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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29)
一、
公司每年都有一次員工才藝展示會。這一年，剛剛畢業進入公司的他，獲得才藝展示和比賽的冠軍。他參展的作品，是個用廢報紙建造的城市模型。
他寡言少語，雖然自小生活在這座城市，卻未交到過什麽朋友。讀書之餘的所有時間，他都在勤奮地剪貼廢報紙，認真建造這個城市模型，老老實實記錄發生在身邊的景觀變化。
碰巧的是，他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就是個小小的印刷公司。
因此可以說，模型是他過去短暫人生的辛勤勞動以及生活縮影。也可以說，他的獲獎，是實至名歸。
在頒獎儀式上，大老板一手搭著他的肩膀，一手指著他的模型，說：“我們公司的印刷業務，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遍及我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二、
一年過去了。在這一年裏，城市的建設有了一些變化。他在模型的邊緣，靠近湖泊那一帶，加入了新蓋的居民小區。城中心的老教堂被拆了，植物園還在興建當中。不過，他已經按照自己的想象，把那一塊空地補上了鉛印的花草樹木。
當他再次把這個稍有改動的模型拿去公司參加才藝展示，公司辦公室內部發生了小小的爭執。甲派認為，同一件藝術品不應該連續參展，乙派便反問，為什麽每年質檢部經理都能演奏小提琴；甲派理直氣壯地回答說，那位經理每年演奏的可都是不同的曲目，乙派立刻為對方指出他的模型上邊那些最新建設。
這類爭論的結果，往往都是表達了各派需要表達的觀點，不會有輸贏之分。展示當天，他的模型還是被擺上了展台，不過位置較偏，而且標明為展示品，不參加比賽。
盡管如此，它還是吸引了不少公司新員工的目光。許多人以為，建造這個模型一定是公司大老板的主意，表明了公司占據全城印刷市場的野心。
三、
從此之後的每一年，每逢才藝展示臨近，公司辦公室都會提醒他，記得把城市模型帶來陳列。這一個模型，在眾人的眼中，已經不知不覺成了公司藝術品位和市場形象的象征，而不再是他個人的業餘消遣。
甚至很多人都並不知道，他就是模型的作者。
他在公司裏，照常地無聲無息。偶爾離開自己的小格子，都會帶著一疊文件，邊走邊讀。倒不是為了工作，隻為回避沒必要進行的交談。
一天他正這樣低頭走著，大老板叫住了他。先是一陣親切的噓寒問暖，之後說起下周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大型紀念活動，問他能不能把模型帶到公司來，作為此次紀念活動的主題會標。
他身體保持著閱讀的姿勢，頭略略抬起來，目光在老板臉上禮貌地停了一下，即刻又回到文件上去，同時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當然可以，明天就把它帶來。
“其實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如就把它留在公司吧，多麽有意義的一件作品！”
“可是不行啊，我每天都在更新它。”
“我認為它已經是件十全十美的藝術品了，不見得再需要任何更新和修改。要知道，它已經成功地複製了曆史，因此它是一件無可取代的紀念品，不加改動也許更好。”
“不是的，我得更新。您或許不知道，我確實必須得要改動。”
“那好吧，我也理解。如果你願意，隨時來找我，公司願意出錢買你的傑作。”
“嗯，謝謝老板。”
四、
他始終沒有把模型賣給公司，隻是在需要的場合，把不斷更新中的它帶來展示。公司已經為模型拍了大量的照片，當作珍貴的曆史資料保存，希望幾百年後，在公司回顧展上，後代的員工們觀賞這些圖片時，會為公司奮鬥崛起之路油然而生崇敬之情。
可惜公司沒有等到幾百年後的那一天。這個城市也沒有等到。
一場大地震，把城市的一切繁榮，都留在了某個夜晚之前。
當黑夜過去白晝降臨，陰雨哀哭著一地的殘骸。
救援人員在廢墟當中，發現了這座城市模型，完好地站在一個透明的大塑料盒裏麵。模型中那家新建的醫院，嬰兒室內有著兩張並列的嬰兒床。床上是報紙裹成的嬰孩包，體積太小的緣故，嬰兒沒有手腳與麵容，毫無生動可言。
不過在災後悲聲的圍繞中，救援人員看著這些紙質的虛擬人類，還是不由得哭了起來。他完全相信，這個模型的作者，一定是照著鮮活的初生嬰兒，做出了模型的這一部分。
五、
城市重建以後，模型被擺在了市政府一樓大廳的正中間。
透過玻璃的罩子，人們瞻仰著一座永不複返的城市。裏邊曾經有過各種各樣的人，和他們形形色色的念頭。到如今，隻剩下一個模型，是這座城市不再被更新的傳奇。
那個模型目前看，基本歸類是“墓碑”。
上麵的話是誰說的？？？啊？暈倒！誰啊？太厲害了吧！吐血~！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個很怪的念頭：無名寫的是一個概念中的藝術家形象的補充。不少人都認為藝術家沒什麽，成名得利的多數屬於運氣好。也有很多人認為，藝術才能是一種gift，有的就有，沒有就沒有，不能強求。也可以這樣來看藝術家：一幅幅畫、一本本書不斷出品，日子過去，地位漸升。但是對於沉湎在自己創作中的藝術家來說，有機會常常去更新，也是創作的一部分。不是大家都有機會不斷更新自己作品的。至於別人怎麽看待自己就顧不過來了。許多人都有這樣的體會：看到自己舊時的作品覺得“不夠好”，“那時候太年輕”，甚至慚愧汗顏。做模型的這位藝術家正好有機會做這件別人不一定有機會做、做了別人一時也不會注意的工作。最後他得到的東西也是我們通常可以想象到的、他這樣的藝術家會得到的：千秋萬代名（如果有的話），寂寞身後。這樣的藝術家總是寂寞的。偉不偉大一樣。
無名的回複：
說得對！我不太懂藝術，認識的藝術家也少，對這個圈子可謂所知甚少，所以更有不少疑問，就寫出來了。因此很難說我要總結什麽，隻是提出問題，武生歸納的，是問題之一。其實這跟寫作挺像，王小波是個特別好的例子。
本來沒覺得有什麽看不懂，看了無名寫的長篇導讀，倒有點不自信自己是不是真看懂了，嗬嗬。
靠，不找了，我怕我也變藝術家了
明亮(正式簽名)
條形碼涵義多深刻啊，還和高科技有關，還有“隻要從條碼閱讀機前麵掃過，就可以被帶回家去，從此有了歸屬”，多牛的主題啊！我們壘磚的都喜歡歸屬還有回家。
我看條形碼時候剛好被老板抓個正好，嚇得我沒敢細看。我也不喜歡廢報紙。
來，我打個頭：哪吒
謝謝司令和司令老表， 是你們的正義讓我敢於站出來說真不懂。
我改好了，麻煩各位再給看看，好點兒沒有？屎就算了，不好保存。
藝術家武生同學要是在就好了。我突然發現我身邊的藝術家很少啊，就一個哪吒，還是個自由LM藝術家。。。
屎will make a good story
非洲大狗能 says:
hehehe
真有用大象屎畫畫的
非洲大狗能 says:
還有個藝術家做了個模擬人消化的機器，把菜方進去，出來的就是屎
非洲大狗能 says:
然後放罐頭裏賣，當然是藝術品，生意非常好
I think your story details throw people off
那誰 says:
what details? what's that supposed to mean?
司令 says:
e.g. you use條形碼, make people try very hard to understand what the hack is that
那誰 says:
oh
司令 says:
then lost track of the moral of your story
那誰 says:
I see
那誰 says:
u r so 善解人意！
那誰 says:
終於明白了！
司令 says:
e.g. 極品老公 will ask what's is 條形碼, why 條形碼? what's the meaning of 條形碼 .....
那誰 says:
難怪表弟也問我這個問題
司令 says:
when you try to make a point you need to use a very simple subject
那誰 says:
你說得太對了
那誰 says:
我這就去改
司令 says:
建議用一炮屎 instead
那誰 says:
靠
咳！其實沒有特別的意思。如果把它改成舊報紙也行啊，或者whatever材料。問題是總得要用某種材料嘛，我周圍掃了一圈，正好看見一本書上的條形碼，心想就是它吧。
讓我想想該怎麽改法才能看著順眼一點兒。。。
當然了，我寫的時候，有我自己的想法。我是想要寫一件藝術品的命運，所以最初的題目我用的就是“一件藝術品的命運”，後來覺得太長就改成現在這樣了。
今天我跟藝術家哪吒同學談到我寫這篇的初衷，我們兩人說起這麽幾件事情，不妨羅列一下：
（１）一件藝術品的價值，不見得跟作品本身的水準有直接關係。比如這個模型，它起初連是否有資格參展都不一定。不過作者死了，或者創作的所有背景都消失了，作品還留著，就成了所謂的legacy。這個legacy，傳奇二字不是它最恰當的翻譯。
（２）這個人他本身，對於藝術還有以後的所謂傳奇，似乎都沒太大所謂。作品被接受，帶有很重的觀眾感情色彩。它的不朽，是為了追憶，不是因為作品本身的價值。今天博物館裏絕大多數的作品，都不是因為本身的價值呆在那兒的。
（３）還有它的更新與否，其實也很有意思。藝術品和紀念品不一樣。這該和攝影與錄像類比。區別在於各人對於其記錄價值的看法。
（４）比如某藝術家成名了，每幅畫都有人搶。事後大家會分析他風格的演變過程，這時大部分人已經不是因為喜歡他的畫而買了。即便是演變過程，也是建立在名望之上。換句話說，如果他沒名，誰會在意他的風格演變過程和畫筆試圖記錄的曆史痕跡？甚至有收藏家，在研究了演變過程之後，會希望他的風格停留在某個階段。比如史鐵生，我相信，很多的人，希望他永遠在寫我與地壇那種類型的文章。這就得看藝術家的態度了。如果隻是希望過好日子，那就會停留在大家希望的階段裏。小說中的這個人，他是與外界聯絡不多見的人。他是個特例。
（５）一方麵成名是個機緣，是有其前提的。另一方麵，時間也是客觀的。過去之後，所有差的沒價值的都會被篩掉。這個討論，就更抽象了好象，而且牽涉更多的社會學領域的概念。
（６）無名一直以來對藝術表現力都有一定的懷疑。哪吒則相信藝術的表現力，認為這是事實。但是難道藝術表現力究竟是客觀的還是主觀的？其實這裏的客觀和主觀很難界定，因為沒有這樣的一種標準。美學不可能是完全客觀的，但是必定具備客觀的成分。
高爾泰在《論美》裏有過這樣一段論述：
一切藝術都表現力量，西方藝術也表現力量。但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表現。那敦煌彩塑和一些西方雕刻比較一些，這一差別可以看的很清楚。麵對這外間世界的憂患苦難，二者都表現出一種反饋的力量。但前者的反抗通過時間理性表現為一種精神的力量，後者的反饋通過求生本能表現為一種物質的肉體的力量。一如西方雕塑中的任務各有個性，敦煌彩塑中的任務亦各有個性。阿難是樸實直率的；迦葉是飽經風霜的；觀音呢，聖潔而又仁慈。他們全都赤著雙腳，從風炎土灼的沙漠裏走過去，曆盡萬苦千辛，麵對著來日大難，既沒有畏縮，也沒有哀傷。既不橫眉怒目，咬牙切齒，也不聽天由命，隨波逐流。不，他們沒有被苦難征服，而是印著苦難平靜的走去，不知不覺征服了苦難。138窟的巨大的臥佛，是釋迦牟尼臨終時的造像，他以單純的姿勢側臥著，臉容安靜、和平而又慈祥，“如睡夢覺，如蓮花開”，好像是在對弟子們說：“如來正在消逝，去宣揚佛法吧。”這個人沒有被死亡所征服，而是平靜地迎著死亡走去，不知不覺的征服了死亡。死亡的主題，被表現為一曲生命的凱歌，它像壯嚴徐緩的進行曲，給我們以無窮的力量。 這是什麽力量？是一種精神的力量而不是物質的力量。
“草蛇灰線，伏脈千裏”？
聽說阿小白居易寫完小說，要到走廊拐角地兒，找賣茶葉蛋的老太，念給她聽。她要是美得鼻涕泡直冒（咳，咳，這誰的習慣），當場印刷！Otherwise。。。
問題是誰去賣茶葉蛋泥？
（咳，咳，俺推薦那誰，誰教她傳染這咳嗽毛病，咳，咳）
阿小逗覺得你肯定是沒仔細看。我想也是，不然這麽簡單一個故事，怎麽可能看不懂？也或者我在你心目中太牛了，所以你還沒看就望而生畏了。
你竟然連著辜負我兩回，可得好好反省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