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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工貴,保姆屬於奢侈品,我就不太煩惱。但在中國的時候,用不用保姆這件事著實令我苦惱過,因為幾乎沒有知音。
越來越多的人手頭有了點兒閑錢。這部分人便開始嚴重依賴保姆。一家一個孩子,卻要請三個保姆,一個煮飯,一個打掃衛生,一個帶小孩。然後再把父母大人請來,用途是監督這一幫保姆。
單身的不大用全時間保姆,但是小時工不用白不用。哪怕單身生活無聊到尋死覓活,也堅決不能自己動手煮碗麵條洗雙襪子,而放著便宜的小時工不拚命加以利用。
我是個很老土的人,一沒錢,二沒情趣,就是有點兒潔癖。因而向來勤勤懇懇,凡事親力親為。別人三個保姆幹的活,我一個人幹得挺出色,心情還愉快。
不過總是有朋友覺得我實際上是在把苦水往肚子裏咽。心疼得,罵我想不開,說我不會享受生活。
也不是沒照著他們的活法試著享受,但是確實不覺得享受。
孩子在家裏跟著保姆睡覺我在外邊胡吃海塞的時候感覺不到享受;全家等著保姆做飯而不是我一邊跟孩子聊大天兒一邊給他們做他們喜歡的“媽媽飯”的時候我感覺不到享受;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保姆擦地洗衣服偶爾指手畫腳一下的時候我感覺不到享受。
換句話說,就是我無法享受別人為我節省出來的時間。
保姆並不是現代化的設備,也不是現代才有的職業。不過因為我身邊的大家生活條件一天比一天好,也一天比一天普遍地雇傭保姆,讓我對保姆們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對現代生活方式的想要逃離的情感。
不能接受他們來伺候我,這可以說是天生沒有享福的命。不過就像所有現代的進步,等到我們享受到了一個程度,常常會發現享受本身填補不了的許多空洞,它們從來沒有縮小過。於是人們想到要努力回歸自然,於是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隊伍。
至少我如此希望。
下麵有一小段我回國期間寫的東西,跟保姆有關,在此做個補充。
最近孩子們成了我出席飯局的累贅,我便開始徹底深居簡出。
導火索是在前幾天,有個老朋友知道我和大俠回國,專程從北京飛到深圳,要跟我們一聚。為了聚會盡興,深圳當地的朋友B安排了最昂貴的餐館,通知了一大幫的朋友,新的老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
為了聚會,我特意給女兒梳了漂亮的發型,幫兒子換了可愛的背帶褲。
這時,接到B的電話,問我們家都有誰去。
“當然全家都去啦。怎麽?”我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意思。
“沒什麽。就是A要到七點鍾才能到,孩子們會不會太餓?”
“沒關係,就湊合一次吧,難得的。後天他們開始上幼兒園,就沒空了。怎麽了?是不是你們不方便啊?”
“也沒什麽。就是我還請了C、D、E、F、G等人。孩子去了,會太亂,大家玩兒不痛快呀。”他終於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
就這麽點破事兒,真夠累的。我不是個不懂事兒的人,早跟我說早就沒事兒了。
“沒問題,那我們就不去了。”
“誰不來了?”
“我們要去就都去,要不去就都不去。”
“要不然你還是來吧,A和C都是專門來看你的。”
“我真不去了,你幫我問好吧。我要帶孩子。”
“天啊。你難道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工種叫保姆麽?!”
其實B的理由足夠充足。我們回國之後的聚會,基本上隻有我們才帶孩子。有了保姆,孩子就沒有理由糾纏父母了。我曾經在一個高尚小區,看到一位摩登媽媽,根本不像我這麽黃臉婆。她正坐在花壇旁邊跟一年輕男子打情罵俏,適逢保姆推著她的孩子散步經過,她花枝招展地對自己的兒子送過去一個飛吻,怎麽看怎麽不覺得那孩子是她親生的。
我的孩子們,是我辛辛苦苦生出來又辛辛苦苦養大,我對他們的一點一滴都了如指掌,而且為此而非常驕傲。是的,他們無時無刻不纏著我,隻要是醒著就不給我片刻的安寧。可我就這麽身賤骨頭,隻要他們願意,我就一直要伺候他們。他們那麽小,最依賴我的年紀。不陪他們,我陪誰都不痛快。寧可飯吃得艱難,前半場喂孩子,後半場一手按住吃飽了飯想掙脫牢籠的孩子,另外一隻手匆匆扒拉幾口殘羹冷飯。
我想我是沒出息透了。可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