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快5個月了。 晚上漸漸多夢。 昨天晚上又一次夢到他， 我的初中同桌。 人的記憶真是很奇怪， 仿佛我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他似乎應該出現在上一世，幾十年都不曾有過交集， 我清醒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他， 可是他為什麽竟然能那麽清晰的如夢呢？ 好像一直都很自然是我身邊的朋友。
曾和朋友談笑， 大家交代初戀是誰。 我一直開玩笑說“初戀”的位置留著，後麵的戀都從第二個算起。 因為談了不少戀愛， 更有不少曖昧，要把那一段上升到“初戀”的級別， 總覺得這個詞兒太美好太神聖， 一生一次， 真的不知道放在那段比較合適。 經過了這麽多年，我終於可以確定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 因為別的，即使有的談了幾年戀愛的都在神奇的記憶裏褪色了， 當年再覺得驚天動地現在都不太記得了。 反而是和他同桌的日子，本是平淡的初中學生生活，仍然色彩鮮明。
他的名字叫做白衛。是個普通的名字吧。 因為是他的名字， 這幾個字在腦海掠過時，覺得那麽不普通。 我甚至想我的孩子middle name是不是應該用wei，我最好的女朋友叫維，初戀叫衛，和這個字很有緣呢。 他是我初中第三個同桌， 最後一個男生同桌。 他長的不帥，成績也不好， 當時覺得他挺聰明，後來聰明的人見多了，也就知道那也就是一些小聰明。 那我到底喜歡他什麽呢？ 這就是初戀的妙處了， 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他什麽 。這才更顯得珍貴吧。 後來， 但凡你能說出理由的， 我喜歡他高大威猛， 英俊瀟灑， 溫柔體貼， 慷慨多金。。。那都不是一個級別上的喜歡了。 我不知道喜歡他什麽。 記得他有一雙單眼皮，那時候戴眼鏡的人還不多， 但是他已經戴上小眼鏡。他笑起來特別肆無忌憚， 露出兩邊尖尖的牙齒， 上麵有個蛀了的小黑洞。 我那時喜歡畫畫， 給他畫過幾次素描。 有一張是暑假裏憑想象畫的， 他大概覺得不錯， 要走了。 別的我也沒有留下了，所以說， 其實至今剩下的都是腦子裏的記憶， 我連一張他的照片也沒有。 不像後來大學後的男生， 動不動就送個照片。 他是個淘氣的學生， 經常被老師罰站，數學老師常諷刺性的叫他“白公子”。 可能我在老師眼中是個乖小孩， 才安排我們同坐的， 讓我好對他施加正麵影響。 可是我對老師那是表麵乖覺， 實則不是那麽回事。 於是和他算是臭氣相投。上課講話開小差，下五子棋都是常有的事。
我們同桌的日子也經曆了好像夫妻一樣的磨合期， 從打架到友好。 打架是一開始常有的事兒。
有一次他帶來一雙白手套， 十分炫耀。 我下課的時候在外麵采了一片樹葉， 於是心生一計。 我把薄薄的樹葉分開跟薄的兩片， 不撕斷，在中間滴了一滴鋼筆墨水。 上課的時候， 我拿出樹葉，說“這個樹葉怎麽這麽奇怪呢”，他戴著手套很好奇地把樹葉搶走，一捏之下， 白手套變成藍手套。 我見得計樂顛了。正在上英語課。 我於是開始聽課了。 他悶聲不響在旁邊搗鼓什麽。 過了一會兒， 我發現不妙， 他把鉛筆盒的圓珠筆都拿出來， 把鉛絲從背後戳進去， 做成好幾個“武器”開始進攻我，我當然也不示弱的效法。後來的結果就是我們的衣服都沾滿了洗不掉的圓珠筆油。他還因為回答不出老師的提問被罰站了。
又一次夏天的下午，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的教室燥熱。 上麵語文老師講著不知道什麽無聊的話題。 大家都撐著腦袋昏昏欲睡。 一隻蒼蠅飛來停在我的鉛筆盒上。 大家不知道有沒有近距離的看過蒼蠅。 其實蒼蠅的動作非常豐富，它會舉起兩個前腿擦擦眼睛， 舉起兩個後退蹭蹭翅膀，比語文課實在有趣多了。 我正看著有意思， 他抬手把蒼蠅趕走了。 我當然阻止他， 還教他一起觀察蒼蠅。 蒼蠅一會兒又飛過來， 他很興奮的摩拳擦掌學蒼蠅的動作， 說是“蒼蠅操”。我看得直樂，直到後來樂極生悲，他用力過猛， 把自己的眼鏡掀翻在地， 把眼鏡腿摔斷了。 後來一段時間他眼鏡腿上都粘著膏藥，知道後來配了一副金絲眼鏡，更符合“白公子”的身份了。
過了漫長的磨合期， 我們變得更加友好。 他一次上課問我借了我新買的一塊大大的香橡皮。 課後， 他把橡皮還給我， 我發現橡皮已經被大卸八塊。上麵還有很多藍色印記。 我當然很怒了， 把他扁了一頓。 後來我的好朋友把那些切成小塊的橡皮借走，琢磨了一堂課。 那些小橡皮通過排列組合，藍色的印記會組成如“I love you”之類的話， 我們才恍然大悟。
在他承認喜歡我以後， 我非但從沒有承認過， 還加倍的“折磨”他， “奴役”他。 他大概在班上的男生裏尊嚴淨失吧。 但似乎他樂此不疲。 從他後來的記錄看， 每當他認為他喜歡了一個女生， 他都會把自己放在奴隸的位置上對女皇效忠。 後來我看了紅樓夢的評論， 說當是寶黛在那樣禁止自由戀愛的空氣下， 黛玉那樣的使性子也是為了肯定寶玉心裏有她，以曲折的，被扭曲的方式來戀愛。 我覺得我那時也是這樣的心理吧。 那是早戀是絕對禁止的， 承認喜歡一個男孩子也是大大損害在學校的尊嚴的。 所以我從來都不承認喜歡他， 知道有一天我心裏放下了，我才可以承認我喜歡過他。 我讓他給我抄筆記， 做值日，罰抄課文，課間買麵包。。。也不過是為了確認他喜歡我。 看到他為了方便給我罰抄課文， 特地練我的字體， 不由得很甜蜜。 如果換作後來， 我可以拉著他問“ 你到底愛不愛我？ 你有多愛我？ 你會愛我多久” 當時想知道任何一句話的答案卻要費勁心思而不得其法。
他雖然對我言聽計從， 卻也有幾件觸怒我的事情。 一次數學課要交卷子，我忘記帶了。 老師把不記得帶的人的名字都寫在黑板上。隻有幾個名字而已， 我覺得很沒麵子， 要他把卷子給我交上。 他卻死活不肯， 而且自己明明帶了也不交。 我又怒又覺得蹊蹺。 後來那個組橡皮的女生發現，他看到老師把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寫在黑板上， 覺得很滿足， 不想老師把名字擦掉。 想來他後來一定會長成一個浪漫的男生吧。還有一次體育課，我跳高不達標有人給我代跳。結果他居然去報告老師。 我實在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背叛行為。 後來組橡皮女生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你是怕她高中考上了重點高中，你考不上吧”。
他讓我在乏味的初中嚐到了快樂， 卻也飽嚐失戀的痛苦。 因為沒有人可以分享，痛苦變成了一段黯然銷魂掌。 很快到了初三， 老師重新安排座位， 讓男生跟男生坐， 女生跟女生坐。是不是為了防止早戀呢？ 老師你也下手太晚了吧？他的愛情好像火炬， 來得快熊熊燃燒， 熄滅也快。 這時候不得不提那個聰明伶俐的組橡皮女生。 她多次吃了他的虧， 又看到他性格的弱點-對喜歡的女孩子絕對盲從， 她下定決心要讓他愛上她。 老師幫忙， 讓她坐在他後麵。 由於我是她的好朋友， 每天晚上要一起回家， 我不得不聽她讓他陷落的計劃和每天計劃接近成功的進程。 我從來沒有承認過喜歡他， 對好朋友也不例外。 所以她在進行她偉大的複仇計劃時從來也不避諱我， 還常讓我參謀。 那的天空是多麽的灰暗啊。 真是， 招誰惹誰了。 我人生的第一次初戀， 以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喜歡的男生移情別戀而告終。我， 以他倆好朋友的身份還要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他在按計劃淪陷的過程中， 還要向我請教她的喜好。 我每天每天感受到天平的傾斜， 這還不算。 他們倆輪番給我匯報進程。 一個對我說， 計劃快成功了。 一個對我說， 我好想有些喜歡她了。 他又對我說，我喜歡她， 但還沒有徹底忘了你。 這是什麽世界啊？ 我小小年紀就要經受這樣的折磨，這麽變態的愛的初體驗，難怪我以後變得異常的冷靜堅強。
在初三後來的暗淡日子裏， 我再也不聽流行歌。 因為一次不經意聽到劉德華唱“恨我真情難收，怨你真情難留，任隨寂寞來捉弄。。。”覺得特別悲摧。後來發現其他流行歌留意聽也不是愛情就是失戀。 失意下， 我開始疏遠他們2個。我惹不起還躲不起麽？ 我同時失去的好朋友和喜歡的人， 而不像別的類似故事中背叛和私奔的小兩口應該我對我懷有歉意，他們都挺理直氣壯的。 後來我埋頭好好學習，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學習和金庸小說中去，老師和家長都大概覺得我開竅了， 把我當成“女生到高中以後就成績不好了的”荒謬觀點的反例。
自從中學畢業就很少回家鄉， 自然也沒見過他， 除了在夢裏以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