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按]:這是一枚我從前沒看過的字母同學老貼,昨天她才在留言裏告訴我的。
字母點了這首歌配她的文章:"How Can I Keep From Singing" by Enya
讀書·家人·友人·我 by 字母同學
從小是個愛讀書愛看字的孩子,據說,在洗臉的時候,曾經放著滿臉泡沫不理,扭頭歪脖去看一張巴掌大不知何年何月的舊報紙;當時有沒有挨笤帚疙瘩已不可考,但為此被家人笑話至今卻是不爭的事實。
沒有生在書香門第,詩禮世家,父母都是死板板搞技術的,他們的書,至今與我絕緣。可是,對書的親近也許天生,誰讓咱抓周時就拿了支筆呢。有幸的是,跟著姥姥長大,略識些字的姥姥,雖是一輩子圍著鍋台轉,卻有一肚子的故事,一肚子的歌。每晚都會磨害著姥姥,必要聽歌聽故事才乖乖睡,從不會說話時的撒嬌“嗯嗯”到之後“講,講”的央告。稍大一點,每天晚上的節目,就是一見爸爸往桌邊一坐,立刻抓起一本小人書,吧達著兩條小短腿跑過去,爬上他的膝頭,把書往他麵前一放,也是“講,講”地求告,不達目的決不下地。在沒有電視的那些童年的夜晚,生活原是輕鬆愜意的,至少在我這小毛頭眼裏。
大人們常常被我磨煩了,“你快上學吧,上學以後就可以自己看啦”。於是,我是那麽地盼望著上學,盼望著能自己看書的揚眉吐氣。識字之始,仍是看不了書,那時的沮喪就別提啦,特別是同院小朋友大我們兩歲的表姐捧讀一本厚書,炫耀地給我們講故事時。好在不久,就可以自己看小人書了,寒暑假,學校的小圖書室總會定期開放,每次去看一下午的小人書,都是快樂無比的事。
所有愛看書孩子成長的路大概都是相似的,最初總是磕磕巴巴地去讀那些大厚“字”書,連蒙帶猜,字越認越多,書越看越溜。大人們的觀念裏,看書就是好孩子,所以盡管家境不寬,還是給我訂了好多的報刊雜誌,每回一收報費,我都是班裏的“富翁”。媽媽單位圖書室淘汰舊書,讓我見識了文革中出品小說的風采;每年假期一到,《紅岩》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都是媽媽布置給我的必讀書目,以至後來,我自己會催著媽媽借這兩本書,否則一個假期的其他閱讀都象沒有開始。盡管如此,父母可是不願我太愛文學,生活告訴他們,文字的殺傷力太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多披著文字的華衣。可惜,在那麽多的《少年科學畫報》《我們愛科學》“科學小實驗130例”等等熏陶之下,我還是不可遏製地熱衷於有故事的小說,廢寢忘食挨打挨罵都不怕,讀的,還是父母所不齒的小說。
還不到上中學吧,家人對我的閱讀已經開始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誰讓我不爭氣呢,看的都是小說,於是讀課外書,再不被提倡。和家人“鬥智鬥勇”階段來到了,夜裏躲在被窩裏打手電看;把書壓在課本下,藏在抽屜裏,父母來就裝模作樣,他們一走繼續肆意狂讀;更有甚者,如廁時的無人看管成了彌足珍貴的空當,氣味的難聞,腿酸腳麻的苦痛,都不算什麽了。現在想來,家人哪裏是不知,他們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中國人,不管如何摧殘,根深蒂固地,還是對讀書識字對文化存著一分敬意,越是民間,越是底層,越是如此。我姥姥一生剛強,為人大度,一生坎坷都可笑看,唯對一事耿耿於懷,那年燒書之風禍延四方,她寄存鄉下的一木匣子書也被膽小的親人付之一炬,每每提起,她都恨恨,何至如此緊張,如果那時有條件隨身收著,書絕不會被燒。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辛苦勞作,姥姥卻仍平和樂觀,她常常說,捧起一本書看,一會兒工夫,看進去了,不愉快也就忘了。和姥姥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耳濡目染了老人家對讀書之愛二十多年,盡管多是讀書人眼裏看不上的書,但那對書裏乾坤的敬虔向往,讀書時的愉悅欣喜,讀書後的豁達通透,都無時無刻不在感召著我。如今姥姥九十多了,不知還能不能拿著放大鏡讀她的書;父母在有限的空間,繼續縱容著我遠隔萬裏遙控買書,我的讀書之樹,還在從家裏――讀書之根――汲取著營養。
若家是根,友人則是讀書之樹上的枝條,縱橫蔓延,生發出愈加豐盛的樹冠。
十歲時,院裏搬來一戶人家,鰥居的老父帶著和我同齡的小女孩。我和她,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相扶相攜,從童稚走過青春。我的第一本瓊瑤,是從她那裏借來的;我的第一本抄書筆記,是學著她做的;《平凡的世界》,她哭著看完,輪給我哭;我帶到了大洋這一端的《圍城》,是某一年她送我的生日禮物。曾經笑言,我們倆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曾經誓言,我們倆要不離不棄,即使找不到最美滿的伴侶,還有彼此這對最知心的朋友。可是,世事弄人,我們失散已經十年。十年中,滄海桑田,我很多年不再讀書,早已不做讀書筆記;我的朋友,我的“青梅竹馬”,你在哪裏?比我更早接觸生活艱辛實質,冷厲麵容的你,還在讀書嗎?
初中看書幾近瘋狂,因為忽然眼界變得寬廣,周圍有一群帶著我讀書的同窗。班裏考試的第一總是被個女孩兒拿,而她,最能玩能鬧,上課開小差兒看課外書是家常便飯。和她坐同桌的那一學期,奠定了我一生愛看英法小說的根基。那時我們時興過作文互判,她的一篇習作,通篇用世界名著書名連綴,編成小故事,看得我這孤陋之人歎為觀止。至今還記得她神采飛揚地跟我大侃“希斯克利夫”,那拗口的外國人名,從她嘴裏吐出,是那麽親切自然,如說老街坊。正是這一本她課上課下看不止的《呼嘯山莊》,帶我走上了讀英法小說的不歸路。後來,她上課看什麽書,我課後緊跟著就去借什麽書。囫圇吞棗看了很多,一知半解隻圖痛快,卻也看出了我自己的興趣。後來對雨果的熱愛,皆出於那時。我這個同學,生性活潑,興趣廣泛,也不知她當不當我這沉默寡言有些鬱鬱的人朋友;而她之於我,卻是在我讀書道路上藏在我心地位很重的朋友。
《呼嘯山莊》還和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密切相關,為這本書,我們倆一度反目成仇。我的密友昵友也是書癡,看我如此推崇《呼嘯山莊》,少不得拿去一看。她的癡迷程度更甚於我,我還不敢上課看,她卻一發而難收,老師點名都充耳不聞,於是書被沒收。書是我借的,卻是從她那兒收的,為了誰去跟老師要回書,我們倆吵翻――老師也是可惡,要一次兩次都不還,直到放假。估計是她正好自己看:)――那個學期剩下的一個多月,我們見麵互不理睬,形同陌路,害我們共同的好朋友左右為難。一個長長的假期都不通音信,開學,見麵,忘了誰先,也許同時,眼睛一對,露一個笑容,我們就和好了,再不提舊惡,情似比從前更堅,又害我們那共同的朋友嫉妒。和好之後,有一個周六下午,她邀我去她家,做了螞蟻上樹招待我,還花了一下午,給我講了一遍《神雕俠侶》,她講得意興湍飛,我聽得心馳神往。此後,真的看到書,反不覺有她講得那樣迷人。那年,電視《紅樓夢》正熱播,我們倆都不可避免地成了紅劇迷。嘴裏時不時蹦些“泥做”“水做”的詞兒,鬧起來,還“蹄子”來“蹄子”去地笑罵。有一本《寶黛話紅樓》當時熱銷,我們在一個隻有兩節課的下午,跑去王府井,擠一身熱汗地買回來,等不及回家,一路走一路看,那個春天午後黃城根路上的綠蔭,也會笑我倆癡傻吧。她做事向來比我投入,在書店蹭書看,也比我專心,渾然物我兩忘,店員的白眼嗔怪才不放心上。多年後,她東渡扶桑,拿了個醫學博士,而我,總是幹什麽都半途而廢。再次重逢時,再次見她全心全意地看一片紙,談一本書,爭一些長短好壞,我嘴邊是笑,眼角卻湧著感動的淚。這麽多年過去,她還是象少時讀書那樣,心思純淨,全然沉浸於某事就不旁顧,老天你好寵她啊。
高中以後,朋友是女生,讀書卻更傾向於追隨幾個男同學。於是視野更廣闊,心情更複雜。初戀男友就是看書看來的;當年情書,滿紙是書,感時傷世,是最沒有情味的情書。大學裏,和一個本不熟的男生成了最好的書友,昆德拉的書都是從他那兒借的;《約翰克利斯朵夫》更承蒙他強力推介,從此成了我最愛的書之一。更有意思的是另一個同學,不在一個小班,幾乎沒說過話,有一次圖書館突然停電,我們在等待中聊了起來,好象話頭是《廢都》,一個多小時越聊越開心,來電後索性出去接碴兒侃,從此也成了心照之友,不是常在一起玩,卻每一次溝通都極愉快。他來自海南,畢業後,除了輾轉得來的消息,再無聯係。不知他還有無當年的雄心抱負,還記不記得曾經聊過的那些閑篇兒,交流過的那些讀書之得,不知他還會偶爾想起那個曾和他聊得興起忘形的我。借“天涯”一角,想向我那些遠在天涯的朋友道一聲問候:你們還在讀書嗎?
出社會後,心思蕪雜,事業,家庭,人情,世故,再無少時秉燭夜讀的勁頭,讀書流於娛樂,也半點不用心了。利益相關之地,沒有朋友,這,是我在單位裏做人的基本觀點。可是,有時,和同事聊起一本書,有了共鳴,其歡喜無以複加,心都被拉近了。如果,共同地去找一本書,去同一個店租借,即使不能完全相交,某些時刻的默契,也讓我們成了某時的朋友。
再後來,生活動蕩,追求無著,家累纏繞,讀書之心更趨死滅。然而,偶有機會,仍是飛蛾撲火般地去讀一切有用無用手所能及的閑書。難得異鄉,也會找到投契的朋友,在雙方的人世瑣務之外,還有一小方空間,可以形而上一把。在某個深夜,讀書讀到會心,我會想著給她傳過去,她會衝動到給我打電話。一燈如豆,孩子大人都睡了,讀書讀到淚流滿麵,知道有個人可以理解和懂得,這,不是巨大的幸福嗎?
夾七夾八囉嗦到這裏,想起網上讀書論壇,那裏麵漸漸看熟了的一個個ID,也是朋友啊,而且是最貼近心靈的朋友,能與他們共鳴,得他們與我共享――在我,多是偷享,我這讀書之樹,更加可以向上伸,向四麵長,即使,這棵樹隻悄悄地立在書苑牆外的角落裏,也有滋潤,也會在風過時快樂地歌吟。
十幾年前,初訪京城的三味書屋,記住了他們的一幅對聯:“雨過琴書潤,風來翰墨香”。那是一副多麽溫潤淡靜的讀書畫麵,引人向往。在我,書裏,更是浸潤著親情的牽掛,飄散著友情的馨香,唯願這棵讀書之樹在有生之年,不斷地長。
Tree of Smoke by Denis Johnson
The Gathering, by Anne Enright
讀書·家人·友人·我
如何
阿小名和阿小叉,給你們點語重心長的教誨:
年紀大了要服老!哢哢哢
叉子你錯了。我這麽玩兒命討好她,是因為她知道太多我的秘密了。
豆豆你太無恥了,被你活活氣死10秒,不過大爺我又複活了。
好羨慕字母。回首往事,我發現我是最不叛逆的。
小時候我也其實愛看書,尤其是小人書,更尤其是童話和科幻的。但是我媽告訴我,“孩子,你語文差。數理化才有出息”。從小學2年級開始我語文就沒上過70了。
其實人一定要信自己!!俺就是懂這個理兒太完了,但希望別走極端。
再次仰望一下字母同學。小名能連續寫2次的,一定是牛中之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