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昆達,如果爸爸取消你的繼承權的話,你是活該的!你怎麽會那麽笨到要放棄生活!」一個兄長的斥責襲擊著我的耳朵。
紀騰卓拉和我剛下火車(隻是一種修辭而已;我們身上都是灰塵),到阿南達的家去,他在孟加拉-那格浦爾鐵路局擔任稽查會計,最近才從加爾各答調到古城亞格拉(Agra)來。
「阿南達,你知道的很清楚,我在向天父尋求我繼承的財產。」
「金錢第一;上帝可以晚一些來!誰又知道?生命可能太長。」
「上帝第一;金錢隻是衪的奴隸!誰又能告訴你?生命可能太短。」
我的反擊隻是當時的情況所逼,並沒有任何預言的意思。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顯示了阿南達短命的結局;幾年以後(注1)他進入了紙幣再也不是最早或是最後有用的國度了。
「我想這是從修道院學來的智能吧!但是我看到你已經離開貝拿勒斯了。」阿南達露出滿意的眼神;他希望就此把我的羽翼緊係在家庭的巢中。
「我在貝拿勒斯的逗留並沒有白費!我在那裏發現內心所渴望的每一樣東西!你可以確定絕不是你那個梵文學者或是他兒子!」
阿南達想起往事跟我一起笑了起來;他承認他在貝拿勒斯所選擇的「天眼通」是個短視的人。
「我漂泊的兄弟,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
「紀騰卓拉說服我到亞格拉來。在此我們將欣賞泰姬瑪哈陵(注2)的美景。」我解釋著。「然後我們將到我新找到的古魯那邊去,他的修道院在塞倫波爾。」
阿南達殷勤地款待我們。但晚上有幾次,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沉思地盯著我。
「我知道那種眼神!」我想。「一個計劃正在醞釀中!」
在我們一大清早的早餐時,真相大白。
「你覺得你可以完全不依靠父親的財富。」當阿南達延續昨天帶刺的的談話時,他的目光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對上帝的依賴。」
「說得容易!到目前為止生活都一直保護著你!如果你為著食物及庇護被迫去尋找那隻看不見的手將會有什麽樣的困境!你很快地就需要在街上乞討了!」
「不可能!我寧可對上帝而不是過路的人抱著信心!除了乞食缽外,衪會為衪的子民設想出上千種來源!」
「更誇張了!我提議在這實際的世界上試驗你那自吹自擂的哲學?」
「我同意!你難道將上帝局限在想象的世界裏?」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今天你將會有機會不是擴展就是證實我的觀點!」阿南達戲劇性地停了一下;然後緩慢嚴肅地宣布道。
「我提議今早把你和你的同修紀騰卓拉送到附近的布倫德本市(Brindaban)。你不能帶任何一毛錢;不可以乞討任何食物或是錢;不得對任何人泄露你們的困境;沒有吃飯你們不能離開;而且你們不能被困在布倫德本。如果今晚十二點以前,你能在不違反任何試驗規則的情況下回到我這邊的平房,我將會是亞格拉最驚訝的人。」
「我接受挑戰,」我的心裏或話裏沒有絲毫的猶豫。那些使人感激實時恩典的記憶閃現著:求助於拿希裏·瑪哈賽的照片使我從致命霍亂中痊愈;與烏瑪在拉合爾屋頂上,那兩個好玩風箏的禮物;在沮喪當中適時出現的護身符;在貝拿勒斯梵文學者的家園外,陌生聖人傳達了決定性的訊息;看到聖母以及她無上愛的言語;她經由瑪哈賽上師實時地注意到我不足以道的窘境;最後一分鍾的指引,使我拿到高中文憑;以及最終極的恩惠,我夢寐以求的古魯。我不能承認我的「哲學」不能勝任這嚴酷試驗場世界的爭鬥!
「說到做到。我立刻送你到火車站去。」阿南達轉向驚呆的紀騰卓拉。「你也要去做個證人,並且很有可能也是一個犧牲者。」
半個鍾頭之後,紀騰卓拉和我拿著這趟臨時旅行的單程車票。在車站一個隱蔽的角落裏,我們順從地被阿南達搜身,他很快地就滿意我們沒有帶任何私藏的東西;我們簡單的腰布(注3)內沒有隱藏除必需品外任何額外的東西。
由於信仰入侵了重要財務的領域,我的朋友抗議道。「阿南達,為安全起見請給我一個或兩個盧布,萬一有什麽差錯我還可以打電報給你。」
「紀騰卓拉!」我嚴厲地出聲製止。「如果你拿任何一毛錢做為最後的保障,我就不會繼續進行這項考驗。」
「有些東西比銅幣的叮當聲更可靠。」紀騰卓拉看到我嚴厲的看著他就不再說話了。
「穆昆達,我不是無情無義的。」阿南達的聲音裏不知不覺地出現了謙卑的跡象。也許是他覺得良心不安﹔或者是他送兩個身無分文的男孩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還是他自己對宗教的懷疑態度,「如果有任何機會或恩典,你成功地通過了布倫德本嚴峻的考驗,我將拜你為師做你的徒弟。」
這個承諾顯然違反傳統的習俗。在印度的家庭中長兄很少向弟妹低頭﹔他地位僅次於父親地受到尊敬和服從。但已沒有任何時間容許我做評論了﹔我們的車在這時候開動了。
火車行駛了好幾英裏,紀騰卓拉維持著哀傷的沉默。最後他鼓起勇氣;靠了過來,在不恰當的地方把我捏得很痛。
「我沒有看到上帝會供應我們下一餐的跡象!」
「安靜點,懷疑主義者;上帝會和我們一起解決問題。」
「你能不能安排請衪快一點?光是想到我們的前景我就已經非常餓了。我離開貝拿勒斯是去看泰姬陵寢,不是要進自己的陵墓!」
「紀騰卓拉,高興點!難道我們連第一次看到威倫德旺(注4)聖跡的機會都沒有嗎?」我隻要想到踩在被克裏斯納聖主的腳祝福過的土地,內心就充滿了極深的喜悅。」
我們車廂的門被打開了﹔兩個人坐了下來。下一站就是最後一站了。
「年輕人,你們有朋友在威倫德旺嗎?」坐在我對麵的陌生人出人意料之外地關心著。
「不關你的事!」我無禮地移開了我的目光。
「你們可能被偷心之神(注5)迷住了,離家出走。我自己也是有虔誠信仰的人。我想這是我的責任提供你們食物及地方以避免這無法忍受的燠熱。」
「不,先生,不要管我們。你人很好;但是你判斷錯誤認為我們是蹺家的孩子。」
接著我們就沒有再談下去了;火車到站了,當紀騰卓拉和我下到月台上時,我們偶遇的同伴拉著我們的手招來一輛出租馬車。
我們在一間莊嚴的修道院前下了車,這所修道院座落在整理的很好的庭園及長青樹當中。我們的恩人顯然與此處是熟識;一個微笑的少年沒有多做解釋地帶領我們到客廳去。很快地有一位風度高雅年長的婦女出來迎接我們。
「格莉媽(Gauri Ma),王子不克前來。」其中的一位男士對修道院的女主人說。「在最後一刻鍾他們的計劃出了差錯;他們致上最深的歉意。但我們帶來了另外兩位嘉賓。當我們在火車上碰麵時,我被他們吸引住了覺得他們是聖主克裏斯納的虔信者。」
「再見,年輕的朋友們。」我們那兩位相識的朋友走到了門口。「如果那是上帝的旨意,我們將會再見麵。」
「非常歡迎你們來。」格莉媽對她這兩個沒有預料到的客人慈母般地微笑著。「你們來得正是時候。我正準備接待兩位讚助這個修道院的皇家貴賓。如果我準備的佳肴沒人享用,將會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這些刺激食欲的談話對紀騰卓拉具有災難性的效果: 他眼淚掉下來了。他在布倫德本所害怕的「前景」結果卻是皇家式的招待;心理上突然的轉變對他而言證實是太多了。我們的女主人驚訝地看著他,但沒有說什麽﹔也許她已經習慣了青少年的多變。
宣布午飯了﹔格莉媽帶領我們到用餐的露台去,香味四溢。她消失在鄰近的廚房裏。
這個時刻我已預謀好了,在紀騰卓拉身上選一處適當的位置,就像他在火車上對我做的一樣,徹底地回捏了他一把。
「懷疑主義者,上帝做工作—也很快!」
女主人拿著風扇再度進來。當我們坐在華麗毛毯的座位上時,她用東方的方式替我們扇涼。修道院的徒弟們進進出出地供應了大約三十道菜。隻能用「奢華的饗宴」而不是「一餐」來形容這頓飯。紀騰卓拉和我自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以來,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豐盛的佳肴。
「真是適合王子的美饌,可敬的媽媽!我很難想象您那皇室的讚助人有什麽會比參加這場盛宴更緊急的事情!您將讓我們此生回味無窮!」
由於阿南達的要求,我們無法向這位優雅的女士解釋我們的感激包含著雙重意義。不過最少我們的誠意是很明顯的。我們在帶著她的祝福及再度拜訪修道院誘人的邀請下離去。
室外是無情的燠熱。我的朋友和我走向修道院門口一株雄偉的菩提樹下遮蔭。紀騰卓拉再度被擔憂苦惱著;口出尖銳的話。
「你讓我陷入了一團糟!我們正式的午餐隻是個偶然碰巧的好運!我們兩個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怎麽參觀這個城市的景色?還有你有什麽辦法帶我回阿南達的家?」
「你的肚子現在填飽了,馬上就忘記上帝了。」我的話,雖不刻薄,卻是責難的。人類對上帝恩惠的記憶是如此地短暫!從來沒有人活著而沒有見過他的某些禱告被響應的。
「我不太可能忘記跟著像你這種魯莽的人冒險的愚蠢!」
「安靜點,紀騰卓拉!喂飽我們的上帝會向我們展示布倫德本,並送我們回到亞格拉去的。」
一位瘦小討人喜愛的年輕人快步地走向我們。停在我們的樹下向我鞠躬。
「親愛的朋友,您和您的同伴對這裏一定不熟。容許我當您們的向導和主人。」
印度人的臉色幾乎是不可能會變成蒼白的,但紀騰卓拉的臉色突然間變得生病般蒼白。我婉拒了這項提議。
「您不是在趕我走吧?」這個陌生人的擔憂若是在任何其它的情況下,一定是很好笑的。
「為什麽不?」
「您是我的古魯。」他的眼睛深信不移地望著我。「在中午禱告時,神聖的克裏斯納上主在我的體驗中出現。他向我顯示就在這棵樹下有兩個孤獨的人。其中一個人就是您,我的上師!我經常在打坐中看到!如果您接受我卑微的服侍我會是多麽地快樂啊!」
「我也很高興你找到我。上帝或是人都不會遺棄我們的!」雖然我靜止不動地對我前麵那張渴望的臉微笑著,我的內心已臣服地投拜在上帝的腳下。
「親愛的朋友!您們要不要光臨我家指教呢?」
「你很好;但這項計劃是行不通的。我們已經是我在亞格拉兄弟的客人了。」
「至少讓我留下與您同遊布倫德本,作為回憶吧。」
我欣然同意。這位自稱是普拉塔波·查特吉(Pratap Chatterji)的年輕人招呼了一輛馬車。我們參觀了瑪丹那摩漢那(Madanamohana)神殿以及其它克裏斯納的聖殿。當我們在聖殿祈禱時夜色已降臨下來。
「對不起,我去買一下甜點(sandesh)(注6)。」普拉塔波進入一間靠近火車站的店裏。紀騰卓拉和我沿著寬廣的街道閑逛著,在較為涼爽的情況下現在已擠滿人了。我們的朋友消失了一陣子,但最後帶回來好多甜點當禮物。
「請允許我獲得這份宗教上的功德。」當普拉塔波拿出一卷盧布和兩張剛買的到亞格拉的車票時,他祈求地笑著。
那無形的手讓我崇敬地接受了。被阿南達嘲笑著,它的慷慨難道不是遠超過所需的嗎?
我們在火車站附近找到一個隱密的地方。
「普拉塔波,我將指導你當代最偉大的瑜伽行者拿希裏·瑪哈賽所傳授的克利亞瑜伽。這個法門就是你的古魯。」
傳法在半個小時內結束。「克利亞就是你神話中的寶石(Chintamani)(注7),」我告訴這位新的學生。「這個法門看似簡單,卻包含了加速人類精神進化的技巧。印度經典上記載著,自我的肉體需要經過一百萬年的時間才能從馬雅中解脫出來。經由克利亞瑜伽,這段自然的時期可以大幅地縮短。就像加格底斯·錢卓拉·博斯所展示的植物的生長可加速到遠超過它正常的速度,人類的心靈發展也可經由內在科學的方法加速。忠誠地修習著;你會接近所有古魯們的古魯。」
「我很高與找到長久以來追尋的瑜伽之鑰!」普拉塔波沉思地說著。「它解開了我感官的束縛使我更上層樓。今天聖主克裏斯納的體驗結果意謂著我最高的利益。」
我們相互了解靜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慢步到車站去。當我坐上火車時內心充滿了喜悅,但這卻是紀騰卓拉充滿淚水的一天。我充滿深情向普拉塔波的告別被他們兩個忍著的哭泣不時打斷。在旅程中紀騰卓拉再度陷於悲痛的騷亂中。這次不是讚同而是責備自己。
「我的信心是多麽地淺薄!我的心像是石頭!將來我絕不再懷疑上帝的保佑了!」
午夜將近。兩個身無無分文被送出去的「灰姑娘,」進入阿南達的臥室。如同他所承諾的,他的臉引人注意的驚訝著。我無聲地將盧布灑在桌上。
「紀騰卓拉,實情!」阿南達的語氣開著玩笑。「這位年輕人沒有上演一場搶劫的戲吧?」
但是當整個事件披露後,我的兄弟變得認真繼而嚴肅起來。
「供需的法則延伸到比我原先預期還要細微的領域。」阿南達以從前未曾有過熱忱的心靈說道。「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你對貴重物品及世俗財富的累積毫無興趣。」
雖然已經很晚了,哥哥仍然堅持要接受克利亞瑜伽的傳法(diksha)(注8)。穆昆達「古魯」在一天內必須肩負起兩個未經尋求而得到「徒弟」的責任。
第二天上午,迥異於前一日早餐在和諧的情況下吃著。我對紀騰卓拉笑著說。
「你並沒有被泰姬欺騙。讓我們在前往塞倫波爾之前參觀它。」
向阿南達道別後,朋友和我很快地就在亞格拉的榮耀,泰姬瑪哈陵的前麵。它看起來純然對稱地聳立著,白色大理石在太陽下閃耀著。暗色的柏樹,光滑的草坪及平靜的湖泊形成了完美的環境。內部非常的精美,有鑲嵌著半寶石的花邊雕刻。精致的花環和渦卷形裝飾複雜地浮現在褐色及紫色的大理石上。燈光由圓頂照射下來到沙賈汗(Shah-Jahan)君王,和他王國及心目中的皇後慕塔芝·瑪哈(MumtazMahall)的紀念碑上。
參觀夠了!我渴望著我的古魯。紀騰卓拉和我不久就搭火車南下孟加拉。
「穆昆達,我有幾個月沒有看到家人了。我改變主意了;也許以後我會去塞倫波爾拜訪你的上師。」
我的朋友在加爾各答離開了我,他的性格可稍微地說是猶豫不決。我坐上當地的火車向北十二英裏很快地就到達塞倫波爾了。
當我發現自從在貝拿勒斯遇見我的古魯後,廿八天已經過去了,一陣驚奇的悸動潛入了我的心房。「四個星期之內,你會來找我。」我在這裏了,站在他拉埃溝特靜巷的庭院內,心跳個不停。我第一次進到這所修道院,在這裏我將與印度的嘉南瓦塔爾(Jyanavatar)「智能的化身」一起渡過往後十年當中最美好的時光。
【批注】
注1:參看第二十五章。
注2:世界著名的陵墓。
注3:腰布是環繞著腰打結並蓋住腳。
注4:布倫德本在聯合省份境內馬特剌(Muttra)地區。是印度的耶路撒冷。在這裏克裏斯納聖主為了人類的福祉展示了他的榮耀。
注5:哈利(Hari);克裏斯納聖主信徒對他的昵稱。
注6:印度甜點。
注7:神話中的寶石具有實現願望的力量。
注8:靈性的傳法;由梵文字根迪克希(diksh)而來,奉獻自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