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歌(美國)現在的鰣魚已瀕臨滅絕,以前,鰣魚雖然名貴,卻並非稀罕之物;產地周圍的人們一般每年都要吃上幾條,就連京城裏的萬歲爺也不例外。至於新鮮的鰣魚怎麽才能運到京城還保持鮮味,說來頗為有趣:要擺在皇帝膳桌上的東西當然是馬虎不得的,據老作家周劭老先生在《黃昏小品》裏的記載:若長途運送新鮮鰣魚,需得事先熬上一大桶豬油,待其冷卻而未凝固前,將剛捕撈上來的魚整條放進油桶裏。這樣快馬運到北京,萬歲爺就能吃到新鮮的鰣魚了。中國人在吃上動盡腦筋,這也可算是一例。不過,這鰣魚居然讓整天“玉食萬方”的萬歲爺大流口水,可見其鮮美。
如今由於水源汙染,鰣魚已成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再是大款,也不是想吃就吃得到的。我在錢塘江邊長大,記得很小的時候曾見一個打魚的提了條沒見過的魚在江邊賣,大人說是鰣魚,難得一見的,我就從此記住了它的樣子;小嘴扁頭,身子倒是和花鰱差不多,隻是背脊稍厚些。至於味道究竟如何,始終無緣一飽口福。不料時隔二十多年,卻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又見到了這稀罕玩意———那天去魚店買龍蝦,見魚櫃裏有幾條整魚在買,一身銀光閃閃細巧的鱗,小嘴扁頭,像極了印象中的鰣魚,但價格卻是出奇的便宜,才9毛91磅,也就是8元左右人民幣1斤,便將信將疑地買了一條。回來一查詞典,Shad還真是鰣魚!這下終於可以親口嚐一下了,於是高興得不得了。當不知道怎麽做才好吃,就打電話給國內的老父親。
父親祖上開過餐館,解放前杭州錢塘江邊小有名氣的老六和園就是奶奶料理的,什麽樣的海味河鮮都見過。父親說是吃鰣魚不能刮鱗———最好用一層薄薄的豬網油將稍微醃過的鰣魚裹起來,再撒上蔥白薑絲和黃酒用旺火清蒸一下。這樣蒸出來的鰣魚,鮮汁飽滿,用筷子在魚身上輕輕戳一下,就能見魚汁如泉湧……還沒說完,我在電話這邊分明聽到父親喉間“咕嚕”一聲,想必是咽了一大口口水。
後來慢慢吃多了,才知道鰣魚在美國沒人吃。倒不是因為它不好吃,而是美國人不會吃。美國人吃飯時一般不往桌上吐骨頭,時間一長,就成了習慣,偶爾吃一次魚,也是吃那種皮去骨後的純魚肉,而且是越大越好;大排樣的一塊,放在盤子裏用刀子慢慢切下一塊,再用叉子送進嘴裏。在中國,越是刺多的魚越是鮮美,吃的人也越多,像鰣魚這樣一身是刺的,吃的時候需用筷子挑舌頭頂,讓老美吃,非得卡死幾個不可。所以沒人吃。正因為沒人吃,才便宜。
照理說這樣的魚沒什麽利潤,魚店一般是不賣的,但為何也能在魚店見著呢?後來我特意問了一下魚店老板,才知道他們進鰣魚不是為了賣魚身子,而是賣鰣魚卵。在新英格蘭,鰣魚卵算是一道名菜。一條5斤重的鰣魚才5美元,但小小兩串鰣魚籽卻也要5美元!我後來吃了一次鰣魚籽,也不覺得和常見的鯉魚卵有什麽區別。歪用一下朱熹老先生的名言:“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老美愛吃鰣魚卵那就隨他們去吧,隻要把那鰣魚肉給我留下就行!
能於雪夜爐邊和友人喝上幾盅,品嚐一下在國內已見不到的鰣魚,美國這個資本主義社會倒還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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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薑還是老的辣 於 2011-04-21 13:18:53
中國乃千年古國,凡有名望之物事,必有文化。在此僅以詩為證:
宋代大詩人蘇東坡:“芽薑紫醋炙鰣魚,雪碗擎來二尺餘,尚有桃花春氣在,此中風味勝蓴鱸。”
明代詩人於慎:“六月鰣魚帶雪寒,三千江路到長安。堯廚未進銀刀膾,漢闕先分玉露盤。”
明代詩人何景明:“五月鰣魚已至燕,荔枝盧橘未能先。賜鮮遍及中(王當)第,孝熟應開寢廟筵。白日風塵馳驛路,炎天冰雪護江船。銀鱗細骨堪憐汝,玉筋金盤敢望傳。”
清朝詩人謝墉曾將鰣魚比做西施,詩曰:“網得西施國色真,詩雲南國有佳人。江潮拍案鱗浮玉,夜月寒光掉尾銀。長恨黃梅催盛夏,難尋白雪繼陽春。”
鰣魚素來名貴,不是大戶人家也吃不起,《冷廬雜識》記載:“杭州鰣魚初出時,豪貴爭以餉遺,價值貴,寒不得食也。凡賓筵,魚例處後,獨鰣先登。”《仁恕堂筆記》也說:“鰣魚初出時,率千錢一尾,非達官巨賈,不得沾箸。”
由於過度捕撈和生態環境遭到破壞,長江鰣魚資源已近枯竭!據統計,1974年,長江鰣魚年產量曾達157.5萬公斤; 1986年降至1.2萬公斤;1996年,有關部門在鰣魚棲息的峽江試捕一個月,毫無所獲;在鄱陽湖口進行幼鰣魚監測,也難覓芳蹤;自1996年,在鄱陽湖曆時三年的捕撈仍然是一無所獲。江蘇、安徽江段也已多年未發現鰣魚。
2008年,江南出現一條新聞:一水產市場驚現六條已消失10年的長江鰣魚。在一個多小時後,以2200元一斤的天價全部賣出,六條魚賣了將近3萬元。事後還在社會上引起爭論,很多人不相信那是真正的長江鰣魚。
雖然長江鰣魚已消失十幾年,且人工繁殖長江鰣魚無果。但後來,中國從美國引進了鰣魚魚子,人工繁殖成功。現在市場上可買到人工養殖的美國鰣魚。這些人工養殖的鰣魚,雖然因不能洄遊大海,品質自然會大打折扣,但最初的市場價格仍高達3000多元一斤,後來由於養殖規模擴大,價格逐漸回落到500~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