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圈子裏,很少碰上人家比我們家更能吃辣。這是就整體水平以及食辣習慣而言,比的不是個體抗辣性,而是全體家庭成員對辣椒的持久熱愛。
比如,有的人家,個別成員,耐辣程度顯然比我們要高一些,可惜家庭成員食辣水平參差不齊,導致整體水平差強人意;
再比如,有的人家,個個善辣,無奈沒有太出色的選手代表家庭出賽,也就隻好甘拜下風。
我們家的長輩,個個都已是神勇的食辣一族,到了我們,就更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將無辣不歡的家庭傳統繼承並且發揚光大。
我小時候住在雲南,剛斷了奶學吃主食,就開始餐餐吃辣。碰上沒有什麽好菜,保姆會用辣椒麵兒拌了白米飯給我吃,那是我關於童年的最美好記憶之一。
大俠媽媽祖籍湖南,用剁辣椒把兒子養大,搞到大俠吃辣椒不知節製,有段時間將舌頭吃成一塊烏黑的口條。為了能跟他白頭攜老,我隻好對其軟硬兼施,迫他少吃一點兒辣椒。好不容易,在我的監管之下,他的舌頭才紅了回來。
我們的兒子剛能夠吃大人飯的時候,我還比較收斂,每菜炒兩種,辣的自己吃,不辣的孩子們吃。沒想到有一天我沒盯牢,阿小T自己爬到桌子上,抓起炒好的尖椒肉絲炒香幹,大口吃了起來。他吃得很香,吸引姐姐哥哥也來嚐試,一嚐就也喜歡上了。
他們從此便開始跟我們大人吃一樣的菜,一坐上飯桌,先找的永遠不是碗筷,而是辣椒。記得第一次帶他們跟司令一起吃飯,剛一落坐,他們就點了一道香辣蟹,把司令驚得目瞪口呆。
我們家平時備著的鮮辣椒至少四、五種,辣椒醬不下二十種。場合不同,食物不同,個人口味不同,需要配以不同種的辣椒。在我們看來,那些不管吃什麽都一水兒使用老幹媽辣醬的,實在是太菜鳥了。
正是因為我們自恃過高,周末在農貿市場,看到一塊錢一小袋的organic小紅尖椒,才毫不猶豫地買了回來。
回到家,戴上手套口罩,將辣椒洗淨剁碎,廚房裏立時彌漫著新鮮的辣味,大家都開始紛紛打起了噴嚏。
我心裏有點兒怕怕。晚上吃餃子,隻撿一小片辣椒,在餃子上點了一下,吃一口,立刻辣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回過神,趕緊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將嘴泡進水裏,五分鍾都沒敢拿出來。那時我相信,自己泡在水裏的一雙嘴唇,必定已經腫成了兩條粗香腸。
大俠比我缺心眼兒,傻乎乎地發揮著他一不怕辣二不怕死的精神,盛了半小勺辣椒,塞進餃子裏,張嘴就咬,咬完了瞪著眼睛發呆。我壓著笑,繼續泡我的嘴巴,心裏想:“你丫也有今天,不是不怕辣麽?該!”
過了很久,從他那裏,才傳出一連串的 “嘶哈嘶哈嘶哈”,一邊兒“嘶哈嘶哈嘶哈”,還一邊兒逞強地說: “這辣椒,關鍵是,它辣嘴唇兒。”
我勉強從冰水了抽出了我的一雙嘴唇,很誠懇地對他說:“不,老爺,辣嘴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頭暈,我剛才看滿屋子的東西都飛來飛去的。現在好了,進入第三步,腦仁兒又緊又疼。”
吃完飯,刷碗的時候,我們倆異口同聲地感歎說,這袋子辣椒,買得太值啦!一小袋子幾個盎司,至少能吃大半年。
到這時候,我們才知道了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辣椒(別名很多,包括蕃椒、地胡椒、斑椒、狗椒、黔椒、辣枚、海椒、辣子、茄椒、辣角、辣、秦椒等)起源於南美,1493年傳入歐洲。關於它傳入中國的時間,多數人相信是在明朝,因為明代高濂撰在《遵生八箋》(1591年)中提及了番椒,那好像是至今為止中國最早關於辣椒的記載:“番椒叢生,白花,果儼似禿筆頭,味辣色紅,甚可觀”。
因為這一出處,金庸受到過群眾的批評。因為金大俠在《天龍八部》第十一回裏寫道:“自此一路向東,又行了二十餘日,段譽聽著途人的口音,漸覺清雅綿軟,菜肴中也沒了辣椒。”批評家覺得老金那是胡說編亂造,因為北宋那會兒,中國肯定還沒有辣椒。
不過金大俠也不一定就錯。這不還有人說呢麽,在雲南西雙版納的原始森林中,發現了野生型的小米椒,因此辣椒很有可能不是外來的,而是本土植物。
嗐,反正,對於哪兒是辣椒的起源,哪兒的辣椒最辣,哪兒的人最能吃辣,總是沒有統一的說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究竟辣椒的辣度是不是可以測定的呢?
答案是可以。
要不怎麽說科學很NB呢。
辣椒的辣味,來自於一種叫辣椒素的東西,主要分布在胎座周圍隔膜及皮表細胞之中,能夠刺激皮膚和舌頭上感覺痛和熱的區域,使大腦產生灼熱疼痛的辛辣感覺。這辣椒素,英文是capsaicinoids,出於西臘語,意思是“to bite”。據我瞎估計,大概是說,咬一口來決定它的辣度吧。
不過事實上,單靠嘴來評定辣度,顯然不夠客觀。比較客觀的測定方法應該是,用乙醇提取測試樣品中的辣椒素類物質,然後過濾。將該提取液製成不同辣椒素濃度的糖水溶液,通過感官分析品評,找出剛好嚐出辣味時溶液的稀釋倍數,由此計算 Scoville 指數,決定辣度。
中國的辣椒以雲南的涮辣椒、四川的指辣椒、七星椒為最辣,其中之最,是雲南景頗族地區出產的涮辣椒。據測定,它的辣度至少相當於朝天辣椒的10倍,隻要把它在湯裏涮幾下,湯就染上辣味。
我覺得,我們周末遭遇的,很有可能就是這傳說中的涮椒啊。
而全世界最辣的辣椒,是有“地獄之火”之稱的智利著名辣椒紅指天椒。據說隻要把它折斷或切開口,放在嘴唇上碰一下,人的嘴唇就會立即腫起來。所以,種植這種辣椒的田頭地邊都要掛危險標誌,加工和出售也是如此。
傳說墨西哥有一個杜倫鳥市,每年要舉行一次吃"地獄之火"紅指天椒的大賽,該賽吸引著全世界的辣椒愛好者,已經有將近20年的曆史。1992年,參賽選手甘莫斯一口氣吞掉了13個紅指天椒。5分鍾後,他忽然驚叫一聲,口鼻耳同時噴煙,接著頸脖和雙手也噴煙,繼而全身著火,20分鍾後全身焚毀,衣服、鞋子、肌肉、骨髓等都化作了灰燼。據說從那次以後,保險公司拒絕給吃智利紅指天椒的任何比賽保險。
當今世界上最辣的辣椒粉,是拉紮爾特製的辣椒粉。這種辣粉完全由純辣椒素構成,達到了1600萬的熱係數,是化學反應能達到的最辣程度。它比墨西哥紅辣椒辣30倍,比Tabasco辣醬辣8000倍。
所以像我這種一瓶Tabasco就能搞定一頓飯的主兒,其實也不過是菜鳥一隻。我們一家,還有很長的路要去走,還有很多的辣椒要去嚐試。
任重而道遠,還好我們有三個優秀的接班人。
不過嚴格來講,我覺得它們都屬於chili mix,有許多添加成分,比如chile peppers, cumin, garlic, oregano, cinnamon, cloves, coriander, mace, nutmeg, turmeric,black pepper。。。我買它們來不是為了辣,是為了綜合味道。比如ground chili de arbol,我常用它來跟sour cream混合做成dip吃薯片用,口感滑膩。而ground chili pepper更紅一些,拌涼麵涼菜挺耐看。另外,韓國店的這類辣椒粉都不錯。
要說辣呢,我個人覺得,好像還是中國店裏的辣椒麵(不是粉,粗顆粒,帶辣椒籽)比較給勁,隻是沒那麽細膩罷了。我往往用它和芝麻一起做油潑辣子,沒有其它,就是香辣,不會破壞菜肴本身原有的味道。
在美國我還真沒碰上過夠辣的辣椒粉/麵,過去吃到的辣家夥好像都是新鮮辣椒。。。
另外推薦你看看淡鳥大師的紅油方子。我是亂說,他那才是專業:
http://danniao.blogspot.com/2006/08/blog-post.html
昨天晚上跟大俠喝酒看電視,我拿出一袋鐵蠶豆下酒,他嫌太枯燥,去取了一些滷豆幹,切絲,又拌了我們新買的“殺手椒”。因為辣,比平時多喝了不少酒。今天早上他賴著不肯起床,說是太陽穴疼,懷疑酒喝多了。我心想,絕對是那點兒辣椒搞的還不肯承認,我們沒有雙雙在床上自燃,就已經夠運氣的了。。。
佩服!!!
一宿舍女友,湖南人,頓頓要吃小炒,兩年來如一日,尖椒炒肉絲。後來來了一次,我第一件事,就去大華給丫買青辣椒和肉。
找個時間單挑吼五侯?
我家就是你家的"具體而微型",我是老大,不過水平恐怕連你家最弱的那個小崽子都沒夠上,嗬嗬嗬,笑我吧!
好,這吃辣椒搞得夠專業,下麵得開始研究種辣椒...你這水土不行吧?品種可能也有問題,得搞搞嫁接?蔡瀾寫他有個朋友就靠種最辣的辣椒,磨成粉賣給FBI/CIA(??)做催淚彈,賺大發了,嘿嘿,無名你要不也試試搶搶生意?
辣妹妹寫的太好玩了! 經典啊!長了不少的見識!
但有個問題: 辣椒可以偶爾吃吃沒問題! 但它太STRONG , 譬如好多菜是不要放任何的調料的!如果有了辣味, 就嚐不出本來的味道了!這對嗎?
俺能吃點辣. 但讀著你的文章,好像嘴唇也辣翻了.
你家三個接班人也真是夠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