有那香港哥們兒留下。那會兒老萬跟我抱怨,tmd好不容易拿下一客戶,自己作死!老萬讓我給他點時間,看看能不能把香港這位老哥拿下。當初我沒當回事兒,心想反正我躲在他們公司背後,成了賺錢不成也沒啥損失。那時候誰能預料到,這個客戶將成為我回國後拿下的最大一筆生意。過了段時間,老萬還真搭上了那香港哥們兒,約著我們仨一起吃飯並且聊後續的生意。這哥們兒比我大個4/5歲,在上海很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在甲方工作,之前也在4A圈,後麵還有很多關於他的故事,起個名叫Jackson。和Jackson閑聊時發現他來大陸前和Frankie在同一家公司,這下好了,中間有個老熟人背書,還是我一手扶持上去的兄弟。過了幾天,Frankie給我打電話,說Jackson問他我和老萬值不值得信任,他當然說了一堆好話。有了信任基礎後,項目就能繼續往前推進。活動上線前,老萬找我聊利益分配,他和客戶拿走項目金額的40%,剩下的60%用來執行活動,按照當時的利潤率來算,還有20%能揣兜。那時候的互聯網廣告投放水分極大,客戶投入100塊錢,正真實打實投給媒體的隻有40塊錢。看到這麽高的利潤率,我自己起了個心眼,把業務分給到了群姐的新公司,並且和她商量隻需要給公司留5%利潤,剩下的15%我和她對半分。這麽做是因為新公司的財務獨立運營,100%由我和群姐掌控。閆總公司就不一樣了,公司的財務是他親戚,而且還有資本方在那兒盯著,不好操作。利益談妥後第一個項目順利上線,並且做的非常成功。結案時Jackson還邀請老萬公司給他的老外老板做匯報。那個會上也見識到了老萬的Beijinglish(沒聽過的同學搜常小亮Beijinglish),笑死人。

    老外點頭後,Jackson就開始大量的預算往老萬公司切,從17年年中到年底僅半年的時間就投了3000多萬,18年更是離譜,投了將近8000多萬。當初老萬看到這麽大的架勢,就開始不安分,找我聊想把群姐公司收購,估計他也清楚那60%裏還有很多利潤。我和群姐商量,最後一致認為在老萬底下做和在閆總底做下一樣,都得上交一部分利潤,因此就拒絕了老萬。而且另外一個問題是公司法人和股東都是閆總親戚,如果走收購,還需要得到閆總的同意。按他那小心眼兒,如果知道有這麽大一筆生意,肯定不會放手。老萬被拒絕後,就開始心裏不平衡,跑過來跟我多要10%的利潤,比例變成5/5開。我一開始沒同意,僵持一段時間後,Jackson找我,說他也想要更多的利潤,問是否能在執行層麵省出來。“省”這個詞在互聯網廣告行業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刷流量/虛假流量。怎麽個刷法兒?手段很多,挨個說一遍。最低級的做法是“掛羊頭,賣狗肉”,意思就是偷偷替換成另外一種更便宜的廣告形式,比如視頻廣告普遍比較貴,首頁的比二級頁麵的貴,那就按照首頁的視頻廣告買給客戶,實際上買個邊邊角角的彈窗廣告,再掛上視頻廣告的監測代碼(廣告曝光量通過此代碼統計)。這樣利潤不就出來了麽?高級點的做法就是找外麵的供應商,業內有些專門做流量灰產的公司,他們會用Bots反複刷監測代碼。比如承諾客戶100次廣告播放量,但實際上我隻買了10次,其他90次由機器人完成。還有更高級的刷量供應商,貌似有互聯網運營商的關係,可以通過電信端口刷量,數據層麵根本看不出破綻。當初那20%的利潤裏,其實已經包含了很大比例的虛假流量,如果保持利潤再拿走10%,就意味著客戶的廣告費隻有三成實際“投了出去”(而且超過一半都是Bots),剩下的全被中間商撈走。這種極端的撈錢方法讓我都有些猶豫,但Jackson說了句話點醒了我,他說:“撈錢這事兒,拿1000塊和拿1000萬沒區別,想搞你怎樣都逃不掉!還不如利益最大化。” 現在回想,他說的沒錯,為什麽貪汙在國內名義上犯法,但各行各業都默許?因為這樣秋後算賬才有理有據嘛!國家惦記民間財富時,查查稅,搞搞反腐,國庫瞬間就滿了(就像前幾天醫療反腐那樣)。所以要麽一分錢不拿做個清官,一旦開始撈錢,拚的就是速度,是你資產轉移和跑路的速度快?還是國家的鐵拳砸的快?重要的是不要貪,重要的事兒說三遍:不要貪!不要貪!不要貪!見好就收,移民提前辦好,一看架勢不對就趕緊跑路。Jackson在這點上非常有先見之明。

    老萬收購這事兒過去後,我便開始心裏不平衡,想著:業務我拿的,執行靠群姐,憑什麽閆總還要分一杯羹?他當初也就注冊了這個公司而已,實際業務一點也不參與,按照3000萬的5%算,這tmd也150萬呢,自己揣兜不香嘛?有了這個念頭,我就開始和群姐計劃如何把新公司轉到她名下。當初雖然接了這麽大的項目,但大多數都還未回款(廣告業普遍回款周期在3-6個月),因此財務上顯示的是差不多100萬的虧損(之前的20萬虧損再加上新項目上的支出)。閆總根本不清楚Jackson那邊項目的具體規模,所以我拿著財務報表和閆總提議,讓群姐以100萬的價格把公司買下,這樣他就不用補這個窟窿。從閆總角度,這完全是個無腦的決策,自己投入20萬搞了個虧損的爛攤子,最後撇清關係還回收100萬,太tmd劃算了!雖然閆總同意了我的提議,但他也不是個傻子,他試圖打探我的底子,問:“你還會在群姐公司裏占股麽?” 我聽出了他的意思,他擔心的是我另起一攤和他對著幹!畢竟那時候公司50%的客戶都握在我一個人手裏。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對運營一個公司根本沒興趣,我隻想用最小的代價賺錢。所以我回複他:“我沒必要占股,群姐在Jackson項目上給我返點就行了。” 閆總半信半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我手裏的籌碼太嚇人。從此以後,我倆便開啟了暗鬥,表麵上一片和諧,但互相的猜疑越來越嚴重。接下來發生的幾件事兒加速了我和閆總的對決。第一,在產品研發方向上出了重大的分歧,那時候閆總把將近50來號的研發人員幾乎全放在新產品開發上,他認為資本市場需要新的故事,這麽做才能拿到B輪融資。但我認為完全沒必要養這麽大的技術團隊,10個人足以維護和升級現有係統。剩下來的錢年底兄弟們分紅不香嘛?這點我倆討論過無數次最終也無達成一致,他認為我沒格局,我認為他不切實際。第二,閆總開始分散我的權力,他給北京廣州兩地的總經理單獨設定年度銷售目標,這意味著我不再管華北和華南的銷售。而且他還與上海的兩個銷售開始直接溝通部分關鍵客戶的狀況。老範和我的關係更好,所以完全不搭理閆總,但後期因為站錯隊被迫離開。第三,閆總設立了一家有限合夥公司作為員工期權池,把除他之外的管理層,包括核心有期權的員工都挪入此公司。雖然這個屬於投資界常規操作(公司主體人越多,創始人的控製力越小,所以資本方入股後都會把創始人之外的所有員工都挪入有限合夥公司,減少股東糾紛對於主體的影響),但對於我來說是個重大的打擊。一開始我並不理解這個變更的意義,還是一個競爭對手讓我意識到它的重要性。

    當初業內的競爭非常激烈,爭的無非就兩個維度:錢,和人。錢代表著銷售和市場層麵的博弈,而人代表著人才,特別是像我這種手握著大量客戶資源的人。因此那段時間有一堆“友商”試圖挖我,開的條件也一個比一個離譜,有些拿股權和即將融資的計劃為誘,有些上來就大幾百萬的Offer。最終我一個都沒接受,雖然和閆總有分歧但自己是實打實的股東。而且人在外很難看清楚一家公司的實際運營狀況,有時候跳進去才知道是個坑兒。但拒絕不代表不能閑聊,還記得其中有個競爭對手的老板試圖挑撥離間,跟我說:“我看了你們的股東架構,你沒在主體裏啊?閆總把你挪到有限合夥公司去了吧?” 當時想,哎呦,這哥們兒做了很多功課啊,這也知道!他繼續說:“你看我們公司的股東架構,我們O級別的管理層都在主體裏麵,這才叫信任!” 雖然我明白他在挑撥離間,但他說的也沒錯,如果閆總100%信任我,應該把我和他一起放在主體裏。這哥們兒明顯是打江山時重用我,公司業務穩定後,就開始限製我的權力。還記得之前看陳道明演的《楚漢傳奇》,劉邦打項羽時重用韓信,當上皇帝後立馬把他弄死,這種例子在中國曆史中很多,現實中的廣告圈也不少。因此那段時間我壓力巨大,有一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覺,認為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嚴重時睡不著覺,心髒也不舒服,總是有那種大起大落類似坐過山車的感覺。那時候唯一能幫我分憂的人就是群姐。她100%接手新公司後運營的非常順利,招了3個原來4A公司的親信,在亮馬橋附近租了個小辦公室。4個人的公司一年做大幾千萬的生意,人均產出驚人的高!還記得她勸我:“你從閆總那兒退出來吧,資本這玩兒咱們不懂,都說做乘法賺錢爽,混的好乘個5倍10倍,那還有失敗的呢!乘以0你幹不?” 群姐分析的沒錯,和閆總在公司發展方向上有分歧時,就已經證明我不適合靠資本賺錢。雖然加法慢但每年都實打實的進賬,還是看著銀行資產不斷增長踏實。群姐和我提議一起合夥,她幫我代持股份(因為我是外籍人),每年分紅一人一半,她負責運營,我負責銷售。那次會麵我倆一氣嗬成,開啟了長達5年的合夥關係。我和群姐的性格非常相似,生意上我膽子大一些,但我倆為人處事都很爽快,和果斷。工作之外,我們的關係也非常和諧,她老公是個IT男,我倆常一起打遊戲,我們兩家也搭伴兒出國旅遊和帶孩子們一起玩耍。記得我曾經對群姐說過:“雖然我的名字不在公司上,但如果有某一天公司遇到困難,我不會放下你不管”。說這句話時,我認為自己一定言行一致。誰能想到幾年後,這天真的到來時,我才是故事中那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決定退出後我便開始規劃如何與閆總攤牌,但速度需要快!閆總在設定有限合夥公司時,就已經表明意圖,我不能坐以待斃。因此我決定打響第一槍,在我銷售占比還非常可觀的情況威脅閆總,逼他把我的股權買下,我拿錢退出。為什麽不直接把客戶卷走?兩個核心原因,第一,閆總公司在業內已經有一定的知名度,把生意直接帶到一家沒人聽過的公司(群姐的公司),在很多大外企根本說不過去。第二,如果和閆總對著幹,我也需要養研發團隊做廣告平台。但我不想做臃腫的科技公司(這些人都是成本),隻想做輕運營的銷售公司。還記得和閆總談判時,他試圖挽回局麵,說如果對公司哪裏有不滿可以一起去改變它,不用做的那麽絕。但那會兒我心已決,給他開了700萬的價格,最後和閆總以500萬達成一致。作為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在A輪後就退出,對於資本方來說是個非常消極的信號。所以閆總提議錢一年內分期給,並且繼續在公司掛職,但不參與實際業務。閆總和我道別時非常難過,說感覺自己被兄弟背叛了。我的退出對他影響深遠,那種不安全感讓他後期不再相信任何人,在一年之內把公司所有元老都挨個兒“處決”。現在回想,也許我當初反應過度,像曹操一樣誤殺了呂伯奢?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在中國這種亂世做生意,必須先下手為強。在必要的時候,變成像曹操那樣的亂世梟雄。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18年【上海】- 退隱江湖的大師

    18年是我回國後最閑的一段時間,在事業上放慢了步伐,開始了長達一年的自我探索。年初退出閆總公司後,我便作為隱形合夥人加入群姐公司,等股權兌現那500萬到手再公開合作關係。隱形合夥人到底是個什麽概念?意思就是不出現在股東名單上,群姐通過代持協議幫我“暫時拿著”那50%的股份(直到最後公司關閉我也沒成為正式股東,因為如果外籍人士參股,公司就需要變成中外合資公司,流程麻煩得很,而且還有一堆人盯著)。這種模式在國內很常見,比如客戶想入股一家供應商的公司,肯定不方便用自己的名字,這時候就會讓供應商老板或親戚幫他代持股權。對於我和群姐來言,股權根本不重要,因為我倆沒打算靠資本賺錢。所以當初的股權更像一個分紅比例,大家清楚每年的利潤多少能揣兜就結束了,簡單粗暴。18年Q1 Jackson公司的項目也步入正軌,年度計劃裏規劃了8000萬的預算,每個季度2000萬。項目的運營由群姐和團隊在北京完成,我一個人在上海隻需要每個季度和客戶開一次會,再階段性的看財務報表就沒啥其他事兒了。因此那段時間整天無所事事,起床打遊戲(主要玩兒《文明6》和《全戰:戰錘2》,這倆加起來Steam上估計幹了有1500多個小時),中午約個老同事或客戶吃飯,吃完去健身房,然後回家繼續打遊戲。諷刺的是,在這種悠閑的節奏下,賺的錢比以往都多,那時候還真的是躺著賺錢。

    擺爛了一段時間後,我老婆就開始看我不順眼,天天催我去上班,還記得她跟我開玩笑說:“你不回去上班我就去了哈!” 一開始我沒當真,結果幾周後,她真的動了回職場的念頭。那時候我兒子剛剛半歲,還沒斷奶,所以她也比較猶豫。但我100%支持我老婆回職場,因為她是個有理想的人。12年一起回北京時,我倆的職位和薪資不相上下。但後麵我一路飛升,她卻辭職生娃,我們在事業上的差距就越拉越大。所以自己上岸後,也想給她一個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而且當時想不就一孩子麽?有我,丈母娘,和阿姨三個人還搞不定?事後證明,還真tmd搞不定,帶孩子是我今生做過最難的一件事兒,沒有之一。剛帶娃的時候非常愉快,每天推著嬰兒車在小區裏遛彎兒,帶兒子去動物園,看著他在懷裏喝奶入睡時充滿了幸福感。但這種好景不長久,一段時間後我便開始焦慮,隱隱的認為孩子有危險,但又說不出具體啥危險。再加上17年年底,北京紅黃藍幼兒園發生的虐童案,和18年年中上海世界外國語小學發生的砍人事件,我的焦慮逐漸發展成偏執。上海砍孩子事件對我觸動很深,因為那哥們兒就是外地來上海打工,混得不如意,最後報複社會。這人渣還專門挑了個國際學校,也許是仇富,也許是中美貿易戰打響後被煽動。反正這事兒發生後,我就不對任何外人透露我們家的外籍身份,擔心被那些窮逼“基本盤”們惦記。當初我的偏執非常嚴重,那時候一度認為隻有自己是愛孩子的,其餘之外都不懷好意,因此我開始推開身邊所有的人。還記得那會兒帶孩子出門時,兜裏必須踹一把刀。走在大街上,隻要任何人稍微有一點異常,我就會認為他要傷害我的孩子。陌生人之外,我也不讓阿姨單獨和孩子相處,擔心她會像紅黃藍幼兒園老師那樣虐待他。還有一次和我老婆吵架,我甚至認為她會為了報複我悄悄的把孩子掐死。那段時間我夜夜失眠,隻要孩子稍微發出一點聲音,我就得爬起來看看。最嚴重的一次,半夜起來衝個奶,不知道怎麽冒出個“有人要殺我孩子”的預感,然後就拿著一把刀坐在臥室門口守著,把我老婆嚇了一跳。這件事兒發生後,我老婆也覺得不對勁兒,便推薦我去做心裏谘詢。

    剛開始接觸心理谘詢時,是通過一個叫壹心理的App,上麵可以按照症狀找不同類型的谘詢師,還可以看谘詢師的評論。在了解的過程中,我發現心理谘詢這行業在國內層次不齊,大部分“谘詢師”都不是醫生,基本上考幾個證就上崗了,有些甚至大學的職業和心理學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因此靠譜的谘詢師靠的都是口碑,和親朋好友的推薦。我在App上一共約過4個谘詢師,其中一個女的,3個男的。女谘詢師的風格不太適合我,太多“Touchy Feely Stuff”,有時候聊到一半甚至冷場,因為我沒那麽感受可聊。最終在三個男谘詢師裏,我和一位50多歲的大哥氣場比較和,也是他幫我打開了眾多的心結,起個名叫老章吧。老章的谘詢風格非常輕鬆,氛圍就像兩個人在聊天,有來有回。他說話也非常直接,能點破我邏輯上的破綻,以及提供一些其他的角度。對於我這種理科男來說,需要的並不是共情,而是理性分析和解決問題。麵對我的症狀,老章提出的解釋是:年幼的孩子像一張白紙,容易吸收周圍的一切,但成年人也常常會把自身的情感投射在他們身上。孩子本身並沒有實際的危險,是我把自己的“不安全感”投射了在他身上。這種偏執來自於兩個層麵,表麵上的解釋就是因為生意上無人可信,所以會把這種情感帶入生活,全職帶娃後越發凸顯。更深層次的原因是這種“不安全感”並不是做生意時才出現的,它一直在我潛意識中,隻是孩子把它喚醒了而已。歸根結底,這種底層思維很難改變,可以說它是一個人性格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促成它固化的源頭還是離不開原生家庭。早年父母的離異,父親的缺失,母親的拋棄,親戚的冷漠。。。這些痛苦的經曆導致我11歲就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15歲就開始打工,20歲從軍服役,26歲海歸做生意,花了將近10年終於改變命運後才意識到:那種根深蒂固的創傷從未離開過。刀郎曾經唱過一首歌叫《流浪生死的孩子》,以他出車禍逝世的哥哥角度而寫。其中有一段歌詞:“媽媽請你不要哭泣,你的淚,讓我在生死間流浪”,它所描述的情景是家人的思念讓他流浪在生死之間,無法起死回生,也無法超度。回國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我感到了莫名的悲傷。現在回想,也許少年時的自己就是那個“流浪生死的孩子”,我花了幾十年把他忘掉,把他埋沒,把他殺死。但他從未離開過,隻是一直流浪在自己的潛意識中,直到看到我兒子的那一刻才浮出水麵。那些“有人要傷害我孩子”的錯覺隻是多年壓抑的情感一湧而出的表現而已。

    但凡事都有雙麵性,帶來痛苦的同時,這些創傷也成為了我的動力源。我一直認為動力有兩種:正向和反向。正向的動力源來自衣食無憂後的自我實現,比如馬斯克和比爾蓋茨,他們的動力來自於那種“改變世界的使命感”。這種能量巨大,大多數都隻在那些”Born with a silver spoon their mouth”的富人身上呈現。反向的動力源來自正真跌入過低穀的恐懼,說白了就是餓怕了。受到的痛苦越大,反向動力和野心就越強烈。比如最近一直在看的《Narcos》,講述哥倫比亞毒梟Pablo Escobar的故事。這哥們兒年少時就是個小混混,販毒賺大錢後竟然想著去競選總統,最後惹毛了美國被幹掉。為什麽他手握十幾億美金還不滿足?因為他正真窮過,窮怕了才會衍生出那種野心。再反觀自己,早年的經曆激發了我對自立的向往,但“自立”的門檻兒很低,因此達到一定財富程度後就滿足了,這也是為什麽18年那會兒我可以冒然停止在事業上的衝刺。比起Escobar,我的那些苦難根本不值一提。除了對自身的探索之外,老章還提議與父母和解,從而放下心中的包袱。我的父親在我兩歲時就離開,回國後也隻見過他一麵,所以一直沒什麽感情。但父位缺失對我的影響很深,長大的過程中一直缺乏男性榜樣讓我隻能在影視和文學作品中尋找這種角色。比如小時候最喜歡看Chuck Norris的武打片,和Bruce Willis的動作片,那時候認為男性就是他們所代表的Alpha Male。這種對強壯的向往讓我高中後就從軍,在軍隊裏找到了第一個在現實中的父位角色:我的教官。他是個40來歲的美國人,雖然個子不高但那暴脾氣。。。沒人敢惹他。他是我人生中第一位導師,從他那兒收獲了太多太多:男性的擔當,克服恐懼的勇氣,不服輸的精神。。。還有最重要(和實用)的一點:果斷的執行力。還記得他最喜歡重複羅瑟夫總統的那句話:“The only bad decision on the battlefield is indecision”,然後逼著你在各種壓力和恐懼下做決策。不管結果好與壞,都算過關,但如果你站在原地思考,不敢行動,他就會一巴掌拍在你頭盔上,對著你喊:“Any fucking day now, Miss Daisy!”。現在回想,我人生中的三位導師都是比我年長幾十歲的男性,他們合起來填充了我對父親的渴望。我的教官培養了我的韌性,葉老板激發了我的狼性,姚總加強了我的謀略(像RPG裏加屬性點似的LOL)。與我母親的關係比較複雜,我一直不理解她當初把我一個人送到美國的決定,有了自己的孩子後更是憎恨她的絕情。直到看了姚晨演的《都挺好》後,才看到了她年輕時的縮影:一個典型重男輕女的家庭,文革時替哥哥下放,耗盡全家的積蓄送哥哥赴美,兩次失敗的婚姻,東奔西跑還要照顧身懷疾病的老人,再加上一個愛大包大攬但實際上又無能的哥哥。。。她從小到大隻因為是女性就被輕視的經曆讓她忙碌了一輩子,證明自己給家人,給社會,給她心中那個“流浪生死的孩子”。隻能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痛,而她的痛卻造成了我的創傷。我能做的隻有把這種痛背在自己身上,不讓它代代相傳。也恰恰是這種力量阻止了我和Katie的豔遇,因為我想讓自己的孩子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長大。

    好了,Emo完了,回歸正題寫生意。雖然18年很少在外奔波,但圈內還是很清楚我手中握著的兩大客戶:姚總和Jackson。因此也一直有媒體銷售通過各種渠道找我,大部分沒中間人搭線的我都不見。當初覺得自己牛逼的很,像個退隱江湖的大師,看似與世無爭,但實際上功夫高強,外麵一堆人等著我出山。那段時間一共就見了兩家媒體,優酷和頭條(字節)。優酷通過武漢那兄弟找我,我和他有生意往來,所以也不好不給這個麵子。找我的是優酷華東銷售負責人,一個少婦型美女。15年在4A把優酷的預算切掉後,Frankie就一直沒恢複他們的投放體量。18年那會兒,負責姚總公司的華北優酷銷售正好離職,華東優酷的負責人就想趁機會跨區域搶生意。雖然銷售之間打來打去很正常,但在大媒體跨區域搶客戶這事兒非常敏感,每個區域的負責人都會拚命護著自己的盤子,沒有高層介入基本上死磕到底。因此,當時她找我時我也比較謹慎,怕她沒那能耐。結果這姐們兒直接安排了一次我和他老板(優酷的COO)的會麵,這才讓我放心的把生意從騰訊和愛奇藝挪到優酷。但大媒體的返點普遍都很低,2-3%撐死了。所以當初都會談兩個價格,一個頭部流量的價格,另外一個垃圾流量的價格。實際投放時,按照之前提到的“掛羊頭賣狗肉”的方式參合著買,這樣才能把利潤擠出來。合作了一個季度後,優酷COO和華東女銷售突然被阿裏一鍋端。業內傳聞,COO是楊偉東的嫡係,楊偉東被曝貪汙後,和他有關聯的人全被阿裏幹掉。我得知這消息後,便給那女銷售打了個電話。她特別不好意思,一個勁兒的給我道歉,說之前的Deal全部作廢。她自己早上一進公司就被高層約談,然後被沒收兵權。當時阿裏特別狠,讓COO和這女銷售把所有客戶的返點都主動退還,不然就走法律程序(是不是很像現在醫療反腐的做法?)。那時候媒體的返點通過財務,直接打給銷售的私人賬戶,所以每一筆都有記錄。其中肯定不排除有些銷售打著客戶的名義私吞,這種情況阿裏也無法辨別,幹脆讓他們全都給吐出來。私吞了還好,還了就行,但如果給了客戶,那就得自己把這窟窿填上。據說為了填補這窟窿,優酷COO賣掉了在上海市中心的一套房,真tmd慘!(但至少沒坐牢)另外,字節的銷售通過老同事Karen找我。18年那會兒頭條已經是頂級新聞類應用,抖音剛上線一年多,短視頻的趨勢剛剛有些起頭。但字節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給對私返點,對公返點政策也特tmd摳門兒(20年後官方返點也陸續取消,這就是為什麽我之前說字節是廣告業的攪屎棍,哪兒有不給返點的?這不是破壞優良傳統和行規嘛!)。因此當初那銷售找了我無數次,我都不投。沒好處,我tmd投個jb?但也恰恰是因為這個決策,讓我錯過了短視頻的風口,一直深耕長視頻領域,導致幾年後生意進入停滯期。現在往回看,早年我在廣告科技還沒成為主流時就入場,所以市場成熟後才能迅速找到賺錢的機會,那時候我的心態是開放和好奇的。但抖音剛出來那會兒,我根本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刷這破玩兒,感覺在浪費生命,還一度的噴當下年輕人都tmd是腦殘。那時候我的思想已經封閉,認為自己更懂互聯網,實際上已經被時代拋棄。不管一個東西自己是否欣賞,能賺錢就是好東西!所以盯著短期利益的同時也需要時不時抬頭看看遠方,不然就會錯過下一個風口。

    18年還發生了件值得提的事兒,就是一家遊戲營銷公司和我們談收購。遊戲行業的特點就是體量大,每年的廣告投放動不動就上億,那家公司的流水大概3-4億左右。想收購我們的原因是他們缺乏品牌客戶,特別是我們手上那種高大上外企。遊戲營銷對於一些資本來說很Low,特別是魚龍混雜的手遊。因此如果他們想上市,必須拓展客戶群體,但公司的老板又沒有外企資源,所以通過一個朋友找到了我。這家公司提出的收購模式是對賭,按照公司淨利潤的5倍買下我和群姐的公司,但需要3年業績上的保障和每年30%的增長。按照那時候800萬淨利(拋掉所有開銷)算,就是4000萬,分三年支付(按照25%,25%,50%的進度),每人到手2000萬。當初我認為這種模式很有吸引力,而且業內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說倆:一個成功的,一個失敗的。成功的收購案是老萬的公司,他在16年就和一家傳統企業簽訂了3年的收購對賭協議。那段時間跨行業收購案例很多,基本上都是傳統行業為了抬高股價收購互聯網公司。比如做水泵的利歐集團收購互聯網營銷公司MediaV,和化工巨頭天龍集團收購老萬的公司。老萬估計從中套了一個億,但壓力巨大,因為每年他都要保證一定的利潤和流水。做Jackson生意時他要求預算先過自己公司也是這個原因。還記得當初群姐和老萬公司的一把手關係很好,對賭的最後一年她天天和群姐吐槽業績上的窟窿。對賭終於完成後,姐們兒就患病,在家裏臥了大半年才緩過來。那時候老萬用了很多不正當手段才完成了他的對賭,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幾年後老萬因逃稅漏稅最終跑路。老萬的收購案算成功是因為哥們兒保住了自己的資產,還沒進去,另外一個案例就沒這麽幸運了。那個收購案是一家做汽車營銷的公司,當初手裏拿著好幾個國資車企的網絡廣告投放業務。他們同樣也和一家資本方談了三年的對賭,收購金額巨大,估計10個億左右。第一年還不錯,順利的拿到了25%。結果第二年掉了個重要客戶,業績不但沒增長還下滑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就得把手中那25%原本屬於自己的現金掏出來,填補業績上的窟窿。如果窟窿不大,這麽做無所謂,無非就是手中的錢少些而已。但如果手中那25%填不滿,就得自掏腰包。這家公司的老板是群姐的朋友,當初據說哥們兒把房子都賣了還是無法完成對賭。最後資本方要求回購,審計時又發現各種財務和業務作假,最後把公司老板告上法庭。22年那哥們兒好像以經濟犯罪的名義判了2年,不知道資產有沒有轉移一部分到海外。

    那時候我和群姐算了算,如果不對賭3年保持800萬利潤,那就是2400萬,每個人到手1200萬;如果對賭,公司的淨利每年需要增長30%,就是800萬,1040萬,1352萬,第三年的業務上浮將近40%!但每個人到手的錢多出一倍。數字擺在麵前一目了然,這種對賭屬於高風險高收益的模式。3年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營銷又是個門檻兒低且特別靠關係的行業。客戶一旦有變化,新官上任三把火,老供應商很容易被廢掉。因此我和群姐都認為風險太大,搞不好還把已經賺到手的錢都搭進去,最後也就拒絕了那家遊戲營銷公司的收購。但人的本性還是貪婪。。。看見這2000多萬後,我就再也無法把這數字從腦海中移除。當初為了拚命往2000萬上靠,我想了很多拓展業務的辦法。但開發新客戶速度太慢,最快的做法還是轉移手中的現有業務。因此,我動了個心眼,把姚總公司原本切分給大壯和Karen的業務拿到自己公司來。為了不直接挑明搶生意這點(因為還有部分尾款未結賬,沒這個因素我早把他們兩家幹掉了),我以“新合作模式”與Karen和大壯聊。讓他們接單後,自己留下5%的利潤,然後再發給我和群姐的公司。這麽做相當於卡個一頭一尾,我來定他們在中間賺多少錢。當時Karen一聽就明白,這tmd是要逼他們簽霸王條款。這點上她和公司老板有分歧,Karen認為5%的利潤可以了,畢竟公司業務發展沒那麽順利。但公司老板不幹,說這麽做是在反悔,故意掐他們利潤(事實也的確是如此,但客戶是我,他們又能怎樣呢?)。之後我便讓Frankie以各種名義不給他們下新的預算。結果Karen公司那老板算比較講義氣,在沒有新項目的情況下既然把尾款給結了。但他的仗義並沒有帶來回報,尾款順利支付後我就讓Frankie把他們從供應商庫裏移除了。一年後,Karen公司破產,老板背了一屁股的債,她自己也被迫回4A打工。麵對同樣的威脅,大壯倒是采取了另外一種應對方式。他答應了所有條件,而且還給了我一些公司的股權表忠。也正是這點迷惑了我,讓我沒把大壯的生意完全切掉。事後證明,這個決策大錯特錯!當初大壯隻是通過這種手段拖延時間,哥們兒一年後卷錢跑路,手裏的股權變廢紙一張。

    18年年中Jackson公司的項目陸陸續續回款,我和群姐也麵臨著第一次分紅。走錢這玩兒在中國可是一門學問;逃稅,捯現,利益輸送,資產轉移。。。做過生意的人肯定都幹過,我和群姐更是熟門熟路。來,同學們上課了!

    1. 逃稅 101

    先說說按照正常守法情況下需要交的各種稅。增值稅6%,針對文娛行業的文化建設稅3%,企業所得稅25%,股東分紅個人所得稅20%。假設公司利潤100萬,按照分紅走:(100 – 6 – 3 -25) x (1 – .2) = 52.8。怎麽說咧,日你媽!sb才交這種冤枉錢!錢tmd我賺的,上交國家幹嘛?讓你去非洲遍地撒金去嘛?津巴布韋會到我這兒來買廣告不?創造良好經商環境我也認了,tmd打個官司打贏了還是無法執行。等下,還沒噴完!我孩子上國際學校,家人用私立醫療,出行用滴滴,買菜用盒馬,不享受任何政府福利,cnmlgbd我才不交!不想交怎麽辦?當然是做虧損,意思就是我賺錢就要拿走25%是吧?好,那我tmd年年虧損,氣死你!當初我們一年大幾千萬流水,會計公司建議不要一點稅都不交。所以每年我們都會故意留個幾十萬的利潤,說白了就是交保護費(雖然到後麵也沒什麽屌用,好了不劇透了)。虧損具體怎麽做?就是故意把利潤“做成”成本,通過假業務發到另外一家可以幫你捯現的公司。還是100萬利潤這個例子,我在公司賬麵上留10萬作為“假”利潤,其餘90萬利潤發給另外一家公司,跟稅務局說是采購成本。這就叫陰陽合同,和當初範冰冰出事兒的性質很像。比如她片酬5000萬,但合同隻寫1000萬,然後再和她名下的另外一家公司簽訂谘詢服務合同,金額4000萬。這麽一搞再算算:6%的增值稅和3%的文化建設稅逃不掉,開發票的時候就要收,再加上幫你捯現的公司收3%的服務費。同樣100萬利潤:(100 – 10)x (1 – .06 – .03 – .03) = 79.2。區別很大吧?

    2. 捯現(金)101

    稅逃掉了,但錢還得捯出來才能揣兜。“捯”的意思就是如何從公司賬戶轉到個人賬戶。業內有幾種捯現的公司:第一,缺流水的公司。這種公司有自己正常運營的業務,他們可能與資本方有對賭,或者是融資前想衝一把業績,這種模式在業內叫“衝流水”。按照之前的例子,我那90萬利潤和一家需要衝流水的公司簽合同,他們公司給我提供“谘詢服務”。那麽這90萬就過了這家公司的賬麵,但他們一分錢也不賺,直接幫我把90萬現金捯出來。他要流水,我要利潤,各取所需。第二,優惠政策區成立的公司。比如影視行業有很多公司會跑到新疆去開個主體(好奇的可以去看一些17前拍的電影,片尾肯定會看到一堆霍爾果斯的公司,業內稱“霍萊塢”),因為那邊有退稅政策,免企業所得稅,但這條路在文娛業被整治後就走不通了。第三,灰產捯現財務公司,這些公司沒有正經業務,他們賺的就是那3%的服務費,幫各種企業捯現。這種公司就比較江湖了,手段五花八門。比如有些打著人力資源公司的旗號,搞一堆臨時工,然後每個月走幾千萬的報銷(15年前假發票很容易搞,但這口子後麵也被封了)。19年直播火起來後,上海出台個獨(個人獨資企業)政策,每年200萬不征收企業所得稅,可以直接公對私轉賬(這個政策22年已被廢掉)。政策出台後,就有財務公司到上海成立直播創業園,旗下登記大幾萬個體戶,包裝成“主播”。實際上,業務都tmd是假的。捯現這玩兒。。。就像黑客和防病毒公司一樣,新手段出一個封一個,但永遠不會被幹死。和這些捯現公司合作的方式非常簡單:簽訂合同,公對公打錢,捯現公司通過上麵的手段實現公對私轉賬,然後私對私打給你個人賬戶。單次捯現金額最好不要超過100萬,慢慢的捯才不容易引起關注。有些人捯現後還會洗白,最簡單的方式就買房,快進快出,黑錢立馬變白。

    3. 利益輸送 101

    錢出來了,怎麽送客戶咧?大部分時間我都是用現金。健身包最實用,裝個400萬沒啥壓力,就是背著挺沉的。大額取款得提前和銀行預約,最好搞個私人銀行卡,這樣可以去VIP服務廳,不然一堆大爺大媽盯著你。最好的做法是直接把客戶約到銀行,你把錢取出來在VIP廳等著。他去了直接再存進去,這樣就沒有轉賬記錄,還不用扛著到處跑,不安全。但這麽幹,銀行櫃台的小妹會恨死你!因為取款和存款都要點鈔。相當於她剛剛給你點完,客戶存進去再tmd點一遍。如果覺得拎著現金不方便或不安全,轉賬也行,問客戶要一個親戚的賬戶。政策上超過20萬的私對私轉賬都會被記錄,意思就是目前不違法,但秋後算賬有理有據。有些謹慎的客戶從來不自己出現,我送錢的時候見過客戶的各種親戚:老爸,老婆。。。還記得一個客戶的老媽是個會計,當場掏出個計算機在那兒算LOL。當然,客戶這麽謹慎也有他的原因,畢竟圈內出過不少勒索事件。比如手機錄音,行車記錄儀錄像,銀行轉賬和微信聊天記錄截圖。。。這種東西就是個籌碼,能好好合作就握在手裏,某天客戶想不通把你給幹掉了,就tmd同歸於盡。

    4. 資產轉移 101

    錢到手了,怎麽轉移海外?幾種方法:第一,螞蟻搬家,每年用盡所有親朋好友那5萬美金的額度。第二,海外大盤對衝公司。大盤對衝的意思就是這種公司有兩個盤子:人民幣,美金。你的錢並不跨境,而是從已經在海外的大盤中切出。具體操作方法就是國內私對私打人民幣,海外私對私打美金。對衝公司通過匯率差在中間賺3%-4%的服務費。具體他們怎麽平衡大盤的我也不清楚,我猜可能是地下錢莊,因為大多數我接觸的這種公司都在香港。怎麽找這種公司?國內的移民中介,香港的保險中介,或者美國的房地產中介通常都有渠道。第三,虛擬貨幣,國內用不了交易所,原來還能上Localbitcoins.com,但這網站今年也停止運營了。所以基本上隻能在Telegram裏找收人民幣的玩家,走線下交易。人民幣轉成USDT/BTC後再轉入Coinbase,Coinbase轉Fiat。美國綠卡或公民用這種方式要交稅!所以要麽按照稅務梯度慢慢捯,要麽就直接拿著USDT做些Defi上的投資。這裏插一段凱哥的故事,因為是這哥們兒把我帶入幣圈的。還記得有一次和凱哥吃飯,哥們兒說要把一套市區的房子賣了去買比特幣(那時候比特幣才6000刀)。結果被他老婆製止,當時為了這事兒他倆差點鬧離婚。最後這哥們兒到底入了多少我也不清楚,但20年後他就再也沒上過班了,每次跟他聊起比特幣這話題,哥們兒都支支吾吾,估計是真的賺了不少,悶聲發大財呢!當初還記得一個幣圈的故事,我認識的一個特別漂亮的廣告銷售17年那會兒去了一家區塊鏈公司。看她朋友圈,基本上就是各種ICO活動,專騙老頭老太。結果還沒搞幾個月,中央就下令禁止ICO。然後那姐們兒就跟著公司一起去新加坡發展了。比起廣告圈,幣圈是真的瘋狂。我和群姐的公司好歹還有些實際的產出,ICO這玩兒簡直就是在賣空氣!特別佩服像孫宇晨這樣的騙子,割完了國內的韭菜,再繼續割老外,不愧是“孫割割”。

    現在往回看18年的這段時間,感覺它就像我人生中的一個分割線,重心一下子從事業轉移到家庭和孩子身上。在這個過程中,我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不再去追求無止境的財富積累(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一定的金錢基礎後,才會有這樣的想法)。這種在事業上的停滯並不是偶然,而是建立在多年鋪墊的基礎上。之所以能躺著賺錢,是因為之前播下的種子終於能收割。其實做生意特別像種田,得不斷播種,到外麵認識新的人,尋找新的增長點。有些種子長的快,一下子就能收割,有些需要長時間的培育。不管快與慢,重要的是得持續播種,一旦開始吃老本兒,生意(和思想)就會停滯,直到餓肚子的那一天。如果15-17年代表著我事業的上升期,那麽18-21年就是我的墜落期。因為在中國這種殘酷的社會和商業環境下,一個人必須全力奔跑,才能停留在原地。雖然這一年在精神上的收獲很多,但這種悠閑的日子終究不長久,接下來的危機將逼迫我重返沙場。

     

    19年【上海】- 重返沙場的老司機

    在家躺了將近一年半後,19年年中連續發生了兩件事兒讓我開始有些顧慮。第一件事兒是姚總退休,這位老兄早年辦了個歐洲小國的移民,19年那會兒估計錢賺夠了就打算提前退休養老。客戶離職在圈內可是個大事件,哥兒們公開後各種內外勢力就都開始謀劃,像tmd皇帝退位似的。內部有其他部門的人想方設法地轉崗,比如當時的IT總監。一個非科技類外企的IT預算沒有市場營銷預算大,所以當初這哥們兒拚了老命和CMO搞關係都沒成功上位,估計因為是個外行。外部的媒體和供應商聽到這消息後都跑我這兒來打探消息,擔心客戶走後生意的穩定性。我得知後特意跑了趟北京和姚總吃飯。會麵時姚總問了我一個關鍵的問題:“後麵的投放你們打算怎麽辦?” 和他認識這麽久,還是這種兜圈子的溝通方式。他關心的並不是他走後,我的生意怎麽辦;而是後麵的投放還跟他有沒有關係。我回複他:“19年已規劃的預算回款後都會結算,但後麵的就不好說了,萬一新上任三把火,生意全廢掉我也沒辦法”。那時我心中的小算盤是:姚總這級別招聘不容易,3個月能搞定算是個奇跡,他老板挑剔的話半年都可能。在這空閑期間,我可以讓Frankie多投一些預算出去,這樣錢就隻有兩個人分了嘿嘿。不管後麵怎麽樣,隻要生意還在就吃一口算一口,利益最大化。還記得當時姚總並沒有和我爭論,隻是顯得有些失望。估計在他的腦海中,當初的利益鏈條是我和他共同搭建的,隻要我的生意還在,他就應該分一杯羹。當然姚總也不是吃素的,緊接著發生的一件事兒證明了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那時候姚總公司的生意基本上被兩個供應商吃掉:我和群姐的公司70%,大壯的公司30%。姚總退休的消息出來不久,大壯就跑上海來約我吃飯。會麵時哥們兒就跟我訴苦,說公司業務發展的不順利,流動資金有限,問我能不能延期支付返點。當初我認為無所謂就答應了,畢竟我也是他公司的股東,他如果還想在這圈子混不至於反悔。但我不知道的是,那時候大壯的公司臨近破產,他引入的資本方要求回購,而他根本拿不出那麽多錢,延期支付返點隻是他拖延時間的一種手段罷了。幾周後,姚總突然找我借錢,說能不能把大壯公司未結算的那100萬先墊給他,他著急匯到國外去。我沒多想,就答應了他。又過了幾周,圈內就傳出大壯跑路的消息:哥們兒為了滿足資本方的回購,坑了一堆客戶的返點,其中包含我和那武漢兄弟。哥們兒還賣了北京的房子,估計他知道幹了這種事兒之後沒法繼續在北上混了。答應返點不兌現是廣告圈的大忌,像大壯這種大規模坑錢的操作等於社死,圈內以後沒人敢和他做生意。據說公司倒閉後,大壯跑到深圳周邊的一個小城市,在那裏開了家網絡營銷公司繼續騙錢。姚總借錢,大壯破產。。。這兩件事兒看似不相關,但我越想越不對。拚在一起看的話感覺有些蹊蹺,不像純偶然。現在回想,當初不知道是誰找的誰,但姚總應該提前知道了大壯破產的信息,在消息還沒公開前打個信息差,先讓我墊付那筆款,實際上他知道這筆錢我是收不回來的。為什麽兩個合作了這麽久的人合起來坑我?也許大壯對高額返點和之前的霸王條款有怨氣,也許姚總認為他走後不再與他分錢是一種背叛。。。不管原因到底是什麽,我認為都離不開利益。雖然我把姚總當做我導師,甚至在他身上寄托了一部分對父親的向往。但對於他來說,我也許隻是他謀利的一個工具罷了。所以說,生意上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想清楚這點後,就能心安理得踏著別人的屍體上位。

    19年那會兒國內外廣告科技的熱潮已經結束,歐美廣告科技公司要麽破產,要麽被大型科技公司收購。國內的互聯網廣告業也幾乎被BAT壟斷,根本沒有第三方的生存空間。那一年業內的營銷科技公司都不好過,垮台的遠遠不止大壯公司一家。簡單聊聊當初業內比較有趣的一些公司,按照創始人的背景分:技術,商務,運營。技術型創始人的公司講倆:第一,最早在閆總公司占股的倆大佬,這兩家排名第一和第二的監測公司在19年合並,成為業內唯一一家第三方監測機構。業務穩定後,兩位老板二次創業做企業級應用,接了好幾個政府項目。方向是企業級數據挖掘,貌似和網絡輿情監測有些關聯,畢竟維穩這塊兒國家肯定願意花大錢。第二,一個互聯網大廠出來的老哥做的廣告公司;當初和他見過好幾次,這兄弟的問題是太tmd內向了,又沒有商務合夥人,因此業務規模一直起不來。資本對廣告平台的興趣退潮後,哥們兒幹脆直接做貼牌兒。意思就是OEM,他隻負責做底層技術,業內廣告公司可以貼上自己公司的名稱和營銷服務打包一起賣給客戶。當初我和群姐和他合作了3/4年,通過這種方式忽悠客戶廣告平台是我們自己研發的,顯得我們有一定的技術實力。再講講商務型創始人的公司:第一,一富二代海歸做的網絡營銷公司;這老哥特別年輕,估計連30都不到。17年哥們兒剛回國就直接在上海開了公司,當時架勢特別大,成立沒幾個月公司就幾百來號人。對比我剛回國的那會兒,真是天大的差距。他們公司銷售負責人是他大學同學,這小兄弟在上海廣告圈跑客戶時,就出了名的大手筆,帶著客戶去高檔餐廳和夜店,一晚上揮霍十幾萬。通過這種手段他們拿下了好幾個重量級客戶。但19年因為整體市場不景氣,老哥就果斷放棄營銷領域,跑幣圈做區塊鏈去了。之後哥們兒在海外連續搞了好幾個ICO,不知道有沒騙到錢。反正看他朋友圈不是黃浦江的江景就是上海灘上的高端餐廳/酒吧。第二,一個原本賣醫療器械的老兄做的廣告科技公司。哥們兒最早好像是GE的一個銷售,互聯網火了後轉行做網絡營銷。他和閆總的公司同一年成立,但資本運作走的非常快,19年那會兒已經成功脫手賣掉,哥們兒上岸後便回歸老本行,做了家醫療互聯網公司。最後再說倆運營背景創始人做的公司:第一,之前被我安排給傻白甜ABC小姑娘的Simon。這哥們兒從4A離職後做了家抖音廣告優化公司,給品牌提供短視頻和直播引流服務。他這種公司在國內很少見,因為大部分做抖音的公司都是一條龍服務,其中包含:視頻拍攝剪輯,引流推廣,小店運營,甚至後期的物流。但Simon的公司隻做引流那一塊兒,因為他們足夠專業,充分掌握了抖音的推薦算法,所以做出的ROI效果非常顯著。Simon下海的前幾年業務非常順利,公司流水雖然不高,但利潤率非常可觀。畢竟他們提供的是谘詢服務,除了人沒有其他任何成本。但22年和Simon聊天時,哥們兒告訴我他把公司關了,估計抖音降低第三方返點,再加上MCN公司凶猛的攻勢對他業務有非常大的影響。第二,一個4A的策劃總監出來做的廣告科技公司。這位老兄比較有意思,財務出身,不知道怎麽混進了互聯網廣告圈。和他吃過好幾次飯,每次都受益匪淺,因為這哥們兒知道太多財務上的“操作”,偷稅漏稅的那些陰招兒都是從他那兒學的。這哥們兒疫情前把公司賣給了原來的4A公司,收購金額不大,估計不超1000萬,而且收購後有兩年的綁定期,公司核心員工無法離職。這種操作業內叫“收團隊”,基本上就是業務不景氣時把自己給賣了,入職大公司的同時還能拿一筆錢。

    都講完了再總結一下各類創始人的利與弊。技術類創始人的強項在於產品,資本對這種公司的估值比較高,廣告科技領域大概在10-12倍PE。所以純從賺錢的角度,科技類創始人的潛力最大。同時弱點也非常明顯,如果沒有商務型合夥人加入,就會遇到業務發展上的瓶頸,畢竟大餅畫完需要數字的支撐資本才肯入場。別外,科技類創始人普遍對自身的產品要求很高,能做到100分對不妥協在60分。這種思維模式在嚴謹的科研領域完全沒問題,但在技術門檻兒極低的廣告業,60分產品足以忽悠客戶。更重要的是產品上快速的迭代,來支撐新業務場景。銷售類創始人的強項在於信息,因為這種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奔波,接觸各種人和信息。所以這種公司會顯得非常敏銳,什麽賺錢就做什麽,轉型速度極快。三類創始人中,銷售類老板往往最實際,最適合賺快錢,因為一切決策的源頭都離不開利益。所以這種公司基本上都是盈利的。但他的反麵就是缺乏毅力,賺大錢的那批人通常都更有理想(比如科技類創始人),經常死磕一個領域,有些虧了N多年後才爆發。但銷售類老板根本沒這種理想層麵的支撐,一旦開始虧損,就會快速離場。運營類創始人的強項在於優化;舉個例子,銷售類老板更喜歡拿新業務,把盤子做大,但運營類老板更關注的是如何把自己盤中的那塊肉養肥。比如通過運營手段優化利潤率,或者各種財務手段降低稅務成本。形容這種公司就一個字兒:穩!這種老板很少盲目擴張,團隊穩定,我見過的幾位老板性格也相對穩重。但這種穩重同時也會帶來更多的顧慮,業務轉型速度慢,做出的決策大多數都屬於低風險低回報型,有時候純tmd在那兒小打小鬧。一個完美的公司當然是三種人才並存,但一個公司的文化/決策方式80%取決於創始人。所以不管有多少大臣,最後還得皇上定調。比如我和群姐的公司就屬於銷售型(最多80%銷售,20%運營)。雖然我和她股份5/5開,但大方向基本上都是我定,群姐更擅長執行。這也是為什麽我自己的公司一直盈利,因為我沒有理想,隻關注當下賺不賺錢。

    19年那會兒還記得一件有趣的事兒,一家4A公司的技術團隊被請喝茶,直接消失了一個月,人都聯係不上。業內傳聞說因為貿易戰,中央開始關注互聯網數據安全,不允許任何國內的數據儲存在海外。當初那家4A遇到麻煩,是因為把一部分廣告監測數據同步到總部的服務器。這事兒發生不久後,好幾個歐美的廣告科技公司就撤離了中國市場,因為他們根本不想做本地部署。說到歐美廣告科技公司,正好提一嘴廣告科技的一個細分領域叫Ad-Serving。這種服務在歐美市場非常普遍,業務場景就是廣告素材管理。品牌可以通過一個平台統籌不同類型的廣告素材(展示,視頻,音頻,等等),然後在投放時動態選擇素材版本。這種廣告科技平台在全球範圍都適用,除了中國。。。因為在國內,互聯網媒體需要為平台上所有的內容負責,包括廣告。任何內容上線前,都需要人工審核,因此這些素材需要100%儲存在媒體服務器上,不可能通過第三方動態生成和決策。怎麽說咧?純從行業角度看,挺可惜的。因為政治原因無法和國際接軌。這一些列事兒在中國發生後,就能理解美國對待Tik Tok的態度了。外交部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對等原則?嗬嗬

    在這種慘淡的大環境下,閆總公司也無法擺脫業務上的萎縮。我離開後的兩年,公司業務下滑20%,團隊人數也從100來號人“優化”到70來個。其中運營團隊被大規模裁員,剩下的員工挪到無錫,降低人力資源成本。在閆總心目中,他想做的是一家SaaS軟件公司,並非一個服務類型的營銷公司。在這點上閆總和COO產生了很大的分歧,甚至有一次當著所有員工的麵吵了起來。這事兒發生不久後,COO就宣布離職,股份保留。當時我猜COO肯定想和我一樣拿錢走人,但因為他手上沒籌碼,所以閆總沒搭理他。但估計又不想把事兒鬧大,所以給了“保留股權”這種方案。公司不分紅,又沒新資本方入場收老股,COO手中那股權就沒有任何價值。COO這老兄可是追隨閆總最早的一位員工,最後落到這般下場。他的離職對CPO/CTO的觸動很大,貌似他們看清了閆總的正麵木,認為和他繼續混下去不會有好下場。因此CPO單獨約我吃飯,會麵時他向我提議公司核心技術和產品人員都願意出來跟我混,我們可以快速複製一個和閆總公司一模一樣的廣告平台,然後和他對著幹。但我對他的提議並不感興趣,有兩個原因:第一,股權兌現的錢我已到手80%,還有20%的尾款未結算。我這麽幹的收益並不清楚,但100%會損失那100來萬。第二,這些技術人員入職我公司不可能不拿工資,人力資源成本短時間內暴增。而且原本隻有倆人分錢,一下子要變4個。再說廣告平台我已通過貼牌兒實現,根本沒必要養一大票子人。拒絕CPO後不久後,我就聽說這哥們兒被閆總邊緣化,讓他去開拓什麽中小企業市場。這玩兒聽上去很牛逼,但實際上等於刺配滄州。因為中小型企業就是街頭上的餐廳和理發店,跟這批人聊互聯網營銷等於雞同鴨講,tmd根本聽不懂你在說啥,還指望給他們賣廣告平台?

    看到這些元老挨個兒被“整治”後,Ethan也感覺不對勁,便果斷離職。但離職前,這小兄弟和老範醞釀了一筆生意。那時候老範跑上海客戶時,接觸到一家需要媒介策劃服務的外企,但閆總公司並不提供這種服務。老範想把這生意接下來,所以找了Ethan,畢竟他原來從4A出來,對媒介策劃不陌生。一開始這倆人過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拿我和群姐公司接這筆單子。對於我來說,雖然是一筆新生意,但媒介策劃的服務費太少(一年20-50萬),還得養團隊,所以就拒絕了他倆。之後Ethan就在北京成立了一家公司,並答應分給老範50%的利潤。公司成立後,Ethan邀請老朋友Derek加入。Derek一方麵想參與,但又下不了決心離職,所以就成為隱性股東,先用業餘時間幫助Ethan。過了段時間後,Ethan就開始跟我抱怨,說Derek業務繁忙根本沒時間幫他。項目都是自己做的,Derek憑什麽還要分錢。我當時一聽就知道他倆的合作不會長久,並建議Ethan,要麽你倆把話說開,讓他100%投入。。。要麽就果斷地把他清出去,不要留後患。Ethan聽取了後者,在清除的過程中,他倆鬧得非常不愉快,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聯係。還記得這倆人在我團隊時走的很近,有一次Derek打籃球摔傷,在北京沒家屬,Ethan就陪他去醫院,還請假照顧了他好幾天。當初這倆北漂相依為命,最後因為錢鬧掰。這件事兒讓我想起《中國合夥人》裏佟大為那句:”不要跟最好的朋友開公司“。不管曾經的兄弟情誼有多麽深,最終還是過不了利益那關。Derek被迫退出後的幾個月,Ethan的這筆”小單子“逐漸發展成大生意,因為客戶切出了一部分廣告投放的業務給他。這事兒發生後,老範就找我吃飯,說想帶我見客戶,看看是否能把業務切到我和群姐公司。當初我的確想做這筆生意,並且意識到老範和Ethan之間有分歧。如果這倆人鬥起來,誰會上位?我不清楚,因為我不了解這個客戶的具體狀況,所以沒立馬答應老範。那個時候最好的決策是先坐山觀虎鬥,等到一邊占上風後再下注。雖然我保持了中立態度,但私下還是更看好老範,畢竟這哥們兒是個老銷售,閱曆更豐富,不太可能輸給Ethan那小屁孩兒。結果這哥們兒做事兒太江湖,在關鍵時刻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自己成立了一家公司,想通過關聯聲明把客戶的業務從Ethan公司切到自己那兒(意思就是兩家公司有關聯,比如同一個老板,股東,或在其他城市注冊的主體)。為了實現目的,老範偽造了一份公司關聯證明,刻了個Ethan公司的蘿卜章。結果Ethan也不甘拜下風,看到自己手裏唯一的客戶被合作夥伴偷走,他找了律師起訴老範,還鬧到客戶那兒,指控老範偽造公章。客戶看到這番鬧劇,直接把他倆都廢了。最後老範和Ethan什麽好處沒撈著,還兩敗俱傷。老範也在不久後被閆總以接私活兒的名義辭退。我原本打算隔岸觀火,沒想到倆人直接Double KO了!

    姚總退休不久後,並發生了第二個危機:Jackson公司的業務被國內合作夥伴接管。這種模式在中國很常見,業內比較出名的案例就是杜蕾斯,他們在中國的運營完全依托當地一個經銷商。我認為這也是為什麽這個品牌本地化做的非常出色,廣告圈很多出圈文案都來自杜蕾斯的官方微博。當初Jackson公司在中國有兩大挑戰:第一,供應鏈規模太小,工廠數量和國產品牌根本沒得比。第二,鋪貨無法滲透下沉市場,雖然他們品牌調性高大上,但一線城市的銷售已飽和,想增長隻能靠渠道下沉。那時候歐洲總部評估了很長時間,得出的結論是他們根本搞不定下沉市場,還不如丟給一家中國公司運營。接手的公司是國內很大的一家國企,業務範圍橫跨好幾個領域,食品飲料隻是其中很小的一塊兒。這事兒發生後,Jackson公司就開始大規模裁員,供應鏈和銷售部幾乎全軍覆沒。Jackson所在的市場部人員層麵影響不大,但營銷預算被砍,之後他們隻負責品牌形象(有點像我黨搞出的“舞台意識形態督察員”,確保當地公司做出的廣告符合總部的調性),具體的推廣由合作夥伴完成。這件事兒對我的生意影響巨大,因為那時候將近80%的業務都來自於Jackson公司。Jackson看到大勢已去,便選擇了離職。他的原則是見好就收,不然怕國企接手後搞個反腐審計。瞞得過sb老外可瞞不過這幫國企的人精。萬一圈地盤時翻舊賬,搞不好還得進去。客戶離職,我公司作為老供應商非常危險,好在當初所有的合同都和外企簽署,所以尾款也不需要和國企打交道。國企接手後,我和群姐通過業內的關係打聽那邊的市場部負責人,看看有沒中間人能幫我們搭個線。打聽一番下來,發現那家國企水深的很,一家供應商吃掉大幾個億的廣告預算,業內傳聞說公司就是客戶自己開的,根本不帶其他人玩兒。看到這架勢,我和群姐也就死了延續生意這條心。但丟掉80%的業務意味著我和群姐就tmd洗洗睡了。那段時間我倆探討過很多次如何延續公司的生意。姚總公司那邊新人還在招聘,太多不確定,很難往前走;Jackson公司接手的國企死路一條;開發新客戶也不太現實,因為在家裏躺著的那一年對我關係網絡打擊很大,很多消息都滯後,而且關係一旦放下就很難再拎起來。最後唯一靠譜的方案就是我重返職場,但目的不是為了打一份工,而是通過平台接觸到下一個客戶。我在內,群姐在外,我倆裏應外合把業務發給自己公司。

    快速找工作這事兒,在國內還是得靠獵頭,因為這行當也有巨大的利益鏈條。獵頭提成普遍在30%(但推薦的人得過試用期,不然跳來跳去就tmd賺翻了),按照職位年薪算,200萬+的高端崗位,獵頭賣一個人就能賺將近70萬!因此,這些獵頭都會給企業HR返點,增加自己推薦的候選人被錄取的機率。獵頭的工作就是天天到外麵去誘惑高端人才跳槽。這行業帥哥美女巨多,和媒體銷售一樣,隻不過賣的是公司和人罷了。15-17年我職業巔峰期那會兒,每個月都有一堆獵頭過來挖我。一段時間下來,微信裏就積攢了幾十個獵頭的聯係方式。所以當初想找工作時,我就發了一圈簡曆。大部分獵頭都非常喜歡我這種有海外背景的人,再加上一口流利的英文,很容易賣。但我的硬傷是創過業,這種人很多企業都認為不穩定,大公司還是更喜歡職業經理人。其中有一位美女獵頭和我比較聊得來,說話特別直接的一上海姐們兒,做事兒雷厲風行,非常喜歡她這種風格。有一次和她吃飯,她提到手上的兩個職位:一個食品飲料外企,一個嬰兒食品外企。當初她很直接的說這倆職位都不適合我,因為需要行業經驗,而我的經驗都在互聯網和廣告。所以她問我身邊有沒有這種背景的朋友,她一提我就想到了Jackson,如果能他把給安插進去,自己繼續再外麵混豈不更香?當初這件事兒給了我一個啟發:賣人也是一種獲取生意的手段!還不如廣撒網把Jackson賣給不同的獵頭增加他獲取下一份工作的機率。轉變策略後,我開始再次群發簡曆,隻不過這次賣的不是自己,而是Jackson。我還讓姚總幫忙,從HR打聽負責招聘他自己崗位的獵頭,然後把Jackson推薦過去。如果Jackson能替代姚總,那麽我手中的兩筆生意至少可以挽留一個。而且Jackson和Frankie原來也認識,他上位便可立刻接手成熟的利益鏈條。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就像Jackson的經紀人,幫自家愛豆張羅各種麵試。這個哥們兒也挺爭氣,聊下來手裏拿到了3個Offer,包括姚總原來的崗位,和之前那個女獵頭推薦的嬰兒食品崗位。為了打探Jackson的意圖,那個女獵頭還特意請我吃飯,飯局時跟我說如果Jackson能選擇她推薦的崗位,她願意分十萬提成給我。我聽後哈哈大笑,因為根本看不上這點錢,我的目的是要做Kingmaker!並不是賺外快。當初我更想讓Jackson替代姚總,因為這個選擇的確定性最高,如果他去了新公司,還得花時間搞內部政治,萬一打輸了生意也做不成。麵對這三個機會,Jackson猶豫不決,總是隔三岔五的給我打電話,一聊就幾個小時,擔心這擔心那。。。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開著話筒邊打遊戲邊聽著他無止境的分析各種利與弊,和這種優柔寡斷的人打交道真tmd累!最終,Jackson選擇了那家在上海的嬰兒食品公司,因為姚總公司在北京,他不想遠離家庭。

    Jackson入職前,我和群姐在業內打聽了一圈這家公司市場部的現狀。基本狀況是之前的媒介總監在位很長時間,在這期間撈了一大筆錢,結果與新上任的大中華區CEO不和被幹掉。新上任的CEO是個上海人,19年那會兒很多外企已經開始逐漸淘汰老外高管,估計總部也意識到在中國做生意,本土化才是趨勢。但本土高管都喜歡搞派係鬥爭,往往新上任三把火,把老員工往死裏整。人走茶涼,同時也會幹掉一大批供應商。Jackson入職的時間點正好是這個空檔期,老的供應商全被廢掉,新的利益鏈條還未形成,他必須迅速行動才能先下手為強。那時候Jacksona麵臨著兩個重要的決策:第一,他手下的媒介經理應該拉攏還是幹掉?這個人雖然級別不高,但和之前的媒介總監穿一條褲子,業內傳她背景不簡單,即便老板被幹掉自己還坐的穩當當。這上海姑娘特別會來事兒,更會操縱男性,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起個名兒叫Erica。第二,公司正在做廣告公司的比稿,其中有三家4A公司參與;Jackson剛進去不可能直接把業務切給我這種小公司,所以想做生意,就得躲在這些4A公司的身後。因此選擇一家能配合我的4A公司很重要。麵對第一個決策,Jackson選擇了拉攏,入職的第一周就和她攤牌形成統一戰線(意思就是答應一起分錢)。第二個關於4A公司的決策,他和我探討過很多次。一共三家4A公司參與,其中一家我老東家,另外一家日係,最後一家歐係。如果想躲在4A公司後麵接單(意思就是名義上4A接單,接到後轉包給我公司,業內叫這種模式“Broker”),那麽就得搞定4A公司的老板。這幾家我唯一能夠得著的就是最後一家歐係的代理公司(我老東家的CEO那印度姐們兒已跳槽),通過群姐的一個朋友和公司老板約了個飯局。會麵時,我和她說新上任的客戶是我兄弟,如果她能保證一部分業務發給我公司,那麽我會讓客戶在內部扶他們上位。那家4A的老板是個女海歸,在美國生活了很長時間,雖然她清楚國內的各種灰色交易,她自己卻從未直接參與。但為了業績,她答應了這種操作,具體怎麽做需要和集團談判部聊,她會協調中間的過程。有了初步的口頭契約後,我就讓Jackson在內部開始操作,一步步協助這家4A公司贏得生意。比稿結束後,Jackson提議我入職這家4A公司,幫他在內部操作所有背後的供應商。說白了,就是安插個監察禦史,在內部保護他的利益。我明麵上答應了Jackson,但自己根本不想正真回去打工,所以暗中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入職把所有利益談妥後就撤。Jackson的提議讓海歸女老板非常無奈,她肯定不希望整天被客戶的眼線盯著,但又無法拒絕Jackson的要求,最後勉強答應讓我掛個總經理的職位。還記得入職前HR找我談頭銜和薪資,姐們兒問我的期望,我回複:“你們看著給就行了”,那HR瞬間懵逼,估計沒見過這麽隨意的。在外麵野慣了就根本不在乎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我tm惦記的是客戶的營銷預算。

    19年年底我入職海歸女老板的公司。還記得剛去的那會兒有個和我平級的姐們兒,一個年輕有為的上海姑娘,比我小5歲就已經掛總經理的頭銜,據說是海歸女老板的親信才提拔的那麽快。Jackson公司的比稿就是她全程負責,客戶拿下後,這姐們兒在內部邀功,說都是她的功勞。我入職後,這姐們兒就各種甩我臉色,以為我是個邊緣人物。一開始我並不想和她一般見識,畢竟我的目標是做生意,而不是和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搞政治。但接下來她做的一件事兒讓我不得不把她打回原形。那時候給客戶推薦媒體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因為我會評估這些媒體到底有沒有利潤,給日後通過自己公司投放做準備。有一次這姐們兒不聽我的勸導,給客戶推薦了一個利潤極低的媒體,結果被Jackson當場打回,還在她麵前直接說我是他兄弟,不要和我對著幹。這一巴掌算是打醒了她,但我也沒把事兒做的那麽絕。事發後我單獨約她吃飯,和她表達了兩個核心點:第一,她不需要防著我,我是來做生意的,對晉升根本沒興趣,對她在公司的地位沒有任何威脅。第二,和我對著幹就是和客戶對著幹,我tmd是來幫你節省工作量的,聽我的提案保證第一次過,完全不需要自我發揮,乖乖的做個傀儡就結束了!還記得這姐們兒當時特別驚訝,估計之前完全沒接觸過利益層麵的事兒。貌似那一刻我這個職場老司機徹底打破了她的世界觀。因為在她的眼中,一個漂亮的方案和激情的演講才是客戶選擇一家供應商的原因。但實際上,那些表麵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因為每一個決策的背後沒有別的,隻有利益。這事兒發生不久後,海歸女老板就找我談話,委婉的指責我說話太直接。她提到自己的團隊非常純潔,從來沒接觸過利益上的事兒,這也是她回國後一直努力打造的企業文化。在她眼中我就是個攪屎棍,把叢林中那些髒東西在團隊麵前展現的淋漓盡致。我聽後當場就怒了,完全不相信她的那番Bullshit!我回複她:“一個人混到總經理,完全沒接觸過利益?這tmd是怎麽混的?我想學學。” 現在往回看,當初我的反映為什麽這麽激烈?因為在我的價值體係裏,利益是一切!海歸女老板明顯就是個偽君子,在我麵前就別tmd裝了,出來做生意怎麽可能純潔,我呸!但。。。是不是也有一種可能,她嘴上掛著的“純潔”才是普世價值?貌似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天真,但如今已被中國的叢林法則同化,把普世價值等同於軟弱。

    那次和海歸女老板的談話非常不愉快,我心想必須快速把自己公司塞進供應商庫,就能脫身了。“入庫” 在4A隻有兩種途徑,要麽客戶指定,要麽搞定談判老大。Jackson剛入職,一上來就指定供應商不合適,怕被人抓小辮子被幹掉,所以隻能走第二條路。談判部的頭兒是個老江湖,最早在上海文廣,但做人非常低調,業內幾乎沒有關於他的任何傳聞,哥們兒屬於悶聲發大財型。他下麵兩個重要人物,一個負責傳統,另外一個負責互聯網,倆人鬥得非常凶,通過各種方式圈地盤。負責互聯網那哥們兒是個老熟人,我還在4A時認識的那新加坡兄弟Kevin。Kevin之前在的美國廣告科技公司被亞馬遜收購後就撤離了中國市場,之後哥們兒便來到了這家4A成為互聯網談判組的老大。還好當初我在4A時和他關係不錯,雖然生意沒做成但也沒給他使什麽陰招兒。4A圈就這樣,風水輪流轉,不知道哪天曾經的下屬或合作夥伴就搖身一變,成為手握你命脈的那個人。我和Kevin見麵時並沒有挑明是自己的公司需要入庫。但這哥們兒很清楚我和Jackson的關係,畢竟在姚總公司的項目上,我就承擔過代理人這種角色。所以當初我隻需要點到為止,說這家公司是客戶的老供應商,Kevin便領會了我的意思,立馬安排入庫談判。談判的過程中,我和群姐裏應外合,給她透露內部價格以及其他重要信息。我還特意吩咐群姐要私下和Kevin吃一頓飯,給他留幾個點的返點,這樣哥們兒才有動力幫我們在內部穩住業務。通過這番操作,入庫非常順利,常規幾個月的流程自己公司兩周就走完了。Jackson在新公司也不甘示弱,成功給20年圈了將近1.5個億的盤子,比上一家公司的營銷預算多出將近一倍!當然這些預算不可能全劃給一家供應商,所以Jackson還讓Erica拉了兩家供應商進來(一家央視代理,另外一家戶外代理),我一起操作入庫。當初沒多想,但幾年後也正是和這家戶外代理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導致我和群姐被鐵拳錘,錘到tmd無法自理。那時候Jackson切給我公司的盤子差不多6000萬,利潤也非常可觀,將近30%。他和Erica拿走一半,我一年也還能賺900萬,和之前兩年的利潤差不多持平。完成任務後,我便開始天天無所事事,每天10點上班,吃個午飯就撤了,有時候一周也就出現在辦公室兩三次。因為在我心中,20年的投放正式開始後,我就拜拜了,根本不會在這家4A久留。但事情遠遠沒我想象的那麽簡單,幾個月後新冠爆發,這個黑天鵝事件將成為導火線,一步步把我逼上絕路。

    20年【上海】- 不擇手段的奸商

    20年年初Jackson新公司的項目逐漸開啟,第一季度營銷預算將近4000千萬。看到這麽大的架勢,老萬微信找我談生意。那會兒老萬剛完成對賭,把一大家子都挪到了澳洲。一開始我和群姐以為這老哥是為了孩子的教育才移民,但後麵才知道這哥們兒和“下周回國”賈躍亭一樣;不是“主動不回國”,而是“根本回不了國”。當初老萬找我的原因很簡單,他用原來公司一把手那姐們兒的名義成立新公司,想讓我切一部分預算過去。雖然當初Jackson是老萬介紹的,但這筆新生意的利益鏈條完全由我掌控。tmd客戶的工作都是我給找的!我自然應該成為切蛋糕的那個人。老萬在之前的生意上屁都不做就拿走25%的利潤,現在我坐莊,分錢給他才怪!當然這都是我的內心戲,和老萬微信通話時我口口聲聲的答應他,等時機成熟後一定把他公司安插進4A的供應商庫。幾周過去,老萬看著我毫無動靜,就跑去找Jackson。那會兒老萬還欠著Jackson 1000來萬的返點,所以估計拿著這籌碼“威脅”了他一番。Jackson也很聰明,他知道我肯定不願意從自己的盤子裏分給老萬。所以他從傳統廣告預算(我公司隻做互聯網投放)那邊專門切出一塊兒。確保自己利益不受損後,我才放心把老萬公司也操作入庫。所有供應商安頓好後,我便在春節前離職,前後在那家4A呆了一個季度都不到。那時候一切看似順利,隻需要等廣告投放開啟,就能繼續躺著賺錢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一係列事兒讓我們都出乎意料;就像多米諾效應那樣,新冠引爆的連鎖反應將把所有人吞沒。

    那年春運即將要開始,李文亮醫生病逝和武漢封城的消息就爆出。這事兒發生後,我朋友圈就一堆人罵共產黨不作為,tmd每次出事兒想的永遠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先解決提出問題的人。當時我還特意發了段經典粉紅段子:“與其抱怨國家,不如考公務員去建設這個國家”,底下還好多人評論我是“最愛中國的米國人”。但如果你認為我真心這麽想那就天真了!我不是粉紅更不是反賊,隻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奸商罷了。肉身在牆內,外籍身份,中美又貿易戰,就更得頻頻表忠。所以說,每個時代的二鬼子都比真鬼子狠!二戰期間集中營裏的猶太人囚監,中國的漢奸,美國的日裔軍團,這些人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我這個假粉紅也不例外。一開始我並沒把疫情當回事兒,畢竟火沒燒到自己身上。在朋友圈看到武漢的混亂時,我還信誓旦旦的對老婆說:“這種事兒不可能發生在上海”。誰知道2年後,我這臉就被打的piapia響。幾周後上海美國大使館通知撤僑,那時候我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自從轉戰上海,我就很少混老外圈,所以那會兒在上海唯一認識的米國人就是Paul。這哥們兒跟我的想法一樣,認為上海絕對有能力度過危機,所以最終我倆都沒離開。當初還發生了兩件事兒現在想起來很荒唐:第一,我們家阿姨是湖北人,家鄉在襄陽。疫情爆發前,她已經回到老家。結果武漢封城消息一出,她便快速返回上海,怕封控擴散至整個湖北省,到時候回不來。結果阿姨歸滬後就被街道辦登記,不讓出小區,最後她被封了整整兩個月才出來。第二,我們小區車庫裏停了一輛掛著湖北車牌的車,當初不知道哪位大媽多管閑事拍個照發到鄰居群裏。然後就引起了集體恐慌,好幾個人在群裏@物業讓他們找出到底是哪家的車。物業無奈排查後,和大家說這個車都tmd停那兒幾個月了,壓根沒離開過上海。那時候還真是赤裸裸的地域歧視,估計這幫人也在朋友圈裏發過“武漢加油”的那種屁話。現在回想起來,其實20年上海例外論就已經充滿了裂縫,2年後的封城將讓它徹底崩塌。

    除了對民間的影響,疫情對商界也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拿Jackson公司來說,雖然嬰兒食品屬於剛需,但原本第一季度計劃的市場活動大部分被延遲或取消。第二季度開始後,廣告投放又被大老板叫停,然後把將近一半的預算挪給電子商務部做促銷。現在往回看,疫情所帶來的預算縮減便是第一顆倒下的多米諾骨牌。預算被砍後,我和Jackson商量把剩餘的錢全部投入我公司負責的高利潤媒體,這意味著原本切給老萬的盤子幾乎全被幹掉。老萬看到這番操作,心中立馬開始不平衡,便打響了小算盤。幾周後,Jackson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老萬出事兒了,這哥們兒公司被審計,查出一堆稅務層麵的問題。當時老萬告訴Jackson如果想要繼續合法經營,那就得補將近2000萬的稅。但他想通過關係把事兒給平了,打點怎麽也得600 – 800萬。所以老萬告訴Jackson之前的返點先延遲支付,等他把事兒給平了再說。我一聽到“延遲支付”這句話,就想起了大壯的騷操作,tmd這幫人一個德行,肯定要跳票了!意識到這點後,我並沒有提醒Jackson,因為老萬還欠我公司一筆對公的尾款。如果這哥們兒真的需要打點平事兒,手中現金不足,那坑的要麽是我,要麽就是Jackson。在自己和他人遭殃的取舍下,肯定要先保護自身利益!和Jackson通完話,我立馬打給老萬,問這哥們兒具體情況,還讓他盡快支付尾款。老萬支支吾吾,最後隻回了句:“盡量”。這個“盡量”讓我心中充滿了焦躁,tmd萬一這哥們兒跳票我們一整年就白忙乎了。當時我和群姐聊了好幾個小時,最終束手無策。為什麽不起訴老萬?因為按照合同,尾款支付時間未到,這點我們並不占理。最後群姐說她找老萬公司一把手那姐們兒聊聊,看看她是否知道更多細節。幾天過後,群姐告訴我,她從那姐們兒口中套出很多信息。老萬的確沒說謊,他們之所以能完成之前的對賭,就是因為使用了很多極端避稅以及虛構業務的手段。那次審計並非常規稅務審查,而是資本方主動要求北京經偵(經濟犯罪偵查局)介入。老萬可遇到大麻煩了!我掌握具體狀況後便谘詢了一個律師的朋友,他告訴我經偵一旦掌握證據,公司賬麵就會被凍結,到時候即便老萬想支付尾款都tmd付不出來。接下來的一周我寢食難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何法子,直到一次和群姐的通話,才醞釀出一陰招兒。那次群姐提議給老萬公司的一把手賽個幾十萬,讓她提早支付我們的尾款;畢竟老萬人在海外,國內所有的操作隻有這姐們兒一個人看著。群姐的提議給了我一個啟發,我心想這姐們兒之前對賭完成後就已經拿了小幾千萬,幾十萬根本沒誘惑。我們應該做的是挑撥離間,嚇唬她可能會進去,勸她趕緊拿錢跑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作為幫她捯現的公司,在經偵凍結賬戶前把賬麵清空,讓她把想揣兜的錢和我們公司的尾款一並打給我們。還記得之前提過的捯現金手段嘛?這裏的意思就是賬麵2000萬,其中500萬是我的尾款,還有1500萬這姐們兒想私吞,那就簽署2000萬的合同,對公打給我們公司2000萬,我扣下原本屬於自己的500萬,再幫她把剩下的1500萬捯出來。和群姐製定完策略後,她便再次約那姐們兒吃飯。那頓飯局是我人生中最長的倆小時。。。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待。會麵結束後,群姐立馬給我打電話,並帶來了好消息,這姐們兒上車了。群姐說吃飯時,她一個勁兒的嚇唬那姐們兒,說自己朋友也是因為對賭最後惹一身騷(之前提到的那個汽車營銷公司)。她還故意陰陽怪氣說:“老萬可是個能人,自己上岸後把一大家子都搞去澳洲,留下個爛攤子讓你背鍋”。那姐們兒當場就黑臉,北京人說話就是tmd損!幾周後,公司順利收到打款,我和群姐也終於鬆了口氣。據說老萬公司那姐們兒收到錢後就失聯,到底有沒潤出去不清楚。這番操作讓遠在海外的老萬措手不及。其實這哥們兒早就知道資本方會找他麻煩,這也是為什麽他拿到對賭的錢後就立馬移民。雖然他自己無法回國,但原本打算通過公司一把手繼續做Jackson的生意。疫情後,自己盤子被切,老萬就醞釀出延遲返點這招兒。不知道當初這兄弟是想繼續用這點威脅Jackson,還是想自己私吞。反正沒生意,自己也回不了國,那就把事兒做絕!但老萬沒預料到的是:公司一把手為了自保先把賬麵清空,導致他最終一無所獲。這事兒發生不久後,Jackson便電話問我是否聯係的上老萬,我裝傻說好久沒找他了。但其實我心知肚明,老萬跟他玩兒消失呢!那1000多萬返點根本收不回來。Jackson也至今不知道這事兒跟我有關聯,每次提起老萬都恨得咬牙切齒。老萬失聯後,我與群姐感概:“幸好當初我們沒走對賭那條路,不然下場會和老萬一樣。” 諷刺的是,幾年後,我和群姐的結局與老萬驚人的相似。

    老萬這場鬧劇結束後,我以為原計劃能繼續執行,但“返點跳票”對Jackson的影響很大。肉都到嘴邊,結果被人夾走,心態肯定tmd崩了。這個重大的損失讓一貫穩紮穩打的Jackson變得非常極端。市場活動開啟前,Jackson找我說想提高廣告投放的利潤率,把原本30%左右的利潤提到40%,這樣才能彌補他在老萬那兒的損失。如果業務沒有通過4A公司,這事兒很簡單,做做差價利潤也就出來了。但這筆生意的結構和Jackson上家公司不同;畢竟國際4A有審計,想做差價怎麽的也得分它們一杯羹。所以我給Jackson出了個主意:以媒體刊例價上浮為由(BAT級別的媒體,每年大概10%左右的價格上浮),提高明麵上的采購價格,私底下再和4A商量,多出的利潤對半分。還記得當初我和Kevin聊這種操作時,他非常猶豫,因為我要求的價格上浮將近20%,比業內均價都高出許多。他擔心這種極端的撈錢方法過不了內審,但又不敢和我對著幹,所以就先口頭答應,實際上消極怠工。我催了這老哥將近2周,內部還是毫無動靜。當時我心想,tmd坐在這位置上不辦事兒,那我就找個能幫我辦事兒的人。那時候業內傳Kevin和他老板走的並不進,而他的政敵(傳統廣告投放那姐們兒)才是談判老大的親信,估計這也是為什麽Kevin不敢提這麽冒險的方案。得知這信息後,我反手就找了那個負責傳統廣告投放的姐們兒。會麵時,我和她說我的方案能讓客戶和4A都提高利潤,但Kevin膽小怕事兒,所以我隻能找她幫忙。為了提高成功率,我還故意暗示那姐們兒Kevin拿錢不辦事兒,如果她能幫我,這錢就歸她。這姐們兒也果然沒讓我失望,一周後就傳來Kevin在Jackson項目上被架空的消息。當時那家4A成立了一個專門服務Jackson的“投資管理”專項組,由傳統廣告投放那姐們兒掛帥。得到了她的配合,我的方案並順利往前推進。Kevin被架空後找我喝了一次咖啡,他提到內部有人舉報他和供應商勾結拿錢,這也是他被邊緣化的理由。當初這哥們兒說話拐彎抹角,但我聽得出來他懷疑透露消息的人是我。我沒正麵回應他的質疑,隻是一副小人得勢的樣子跟他說了句:“嗨。。。哥們兒你攔著客戶賺錢幹嘛?” 雖然沒挑明,但我知道因為這件事兒Kevin和我結下了梁子。原本以為他隻是我撈錢路上的另一具屍體,但Kevin的故事並沒有結束,後麵的反轉證明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克服重重困難後,第二季度的廣告活動終於開啟,群姐在執行層麵滴水不漏,投放非常順利。但這種好景並不長久,第三季度的廣告投放即將開始前,並傳來Jackson公司的噩耗:第二季度銷售不景氣,大老板要求所有部門降低采購成本,便開啟了一項全公司的審計項目。對於市場部,這種審計的目的並不是反腐,而是確保媒介采購成本低於市場價(廣告投放規模上億的大企業采購價格往往比小公司便宜,市場規則是體量越大,折扣越大)。審計結果出後,Jackson公司大老板直接點名市場部,並要求Jackson把采購成本降低30%,原本計劃的市場預算再次腰斬。接下來發生的事兒讓我對Jackson公司的生意徹底絕望。當初這哥們兒被迫降價,把原本40%的利潤壓縮至20%。雖然Jackson別無選擇,但這種妥協對外界是一種非常消極的信號。那段時間業內甚至傳出“Jackson頂不住壓力,有可能被搞下去”的消息。當叢林中的狼群嗅到這般軟弱時,就會虎視眈眈的盯著,在你最不堪的那一刻,狠狠的咬一口!當初這匹狼就是4A公司談判部的頭兒,這老江湖看到公司利潤被降低,客戶也保不住自己的盤子,那就幹脆翻臉不認人,把剩下20%的利潤再切走10%。估計這哥們兒心想,反正4A公司的合同簽了一年,Jackson內部又四麵楚歌,根本沒餘力對付供應商。這一口咬下去傷的很。。。我,Jackson,Erica三個人隻能分那剩下的10%,而我的利潤也從一開始預估的900萬下降至200萬。

    20年第三季度,我女兒順利出生,兒子開始上幼兒園,我和老婆也在浦東買了回國後的第一套房(後悔沒早點炒房!疫情前的上海樓市真tmd穩)。還記得當時看了一篇文章說在國內富養一個孩子到大學需要800萬。我算了算,國際學校一年學費25萬,從3歲到18歲,光學費就300來萬,這麽看800萬估計都蓋不住。原本一個孩子還好,二胎後直接乘以二還是有點架不住。生意上的慘淡再加上倆孩子未來的開銷,讓我那段時間格外的焦慮。原本以為Jackson能繼續做我的搖錢樹,但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爆不出金幣,我也更不能吊死在他那一棵樹上。因此我決定再拚一把,把養女兒的錢賺出來就徹底退休。就這樣,我便再次開啟了四處奔波的日子。

    當初在上海跟進了兩條生意線索,第一個來自老朋友Paul。雖然我和他認識了很久,但一直沒一起做生意,畢竟創意公司和我做的媒介業務沒有太多交際。當初我找Paul,是想讓他把我公司的媒介投放和他們的創意服務打包,一起賣給客戶。還記得那次會麵,地點在Hooters,那是我第一次在國內去這家店。裏麵的妹子很漂亮,到晚上還有啦啦隊表演,穿著甚至比美國的正宗店尺度還大。20年那會兒Paul和他那小三兒已經結婚,他老婆剛剛懷上,就逼他在青浦買別墅。雖然這老兄年薪200萬,但將近一半被原配拿走作為Child Support,這就是他《衝動的懲罰》(我最喜歡的一首刀郎歌)!那次我和Paul喝到大半夜,大部分時間都在敘舊;當我把話題轉移到生意時,這哥們兒顯得有些猶豫。他提到自己回國後從未收過錢,最多也就騙吃騙喝拿點表麵的好處。他的話讓我很吃驚,因為Paul比我回國還早,這十幾年都tm幹嘛去了?但我也看得出來,他並不是不想拿,而是顧慮太多不敢拿,感覺他還停留在我14年剛接觸利益輸送的階段。為了消除他的顧慮,我打了套組合拳。一方麵和他講了很多捯現的手段,說自己多年這樣操作也沒遇到麻煩;另外一方麵用利益誘惑他,給他留20%的返點。當初還特意給他算了算,隻要500萬的單子,別墅的首付就出來了。看到這哥們兒有些動搖後,我便使出了大招:用曾經在葉老板公司的友誼Guilt Trip他。當初我口口聲聲的跟他說:“我都信不過嘛?我也是ABC啊,從我這兒拿錢不會出事兒的,我又不會搞你。咋倆剛回國在葉老板那兒就認識,我一直把你當我大哥看”。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想起Paul還不知道Jack過世的消息,這猛料才tm是必殺技!現在回想,那時候我真是不擇手段,用自己好兄弟的死亡來拉近關係。還記得我和Paul描述Jack過世的來龍去脈時,臉上不知不覺的留下了淚水,Paul聽後也默默的開始哭泣。雖然我提這件事兒有明確的目的,但對Jack過世的遺憾演不出來。也許那天也有酒精的影響,但也許。。。我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冷血。隻能說人性是複雜的,想利用朋友之死套進關係的是我,提起他時哭泣的也是我。這兩件看似矛盾的事兒在一個人身上並存,或許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義和邪惡。當初那個場景逗得很,兩個大老爺們兒在Hooters哭的稀裏嘩啦。那服務員妹子還特意跑過來安慰我倆,說啥我忘了,隻記得當時好想把臉埋在她那巨大無比的胸器中。Paul整理情緒後,便提出了他的訴求,他想借50萬把首付湊齊,再談後續的生意。原來這哥們兒也帶著目的而來!醞釀了這麽久才直說,估計他也認為拉近關係後,才是談錢的最佳時機。原本是我Guilt Trip他,現在局麵逆轉,Jack隻是促進我倆講真話的工具而已。意識到這點後,利用Jack的罪惡感立馬消失。我和你談感情,你卻和我談錢,害得我白跟你Emo了一番,操!我心想,借錢可以,但錢必須換來業務,我可不是來做慈善的。內心戲演完,我便答應了Paul,以簽署獨家廣告投放協議作為交換。接下來的幾個月,Paul公司的確給了我一些生意,但體量極小。每次和他談大單子時,感覺這哥們兒毫不在乎,總是和我說忙的不可開交。當時我特別不能理解他的工作模式,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忙乎啥,難道搞錢不應該占用最高優先級嘛?直到有一次他邀請我去公司做培訓時,我才看清了Paul的底層需求。那天他給公司安排了一整天的培訓,由各種合作夥伴介紹市場趨勢,我作為媒介投放的講師。還記得會議開場時,Paul給所有員工來了一次激情的演講,能看得出來他很享受這種被眾人仰慕的感覺。雖然Paul嘴上一直掛著本地化,但現實中他明顯更加關注企業文化,內部管理,和人才培養。我非常討厭這種虛頭巴腦的玩兒,因為隻有老外和ABC才會關注這些看似高大上但與錢無關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麽他回國這麽長時間一直沒接觸過利益,因為哥們兒的重點壓根沒放在錢上。在我的價值觀裏,權力的唯一目的就是謀私利,像Paul這種手握大權隻為了爽的人就是個dsb。看清這點後,我意識到他和那4A海歸女老板才是一路人,和他們這種職業經理人在一起做生意根本賺不了大錢;而像我這種徹底本土化,隻關注錢的生意人才是海歸群體中的異類。與Paul合作的大半年內,一共就不到20萬的單子,因此年底我便放棄了這筆生意,並且讓他還款。這哥們兒交完首付後根本拿不出那麽多錢,所以我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挪用公款,這樣他也不用自掏腰包。當時這老哥特別費勁兒,堂堂一個中國區總經理,根本不會有人挑戰他的決策。結果這老哥還是花了一個多月鋪墊,給各種無關緊要的人解釋才把款打過來。收到錢後我幾個月都沒理他,太tmd優柔寡斷了。歸根結底,這老哥還是本土化的不徹底,我當初一個部門總監都跟個土皇帝似的,他那位置就更應該無法無天。

    上海的第二個線索來自原來在Jackson生意上認識的一個媒體銷售。這姐們在愛奇藝負責外企快消,上海本地人,單親媽媽,最重要的是長得特別漂亮。當初姐們兒跟我說她認識廣州富力集團的高層,可以切一部分廣告投放給我,如果能拿下她便分走其中一半的利潤。還記得每次這姐們兒在我麵前提起那客戶時候,都稱呼他“老爺子”,感覺像她幹爹似的(在國內幹爹意味著啥不需要我解釋了吧?)。接下來的幾周,這姐們兒問我要了好幾次公司介紹,還給我看了她和客戶的聊天截圖,一切看似順利。有一天,這姐們兒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客戶需要我“表示一些誠意”。我問這“誠意”需要多少錢?她tmd開口就50萬!我當場就拒絕了她,並和她說如果客戶急著賺錢可以先把款對公打過來,我一分錢不賺給他捯出去。幾天後,那姐們兒找我吃飯,富力的事兒一口不提,光顧著跟我訴苦。她說自己疫情前投資了一家加盟連鎖餐廳,加盟費加上裝修就好幾百萬,疫情後封了大半年一直虧損。我一聽這架勢,就知道這姐們兒肯定要借錢。最後果不其然,她問我借20萬,開口時還哭的梨花帶雨的。還記得當時她眼中含淚的那種嬌美,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恨不得立馬把jb掏出來噴她一臉(等會兒,不對,應該是恨不得立馬把她攬入懷中)。精蟲上頭後,我便答應了她(所以說女人在我麵前哭並不是我的大忌,醜娘們兒在我麵前哭才是)。幾周後,富力那筆生意毫無音訊,我心裏也越來越不平衡。心想tmd生意沒做成,批也沒操著,還搭進去20萬,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那時候甚至想過潛規則她,不然太tmd窩囊了,欠我那麽多錢,還不讓我操一頓?按照市場價,至少得讓我日個幾百次才能平賬。當初雖然有這賊心,但我也沒這賊膽,擔心她tmd勒索我,鬧到我老婆那兒去;所以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念頭。腦子清醒後,我讓她補了個借條,上麵附上身份證和還款時間,並和她挑明如果到時間不還款我立馬申訴。幾個月後,這姐們兒乖乖還款,估計她知道那個時間點她的美人計已經失效。現在往回看,當初富力那筆生意估計是那姐們兒瞎編的。畢竟在廣告圈以客戶名義詐騙有過很多先例,比如比亞迪廣告門,和冒牌老幹媽詐騙騰訊。順便扯一下這兩件事兒,作為廣告圈內人士,這兩組案件的疑點非常多。歸根結底,我不認為這兩件事兒是純詐騙,因為如果目的是騙錢,根本沒必要動真格讓廣告上線,而且也不會找這些有勢力的大媒體。要坑肯定是坑我這種小公司,就像愛奇藝銷售這樣,拿著生意的誘惑讓你在沒有任何書麵承諾時給好處。老幹媽和比亞迪更像內部派係鬥爭而衍生出的公共事件,被抓進去的幾個“詐騙犯”隻是被高層拋棄的棋子(白手套)而已。如果是外企,這事兒肯定會被定性為腐敗。但出事兒的可是兩個國家明顯要扶持的品牌,不可能讓他們陷入負麵的輿論境地。畢竟老幹媽是民族企業之光,甚至成為了美國監獄的地下貨幣(網上頻繁看到這吹過頭的文章時我就各種嗬嗬)。而比亞迪更是要超越特斯拉,收割歐美市場的頂級科技企業。好了,不搞陰謀論了。總而言之,上海這兩筆“以借錢換業務”的生意非常失敗!也許當初我太心急,不願意放過任何機會,才浪費了這麽多時間。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借錢可以,但要等合同簽完甚至收到回款,這樣才能穩賺不賠。

    再說說北京的兩個線索,第一個來自老下屬Jenny。這姐們兒從4A離職後去了一家民營貿易企業做市場部負責人。這家貿易公司專門從歐美代理一些小眾品牌,我找她時他們正好有個1000來萬的營銷活動。民營企業最大的風險在於回款,這些公司和外企不一樣,付款根本沒有流程,基本上都是老板一句話的事兒。所以我還特意和Jenny強調一定要賬期對賬期(意思就是客戶回款賬期和我們給媒體的回款賬期一致),不然我墊不起款。還記得那姐們兒還信誓旦旦的跟我說沒問題,但我不知道的是那時候他們公司已經有好幾例合同糾紛案。廣告投放策劃開啟時,Jenny要求我們把80%的預算都投入抖音,我一開始不理解這姐們兒為啥要投這種低利潤媒體,想要賺錢就別tm碰字節係!後麵才知道這姐們兒其實是在給自己找後路。這筆生意利潤率還行,20%左右,一半分給Jenny還剩下100萬的利潤。如果把字節係去掉50%都能做到!家境好就是不一樣,這姐們兒完全不在乎100萬和250萬的區別。合同簽署後,廣告投放順利開啟,執行過程中也沒出什麽幺蛾子。但幾個月後,回款時遇到的麻煩可不少。當初回款時間一到我就囑咐群姐上門拜訪Jenny,讓她快速把這事兒給辦了。結果催了她一周毫無音訊,我們也隻能押著媒體的款不付。幾周後,字節的下單公司(大廠的單子並不是直接下給媒體,而是通過市麵上的獨代和行代,業內稱下單公司)找上門,威脅一個月內不付款並起訴。當時我和群姐急得焦頭爛額,並找了一個律師谘詢。這律師當場就查出Jenny公司有4/5個合同糾紛案,而且都是與廣告供應商。操!Jenny明顯是故意隱瞞了這件事兒。因為從她的角度錢不從自己兜裏出,公司付了她拿返點,公司不付她也沒損失。但我不一樣,如果這筆生意成為壞賬,我照樣得墊給字節,像我這種小公司根本拚不過大廠。這事兒發生後,我越想越氣,本來想給Jenny留點麵子不申訴,但她也沒給我留活路,那就別怪我tmd翻臉不認人!隨後群姐便與律師簽訂協議開始打官司。整個流程下來差不多3個月,最後以我們贏,Jenny公司被強製執行而告終。原本我和群姐以為這事兒就這麽結束了,但好戲還在後麵!官司打贏後,律師說被強製執行的賬戶上隻有幾萬塊錢,估計判定結果出來前就被清空了。下一步需要做的是讓法院查出公司關聯賬戶;如果賬上有錢並可以繼續強製執行,沒錢那就隻能執行公司資產。要是公司資產執行完還未付清,那麽公司老板就會被列入失信名單,但不太可能執行私人財產(我也不清楚為什麽,可能和公司性質有關聯)。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和群姐隻能繼續等待法庭的執行流程。下單公司看到收不回錢,也開始申訴我們公司。那時候簡直就是在與時間賽跑,看法院強製執行的快,還是下單公司官司打的快(如果下單公司官司打贏,強製執行我們公司,估計我們也能玩兒清空賬戶那招兒拖延時間)。等了將近2個月後,我想出個餿主意:找催收!但我和群姐這種“守法公民”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這些人,所以私下問了律師。當時那個律師淡定的很,估計不是第一回客戶有這種需求,他說自己沒門路,但律所有一個老江湖有渠道,便把他介紹了給群姐。還記得群姐和那哥們兒聊完後跟我說:“這人哪兒像律師啊?長得像黑道似的,說話也一股江湖味兒!” 那律師提到,首先催收公司“提成”比例很高,50%,意思就是不管幫你催回來多少,他們立馬拿走一半。其次,“現代”的催收手段根本不像電影裏那樣,一群壯漢去你家打打砸砸。現在玩兒的都是“心理戰”,基本上就是派一個人去老賴家,然後敲門並很客氣的說:“XXX派我來伺候您,我幫您把快遞拿上來了,還整理了門口的鞋,還有什麽事兒能幫到您嘛?比如接孩子?” 我聽後都笑噴了,現在的流氓都這麽文明了嗎?那律師還說京城管的嚴,即使這樣也會被定義為“騷擾”,所以幹這行的基本上都有案底,人員流動非常大,根本做不長久。最後律師不建議我們找催收,而是聘用他上門拜訪Jenny公司老板,如果事兒成,他私下收取10%的服務費。當時我想反正不成不收錢,那就讓他試試。結果這哥們兒還真有一套,不知道他和那女老板說了啥,雖然沒把錢直接要回來,但幫我們爭取了一次和女老板見麵的機會。群姐和那姐們兒會麵時,女老板提到那時候現金流比較緊,可以在三個月內分期付款並把賬結清。會麵結束,女老板就打了200萬過來表示誠意,幾個月後我們也順利收到了尾款。現在往回看,在國內做生意就是得認識幾個“黑道律師”這種江湖人士,比法院管用的多。這事兒了後,Jenny並離職加入字節教育板塊。但幹了不到一年,鐵拳就砸向了教育行業,她也最終被裁員,估計這就是坑我的報應吧。

    最後一個線索是老客戶姚總的公司。姚總離職後,他的位置空了大半年,空閑期間由公關部老大代持。這哥們兒是個台灣人,外界傳聞老兄是個極其無恥的舔狗,靠拍老外馬屁上位。手握營銷預算後,就開始在外麵和媒體騙吃騙喝。但哥們兒不懂行,想賺錢又不會操作,所以推的都是一些低利潤大媒體。被這老哥瞎搞一個季度後,Frankie告訴我原本搭建的利益鏈條幾乎全軍覆沒。20年第四季度,正式接替姚總位置的人終於招聘成功,這姐們兒最早是一家4A的業務總監。得知這消息後,我立馬跑了一趟北京,並通過圈內朋友搭上了她。當初朋友給我牽線時,特意吩咐:“這姐姐腦子有點不清楚,你說話得非常直接,不然她根本聽不懂”。我心想,tmd又不是弱智,都這級別了,能有多不清楚?還記得見那姐們兒第一麵時,那錘子臉尖下巴,整的tmd像個鬼似的。據說她老公是個日本人,在三裏屯開了家酒吧,她整容上下十幾次就是為了迎合這哥們兒的口味,真tmd變態。我和整容女見麵時就開門見山,和她說這生意我從15年就開始做,4A那邊也是我兄弟,她上位後不用做任何事兒就能接手成熟的利益鏈條(舔狗哥隻是沒投我公司負責的媒體,並沒有把公司從供應商庫移除)。那姐們兒並沒表態,也許覺得和我還不熟,但交流的過程中我並沒有覺得她腦子不清楚。結果整容女入職後,就開啟了一些列迷之操作。比如否定姚總的多年製定的媒介策略,但她不知道的是這策略明明是總部定的。還有她陸陸續續引入更多監測工具,比如虛假流量和機器人流量監測,這麽做相當於砸自己飯碗兒,即便有單子,我也做不出高利潤。當初她這麽做我還以為姐們兒打算做個清官,結果一段時間後,整容女並通過我朋友問哪些媒體有利潤空間。我當時心裏一萬個草泥馬飄過,tmd有利潤空間的媒體都被你廢掉了!現在回想這筆生意,我最大的疏忽就是認為所有人都會像姚總那樣思路清晰。新上任做政績能理解,但別tm拿自己飯碗兒開刀啊!所以有時候不怕客戶跟你對著幹,至少這種客戶利益到位可以策反;怕就怕這種智障,自己一點好處沒撈著還壞了我生意。最終整容女自己也沒坐穩,試用期沒到就被幹掉了,之後那位舔狗台灣哥正式上位。沒有中間人搭線,也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這位老哥把自己搭建的利益體係一點點廢除。Frankie看到大勢已去,便選擇了離職加入他曾經服務的旅遊外企。接下來,我在4A打下的那片小山頭也淪陷,幾個月後被集團收編。不久後,華北廣告圈也終於傳出姚總公司改朝換代的消息。15到20年,5年的垂簾聽政,慈禧太後終於退下了。但我,姚總和Frankie曾經那一手遮天的日子不會被遺忘,而是會以八卦的形式繼續傳下去。廣告圈就是這麽有趣,800年前發生的事兒都tm會被人提起作為案例。也許多年後,北京4A圈還會流傳一位ABC,天津人,和香港人合謀撈錢的故事(這tm才叫中華民族一家親!)。

    20年年底,我和群姐算了算,公司流水4000萬,比往年下降50%;利潤300萬,下降60%多。忙乎了大半年,業務始終沒有好轉,我和群姐也意識到公司業務模式需要根本性的改變。那時候為了跳出困境,我看了很多書和公眾號文章。其中一篇(虎嗅還是36氪上的)我感觸特別深,文章內把賺錢模式分為三類:創業,生意,買賣。創業屬於閆總的賺錢模式,大多數互聯網企業走的就是這條路。早期通過燒錢開拓市場,虧個4/5年後才盈利,最終要麽被收購,要麽上市。這種賺錢的路子很漫長,需要投入很多時間,心血,和資金。但如果成功,就真的像閆總說的那樣:用乘法賺錢。生意屬於我和群姐賺錢的模式,不管早期還是晚期,公司一定處於盈利狀態,如果虧損,就沒必要做生意了。這種賺錢方式的特點就是變現速度快,風險小,錢一筆一筆地慢慢的賺,靠的是加法。做買賣的那批人就像一群賭徒,比如疫情倒賣口罩和呼吸機的這幫人;他們的原則就是什麽賺錢做什麽,拚的是速度!但風險也極大,一旦時機不對,貨就可能砸在自己手上,“一錘子買賣”形容的就是這種模式。看完這篇文章,我和群姐開玩笑:“以後對外別說我們在創業!創業那幫人天天苦哈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變現,我們做的是生意。以後誰叫我們創業公司我跟誰急!你tmd才創業,你全家都創業!” (所以我這係列是不是也應該更名《假香蕉人的生意回憶錄》?不好聽就是)說正經的,我和群姐不適合創業這件事兒我們早就知道,但那篇文章讓我意識到的是:公司的業務模式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拿公司利潤最高的兩年(17-18年)來說,那時候屬於互聯網混戰的末期,大廠還未形成絕對的壟斷。那會兒深耕長視頻領域有幾個優勢:第一,視頻網站多元化,為了拿到廣告預算,商務政策非常靈活,對中間商賺差價也不敏感。第二,18年貿易戰前,大部分外企還處在吃人口紅利瘋狂增長的階段,所以廣告層麵隻關注品牌形象(業內叫Branding),根本不在於銷售;因為不管廣告怎麽投,銷售都會漲。在這種大環境下,我和群姐才能作為中間商賺取信息差的錢,說白了就是差價。18年後,大廠的閉環已成熟(比如抖音打造的直播購物模式,和微信群運營的微商模式);疫情也讓企業勒緊了褲腰帶,不得不關注廣告投放的效率。這幾點導致企業把大量的預算從隻能打品牌形象的長視頻領域,切到能促進銷售的短視頻以及私域運營領域。也正是在這種營銷思維的轉變下,我和群姐逐漸被時代淘汰,從而促成了生意上的困境。其實20年公司已經處在死亡的邊緣,隻是那時候我心中不服,想盡辦法延續它的壽命。還記得當初我和群姐說:“我們要學學那幫投機取巧做買賣的人,啥賺錢做啥”。接下來的一年我便轉向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現在往回看,那也隻不過是臨死前無意義的掙紮罷了。這個失敗的轉型終將把我打趴下,成為我回國後最大的一場敗仗,也給我13年的職業生涯畫上了一個句號。

  • 21年【上海】- 放手一搏的賭徒

    決定轉型後我便開始思考:往哪個方向轉?具體怎麽個轉法?想來想去,基本上都未脫離賺差價。這就是思維固化的可怕之處,當你太習慣使用一種方式賺錢後,就很難再跳出認知上的牢籠。西方有一句話:“If you have a hammer, everything looks like an nail”,這句話形容的就是我當初的處境。為了跳出這種認知固化,我開始接觸一些沒有直接業務關聯的公司,了解其他行業的賺錢模式。那時候通過圈內朋友介紹,接觸了很多領域,比如:遊戲,互聯網醫療,出海,化妝品,MCN/網紅,社區團購;上上下下差不多7/8家公司,其中有兩家提供了新方向。

    第一家公司做手遊出海,總部在印度;美國,歐洲和中國也有分公司。他們一年流水十幾個億,模式就是協助國內手遊開發商在Apple Store和Google Play上推廣。遊戲和品牌廣告的打法基本上兩個極端。品牌隻關注表麵的指標,比如品牌形象,品牌知名度,目標人群覆蓋;業內叫Branding。遊戲廠商極其現實,他們唯一關注的指標就是下載量,甚至很多廣告直接按照CPD結算(Cost Per Download),業內稱Performance。那時候他們很大一部分的單子來自國內各種小型遊戲工作室。和他們的業務總監聊天時,那姐們兒說這種工作室通常一個季度(甚至更短時間)出一個遊戲,大部分時間底層機製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換了一層皮(比如中世紀背景,青銅時代,三國時代,等等)。換完皮就瘋狂打廣告,如果反映好,就繼續開發新內容開新區;如果無人理睬,就直接關服。感覺他們這種模式就是”打一槍換個地方“,快速試錯。有時候歪打正著也能賺一筆,幾個人的小團隊都可以年入千萬,真tmd牛逼。當初這家公司和我聊也帶著其他目的,他們想通過收購拓展到品牌營銷領域,所以正好也調研了一番我和群姐的公司。看了我們財報後,他們表示規模太小,但公司的印度老板非常欣賞我這個人。如果我願意帶著團隊加入,他們便應收盡收(疫情期間的詞,拿出來惡心下人)。當時我心想:這兄弟tmd想白嫖!估計他很清楚收購我和群姐這種公司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公司沒有產品,唯一值錢的就是我和群姐那張臉;隻要把人弄過去,生意自然會跟隨。雖然我沒答應那印度兄弟,但和他閑聊的過程發生了一件比較有趣的事兒。當初那老哥問我有沒有呼吸機的渠道,因為新冠第二波正在印度爆發,他想發一波國難財。這個領域我完全沒有接觸過,但看到國內疫情產業欣欣向榮,核酸公司都tmd能上市,我也想吃一波人血饅頭。因此我通過群姐的一個朋友認識了一個生產業的哥們兒,和他谘詢一番後發現自己完全是個門外漢。不同的功能和型號價格跨度極大,從幾千到十幾萬的都有,而且生產訂單還要求最低數量;按照最高配置,一單就好幾百萬。如果盲目入坑兒,貨很有可能砸在自己手上。所以說隔行如隔山,最後這個“商機”我根本不敢跟進,說白了還是沒有做買賣那幫人的魄力。

    另外一個機會靠譜些,是之前跑生意認識的馬來西亞華僑介紹的。21年那會兒這位老兄已經成為一家4A公司的大中華區CEO,每年背著大幾千萬的業績。當初他正好在開拓一家本土化妝品公司,接觸的過程中得知他們在招聘一個CDO(首席數字官)。雖然我沒有任何甲方經驗,但這位老兄還是建議我去試試,他可以直接把我拉給公司老板。這兄弟當時打的主意和我給Jackson找工作的想法一樣,希望我進去後切一部分業務給他。但我和Jackson最大的不同點是:我也有自己的公司。如果成功打入這家企業,肯定自己先吃肉,那馬來西亞兄弟能分點湯就不錯了。那會兒我很重視這個機會,因為化妝品領域太tmd賺錢了。比如完美日記這家公司,20年年底上市後市值直接飆到1000個億!靠的就是瞄準低端市場,給買不起巴黎歐萊雅的小仙女提供廉價貨。完美日記當初算是“新銳國貨”的代表,和它一路子的還有很多,比如:花西子,薇諾娜,誇迪。這些品牌99%的精力都放在營銷上,打法基本上就是三個大廠的閉環:阿裏,字節,騰訊。這裏打個岔先普及另外一個基礎理論叫“營銷漏鬥”。在購買任何產品時,每個消費者都會經過一個心路曆程:

    1. 認知 – 聽過這個品牌

    2. 興趣 – 品牌在考慮範圍之內

    3. 轉化 – 首次購買

    4. 忠誠 – 反複購買

    漏鬥的概念就是每往下走一層,就會流失一部分人群。所以一開始進入漏鬥的人需要足夠多,這也為什麽所有品牌都無法脫離鋪天蓋地式的廣告。新品牌大部分的問題都出在缺乏認知,最致命的就是一個消費者拿起你的產品時心想:”啥jb玩兒?沒聽過“。理論講完再繼續說大廠閉環,阿裏係的強項在於轉化和忠誠階段(業內稱漏鬥下層),因為大部分人上淘寶基本上已經想好要購買的品牌。如果一個沒人聽過的品牌直接在淘寶上搞促銷,也許能通過廉價獲取一批用戶,但是相當於直接跳過了漏鬥上層,因此規模往往起不來。這也是為什麽阿裏拚了老命收購優酷,入股小紅書和微博,因為這幾個媒體都屬於漏鬥上層,有了它們阿裏閉環才完整。字節係的強項在於漏鬥上層,因為抖音和今日頭條都屬於瀏覽式媒體。但20年年底抖音小店的開啟意味著消費者可以在同一個App上完成漏鬥的所有步驟。當初字節還發明了一個詞叫”興趣營銷“,意思就是通常刷短視頻或看直播時並沒有明確的購物需求,但可以通過主播喊麥或短視頻產品植入衍生出需求。說白了就是衝動購買,抖音上一堆情感主播抓小三”順便“賣貨利用的就是這種心態。也正是這點讓阿裏和騰訊緊張了起來,如果整個漏鬥都在字節閉環內完成,就沒騰訊和阿裏什麽事兒了。騰訊係閉環最完善,漏鬥每一層都有布局。比如漏鬥上層有騰訊新聞,視頻,和遊戲;漏鬥下層有微信商城和企業微信。但騰訊的過人之處在於忠誠階段,因為企業微信給品牌提供了大量提高活躍度的工具,比如公眾號,視頻號;微信的特點就是信息推送直達消費者,從而達成個性化和一對一的溝通,這點字節和阿裏都做不到。新銳國貨之所以能崛起就是因為正真玩兒明白了這幾個大廠的閉環,具體打法大致如下:

    1. 小紅書,微博,抖音上找水軍鋪天蓋地式的發 “集美們,好好好,妙妙妙!”這種sb句式的內容(業內把這一步叫“種草”,意思就是先在腦中埋下一個念頭),除了找大V之外還會使用大量的素人,用業內話術講就是KOL(Key Opinion Leader)和KOC(Key Opinion Consumer)並存。營銷領域就是喜歡發明各種新縮寫,其實搞來搞去都tmd是老把戲,換個名稱出來再騙一波錢。KOC本質上tmd就是小博主/微商,一幫通過朋友圈賣貨的low逼玩兒(但這幫人真tmd能賺錢,我酸的很!)

    2. 硬廣/軟廣鏈接倒入淘寶/抖音小店/微信商城(業內把這一步叫“割草”,意思就是割小仙女韭菜的時間到了),購買完成後客服以折扣或贈品為誘讓用戶關注微信公眾號。用業內話術講就是從公域流量引入私域。(md,現在想起這些話術自己都惡心,說的都是啥jb玩兒?後麵加入這家企業後還錄製了一場戰略發布會的直播,全程不說人話,想起來都tmd想吐)。

    3. 後續再通過公眾號信息推送讓用戶加入官方群,群內時不時搞抽獎和視頻號直播。有些品牌每個群裏都會任命幾位”氣氛組“(以免費贈品為回報),發一些自己化妝的心得。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幫品牌擋投訴和負麵,具體的手段也很低級,基本上就是靠轉移話題,拚了命的發無關緊要的信息把投訴淹沒。是不是有點像鄉村阻止老頭老太上訪的警察?共產黨的這一套真是無處不在!

    扯遠了,當初馬來西亞那兄弟給我介紹的公司屬於老牌國貨化妝品;最早是個國企,90年代才私有化。他們遇到的困境是用戶群體老齡化,基本上40+。在年輕人眼中,這個品牌是他們母親那一輩人用的。20年年初,公司聘用了一位來自外資化妝品公司的高管。這老兄加入後就幹掉了一波資曆很老的廢人,做事兒非常有魄力。當時不知道他是怎麽看上我的,因為從各個角度我都不是最佳候選人。比如沒有任何化妝品行業經驗,十幾年的職業生涯從未在甲方呆過,從未真正做過“管理”的崗位(即便在4A做部門總監時,我都還親自寫方案。在創業公司就更別說了,我的角色基本上就是個大銷售),這些缺點都非常顯著。現在往回看,我感覺就一個核心原因:他看的出來我是一個敢做事兒的人;而公司正處在變革階段,需要的就是我這種雷厲風行的做派。所以那時候兩輪麵試非常順利,不到一個月就拿到了這家公司的Offer。還記得那會兒我和群姐商量到底要不要“深入敵營”,因為這種大型企業的內部政治非常複雜,走錯一步都有可能被幹掉,更何況我的目的是把業務發給自己公司。所以決定是否接受Offer之前,我和群姐在業內打聽了一圈關於這家公司的人和八卦。與營銷相關的有三個部門:第一,品牌部,和之前姚總公司一樣,市場預算由每個品牌的負責人掌控。第二,采購部,負責媒體談判和采購,國內大部分民營企業都自己和媒體談價,不像外企那樣通過4A公司。這點對我來說非常致命,因為如果要切一部分業務給自己公司,就無法像Jackson生意那樣躲在4A背後,公司得實打實的暴露在明麵上。雖然我的名字不在股東架構裏,但業內都知道我一直在背後,所以這條路根本走不通。第三,媒介部,角色和姚總一樣,負責具體媒介投放的執行,對媒體選擇有50%的話語權(另外一半在品牌)。好消息是媒介總監是個老熟人,之前在上海跑生意時就認識,起個名兒叫Adam。18年那會兒Adam還在一家外資啤酒公司負責媒介,當時老範拉著我和他吃了幾次飯。這兄弟屬於典型的滬漂鳳凰男,家境不咋地,拚搏了很多年才混到那個位置。得知這消息後,我立馬約他吃了頓飯,並和他透露自己可能會加入。Adam的態度非常積極,他提到自己的部門目前被劃入CMO的管轄,完全不被待見。大老板也和他說過市場部會做很大的調整,所以他很期待CDO的加入,而那天吃飯時才知道這個人居然是我。把話都說開後,我便問Adam:“這公司到底有沒有操作空間?”,他回複:“你那位置想做啥不行?都tmd管理層了,到時候知會一聲,我全力配合”。有了Adam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畢竟新人入局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敵人。當初Adam還給我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采購部的頭兒也來自4A圈,之前是Kevin的老部下,跟了他很多年才跳到甲方。操!這可不妙,這兄弟必定會跑到Kevin那兒打聽,到時候Kevin不問候我祖宗十八代才怪。那頓飯收獲很大,雖然內部有一定的阻力,但想謀私利也不是不可能,因此我決定賭一把,大不了被幹掉,但不試就永遠留下一個遺憾。就這樣,我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家化妝品公司的CDO。消息公開後,業內就一堆人過來祝賀,估計心想這哥們兒去甲方了,趕緊拉近關係方便日後做生意。當然還有幾個走的比較進的兄弟發微信嘲笑我,說:“那公司的老板是不是tmd眼瞎?找你這麽一個鋼鐵直男做化妝品營銷,你tmd連產品名稱都叫不出來!” 哈哈,的確也是,在那家公司混了半年依然不知道粉底到底是個啥玩兒。如果剛回國那會兒有人跟我說:“你以後會進軍化妝品領域”,tmd打死我都不信,然而命運就是這麽有趣。

    正式入職前,公司大老板在上海周邊一度假村搞了個管理層團建。那天的活動是在兩個小時內學一門樂器,最後合奏一首歌。我tmd最討厭這種占用私人時間的聚會,還記得在4A和閆總那兒時,哥們兒可是個連年會都不去的孤狼。當初真tmd牛逼,即便從不出現,也沒人能把我怎樣,這就是手握籌碼的威力。但此一時彼一時,21年那會兒我已經不是那個一手遮天的生意人,而是個跌落凡間的打工仔,一個實打實的奴才。聊聊團建認識的管理層成員,第一COO,這哥們兒可個元老,估計在公司上下幾十年。和他聊天時哥們兒提到國企時代公司還給員工發房子。早期高層手裏起碼四五套,純靠這幾十年上海樓市的瘋狂上漲都已經賺翻了。再加上私有化的過程中分的股票,按照21年那會兒的價格,已經翻了幾十倍,他那個年代可真是爽!COO在公司勢力最大,每個部門都有他的嫡係,而且手握著銷售渠道。銷售可是灰色地帶最多的地方,做了這麽多年老哥肯定沒少拿錢。當初CEO由資本方空降,COO便成為唯一能和他對抗的老派係。第二CFO,哈弗畢業的高才生,我惦記的那些營銷預算全得她來審批。除此之外,她手中有最詳細的財務數據,光靠這一點就能在股市上撈個盆滿缽滿。第三,研發頭兒,這老兄可是個妥妥的化學博士,化妝品裏的那些成分這兄弟熟門熟路。有點像《Breaking Bad》裏的老白,如果設備齊全,估計這兄弟也能Cook冰毒。還有,這老兄完全不像個書呆子,簡直就是個話癆,而且商業頭腦也不差。第三CMO,姐們兒最早做審計,因為跪舔上一任老板被提拔到CMO的位置。但她對營銷一竅不通,所以隻能天天搞人,搞得市場部烏煙瘴氣。新任CEO一上來就把她邊緣化,從她手中切出三個部門給我。那次聚會是我一次在管理層麵前亮相,所以每個人都跑過來聊天,試圖打探我的意圖。也是在這種環境裏,我感覺到格格不入。因為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我一直都在對外,從未正真對過內。就像一個堅守邊疆的武官突然被朝廷召回,在一群文官的麵前完全不知所措。現在回想,自己混甲方後才正真能欣賞姚總和Jackson平衡內部政治的能力。該裝孫子的時候裝孫子,該變主子的時候變主子,有事沒事和不同部門的人多走動。。。姚總和Jackson都是這方麵的高手。比起他倆,我更像個無腦往前衝的戰士,隻適合打打殺殺;搞內部政治這種事兒,腦子根本不夠用。

    剛入職的那一周,就發生了一堆有趣的事兒。比如給我分配的那個獨立辦公室,估計有個25平,30多層角落位,早上陽光十足還能看看外麵的風景(雖然外麵都是工地),真tmd氣派!回國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擁有獨立辦公室,原來在4A都是公開式辦公環境,在創業公司更是連個固定辦公桌都沒有。那天所有的入職流程都是相關部門上門執行,比如和HR簽各種文檔,IT設置電腦,甚至銀行經理都上門來辦開戶。管理層就是tmd不一樣,估計這也是為什麽很多海歸都喜歡混大公司,這種做人上人的體驗還是蠻爽的。還記得入職時需要簽署一個“防止內幕交易”的文檔,上麵填寫所有家屬的信息日後同步給證監會。之前完全沒接觸過這玩兒,隻知道“內幕交易”違法,但很多大佬都通過這種方式賺錢。這個機會到我手上,還不趕緊撈一把?不讓家人買,我讓群姐待我買不就得了,真想賺錢法律根本攔不住。當初還是Adam告訴我具體操作方法:上市公司每個季度都會發表財報,業績和股價掛鉤。管理層在財報發布前都會知道具體的業務表現,所以如果看到業務上漲就讓外麵的代理人買入,如果看到業務下跌就做空,怎麽滴都撈一波(不玩兒杠杆的話,10%左右的收益算比較穩)。上市公司的財務信息隻對管理層公開,但這種消息怎麽瞞得住,總監級別以上基本上都能打聽出來。都之所以公司很多總監級別的薪資低於市場價,就是因為他們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賺錢。當時真tmd大開眼界,賺錢的方式太多了!知道這信息後,我便讓群姐在第二季度財報發布後購買了幾十萬股票試水。還真別說,這種快進快出的方法的確穩!原本等著第三季度財報狠狠的撈一把,結果財報還沒發自己就離職了。還有一件特別sb的事兒我現在都還記得,我入職沒幾天公司就舉辦了個員工生日會,現場CEO和COO來了段激勵人心的演講。這幫人也是牛逼,即興發揮都顯得非常自然,開口就是企業使命,公司願景,和各種虛頭八腦的客套話,做慣了領導真tmd是張口就來!大老板發言完還介紹我最新加入的管理層,並要求我也來一段給大家的祝福。當時我tmd一眼抓瞎,給客戶提案沒問題,要求我來一段”祝福詞“是個什麽jb玩兒?!!但沒辦法,把我架那兒我也不可能不上去,主子在召喚,我這奴才就得立馬上線。當初說了啥都給忘了,隻記得整體坑坑巴巴,完全沒個領導樣,這種活兒我還真的做不來。現在回想,不管在校園還是職場,我都不是那種和團隊打成一片的領導。因為我不喜歡帶團隊,不喜歡說客套話,不喜歡多部門合作,這麽多年我一直屬於孤狼狀態。原來在4A時沒錢,所以該裝孫子的時候至少裝裝樣。有一定經濟基礎後,tmd裝都不想裝了,這也是我水土不服的核心原因。

    當初CEO給我劃分了三塊兒地盤:媒介,社交,CRM。這幾個部門原本歸市場部,但因為CMO沒經驗所以一直屬於各自為政的狀態。我加入後就按照上麵提到的營銷漏鬥重新劃分部門的Scope。媒介部更名用戶增長部,主要工作就是投廣告,讓更多的人進入漏鬥。社交部更名內容轉化部,主要靠內容產出影響用戶心智,提高對產品的興趣。CRM更名用戶忠誠部,主要工作為提高活躍度,增加複購。認真聽課的小夥伴可能會問:“那轉化(購買)環節呢?” 答案是不歸我管,因為電子商務的頭兒是CEO從上家公司帶來的親信,這哥們兒是唯一一個直線匯報給大老板的非管理層。我剛加入不久就聽到這老兄的八卦,說哥們兒根本不回家,加入的第一周就拿個折疊床在辦公室睡覺,逼著員工和他一起加班熬夜。一個月內,40%的員工直接離職,這老哥也是夠狠的。據說還有一次老兄晚上在公司喝高了發酒瘋,衣服脫的就剩個內褲然後暈倒在走廊上。這事兒發生後,大家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死豬“。和他聊天時老兄說自己原來在阿裏,做這麽多年電商,天天熬夜,不正點吃飯,身體一堆毛病,時不時的還打胰島素。那會兒我特意按照營銷漏鬥劃分,就是想最終把電商也給收進來。雖然自己沒經驗,但一直聽說這個領域油水很多,估計那條死豬這些年沒少撈。總而言之,這個願景並沒有實現;如今電商部門也保持著獨立運營權。

    聊聊當初發生的一些事兒吧,先說自己最熟悉的媒介領域。媒介部的頭兒Adam和我穿一條褲子,所以我加入後就想法設法的擴大他的管轄範圍,而第一個開刀的項目就是集合媒介采購權。那時候品牌部一片混亂,十幾個品牌各自為政,供應商庫裏20多家廣告公司。品牌總監又實行項目製,每個營銷活動都tmd單獨比稿。這麽搞增加了很多內耗,也不利於創意上的延續性;比如不同廣告公司想出的廣告語不一樣,結果就是消費者根本記不住。當時的狀況大老板也非常不滿意,所以要求我盡快整治。那會兒我心想,最好的方式還是參考Jackson公司,引入一家控的住4A統籌營銷花費,然後再想辦法把自己公司安插在4A背後。有了這個想法後,我和Adam商量具體如何操作。他提到這家公司比稿流程非常繁瑣,每個品牌都有投票權,而且管理層不參與投票,怕大家揣測老板心思並跟隨。最重要的還是采購部,因為價格他們定;而采購部又屬於CFO的管轄,那姐們兒對媒介采購一竅不通,所以采購部頭兒就可以為所欲為。原本我打算和采購部聊聊,但Adam建議他待我出麵,畢竟管理層關注這種”小事兒“容易被人抓小辮子。他說的沒錯,自己從未在甲方混過還是缺乏這種意識。總是想著衝在前麵,我這個戰士的職業病終生難改。Adam和采購部會麵後告訴我,那哥們兒傾向於和他前老板Kevin的公司合作。這可不好辦。。。一方麵我對Kevin的公司缺乏信任,畢竟之前被他們狠狠的宰了一刀;另外一方麵,Kevin對我也充滿了敵意,雖然在Jackson項目上被邊緣化,但哥們兒還是守著供應商庫那把關。還記得那會兒我和群姐商量,讓她私下找Kevin吃頓飯,給他塞10萬塊錢,並代表我和他聊聊這家化妝品企業的媒介生意。群姐按照我的囑咐和Kevin會麵後,告訴我這兄弟對我充滿了怨氣,但錢還是收下了。估計從他的角度,這會兒我可是實打實的”客戶爸爸“;新生意能給他帶政績,又能拿錢,這種好事兒即便有過節也能為了利益咽下去。這事兒發生後,我便和采購部統一了戰線,唯一不可控的因素就是品牌部。為了拉攏更多品牌總監,那段時間Adam替我組了很多飯局,采購部頭兒也都在場表示支持。但那種場合,話根本說不開,而且我身為管理層,說話就更得拐彎抹角,不可能透露對某一家供應商的偏好。所以說,管理層雖然看似無所不能,但實際上捆住了我的手腳,逼著我隻能在幕後操縱他人。雖然我對這種遊戲不陌生,但最終還是玩兒不過這些老國企的職業選手。當初這個媒介統籌的方案非常不完美,但也是我唯一夠得著的謀私渠道。按照計劃,采購部發起了比稿,一共四家國際4A參與。其中也包含了我的老東家,而負責這個比稿的人居然是收編我曾經那小山頭的Mia。比稿時,公司大老板特別欣賞這姐們兒,問了許多友好的問題。雖然Mia和我歲數相似,但人長得漂亮,會打扮,又能說會道,簡直是個直男收割機。所以最終也完全不意外我老東家贏得了公司的業務。事兒後采購部頭兒告訴我,Kevin公司就輸了3票,他猜很多品牌總監看出了大老板對Mia的喜愛,因此投其所好,這些人揣測老板心思的功夫真tmd一流。自己的供應商沒上位,我也失去了當時唯一靠譜的賺錢渠道,還tmd搭進去了10萬。但這個失敗並沒有讓我放棄,接下來我將把魔抓伸向社交部門。

    社交部的頭兒是個在公司呆了很多年的老員工,這姐們兒公關出身,和CMO混熟後再轉崗做社交媒體。還記得和她吃的第一頓飯,姐們兒就試圖PUA我,跟我說這公司內部政治很複雜,做事兒需要小心翼翼,如果有啥不清楚的可以隨時問她。當時我心想:tmd都這級別了,還跟我玩兒“外麵的世界很陰險”那一套?你以為我是個ABC,就不關注人民日報公眾號?天天美國又槍擊啦!黑人又揍亞裔老頭兒啦!回國這麽久對這種“隻有我能保護你”的低級手段早tmd免疫了。我最討厭這種心機婊,見她第一麵時就知道早晚要把她幹掉。媒介比稿失算後,就更得仔細看看她的地盤是否能擠出些油水。社交媒體這個領域很容易做差價,因為網紅和大媒體不同,定價全tmd看心情。問題就是預算規模沒有媒介大,而且工作內容極其繁瑣。媒介生意很容易規模化,投一個媒體和投100個媒體工作量最多翻個4/5倍。但投1個網紅和投100個網紅工作量就tmd要翻100倍。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我一直沒做這門生意的原因。我5個人的團隊一年能做8000萬的媒介生意,但8000萬的社交媒體生意起碼得養十幾個人。當初外麵傳這姐們兒開了家社交公司,偷偷把業務發給自己。得知這消息後,我便與采購部合謀,對那姐們兒進行了一次價格審計。審計結果出後,果然一堆小型網紅的價格不合理。有了這把柄,我立馬沒收了那姐們兒的兵權,把社交媒體采購的工作順勢挪給了Adam。之後那姐們兒不再負責挑選網紅,隻負責後續的對接(類似在4A戰略策劃和執行策劃的分法)。這姐們兒一看賺錢的活兒拎走,隻給她留下苦活兒累活兒,當場就tmd崩了。談話時,她哭的稀裏嘩啦,但我理都沒理就把她打發走了。也是因為這事兒,我和那姐們兒結下了梁子。原本以為把她掃除後能開啟我的撈錢之路,但後麵證明我還是太魯莽。21年Q1,抖音開始大力推行小店,記得當初和他們高層開了好幾推薦會。抖音這個媒體在公司內部很微妙,因為涉及它的工作橫跨好幾個部門。比如品牌號由我的社交部門負責,小店掛在電子商務部門,直播需要用到櫃台推銷員,所以被劃入銷售部。那會兒很多企業都麵臨著這種管轄問題,因為抖音這塊兒肉太tmd肥了,不管做政績還是謀私利都是必爭之地。和抖音高層開完會,我便想著必須把小店運營從電商手裏搶過來。為了達到此目的,我從一個新銳化妝品品牌挖了個特別牛逼的妹子。那個品牌的抖音策略由她一個人搭建和運營。為了把她忽悠過來,給她的開的薪資比自己都高。當時HR還委婉的提醒我,下屬比領導薪資高不合適。但我根本不關注薪資,我tmd是個生意人,不是打工人!這姐們兒入職後,我就和大老板提議將所有抖音相關的業務挪入我部門。為此我還立下了軍令狀:銷售額比在電商多出至少30%。看到這架勢,大老板也就成全了我。但電商的那批死豬可不好惹,估計心想著:“敢到我地盤上來撒野,那tmd就開戰!” 抖音這事兒發生不久後,死豬就醞釀出一陰招:用薇婭切我媒介的盤子。微婭倒台前可tmd牛逼了,給公司做一次直播直接拿走4成銷售。這tmd哪兒是網紅啊,比經銷商都狠!21年那會兒微婭還專門開了家媒介采購公司,利用捆綁銷售切更多品牌預算。具體做法就是如果想讓微婭帶貨,就必須通過他們采購一部分媒體進行推廣,這樣就能從中再賺一筆媒介差價。當初死豬就是使用這種方式切我的媒介預算。但這哥們兒沒預料到我完全不在於,反正自己的供應商沒上位,媒介的盤子我也撈不到錢,所以愛咋地咋地。有趣的是,我沒跳,采購反而先跳了!我猜雖然Kevin的公司沒上位,但采購部那位置怎麽的都能從供應商那兒擠出點利潤。所以死豬這麽搞打擊的不是我,而是采購。當時心想:這場博弈我就不參與了,希望他們打的越凶越好,最好兩敗俱傷。幾周後,公司內突然傳出采購部頭兒被幹掉的消息,原因是被人舉報從供應商拿錢。雖然舉報人匿名,但我認為和死豬脫不開關係。這隻死豬搞不了我這個管理層,搞一搞沒勢力的小羅羅還是很輕鬆的。接下來發生的事兒讓我出乎預料,被我邊緣化的社交部頭兒搖身一變,成為了新一任采購部主管。操!這tmd完蛋了,至少原來那哥們兒和我有一定默契,這姐們兒上位不卡死我才怪!這麽一搞,我手中兩個部門的撈錢之路都被封鎖,隻剩下CRM部門。但CRM部門可憐得很,一年預算200萬都不到,所以我管都不想管,基本上就讓他們自生自滅。

    內部撈錢無望,我便把眼光轉移到外部。還記得Q2那會兒我代表公司參加了一個化妝品行業峰會,還作為嘉賓上台發言。那個活動認識了一堆業內的人,最有趣的是個工廠老板,專門做化妝品貼牌兒。那哥們兒跟我說完美日記火後,業內就冒出一堆仿效的品牌,工廠的日子好的不得了。供應鏈也非常成熟,針對化妝品都有現成的“套餐”。作為創業者,隻需要做產品包裝和營銷,研發和生產層麵的事兒都tmd是現成的。當初這哥們兒說了個數字,僅20-21年淘寶內銷售量上百萬的化妝品品牌就翻了5倍!而且利潤率90%多,拿麵膜來說,生產成本幾分錢,賣給小仙女一塊錢。扣掉40-60%營銷和銷售成本也還有30%的利潤,可見這行業有多麽的暴力。當時小紅書上還有一群自稱“成分黨”的女孩兒,專門研究產品裏的化學成分。什麽煙酰胺,海藻糖,維生素C,各種各樣營銷搞出來的噱頭。我tmd心想幾分錢的生產成本值得你去研究?cnmd,各個跟個sb似的被商家玩兒,一個塗口紅的哥們兒喊一聲“所有女生”就tmd坐地排卵。我tmd真是太討厭這個行業了!正好說到成分,峰會上還認識了個海歸,做了一款大麻成分的化妝品。和這兄弟聊天也是大開眼界,我以為國內不許種這玩兒,結果老哥說他在雲南有一片地專門種大麻。但這兄弟的公司活的不久,21年年底大麻成分就被中央全麵禁用,不知道他在雲南那片地怎麽樣了。有這功夫搞化妝品還不如直接販毒,估計錢來的更快,創業公司老板轉行毒梟,這故事可以拍電視劇了。整體來說,那個活動讓我看到了化妝品行業的繁榮,所以那會兒我和群姐商量,要麽我們也做一個化妝品品牌?不就是設計產品包裝和搞營銷忽悠小仙女嘛?這有啥做不來的?不知道當初這種迷之自信從何而來,反正我和群姐醞釀了一周連個產品名稱都tmd想不出來,就更別說其他的了。倆二道販子想著搞產品還是差那麽點意思。為了增加靈感,那時候我還特意跑去和公司研發老大聊,聊天時發現這兄弟也一直有自己做品牌的想法。但他提到21年行業已經變成一片紅海,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他建議可以先試試代理幾個小型化妝品,看看是否能通過抖音另辟蹊徑。當初這兄弟給我介紹了好幾個小品牌的老板,其中一家比較有意思,因為他們的品牌名稱是“協和”。不知道與北京協和醫院有啥關係,但能公開掛這種名稱背景肯定不簡單。我還特意讓群姐跑了一趟他們公司,看看是不是騙子。上門拜訪後,群姐提到一切看似正常,而且和老板聊的也不錯。那姐們兒完全不懂網絡營銷,所以答應把品牌在抖音上的運營權交給我們。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把化妝品公司使用的抖音供應商介紹給群姐,但目的不是給他們生意,而是讓群姐白嫖運營經驗。“培訓”結束後,群姐便開始運營協和的品牌小店。結果運營不到一個月,群姐就跟我抱怨,一整月銷售量:800,tmd團隊工資都蓋不住。而且運營一個抖音號可不簡單,基本上就是一堆瑣事兒,又得拍攝短視頻加粉,又得找網紅帶貨,還得自己找主播做店鋪直播。真是又累回報又低!比起媒介,這tmd才叫搬磚。

    21年Q2末,公司大老板推出全員持股計劃,級別越高限額越大。管理層差不多600萬限額,以股價50%的折扣買入,鎖定3年便可賣出。這可是個綁定管理層的好手段,自己投入600萬的真金白銀,還要綁定3年,基本上和公司成為命運共同體了。當然員工可以選擇放棄額度,普通職員無所謂,但如果管理層放棄行權,那就不一樣了。tmd你自己都沒信心,還指望股民買單?再說如果管理層不買,也就表明你根本沒有在公司長待的意願。所以那會兒我就像被架在”chopping block”上的犯人,要麽買入,要麽被哢嚓走人。當初我心想,繼續在這家公司窩著有可能還有翻身的機會,但tmd 600萬啊。。。還要綁我3年,這錢拿去投比特幣不爽嘛,放你這半死不活的股票裏能保值就不錯了(還好我當初沒買,現在的股價是21年的一半,相當於兩年沒有任何回報)。麵臨著這個重要決定,我猶豫不決,還是和姚總的一次會麵點醒了我。那時候姚總已經退休,他移民前正好和他見上一麵敘敘舊。好幾年不見,姚總顯得格外的親切。那天我倆提起了許多往事,一起重逢了5/6年前那段呼風喚雨的日子。但如今我們就像兩個退役的老將,慢慢的被時代遺忘,隻能沉浸在當年的輝煌之中。當我和姚總提起我的困境時,他說了一句話:“賺過塊錢的人是無法沉下心賺慢錢的,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姚總和當年一樣,說話還是一針見血。這句話像街霸中升龍拳那樣一招KO了我。現在往回看,我的職業生涯就是在那一刻結束的,姚總替我畫上了那個句號。他一句話總結了我兩年垂死掙紮的經曆。Jackson生意上的失守,在化妝品公司急功近利撈錢,協和抖音做不起來。。。這些都是用過往賺塊錢的思維導致的失敗。但時代變了,中國已經不是那個高速增長躺著都能賺錢的地方,而我還是那個靜不下心,隻會投機取巧的生意人。這個覺悟徹底打垮了我的意誌,和姚總見麵不久後我便與公司大老板提離職。還記得他聽後跟我說:“我看了你的辦公室後,就知道你呆不長,因為裏麵什麽都沒有。” 別人的辦公室裏麵各種裝飾,家庭照片,獎項,書籍。。。而我的辦公室就隻有一個電腦,像我這種習慣在路上的吉普賽人根本停不下腳步(我走後,你們猜誰替代了我?對,就是Mia,老板用大價格把她從4A挖了過去)。離職後,我特意發了個朋友圈引用WOW裏麵那句:“獸人永不為奴!” 因為對於我來說,打工就是做奴才,那個氣派的辦公室就是我的牢籠。而我這種不走尋常路的“獸人”再也不會為了錢而犧牲自己的自由和尊嚴。為了迎合“獸人”的形象,那段時間我還特意讓胡子野蠻生長,成為我心中藐視職場文化的一個標誌。當初我心想,靠我和群姐在圈內的人脈,一年賺個100-200萬沒啥壓力;每天找圈內朋友聊聊天吹吹牛逼,有生意就做,沒生意就投點虛擬貨幣。這種自由的日子不比打工強100倍?原本我以為能這樣在上海度過一輩子,那時候甚至從未冒出過歸海的念頭。但命運就是這樣不可預測,半年後的封城和後續一些列謎之操作將徹底砸碎我的中國夢。

  • 22年【上海 / 爾灣】- 身經百戰的老將,歸海(終)

    22年是我在國內最後一年,也是這個故事的終點。到底是什麽,讓一個在國內生活了14年的生意人冒然歸海?答案無疑就是上海封城。還記得即將封城的前一個月,Jackson約我吃飯。這哥們兒21年年底從嬰兒食品公司離職,估計他自己也知道繼續在那兒窩著翻不了身。離職後,老下屬Erica接替了他的位置。群姐和Erica的關係不錯,所以一年還能給我們400/500萬的生意,利潤差不多100來萬。雖然遠不如巔峰期,但再小也是肉。當初Erica還讓群姐幫了個忙:她擔心自己選的那家戶外供應商返點跳票,所以讓他們把返點以“假業務”的形式發到我們公司,讓我們承擔捯現的角色。這種操作極其常規,我們和很多公司都有“假業務”的往來,所以當時我和群姐都沒多想。但那時候誰也沒預料到這家戶外公司背後居然有“紅色背景”。如果上海封城是我“暫時”歸海的原因,那麽這家公司引起的一係列麻煩就是我最終“留海”,無法歸國的原因。

    繼續講和Jackson的飯局,22年那會兒這哥們兒的錢絕對賺夠了,所以吃飯時他和我說自己在海外拍了塊地,打算自建豪宅。老哥還跟我分析,自己花3000萬買的江景大平層已經翻倍7000萬,賣出去套現,國外隻花一半的錢就能建個獨棟莊園。而且3000萬的房子住起來照樣吵,樓上孩子蹦蹦跳跳聽的清清楚楚,膈應效果巨差無比。哈哈,我一直以為自己家隔音差是因為價格太低,但Jackson的房子基本上屬於非別墅類的天花板,如果還這德行那說明隔音這事兒是個硬傷。當初Jackson勸我也歸海,還記得老哥說:“你我在國內都撈夠了,沒有持續收入就沒必要擠在生活成本這麽高的地方”。Jackson說的沒錯,tmd我花1200萬買的房子天天晚上被樓上輔導作業擾民。最誇張的一次,樓上那孩子鬧脾氣把自己鎖在屋子裏不吱聲,那老母親擔心孩子自殺,大半夜的拚了老命的喊啊。。。tmd神經病,估計孩子就是被那潑婦給逼得。再說,上海國際學校一年25萬學費,國外住好學區直接上公立學校豈不是更香?這樣倆孩子一年就省下了50萬。那天和Jackson的飯局是我回國14年第一次冒出歸海的念頭,但那時候隻是個美好的願景,並沒有任何實際行動支撐。誰能想到也就一個多月後,這個遙遠的願景突然變成了現實;而促成它實現的起因就是4月初的封城。

    比起浦西,浦東的封城來的毫無征兆,就是突然有一天就不讓出小區了。一開始並不是浦東所有小區都不讓出,而是個別街道,具體決策在於街道辦。在中國生活了14年,還是第一次聽說有“街道辦”這麽個單位,如果不是疫情,估計永遠不會接觸這幫人。如果小區是上海人的牢籠,那麽街道辦就是封城期間的獄警。不管你身價上億,還是商業精英,都tmd得聽這幫孫子的。封城初期極其混亂,一會兒讓出,一會兒不讓,反正每次讓出了我們家阿姨就會趕緊跑一趟菜市場囤菜,好幾次家門口的菜市場都被搶光。最慘的還是小區內的工作人員(門衛,保潔);有家不能回,物業隻能把他們安置在地庫,當初還發起了一波捐被子毯子的行動。核酸基本上隔天做,按照樓號順序,整體來說非常有次序,還靠著這“核酸之交”認識了許多鄰居。那會兒大家普遍比較樂觀,認為封一周到頂了。上海這麽大的國際都市,又是中國的商業中心,不可能大麵積封控。在這座繁榮的城市生活久了會給人一種僥幸心裏,認為上海是獨特的,什麽豐縣鐵鏈女,唐山燒烤打人,這種事兒隻可能發生在落後的地區。有時候甚至會忘記上海這片土地依然是天朝的一部分,這就叫上海例外論。一個城市的經濟可以隨著開放慢慢重建,但如果毀掉了一個城市的優越感,這才最致命。浦東封鎖兩周後,外麵就謠言滿天飛說浦西也逃不掉,最後上海官方跳出來正式辟謠。諷刺的是,這麽一搞反而坐實了全麵封城這事兒。官方消息一出,我在浦西的朋友就該出國的出國,該囤菜的囤菜。還記得我兒子學校一個同學,全家美籍,那女滴特別愛炫富,動不動就我們家在紐約市區有多麽大的遊泳池,和我家娃以後要混藤校進軍美國政壇,我tmd也是嗬嗬。他們家老爸倒是果斷,消息剛出一天,就立馬退學買機票。那時候航班還沒有大麵積熔斷,所以逃離上海還算方便。當初我還和老婆笑話人家,說:“根本沒必要一驚一乍的,在國外生活久了還是不習慣中國的混亂”。事後證明這家人完美避開了3個月的封城,不得不佩服他們的行動力。

    4月初浦西封鎖後,上海就進入了全麵封城階段。也是這段時間,一貫以效率高,國際化,和人性化的上海市政府開啟了一係列謎之操作。4-5月是我在國內14年度過的最魔幻的一段時間。盤點一下當時的糟心事兒:

    1. 對我觸動最深的就是“兒童與父母分開隔離”的政策。還記得當時在微信上看到一個兒童在方艙的視頻,裏麵最小的估計2/3歲,完全沒人管,扒著床欄子哭。想到自己的孩子時,心中充滿了焦慮和憤怒。如果防疫人員強行把我孩子拖走,我tmd跟他們拚了。為了防止和孩子分開,我特意存下了美國大使館的電話號碼,因為網傳防疫人員不敢動外籍家庭。現在回想起這件事兒都覺得特別窩囊,一個退役軍人無法保護自己的家人。所以說美國憲法全民持槍是有道理的,因為:”Guns are the only protection against tyranny”。如果在美國,你tmd敢入室搶我孩子,我tmd一把AR15等著你

    2. A股跌成屎。4到5月,市場基本上全麵崩盤,我手裏的基金普遍下跌20%-30%,一個月把前三年的收益全tmd給幹掉了。連一貫樂觀的招行投資經理都垂頭喪氣的跟我抱怨2022年的市場基本上無望

    3. 我兒子過生日。沒有生日趴,沒有同學和朋友,沒有生日禮物。。。一個五歲的孩子根本無法理解封控這種荒唐事兒,在他的心目中隻會認為爸爸媽媽不愛他了。當初我老婆還特意托關係花大價錢(好像500大洋)搞到個生日蛋糕。收到後發覺蛋糕估計放了很長時間,根本不能吃,隻能給孩子走一個形式

    4. 樓裏有陽,一周連樓都不能出。門口還搞倆人看著,和這些人閑聊還tmd都是誌願者,免費給國家當獄警,這幫人都是怎麽想的?陽的那家倒是沒被拉去方艙,街道辦允許他們居家隔離。這消息一出,鄰居群裏立馬就炸了,說下水道和空調管道都可能成為傳播途徑,最好還是拉去方艙。這事兒讓我想到我姥爺,他在世時常會提起文革。他說文革期間最大的特點就是互害,以“大局”的名義謀私利。那個時代放大了人性最醜陋的一麵,沒想到幾十年後在上海這種國際大都市依然留存著文革的影子;也許多年後在曆史書本裏,封控時期將會被描述為文革2.0。封樓那段時間孩子特別煎熬,每天起來上網課,都無法在小區內跑跑跳跳。上了一段時間被我直接叫停,太tmd壓抑了!一年25萬的學費買的不就是學校的環境嘛?上網課是個什麽鬼?日你媽,退錢!(封控結束後,學校還真退了錢,國際學校這方麵還是蠻厚道的)封樓期間還出了件搞笑的事兒:我們樓出了個人才,這兄弟和我差不多大,住二樓,每天晚上從陽台上翻下來,再從小區翻出去。這哥們持續了整整一周才被保安抓到,問他出去都幹點啥?老哥說沒啥急事就出去轉轉,當時我聽到都tmd笑死了。後來街道辦的人威脅如果再這樣整個樓還得繼續封,封你個jb啊?大街上空無一人怎麽傳染?當時鄰居群裏各種罵這哥們兒,說他自私。挺無奈的,大家其實都鬱悶想出去,但因為沒轍隻能怪他。這也是控製的一種手段,讓無權者互毆而不去顛覆掌權者

    5.  “4月之聲”的視頻半個小時不到就被全麵404。當初這視頻一出就刷屏了我的朋友圈,裏麵匯總了一個月上海發生的各種糟心事兒,比如:老頭兒給街道辦打電話需要出門看病無望,母親給孩子求退燒藥,支援物資無人接待爛在卡車裏,網上販賣特供菜,防疫中心主任吐槽係統數據混亂,老人重病醫院拒收,入室消殺時殺狗,等等。看網上評論居然還有人說這視頻是境外勢力故意散播的。拋開視頻製作方的意圖,裏麵的事兒100%真實。如果一個政權連事實都無法麵對,那它是個多麽薄弱的存在?

    經過這一係列糟心事兒,我發現我已經不認識這個地方。上海已經不是那個充滿煙火味的世界都市,而是一座鬼城,我們一家四口的牢籠。先是把你關起來,再威脅奪走你的孩子,最後慢慢讓你的資產清零。。。封城期間中國算是正真實現了共產主義,隻要不是趙家人,不管你身價多少都被錘的毫無自理。當一個人的家庭和資產都沒有任何保障時,他就會使出洪荒之力逃離這個地方。一個月的封城徹底打破了上海例外論,也終於突破了我的底線。那時候我心想先逃出去再觀察形勢,大不了出國旅一次遊,於是我便開啟了我的歸海計劃。

    逃離上海的第一道關卡是給孩子辦旅行證。雖然倆孩子都是美籍,但中國認為隻要父母一方是中國人而孩子出生在國內,不管你孩子拿著什麽護照,中國都認定你是中國人。這意味著即便我倆孩子都手握美國護照,中國海關可以拒絕出境,所以需要給孩子辦理旅行證。正常時期,這個證件很容易辦理,到浦東出入境管理局幾天也就下來了。但疫情期間內出入境管理局不營業,4月底才出了個政策,隻給緊急情況辦理。當初我給出入境打了N多個電話,都被各種理由打發走,有一次我甚至裝作不會說中文,但警官還是(更有禮貌的)讓我Fuck Off。最後沒辦法,隻能聯係美國大使館,而且是北京總官,因為上海大分館已經撤離。然而美國大使館也有幾道關卡,第一道是中文電話接聽人員,他們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解答日常問題,但特殊時期根本無法解決我這種問題,所以也隻能把你打發走。諷刺的是,我給大使館打第二次電話時裝作自己不會說中文,堅持讓他們給我轉到老外那兒。美國人一接電話,我就說孩子要回美國上學,需要出入境管理局辦理旅行證。結果哥們兒二話不說,直接幫我與出入境協調。掛電話一小時後,出入境的警官就打電話來和我協調辦手續。最後還是手裏這張美國護照管用。當時有很多在上海的海歸和老外與我狀況一樣,都是孩子旅行證過期出不去。我們還專門建立了一個微信群討論如何與出入境鬥智鬥勇。還記得當時群裏幾個英國和德國的哥們說:tmd還是美國大使館猛,隻要美國大使館出麵,出入境辦事效率極高,英法德的大使館都各種被掛電話。辦理手續時需要我本人出麵,還好我住浦東,那時候地鐵還沒徹底關閉,所以我坐地鐵去的出入境管理局。當時群裏還有另外一個美籍華人,同樣和出入境約好了時間,居委會也開了出門證。結果因為哥們兒住在浦西,過楊浦大橋時被警察攔下了說全市靜默(孫春蘭那個老妖婆來上海後發明的單詞,意思就是更嚴格的封控政策)不讓過江,他也是各種鬱悶但完全沒辦法。據說當初出入境一天隻發幾十個旅行證,所以那會兒我能拿到算非常幸運。5月中順利到達美國後我看群內都還有一堆人卡在了預約這一關,大部分都是歐洲的,說白了還是沒有美國大使館強勢。出門辦理手續的那天,上海像tmd世界末日電影似的,街道都是樹葉沒人清理,地鐵空無一人。證件順利到手後,我立馬買了上海到洛杉磯機票,接下來就是各種各樣的手續。比如:24小時核酸檢測結果,疫苗證明,出門證。最荒唐的是需要給居委會寫一個承諾書,承諾出小區後就不能再返回。tmd花1200萬買的房子出去就不讓回來?我cnmd這還屬不屬於我的私人財產?為了防止大家出國(估計擔心的不是人,而是順著人流到海外的錢)真是什麽事兒都做的出來。出發的那一天,外麵根本沒出有租車,開自家車需要各種證件更是麻煩,所以我們通過關係找到一個做消殺的哥們兒,給他塞了幾千塊錢讓他把我們拉到浦東機場。到達機場後,那個場麵更是震撼,大屏上就2/3個航班,去歐美的基本上隻能先飛香港或新加坡。機場內也荒涼的很,一堆打地鋪的人,大部分應該是工作人員,估計也有一些因為熔斷被迫留滯的兄弟。拖著一家四口順利通過中國邊境後,我歎了口氣,便想起當初跑生意時的那個上海,心中很不是滋味。雖然我不是上海本地人,但在我的心目中上海就是我的家,也是我在中國呆過最喜歡的一座城市。那時候誰能想到,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站在這片土地上。也許有生再也無法見證那個繁榮的世界都市,現在每次想起上海,腦海中浮出畫麵隻有那座荒漠的鬼城。 

    抵達洛杉磯後,我在爾灣找了個Airbnb,還記得房主說那段時間上海人特別多,房租都上漲了30%。一開始我半信半疑,但接下來的半年我的確在爾灣認識了好幾個上海人。第一個是純偶遇,帶孩子在公園玩兒,另一個講中文的孩子拉著我兒子一起吃燒烤。我跟著一起過去蹭飯,然後認識了三家上海人,基本上都是做生意的小老板。其中一個姐們是個媒體人,封控期間微博被炸號兩次,因為發布了她父親看病時的不平遭遇。6月上海解封後,她就果斷帶著兒子來了美國,怕秋後算賬以後出不來了。第二個遇到的上海人是我之前跑生意認識的Jason,22年這兄弟的跨境電商生意已經做到十幾個億的規模,公司也幾百來號人,妥妥的人生贏家。那時候老哥以業務為由解封後就跑到了洛杉磯,他看到我發的朋友圈在爾灣就約著一起喝酒敘敘舊。那天晚上我們約著在Venice Beach,喝完酒又跑到Inglewood看脫衣舞。Jason喝高後破口大罵當今聖上,一個國家的經濟中心,哪兒能說封就tmd封3個月?他做國際貿易,封控後業務縮水將近70%,哥們兒氣的說以後要把資產全tmd都挪到美國。和他閑聊時,他還提起了業內另外一個合作夥伴,和他一樣身價過億。封控早期老哥為了逃離上海買了去新加坡的機票。但航班連續被熔斷,所以哥們就在機場呆了兩天,天天睡地板吃泡麵。老哥到新加坡後就把國內一半資產給拋了,虧著拋在新加坡買房。tmd身價過億。。。在鐵拳麵前真是人人平等。最後遇到的倆上海人,一是我孩子同班同學的老爸。準確來說他不是上海人,隻是廠子在上海周邊。他們一大家子去年12月國內徹底放棄封控後才出來(22年底在Twitter上看白紙革命跟tmd看戲似的,完全沒預料到放棄清零那急轉彎。前一個月還tmd動態清零為國策,下個月就開始“保護了你三年,國家盡力啦”?你tmd拿我當智障嘛?),老哥有眼見17年就在爾灣買房。和他聊到上海封控時哥們兒也是氣的咬牙切齒;他們工廠因為美國脫鉤業務直接腰斬,圈內的各種廠子也是缺訂單暫停營業。另外一個上海人是孩子同班同學的媽媽,我私下和我老婆叫那姐們兒“上流社會人士”。因為她張口閉口就是十幾個億的生意和陸家嘴的豪宅,據說姐們兒是上海某個地產公司老大的女兒。那位老姐提到22年國內房地產各種慘淡,連上海的房子都跌。整體來說,上海這一波算是砸醒了一票子生意人,這些人在普通大眾麵前常被官媒描述成“吸血資本家”,但資本作惡的天花板遠遠低於權力作惡。那些為鐵拳叫好的sb們有沒想過:把這些生意人攆走的後果是什麽?你以為鐵拳砸完這些老板,你就會得到更公平的薪資待遇?更安全的工作環境?得了吧,這幫人精明的很,自己的飯碗兒沒保障就全tmd轉移美國。富人有的是選擇,底層屁民隻配做人礦。跟著官媒起哄的結果就是老板跑路,自己飯碗兒被端,然後青年失業率突破20%,tmd損人不利己。

    剛到美國的前幾個月非常悠閑,天天帶著兒子遊山玩水,國內的生意也完全不用操心,100%由群姐打理,啥都不用做每個季度分分紅真的不要太爽。但這種日子並不長久,10月初群姐跟我說了個八卦:接替Jackson位置的Erica失聯,業內傳她被經偵立案調查。那時候我和群姐一致認為這事兒搞不到我們頭上,畢竟我們的業務100%合規,而且都通過國際4A公司下單,表麵上沒有任何破綻。接下來的幾個月,群姐陸陸續續得到更多信息。Erica出事兒的原因就是被那家戶外公司所牽連。業內傳這家戶外公司背後是一個上海的紅二代,靠著這種背景拿下很多黃金地帶的廣告大牌。22年反腐那會兒,公司被迫供出全部有過業務往來的客戶。出事兒後,群姐特意找了負責Erica公司業務的4A對接人(把Kevin端了的那個負責傳統媒體的姐們兒)。那姐們兒說經偵已經去過公司調查,過程中問了很多關於Jackson的問題,還特意提到了我的名字,說我就是客戶的“代理人”,因為當初就是我把這家戶外公司入的供應商庫。群姐猜Erica為了推卸責任,把髒水全都都潑向了我和Jackson;所以經偵才順著這條線查到了4A公司,不然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4A那姐們兒還提到所有與Erica公司業務相關的員工都被停職,老板估計想讓這些人都暫時避避風頭。雖然她並不掌握最全麵的信息,但她說公司高層必定會把責任全都推到我這個“客戶代理人”的身上。得知這消息後,我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程度。當時群姐說我一外籍人士,肉身也不在牆內,經偵根本動不了我,唯一需要關注的就是國內的資產。而且即便是要沒收資產,也得有判決,人在海外上不了庭根本無法執行。雖然我認為群姐說的有道理,但經過上海封城後,我對中國最大的態度扭轉就是不再相信這個政權有任何底線;一個經濟中心說封就封,tmd還有什麽不可能的。因此,我便開始拋售手裏的理財和基金,tmd虧著拋!拋完就轉移海外;唯一沒處理的就是房子,畢竟人不在國內搞起來太麻煩了。得知自己被賣後,Jackson這兄弟也火速開啟了他的跑路計劃。哥們兒先是把老婆孩子送到了海外,自己留在國內處理房子;在這期間,開拋手中的股票基金轉移到海外,刪除國內所有社交媒體的痕跡,包括微信號和Linkedin;前前後後一個多月,哥們兒便消失在人間。

    原本如果這件事兒隻停留在個人層麵,我和群姐並不會鬧掰。但11月發生的一件事兒,讓我和群姐第一次站在了對立麵。還記得那天群姐著急忙慌的微信電話我,她說經偵查到了我們使用的捯現渠道。那家公司的老板給群姐打電話時,說經偵詢問他們是否給Erica的私人賬戶打過錢。一開始他當然否認,但經偵拿出的證據讓他不得不把群姐供出去。而這個證據就是:其中一筆打款是捯現公司的會計使用私人賬戶直接打給Erica的。按理來說,捯現公司通常非常嚴謹,不應該用員工的私人賬戶打款(常規流程是外麵找一堆不相關的人)。老板詢問會計時,哥們兒說那筆錢就十幾萬,所以為了省事兒就使用了私人賬戶。我操!被這種低級錯誤領出來也是夠tmd倒黴的。據說當時捯現公司的老板來了好幾次電話,群姐判斷後麵幾次那哥們兒都在故意套話,有可能經偵就坐在一邊旁聽,所以她沒敢多說就迅速掛斷。這事兒讓群姐徹底慌了,她問我怎麽辦,我回複她:“還能怎麽辦?跑路唄!”。但她下不了這個決心,她說她和我不一樣,父母都在國內,根兒在中國,很難瞬間就決定舉家跑路。最後群姐決定先去一個落地簽的國家避避風頭,再想辦法如何處理。幾天後,群姐便以業務為由飛到了迪拜,估計那會兒她也沒想到,一個短暫的出行終將演變成她跑路的第一步。到迪拜不久後,群姐再次與我通電話,她提到經偵已經找到了她老公,並且讓他勸返自己。她還在國內找了個律師,律師說這種行賄案件最多判2年,爭取個緩刑也就半年。最可怕的不是進去,而是是查公司賬時發現偷稅漏稅,按照公司多年的經營狀況連補帶罰怎麽的都得2000來萬。我聽到這數字後拚命的勸她,跟她說:“我們拚搏了這麽多年,罰2000多萬不是一下tmd反貧嘛?進去兩年你還要賴在中國?瘋了嗎?”。群姐當然不願意,但她心中的小算盤早已打響。她說律師給的建議是:既然經偵已經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那就把事兒全往我這個外籍人士上推,反正我人在國外,根本動不了我。群姐還特意說這是最壞情況,她認為根本走不到這一步。雖然群姐嘴上說這是最後一招,但她有這個想法就說明已經做好了背叛我的準備。那個時候,我倆已經不是利益共同體,而是你死我活的敵人。接下來的幾周,我對群姐采取了消極的態度,因為我怕和她通話時被錄音。那段時間我心裏特別難受,群姐是我的合作夥伴,也是回國14年Jack之外唯一能稱得上朋友的人,但命運卻把我倆安插了在利益的對立麵。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替她背下那個鍋?如果這麽做國內的房子不知道是否來得及處理。也許在我猶豫不決時,群姐已經把手中那張代持協議上交經偵,準備把我給賣了。麵對這個決定,我猶豫不決,但其實內心早有答案,隻是不忍心那麽絕情。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當年我和群姐一起策反老萬一把手的那件事兒。他們也是多年的合作夥伴,一個在國內,一個在海外,與我和群姐的情況太相似了!當利益把這兩人放在對立麵時,老萬的一把手最終選擇了背叛。那個時候,我就是遠在海外的老萬。我不能犯和他一樣的錯誤,我不能再思考下去,我的心中不能有半點仁慈,我必須揮淚斬馬謖。。。

    下定決心後,我立馬切斷了和群姐所有的聯係。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委托中介賣房,資產轉移,刪除國內所有社交賬戶。。。花了一個多月就和Jackson一樣人間蒸發。之後我便失去了所有一手消息的來源,隻聽說不久後上海經偵找了群姐老公,並向他索取300萬打點平事兒。我一個體製內的兄弟說這就是經偵的常規操作。其實在這起反腐案件中,我和群姐完全是邊緣人物,與核心案件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但經偵的做法不是排除我們這種邊緣人物的嫌疑,而是拚了命的把無關緊要的人往案子裏麵攬,這樣才能擴大案件和自己撈錢的範圍。以公權謀私利這種操作我再熟悉不過,但這次自己卻淪落為韭菜。這事兒讓我想起《紅色賭盤》作者沈棟的一個訪談,視頻中他說了一句話:“每個中國商人都是權貴的白手套”。沈棟的境界是國家領導人級別的白手套,而我和群姐這種小羅羅隻配給經偵和稅務局當白手套。還記得剛開始做生意時,我一度跟群姐強調不要碰國企,那會兒我們天真的認為這樣做就能遠離政治。事發之後我才意識到,在中國做生意根本離不開政治。普通商人不惦記國家的錢,架不住國家惦記你的錢。對政治冷淡的後果就會變成我和群姐這樣:tmd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幾個月後,我聽說群姐最終從迪拜飛到了一個歐美國家。當她老公試圖帶著孩子去國外團聚時,才發現自己被邊控,最後隻能給孩子辦無陪同獨自飛行。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非常難過,十歲都不到的孩子,最終淪為成人之間博弈的犧牲品。那段時間,業內還傳有好幾個與我和群姐相似的反腐案件,而且圈內的兄弟們都說很多廣告公司都陸陸續續被查出偷稅漏稅。我心想這個時間點太巧了!這明明是封控榨幹了國庫,然後以反腐的名義tmd收取民間財富,幾個月後的醫療反腐也如此。幾天前,上海廣告圈還爆出個大的,業內最大4A公司群邑集團的高層被經偵以受賄的名義抓捕(新聞鏈接)。這幫人在業內撈錢早是公開的秘密,查廣告公司tmd保證一查一個準,在國內做生意就不可能完全幹淨。放任了這麽久為啥偏在這個時候反腐?缺錢了唄。。。這波反腐必定再次引起一波移民潮。現在往回看,疫情是禍也是福,假如上海沒有封城,我肯定還在國內。如果肉身在牆內麵對戶外公司反腐案,必定會和群姐一樣惹一身騷。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封控,說不定上海也不會搞反腐。總而言之,陰差陽錯逃過了一劫。

    如今我常會想起曾經與群姐並肩作戰的那段時光,我和她一起經曆了太多太多:從一開始一年100萬都不到的規模,一路幹到了將近一年8000萬。中間一起度過了老萬收購的危機,多次投資並購的誘惑,客戶失守和轉型失敗後的失落。。。這些一起麵對外敵的經曆讓我錯誤的認為我們一直會站在利益的同一麵。但萬萬沒想到,我和群姐麵對的最後一個敵人,竟然是對方。也許一場以背叛而開始的聯盟,終將難以逃脫以背叛結束。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勇氣打開自己國內的微信號,我怕看到群姐的留言,我怕看到她對我這個小人的咒罵。如果有生還有機會再次重逢,我隻想對她說一句:“對不起”。就這樣,我和群姐結束了長達五年的合作,我的故事也進入了尾聲。在國內這麽多年,我背叛了身邊所有的人,同時他們也背叛了我。我早已忘記有朋友的感覺,剩下的隻有對他人惡意的揣測。

    這片土地賦予了我財富,但奪走了我的良心。它賦予了我一個家庭,但奪走了我的同理心。它賦予了我一群狐朋狗友,但奪走了我唯一的知心好友。它賦予了我謀略,但奪走了我的真誠。14年,我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將終於淪落到隱姓埋名,退隱江湖的下場。如果現在有人問我中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我會告訴他:

    中國是個人情社會,同時也是個人吃人的社會。中國是法律最多的一片土地,同時也是規則最少的一片土地。中國是仁義禮智信的發源地,同時也是叢林法則盛行的伊甸園。中國能讓你一步登天,也能讓你一落千丈。中國是個賺錢的地方,但絕對不是花錢的地方。這片充滿了悖論的土地不值得你去建設。。。它隻配作為一個寄生蟲的宿主,吸夠血便果斷將它拋棄。

    有時候會想,如果時間倒流,我是否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的答案可以用《華爾街之狼》裏的一段話來總結:

    I’ve been a rich man, and I’ve been poor man. And I choose rich EVERY FUCKING TIME. There’s no nobility in poverty. (片段視頻

    【終】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