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的孩子 ＜二十＞

＜二十＞ “鬧鬧，鬧鬧！” 是什麽聲音？把我吵醒了。我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特別特別小的小baby，在爸爸的手裏，像一個玩具一樣。我可以看見它的小腳丫在踢。 “鬧鬧，你看，這是你的弟弟，媽媽肚子裏的小baby。它可愛嗎？爸爸很喜歡它，你呢？等你的病好了，你就幫爸爸照顧它，給它講故事，好不好？” 這時候，baby突然哭了起來，越哭聲音越大。它的眼淚可真多，甩得滿屋子都是，弄得房間裏麵像在下雨一樣。 一個阿姨過來，用手擦掉落在自己腦門上的眼淚，把baby從爸爸手裏抱走，一邊說：“它大概是餓了，我去給它喂點奶粉。這可憐的孩子，一口媽媽的奶都吃不到。“ “是啊。它的媽媽也怪可憐的。它剛一生下來，就被抱走了。警察還告訴它媽媽說，她今後永遠都沒有權利看這孩子，連看它相片的權利都沒有。她整天都坐在那裏哭，可是哭也沒有用的。” “怎麽會這樣？這是她親生的孩子，為什麽不讓見麵？” “因為她已經認罪了，就說明她有虐待幼兒的曆史，所以法院不允許她接觸任何孩子。” “他們會放她出來嗎？” “現在還不知道。希望鬧鬧能好起來。一旦她有意識，她媽媽就有可能被放出來。” “唉，好好的家，怎麽會變成這樣嘛。” 爸爸走回我身邊，用濕毛巾幫我擦了把臉。然後從床頭桌上取了一根棉簽，從杯子裏蘸了水，輕輕地塗我的嘴唇。濕濕涼涼的水有一點點甜，又有風也輕輕地吹了一回，十分舒服。風先吹過我的嘴和臉，再往窗戶跑過去。窗戶上麵是新媽媽親手縫的薄紗窗簾，用我最喜歡的黃色。淡黃色的紗上麵畫著深黃色的小花，都被風吹了起來，快樂地跳動。它們飛起來的時候，窗外有太陽光偷偷鑽進屋裏，四處跑來跑去，看我的好玩的東西，然後又趁著下一陣風，一跳就跳出去，一定是到公園去玩兒呢。 爸爸沒有看見快活的陽光，臉皺成一團，歎了長長的一口氣：“這兩個孩子生活都不能自理，就麻煩您多幫我照看他們了。我可能最近會經常跑法院，希望能夠把他們的媽媽保釋出來。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小，我還是不想放棄任何希望。孩子們總是需要媽媽的。對了，baby的名字。我想就叫愛愛吧。回頭我再跟它媽媽商量商量。” “你對它媽媽可真好。” “她是個好太太，也是個好媽媽。” “可是她弄出這麽大的事。” “她也不希望這樣啊。她確實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可惜我沒有辦法幫她證明這一點。” “你才真是善良。” “唉，可惜單單善良是遠遠不夠的。善良不能測定未來的遭遇，可遭遇卻能反過來讓我們懷疑自己的善良。我現在有時候就想，當我們為自己的善良而驕傲，是不是等同於自私？因為這種善良是為自己的良心，不是為了讓人完全地被愛。我直到現在，才真正不再想自己的好或是不好，道路的曲或是直。因為這些都已經沒那麽大的必要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還有沒有機會看見鬧鬧坐起來，麵對麵告訴我她最想說的話，盡管這些話可能毫無邏輯。我總之會專心地傾聽，因為我多麽希望她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有人願意聽她的聲音。同樣的道理，我為她的媽媽所能做的，就是傾聽她的聲音，也努力讓別的人去傾聽她的聲音。就是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