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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歸來》失望,於是重溫了《活著》,攤薄一下希望成本。
《活著》是二十年前的老片子,上次看的時候自己還年輕。覺得好看,覺得感人,僅此而已。現在步入中年回頭重看,讚歎之餘,自然添了許多唏噓。
同是演繹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多舛命運,《歸來》本子單薄,表現張力不夠,需要依賴煽情來打動觀眾。而《活著》小說底子就好,電影改編得又火候適中,兩者的水準不可同日而語,隻是替陳道明覺得可惜。
而餘華、張藝謀、葛優、鞏俐這四位,則有機會共同成就了一部史詩。當然,《活著》也成就了他們。在我看來,《活著》是餘華登峰造極的作品,也是張藝謀等人的藝術巔峰。
各種影評反複論過的地方這裏沒必要重複。太久不動筆,手也生了,隻能寫點零零星星的小感受。
可能跟年齡有關,不再那麽粗曠,專看一望無際的蒼涼。反倒喜歡上那些細節,經得起推敲的細節。從片頭福貴他娘給他爹抹臉,到片尾的一窩小雞,這些看似不起眼卻精心安排的細節,越咂摸越有味道。你看最後給鳳霞上墳那場戲,說的是女兒的死,可是話頭細碎,更像是在打趣。福貴問:“那王大夫,現在還是光吃米飯不吃饅頭?”而家珍的應答更加妙: “米比麵貴,那每月的花費就大了。”字裏行間對於生命與生活的無奈,有時候比悲痛欲絕的場麵更讓人動容。
電影中的許多場景,讓我回想起童年時期的片段。家中房頂糊著的舊報紙,油膩膩的煤油爐,黯淡昏黃的電燈泡,泥濘裏顛簸的牛車,夜晚呱噪而寂寥的蛙鳴。。。那是屬於貧窮的記憶,於他人而言,可能是浪漫,可能是質樸,然而對於親曆者,那是活生生的現實,是再也不願重複的曆史。
記得以前跟奶奶聊起拆遷,對她說:“您這可是正經八百兒的四合院兒,地界兒又好,滿院子都是文化,拆了多可惜,應當好好修葺,爭取永遠保留。”奶奶沒有被我的激情感染,隻是木然地答了一句:“拆了好,我就能住上樓房了。”住了一輩子四合院平方的奶奶,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住幾天冷暖設施完善的樓房,坐在自動抽水馬桶上大小便。當時的我覺得她老了,腦子也不靈光了,目光十分短淺。
到了到死,奶奶也沒能住上樓房。
去年回國,帶孩子們見識那座我覺得底蘊濃厚的四合院,還有附近特有文化範兒的小劇場。他們驚訝地問我:“你以前真的在這麽破爛的地方住過嗎?!”
從他們同情的眼睛裏,我放佛看到奶奶在此間顫顫巍巍度過的晚年。對於一些長年在現實當中掙紮的人,另外一些人的所謂理想,隻是遙不可及並且無關緊要的虛妄。
福貴夫婦囑咐春生:“再怎麽著你也得忍著,熬著,受著,活著”。餘華自己是說:“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裏充滿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叫喊,也不是來自於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
福貴一家的命運,正是一代中國人的命運。他們一生掙紮著,哪怕隻能苟且而活。讓這樣度過一生的父輩,去換一種活法兒:“想開點兒,去周遊世界,去享受生活,不要省吃儉用,不要為未來憂心。要開朗、樂觀、充滿希望地去麵對生活麵對未來。看看美國老頭老太太,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總是那麽感恩那麽喜樂,越老活得越精彩!”每當我振振有詞地這麽開導他們,父母都默不作答。
鏡頭下那些貧窮的肮髒的困苦的無奈的生活場景,是我草草經曆過的,卻是他們刻骨銘心的生命印記。那一代的人生故事,用“苦難”來概括並不為過。好比在黑洞中生活了幾十年然後突然走入陽光之下,他們不習慣光明,不習慣無慮,更不習慣擁有太過華麗的夢想。
我自以為了解我的父母,其實連坐下來聽他們絮叨的時間都沒有,對他們的一生以及他們的內心世界知之甚少。
也想到了姐姐。夏天她來,對於她一些處理問題的方式我表示不能理解。然而當我看到鳳霞生孩子大出血死掉那場戲,自然而然聯想到為了生孩子險些喪命的姐姐。她是一個親身經曆過死亡的人,獨自無助地在死亡線上掙紮了兩個星期,爬過那條暗道,僥幸地活了過來。她曾經像鳳霞一樣,躺在手術台上,命懸一線。她對於生與死的感想,她被這場劫難改變了的人生觀,沒有在那道門檻上被生死兩股力量撕扯過的我,是沒有資格評斷的。
想想挺有趣。生活當中的細節打敗了許多真情,而當電影把它們在屏幕上還原,我們才又想起來去數算和恢複已被擊碎的真情。所以一部現實的作品,到頭來提供的也是一種特別的get away吧。
再過二十年,如果國產電影仍舊這麽乏善可陳,我想我會再看一遍《活著》,再從二十年的軌跡中來一次get away。
看《大布達佩斯大飯店》也還是蠻傷感的, 看那個湯姆漢克斯演的菲利普船長, 很好看!
你家姐姐是經曆過好多人沒經曆的的坎的, 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 希望她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