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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金瑜回應七大質疑:怕被笑話,不願承認自己是個弱者

(2021-02-08 16:45:47) 下一個

                      

跟馬金瑜通電話時,電話那頭非常嘈雜,間歇夾雜著孩子的尖叫聲。

 

從早上到中午,金瑜的電話一直占線——都是來自各個方麵的建議,垂詢,采訪,以及熱心同事同行的分析。終於電話通了,我聽到電話那頭金瑜的哭泣聲,我們的對話在哽咽和哭泣聲中艱難進行。

 

中午,我準備好錄音筆,打開訊飛語音,用免提方式,開啟了150分鍾的遠程電話記錄,力圖從金瑜語無倫次的片言隻語裏,還原被她粉飾為“世外桃源”、時而夾雜家暴的10年。

 

整個過程中,她一直在抽泣,有好幾次沒有忍住號啕大哭,過去24小時的劇情反轉,以及各種暴風驟雨般的咒罵,她說“自己如同卷入一場巨大的海嘯,幾乎要被吞噬掉”。

 

以下,還原她的錄音采訪整理,希望能對還原事情真相有所幫助。

 

(應要求,此處隱去采訪者名字,為馬金瑜的前媒體朋友,也曾是專業記者。)

 

1.“成為漩渦中的人,不是本意”

 

問:你為什麽會選擇這個時間公開?

 

馬金瑜:這幾年比較困難,借過一些老同事的錢。寫一個交代,算是對老同事的回應——這幾年到底咋回事,我經曆了什麽。因為人家也都在說,你在做生意,為啥也不還錢?我一直沒跟借錢的同事和朋友說過,難以啟齒,大家也不太清楚,關於我的傳言很多。

 

成為漩渦中的人,不是我的本意。當天晚上,我(把文章)發給幾個老同事。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朋友圈有人轉了。再看的時候,已經被放到微博上去,幾千個人@我,後來有公眾號找我申請轉載。昨天(2月6日)一天,我都是懵的,手機響了一天,我也沒辦法去看,有的直接在罵你為什麽不去死。一直有人約我回應,我不敢說,怕又說錯,口頭表達能力本身就不好。

 

問:文章發布後,生活發生了什麽改變?

 

馬金瑜:一直到晚上都快11點了,我還在大街上,腦子裏全是各種聲音,各種像火車一樣的聲音在撞擊,然後手機的、微博的聲音,還在咣當不停。有人後台下單,有人跑到我的微信支付寶給我轉錢,我都不敢動。說實話,我不知道,我該幹什麽。拿著手機過馬路的時候,我都沒看到,居然是紅燈。有垃圾車剛好開過,差點碰上,我還懵地站著。

 

好像在遭遇一場海嘯,耳朵裏好像聽不到(別的),所有的罵聲都湧過來。試著去翻以前的稿子,以前我講了很多東西,是那個時候的認知,也有部分被媒體曲解。

 

問:你的朋友們披露你欠了不少債,在媒體的報道中,你的網店生意看起來運營得還不錯,為什麽現在會債台高築?

 

馬金瑜:(央視《致富經》)報道的那年,最高有一個月流水過了45萬。當時所有都是自己弄的,成本很高。45萬的流水,給22個工人發完工資,各種成本全部結掉,不到2萬塊錢。

 

當時,跟微店申請扶貧貸款,雇傭了不少女工,想著讓她們能不能在家裏幹個什麽,才想到養藏雞。院子裏搭個小雞圈,養幾十隻應該都沒問題。於是,買了不少設備。這種想法,很快被證明很天真。草原上,經常有老鷹飛下來吃雞,這跟我們想象中養雞完全不一樣。

 

扶貧項目夭折,以及造成的債務,與我自身不善經營有很大關係,鄉村社會複雜,高原商業生態不完整,要在這裏成就“商業就是最好的慈善”,需要更多的智慧、勇氣和擔當,需要更多的幫助和資源。

 

問:你寫這個《另一個“拉姆”》,是為了給自己的債務找個說辭嗎?

 

馬金瑜: 家暴這個事,我之前從來沒有公開說過。我覺得很丟人,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弱者,我覺得自己還是很要強。

 

金瑜,你這幾年,到底怎麽了?寫出真實的情況,對我很艱難。我隻是想對過去的事情進行一個說明,沒想逃避債務。感謝過去幾年,無私幫助我,借錢給我度日的前同事和朋友。三個未成年的孩子,還未還的債務,是我必須完成的責任。

 

2.“希望多兩個兄弟,以後相互照顧扶持”

 

問:在文章中,你提及你的三個孩子,他們目前的狀況如何?

 

馬金瑜:孩子都挺好的,當時帶出來的時候,身上還都有傷,不過也很快長好了。從2018年7月(具體日子不記得),我帶著三個孩子離開,在青海其他縣城呆過,後麵回老家,又到現在這裏。怕謝德成追過來,所以一直不停換地方。

 

現在這個地方,到了快一個月,租了間民宿,遠房的侄子一邊自考,一邊幫我照看孩子。我就能騰出手來,做微店,出差什麽的。孩子分別5歲、7歲、9歲,還在為找落腳的學校發愁。

 

尤其老大,2011年發生了車禍之後,他的右腦,嚴重側裂傷,當時已經不讓救了,我們一直不願意放棄。做記者的時候,我背著他到處去做康複。他走路很晚,視力發育特別(差),到現在已經9歲,10以內的算法還不會,主要跟大腦受傷有關係。智力有些問題,但到底是不是智障,還是要到鑒定機構去看一下,他不太能控製自己情緒,經常有自殘的行為。

 

當時戶口本也沒拿出來,隻有我的身份證,每次去上幼兒園都特別困難,去找當地婦聯協調,我也請貴德縣的朋友在電腦上拍戶口本,勉強用這樣的辦法讓孩子上學。以前試著找保姆,三個孩子要6000塊錢,對我來說,負擔有些重,尤其後期微店生意很不穩定。加上,孩子脾氣特別大,自殘傷人之類。老太太保姆實在受不了,看管不住。最後就說看不了,沒辦法。

 

問:你曾提到,謝德成善良得“像泉水”,當時有看到謝德成性格的其他方麵嗎?

 

馬金瑜:第一年,謝德成對我也很好,我出差回來,讓我不要幹其它東西,趕緊去弄我的稿子,(謝德成)比較理解我的工作。當時,他一直給我感覺挺迷人的。我本身經曆過生死,采訪過這麽多人,見過有錢的,也見過很多東西,那些外在的東西,其實對我沒有那麽大誘惑。

 

我自己長期寫民間,跟民間一直有感情。哪怕他文化很低,但他人的確很善良,對周圍的朋友、親人都挺好。

 

2010年,玉樹地震采訪後,我跟他結婚。2011年,老大出生了。那時我還在上班,一直(廣東青海)兩邊來回跑。孩子出生2個月,出了車禍。我等到他快康複,又回去工作,因為不工作,沒有什麽經濟來源。謝德成和我公公帶孩子在做一些康複,費用非常高,他們還要管蜜蜂。我沒辦法,有時我帶著孩子出差,有時他們在青海照顧。

 

孩子受傷了以後,他那種暴躁的脾氣才暴露出來。

 

問:第一次家暴,是什麽時候?

 

馬金瑜:孩子出車禍時,當地就有些風言風語,說你媳婦娶進門來不對,才會發生各種不祥的事情,就開始有點家暴了。當時謝德成在醫院裏就發過脾氣,當著其他人的麵,把東西砸在我臉上,那一刻,我已經覺得是不太對了,我們才認識一年。

 

我的婚姻,也沒有跟我爸媽說,出車禍後,我視力受影響,身體也不好,隻能靠寫稿來支撐這個家,支撐孩子做康複治療,沒人能幫到我。有時候,看到這受難的樣子,有些朋友挺害怕,不知道怎麽幫,怕是個無底洞。我隻能靠自己一個人撐著、忍著,(希望)他以後能對我好一點,對孩子好一點。這種幻想,其實一直都有。

 

問:在2011-2014年已經陸續發生家暴了,為什麽當初沒有選擇離開,相反,還生下了老二和老三?

 

馬金瑜:當時搶救孩子,在醫院一天費用是1萬,光重症監護室費用就是19萬。我找同事借了有二十多萬。孩子救過來,康複需要費用,快三歲了還不會走,滿地亂爬,還有抽風。醫生說,這個孩子有癲癇,活不長,你們最好再要個孩子。

 

生老二,生老三,的確是我自己內心的想法。當時高速沒通車,我們出事的這條路,經常有(車禍),生死無常。再加上我自己也是在大家庭長大,家裏親戚兄弟姐妹特別多。大的孩子不太好,希望他能多兩個兄弟,以後可以相互照顧和扶持。

 

3.“他不明白,我為啥要離婚”

 

問:你從沒報過案,也沒到法院提出離婚,這是為什麽?

 

馬金瑜:我先後多次向他提過離婚,尤其是2015年打成那個樣子(《另一個“拉姆”》開頭情形)。謝德成一直都不同意,威脅我說,“誰要是動他們一根汗毛,我就跟誰拚命”,“就算死,也要和兒子死在一起!”“要不,我們一起死在草原”。謝德成小時候就沒了媽媽,他爸爸把他帶大,他說不要孩子再承受那樣的日子。

 

他不明白我為啥要離婚?在當地,他們覺得打個媳婦,這是個太平常的事情。到現在,他也不覺得家暴這算個什麽事情。再加上每次發誓,他說的都很好,他對孩子有時候的確是好,我公公照顧殘疾的孩子也非常好,我特別心疼這個孩子,每次想到這些,又忍下了。又會想,他可能也是因為孩子的事情心情不好。

 

另外,(家裏)就我的收入好一點,他和老父親養蜂收入非常不穩定。他們把老大帶得很好,我能夠工作,到老二斷了奶,2015年春節,我才向報社提出辭職。

 

後麵我也想到,我走了,也沒有辦法把三個孩子帶走。我留下,院子這群女工也有活幹。有時候,他把我打了,他會讓幾個跟我關係比較好的女工來勸我。

 

問:在經濟上,你還是需要依靠他?

 

馬金瑜:或者說,當時我們合作,我才能把這個東西持續下去。他負責供應鏈,我負責推廣,勉強還能維持生活。

 

問:又是什麽原因,讓你決定徹底離開謝德成?

 

馬金瑜:我一直想的是協議離婚,也沒什麽財產可以分。就買過一個車,登記在他名下。廉租房,也不是我們的房子,每年要交租金的那種。我跟他說,我隻想要三個孩子。

 

實際上這個事情僵持了挺長時間,下決心離婚,是他跟女生開房的時候,我已經真正心死了。我沒法再見到這個人,看到他,整個人是崩潰的。

 

最後一個契機,是我媽媽病重,我回新疆了,我還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謝德成打電話,還在罵我。我說,我媽不行了,他還在電話裏頭罵我。那一刻,我才真的覺得可以放下了。

 

4.“如果呆著,我就得處理好這些關係”

 

問:你看那麽多次機會,警察派出所,離你不遠。為何沒有報警?

 

金瑜:總是想給他一個機會,總覺得也許他能改,也許下一次改了,也許就不會再對我這樣的。

 

最初的那一點點美好,始終讓我覺得他心裏還是善良的,應該不至於會這樣。最後所有不願意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如果不到最艱難的一步,我都覺得咬著牙我能撐住。

 

問:在這個過程中,有沒有人幫助過你?

 

馬金瑜:有電視台記者想幫我,說,姐姐我去幫你交給婦聯。但婦聯的人反問她,人家兩口子的事情你知道嗎?幹預啥?這個女記者給我打電話說,“大姐你要原諒我,我沒有辦法再去幫你。我的孩子還小,他(謝德成)找我了,路上見到我就攔我,我不願意去招惹這種人。”

 

尤其是最後一次,他把我快掐死了。我給縣委宣傳部一個老師打電話了。這位老師後來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表示“給婦聯也交了。但你的事,可能也沒辦法摻和。我們家孩子也特別小,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但怎麽幫你幫不成”。

 

我隻想一件事,要麽就離開,要麽繼續呆著。如果呆著,我就得處理好這些關係。

 

如果不到最艱難的一步,我都覺得,咬著牙,我能撐住。我還要還貸款,當時在當地帶了很多女工做雞場。如果這個事情斷了,我到哪裏還這麽多的錢。(當時的生活)一個東西加一個東西,我沒辦法自己一個人脫身出來。

 

5.為何鼓勵學生“麵對愛情要跳下去”?

 

“與當時提出的問題和背景有關”

 

問:2017年,你還曾在高校對學生們說,“麵對愛情,要跳下去”,鑒於你當時已經遭受家暴,我們應該如何理解這樣的說法?

 

馬金瑜:這與那些孩子提出的問題和背景有關:一些學生馬上要畢業了,有的已經是大三大四,麵臨人生抉擇——是不是當地找個工作,或者去異地跟戀人會合。我覺得他們麵臨的抉擇,其實挺重要的。

 

當時,學生們很多問題都聚焦到物質條件層麵。物質條件不好,是不是我就不能愛這個人?這樣思考問題,就很簡單了。我是挺反感過於現實的、一定要有車有房才是愛情的想法。精神上的愛,是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不應該用物質條件去限製。

 

問:你曾提到自己出生於一個大家庭,你的家庭關係、父母關係對你有哪些影響?

 

馬金瑜:我長在新疆建設兵團,我們連隊是個特別偏的地方。從一年級開始,一直到初中高中,都要撿棉花。我唯一想法,以後上學,就不要再撿棉花了。冬天極寒,土壤會凍成硬殼,那樣的天都要上學。我現在覺得還是挺懷念,對吃苦這個事情,(形成)很大的一個概念。

 

上大學的時候,我是特困生,每個月到宿舍樓打掃衛生。我其實也挺幸運的,父母是真的用盡所有力氣讓我上大學了。他們兩個人磕磕絆絆過了一輩子,我爸脾氣不太好,也打過我媽,我媽也沒離婚。我覺得這個影響是有的。因此我覺得,如果結婚我絕對不離婚,我要找一個善良的人。

 

6.“總是活在幻想中,迷信愛情”

 

問:有媒體人說,金瑜和紮西的故事,是金瑜對底層的美化,你是否為大眾描述了一個無法到達的世外桃源?這個“世外桃源”曾經真實地存在過嗎?

 

馬金瑜:貴德縣城是高原的小江南,特別美,每年夏天花開得特別多。可能世外桃源也是我內心的一個向往,我不願意抹黑,更不願意說青海這個地方不好,在我心裏,它依然很美好。

 

其實很多就偏遠的牧區的牧民,相處還是特別好的,他們對人真的很好,在當地情誼比較長,我的孩子車禍發生後,很多人幫我。這幾年,到處都在修樓房,但有些人情東西,在人的腦海中是拆不掉的。

 

問:你反思過,自己錯在哪裏?

 

馬金瑜 :總是活在幻想中,迷信愛情。如果在當時,我說過什麽不恰當的言語誤導到年輕人,我要深深自責。 讓孩子跟著我經曆和目睹這些(家暴),是我內心最歉疚的。過去2年多,我一直平靜地陪伴他們生活,並不惜代價爭取他們的撫養權。

 

問:十多年的記者從業經曆,有沒有對你的生活有某些影響?

 

馬金瑜:之前,我作為特稿記者,去打量別人的生活,我真的觀察會特別細,能聊到別人心裏。但我們始終是旁觀他人的生活,沒有自己的生活,我沒有貼到地上,真正去過自己生活。而隻有在真正的自己的生活裏,才知道這一切。

 

7.“很遺憾,我什麽也沒能改變”

 

問:回頭看你自己的經曆,家暴中的女性是否有自救的可能性?

 

馬金瑜:大部分是沒有能力擺脫的,對方的手裏,最大的砝碼就是孩子,要不然就是娘家人。想返回娘家去,她父親會說,你都嫁出去了。

 

大部分家暴,母親是帶不走孩子的。我走了以後,當地人說,我跟男人跑了,把孩子都偷走了。

 

問:在報道中,你的行為曾改變了你的女工,讓她們“有了銀行卡、iPad甚至敢和丈夫離婚”,在這過程中,你是否也被女工改變了?

 

馬金瑜:我覺得是互相影響,她們也影響我一些東西,比如說,男人在外麵的事情不要管,我也盡量不去問了。

 

家裏來了外麵的客人,女工們從來不上桌子吃飯,都端著碗,圍一圈在地上吃飯,我說:我為啥不進去?她們會說,我們的奶奶,我們的媽媽都是這樣吃飯的。

 

很遺憾,我什麽也沒能改變。也有同事說我,做了一個社會實驗,一個理想主義的實驗。我沒有反駁,因為我內心真的是想能做點事情。我隻是單純想,好不容易讓她們有工資了,能掙點錢,能抬起頭來了。但後來,她們又回到原來的境地去了。

 

問:你想對關心你的人說些什麽?

 

馬金瑜:謝謝所有的關心。我不是青海的代表,也不是底層婦女的代表,我隻是我個人的悲劇,我把個體的悲劇寫出來。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他是一個特別壞的人。那個時間,站在刺骨的黃河邊,最終沒有跳下去。三個孩子沒有成人,還有一堆外債,我不能做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目前,已經委托律師處理離婚。我希望成功離婚,並能爭取到三個孩子的撫養權。我會努力幫助孩子,以一個正確的心理來麵對以後的生活。雖然身處困境,但孩子們給了我無盡的力量,我會努力找回自己,成為他們最堅強的榜樣。

 

其次,希望能解決孩子的讀書問題,帶好三個孩子,這是我活著最大的動力。最難的日子,已經過去。 感謝所有關心我的人們,生活雖然不易,因為有你們,我會更有信心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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