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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人口普查,徐州“小花梅”查無此人

(2022-02-24 14:10:15) 下一個

2010年人口普查,徐州沒有對得上“小花梅”身份信息的記錄。

 文 / 巴九靈(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02/22/2022

“八孩母親”一案,有一個疑問始終橫在我們心頭:為什麽是徐州豐縣?

2021年,徐州以8117億元的GDP排名中國內地第28位,在它身後,還有三百多個地級行政區。

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中,徐州屬於二線城市,是僅次於4座一線城市和15座新一線城市的第三檔,不是什麽蠻荒落後的法外之地。

豐縣之於徐州,看起來並不特殊。徐州之於全國,看起來也不特殊。但是眼下,把這塊拚圖放進我們對於21世紀中國的認知地圖裏,就會產生巨大的不協調。

豐縣,究竟是異常值,還是平均值?是房間裏一件忘記清掃的陳年家具,還是一扇我們從未打開過的門?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們翻開了《江蘇省徐州市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想看看那片土地的整體麵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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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1. 目前隻有2010年“六普”資料,2020年“七普”完整資料預計今年年中出版。

2. “六普”標準時點為2010年11月1日零時,如無特別說明,文中描述的都是那一時點的豐縣或徐州。

3. 普查數據會按照城市、鎮、鄉村進行匯總,所以同一指標會有四張表:整體、城市、鎮、鄉村。由此,我們可以分別看到徐州市區、鎮上、鄉村的不同情況——這一點頗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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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本文隻列數據,提問題,不做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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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性別分的省外人口

人口普查不會記錄每一個人在哪裏出生長大,它探查人口遷移的方式,是通過統計常住在一地而戶口在另一地的那部分人(“流動人口”)。

2010年,共有123364人常住徐州但戶籍在江蘇省外(“跨省流動人口”),其中61878名男性,61486名女性——男女數量基本平衡。

這很不正常。

當年,全國共有跨省流動人口8587.6萬人,其中男性4835.7萬人,女性3751.9萬人,男性比女性高出近三成。

當年,江蘇共有省外戶籍人口737.9萬人,其中男性405.6萬人,女性332.4萬人,男性比女性高出兩成多。(數據來源:中國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1-4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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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跨省流動多為外出務工,向來以男性居多。

在徐州的市區和鎮上(務工主要地點),省外戶籍人口也是男多女少。問題出在鄉村。

例如豐縣,共有7774名省外戶籍人口,其中男性3372人,女性4402人,男女比例43∶57。

豐縣可以分為鎮和鄉村,鎮上有2862名省外戶籍男性,2032名女性;鄉村有510名省外戶籍男性,2370名女性,男女比例1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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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縣鄉村的情況,在徐州各縣、縣級市中並不特殊。

徐州鄉村的情況,在蘇北各縣、縣級市乃至城區中也不特殊,而且更有甚者。例如宿遷市沭陽縣的鄉村,有省外戶籍男性293人,女性3527人,相差11倍。(數據來源:江蘇省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1-4c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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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圖表,我們可以更直觀地感受到壓倒性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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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你就此以為這是全國的普遍情況——城鎮裏的跨省流動人口男多女少,而鄉村女多男少——那就猜錯了。江蘇乃至全國的鄉村並非如此。

全江蘇的鄉村地區,有省外戶籍男性108.9萬人,女性94.5萬人,硬是把蘇北的比例扳了回來。

全國所有的鄉村地區,居住著戶口不在本省(區市)的男性818.8萬人,女性609.9萬人,男女比例57∶43。(數據來源:中國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1-4c表)

那為什麽徐州乃至蘇北的鄉村,省外戶籍女性如此之多?是當地有什麽格外適合女性勞動者的鄉鎮企業,還是有大量的婚姻遷移?不必猜測,人口普查統計了遷移原因。

豐縣鄉村的2370名省外戶籍女性中,2013人(85%)的遷移原因是“婚姻嫁娶”。其餘“務工經商”“工作調動”“學習培訓”“投靠親友”等各種原因加在一起隻占15%。

類似的比例出現在徐州各縣、縣級市,以及蘇北另外幾座城市的鄉村地區,但是與其他江蘇城市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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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民間有“蘇北五虎”“蘇中三傑”“蘇南四少”的說法,在這張圖表上體現得格外清楚。

背後原因也很容易理解,蘇北的鄉村湧入了大量婚姻遷移的女性,她們拉高了上一張圖表裏的女性比例,也拉高了這一張圖表裏“婚姻嫁娶”的比例。

至於她們的婚姻遷移是出於自願還是人口拐賣,這不是人口普查能夠回答的問題。

一般來說,婚姻嫁娶是長期的,往往對應著“常住且已落戶”的情況。“常住卻未落戶”對應的才是短期原因,工作或學習——從全江蘇(包括城市、鎮和鄉村)來看,75%的省外戶籍女性都是因“務工經商”而來。

蘇北為何顛倒?為何那麽多女性因婚姻來到蘇北,戶口卻沒有隨之遷移?我們不得而知。

無論如何,請記得,以上數據隻體現了截至2010年11月1日尚未在當地落戶的那一部分人。

還有另外四張長表(整體、城市、鎮、鄉村各一張),跨越幾十頁,將省外戶籍人口按照戶口登記地進行區分,告訴了我們,人從何處來。篇幅所限,我們隻看徐州鄉村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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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位於江蘇、山東、安徽三省交界,與河南也隻隔著一個碭山縣,來自鄰省的人多,尚屬自然。至於來自雲貴川的人這麽多,而且男女比例在1∶7—1∶9之間,實際反映出了另一條更重要的婚姻嫁娶流向。

看完來處,再看去處。

當時常住徐州的雲南戶籍人口隻有1946人,其中1576名是女性,這些女性中,166人住在城市,309人住在鎮上,1101人(70%)住在鄉村。

這一點,與貴州、四川來的女性情況一致,而與安徽、山東、河南來人很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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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圖不難看出,從安徽、山東、河南這三個臨近省份來的女性雖多,但她們大多數去向城鎮地區,而雲貴川來人,卻紮堆(50%—70%)去往徐州鄉村。

蘇北其他城市情況相似,不再逐一列舉。

我們不知道這數以千計(整個蘇北則是數以萬計)女性是否自主決定了自己的婚姻,如果是的話,不嫁在蘇南更發達的城市而嫁在蘇北,不嫁在蘇北城鎮而嫁在蘇北鄉村,實在是一種神奇的巧合。

而如果她們的婚姻並非自願,甚至她們的遷移、生育都並非自願,那麽需要詳查的,就遠不止一位八孩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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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性別、民族區分的人口

根據公眾號“阜成門六號院”引述的《徐州市誌》,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時,徐州市隻有18個少數民族。

而到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時,徐州已有47個少數民族。考慮到不同少數民族在我國的不均勻分布,這同樣是一個觀察徐州人口流入情況的好視角。

2010年,徐州市常住人口8583106人,其中漢族8570793人,少數民族12313人(這一數字相比“五普”時期減少四成,原因不詳)。

1.2萬少數民族人口中,6939人在城市區域,3390人在鎮上,1984人在鄉村。

我們直接看鄉村這近兩千人,其中535名少數民族男性,1449名少數民族女性。

至於豐縣鄉村,有111名少數民族男性,222名少數民族女性,恰為1∶2——這一比例放在徐州各縣、縣級市中仍然毫不特別。(數據來源:江蘇省徐州市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1-6c表)

再來看看,哪些少數民族的男女比例格外懸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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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列出了在徐州鄉村人數>10

且男女比例<1∶3的少數民族

徐州鄉村裏的另外幾大少數民族——回族、滿族、維吾爾族、藏族、蒙古族也都是女多男少,隻是比例不算過分誇張。比例明顯異常的,還是那些聚居地在雲貴川的少數民族。

這一數據和上一節的“80%以上的省外戶籍女性因婚姻遷移”“從雲貴川流入的女性比例畸高”等結論相呼應。

至於少數民族女性流入是出於自願還是人口拐賣,同樣不是人口普查能回答的問題。盼望相關部門調查。

可供參考的是,學者陳業強在《怒江傈僳族婦女跨省婚姻遷移研究》一書中記錄:

筆者從福貢縣公安局進一步了解到,福貢縣從1988年到2009年共有4005名婦女外流,被拐賣外流的婦女有1750人。

(2010年福貢縣常住人口98616人,其中女性48075人)

超過四成的婦女外流是“被拐賣”,還沒有包含書中提到了另一種“被(外地人憑借一份彩禮)討走”的情況,這兩種情況之外,才是鳳毛麟角的“自由戀愛”。

傈僳族在徐州隻有27人,2男25女,全部居住在鄉村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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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縣沒有傈僳族人。

而怒族,全徐州共有31人,16男15女,鄉村地區1男5女。其中豐縣鄉村有1名怒族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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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發布的調查進展中寫道:“楊某俠原名為小花梅(父母已故),雲南省福貢縣亞穀村人。”雲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貢縣子裏甲鄉亞古村是一個傈僳族村落,很多人由此認為小花梅是傈僳族人。

但亞古村也有怒族和漢族居民。根據丁香醫生《偶爾治愈》對亞古村的走訪:“亞穀村多位村民回憶,小花梅和媽媽都是怒族。”

那麽,“八孩母親”就是2010年人口普查記錄的唯一一名豐縣怒族女性嗎?

還有另一張表格可以驗證。

前調查記者鄧飛公布了“小花梅”的結婚證照片,上麵顯示:揚慶俠,出生日期1969年6月6日。據此推算,在2010年11月1日人口普查標準時點,她應該是41歲。

以及,發證日期1998年8月2日,那麽她應該在此之前就已來到豐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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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根據《江蘇省徐州市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2-1 全市各民族分年齡、性別的人口”,31名在徐州的怒族人裏,40—44歲年齡段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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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至少2010年人口普查裏,徐州市沒有對得上小花梅身份信息的記錄。

互斥的信息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人口普查在此處出現了漏報瞞報,要麽是徐州的現有調查結果有待江蘇省進一步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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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性別分的5—14歲人口

2010年,徐州市常住人口性別比為101.2(女性=100)。

不過,女性的長壽影響了老年人口性別比,頻繁的跨區域流動又影響了青壯年人口性別比,使得整體性別比的參考價值不大。

更值得留意的是少年兒童的性別比,受人口流動和自然死亡的影響較小,既能反映出過去數年的新生兒性別比,又預示著未來數年適婚年齡男女的性別比。

考慮到0—4歲的嬰幼兒漏報瞞報的情況相對多發,我們重點觀察當年5—14歲的人群,大約就是1995年—2005年生人。

2010年,徐州市5—14歲人口性別比為132.3,相當於每7個孩子中,4男3女。各區縣的性別比在這一數字上下浮動,豐縣最高,5—14歲人口性別比達到146.8,近乎於每5個孩子中,3男2女。

這個數字放在蘇北各區縣裏,也算極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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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放到全國來看,排不進前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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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2022年,當年的孩子就17—26歲了,他們又將如何婚戀、滿足長輩重男輕女的觀念繼續“傳宗接代”呢?人口普查回答不了。

人口普查隻能告訴我們已經發生的現實。例如2010年,徐州15歲以上未婚人口,男性比女性多出26%,連雲港多出23%,淮安多出24%,鹽城多出43%,宿遷多出20%。(數據來源:江蘇省徐州市2010年人口普查資料5-1表)

這還是存在著許多的小花梅“被遷來此地”“被婚配”之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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