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一樣的生活 ＜二＞

現在，還沒到爸媽當年的歲數，我已經完全可以做到像他們那樣死皮賴臉地去占位子了。 多年來，我省吃儉用，東西南北地闖蕩積攢，隻要是能讓我兒子得著一點兒舒服，就沒什麽我不好意思做的事兒。到我這年紀，跟永健和兒子的幸福相比，麵子算得上什麽？ 上個月我在垃圾桶裏撿著一部電話，試試還能用，就是有點兒雜音。我就在永健他們學校的網上發了個廣告，想把它給賣了。很快就有一個姑娘來看貨，我都沒來得及把它擦擦幹淨。姑娘倒沒太在意電話的外表，可她試過之後，覺得通話效果不好，決定不買了。 我看她像個有點兒錢的孩子，就把她拉到李珊的房間，問她要不要那張桌子。桌子確實挺舊的了，可給李珊白用，還不如賣倆錢呢。 姑娘伸手去摸，結果桌子不爭氣，搖晃起來。那姑娘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什麽話都沒說，扭頭走了。 她沒說什麽，我兒子倒拿著他的gameboy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Mom, do you have to do that?”。說完，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兒子比當年的我瀟灑，沒為這等事情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可我知道他看不起我。 我們剛搬進大學村的時候，我就急著要把兩間房裏的一間分租出去。永健有點兒猶豫，說Kevin大了，好不容易現在我們有了兩間屋，可以給他單住一間，我又要租出去，大家都不方便。 “沒事。他再大，還不是咱倆的孩子，有什麽不方便的？你想想，咱們這房子一個月五百，我三百塊租出去一間，都算是便宜的，可咱們家的負擔就輕多了。” “你的工資也不少，我看算了吧。” “再多也不夠花呀。多攢點兒，還能給家裏多寄點兒回去。而且Kevin越來越大，花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你放心，他那邊兒我跟他說，他就算現在不理解，再大點兒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了。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他的將來，為了咱們家？” 隻要我說為兒子好，永健一般就不會再說什麽了。可Kevin沒那麽懂事，經常會頂嘴，說我讓他又不舒服，又沒麵子，根本就是自己天生小氣，不是為他好。 他每次這麽說過，我睡覺的時候都會躺床上想半天。憑良心說，隻要我能負擔的，又對他有好處的，什麽東西我一般都會買給他。他從小長到這麽大，我從來沒給他吃過一口剩飯。可剩飯總不能都扔了吧？總得有人吃吧？他不用吃剩的，是我這麽多年來自己沒吃過一口新鮮的換來的。 他小的時候，見我隻坐在他邊上給他夾菜，自己不吃，還問我為什麽不跟他和爸爸一起吃飯。我說“不急，我不餓，剛才一邊做飯一邊吃，都已經差不多吃飽了。等你們吃完再說，回頭你們吃不完又浪費”。 現在他長大了，個子比我都高，不會再問這種問題了。他早就已經習慣，飯好了就自己坐過去吃，吃完抹抹嘴，給自己倒一大杯牛奶，喝個幹幹淨淨，轉身走人。 這樣也好。我也不想讓他看見我扒拉剩飯的樣兒。 等他再大點兒吧。我以前也不愛看我爸我媽摳門兒的樣子，現在總算明白了，誰也不是天生就有這麽副窮酸樣兒。有的時候，確實沒別的辦法。 為了我的家，為了我這寶貝兒子，我可以吃任何的苦，受任何的嘲笑，就像當年我爸我媽。 想到這裏，我便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我是貧窮和吝嗇的，但我的靈魂是高貴的。這樣一來，我高貴的靈魂就能在在平靜中睡去。 睡夢中我有我的不切實際的夢想：不知道有一天，我要是中了六合彩，會不會放縱自己過非常奢華的生活。 估計不會的，因為我早已養成了刻苦自己的習慣。聽說非常非常有錢的人，錢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數字，大小而已，沒有現實的意義。對我其實也一樣，奢侈與節儉不是為了現實當中的什麽進步或者退步，隻是一種心理的感受。 不過，也就這麽悄悄夢一夢。我知道，我永遠都中不了六合彩，因為我壓根兒就舍不得買彩票。

[楊子]

我這博客鄰居，（文章）好是好，
可骨子裏頭真的是吝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