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無行”是古訓。國學隻有一科,便是文科,所以“讀書人”和“文人”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士、農、工、商四個階級中,士是“領導階級”,卻也是最無德行的階級。曆史上無論什麽卑鄙齷齪的勾當,都是讀書人幹出來的。
實作為文人這個階層,尤其是在明以前,還很有些可圈可點的地方。就是明代,那個守衛揚州的史可法,固然其戰略決策一塌糊塗,但其固守民族氣節之精神,守直不屈的人格,還是理應受世人讚譽。其他各朝各代,也都有些拿的出手的群體。王國維為了自己所鍾愛的事業自殺,這樣的人還有嗎?我們單位倒是發生過自殺未遂,無非都是為評職稱、分房子、漲工資這些事情。而最讓人寒心的是,現在整個知識分子階層,徹底沒了脊梁(當然,個別白烏鴉還是有的,但對整個知識界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我看到的知識分子,見到有實權的行政幹部時,無一不是搖尾乞憐。
古代文人很多標榜自己喜歡梅蘭竹菊,其實是有深厚的民族文化精神為背景的。梅蘭竹菊占盡春夏秋冬,中國文人以其為“四君子”(現在的“四君子”可能要定為票子、位子、房子、車子):梅高潔傲岸,蘭幽雅空靈,竹虛心有節,菊冷豔清貞,使花木草石成為文人人格襟抱的象征和隱喻。現在如果有人說喜歡竹子是因為竹子有節,喜歡梅花是因為梅花有傲枝,恐怕立馬要被送精神病院治療。
這當然與曆次政治運動有關。曆次政治運動與皇帝(明代除外)殺士最大的區別是古代“士可殺不可辱”,即便“辱”大都也是肉體上的;而政治運動則是“士可以不殺但必須辱”。這些留給老蘆去寫吧。老蘆的文章好像寫曆次政治運動對人們的智力摧殘比較多,建議寫寫對脊柱的影響。
我想還與現在的知識分子贖買政策有關。隻要是在業務上優秀的,都有行政職務,反之也成立。他們的收入都很豐厚,五花八門的鑒定費、評審費、檢查費想不要都難。唐朝時駱賓王寫《討武曌檄》,武後讀後拍案叫絕並責備宰相,說如此人材沒能網羅到是失職。現在領導人大概沒有這種遺憾了,天下文人,盡入囊中。特別是 “優秀”的知識分子,幾乎很少漏網的。
現在知識分子與明代的士大夫還有所不同,阮大铖之類的雖然無恥,倒也言行一致。當時據說是躲在褲子襠胡同不敢出來,現在可沒人那麽傻,剪個口就鑽出來了,照樣混,而且經常出來放狠話、硬話。
現在但凡大小知識分子說話時候,都是政府已經表明態度,或有所暗示。比如這次山西黑窯童奴事件,形容詞、比較級、最高級一個比一個用的邪乎,都知道胡溫已經批示了,正是自己表現的機會。那次反日遊行也很典型,政府一表示氣憤,馬上是全國上下義憤填膺,砸店的砸店,燒車的燒車;政府剛一發出文章“要理性看待中日關係”,各種活動馬上無聲無息。其整個過程很像一首過去的打油詩:
昨日北風起,天公大吐痰;今朝紅日升,當作化痰丸。
另外就是說一些“領導滿意、人民更滿意”的、振聾發聵的、大而無當的廢話,在朝在野都一樣。比如當代民間大思想家、哲學家姚國華先生“創建性”地提出(大家可以去網上看看,我有無說半句假話)文化立國,“我們應該用經濟特區1/10的錢,1/10的人,以10倍的膽識建設大學特區,重建真正的大學,培植真正的學術,回歸全麵的人文教育,使大學成為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起點!”。
建個鬼!真要是“重建真正的大學”,也不用這麽多的排比句和驚歎號,隻需落實17世紀德國寫入憲法這條:國家隻能給高校投資,不能幹涉高校的管理和業務。
可是這樣,黨委負責下的校長負責製還怎麽體現?學生思想怎樣控製?學校出現反政府傾向怎麽辦?
左派們能答應嗎?這不是取消黨的領導嗎?一定要清君側,弄不好連君一起清掉。
民主派得了便宜也絕不會領情,一定會有大規模的示威遊行,進一步“要民主、要自由”,海外大佬會告誡人們這隻是一場不徹底的、不完全的、妥協的民主。
最後逼得中央放出重話、狠話、硬話,開明領導人灰溜溜下台,弄不好還會全國大亂,還會有別的結果嗎?
似乎隻有“下邊硬,上邊更硬”才行。隻要細想中國的問題,都是個沒解。
而且我還發現另一個有趣的現象,凡是和自己學校無關的“醜惡現象”,大小知識分子們個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氣的嘴唇發顫,嘴巴硬的很啊!而本單位的的“醜惡現象”(隻要與個人利益無直接關係的),一個個便立刻成了沉默的羔羊。比如說,最近幾年發生在高教係統的“院校合並”(打造高等教育的航空母艦)、“教學評估”(使高等教育正規化、國際化、標準化),完全是倒行逆施,一場鬧劇,可從來都是底下發牢騷,沒有什麽“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上次美軍炸館事件,我的一個學生在日本大阪讀學位,讓我看了他們當時在美國駐大阪領事館門前的抗議活動的照片,以及當地華文報紙的報道,上麵說“勇敢的中國學生和日本警察對峙”、“試圖衝破日本警察的封鎖線”。我問他,日本政府和右翼最近幹了那麽多所謂“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事情,有沒有“勇敢的中國學生和日本警察對峙”,他想了半天,說有過一個叫陳錦華的,曾偷偷的半夜在靖國神社門口噴過油漆,另外,還有親屬要求賠款的小遊行,參加的主要是當事人和家屬以及日本友好人士,規模一般為十幾個人。其他有關中國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日本友好人士在那抗議、示威,別的就沒什麽了。不知炸館當時美國的中國留學生有無出現“勇敢的中國學生和美國警察對峙”、“試圖衝破美國警察的封鎖線”之類的壯舉?好像我印象裏倒是有麻理的美國留學生抗議“日籍(還是裔)教授”的什麽宣傳二戰的一幅油畫(是掩蓋戰爭罪行、鼓吹戰爭還是醜化華人,記不清了)。
最近又發生了薛義怒砸李登輝的事件。大概情節是這樣的:李登輝訪日,在成田機場被中國工程師薛義扔了兩瓶果汁,“砸”在了旁邊的地板上,日本警察隨即抓人,中國駐日大使館馬上出麵“嚴正”交涉,日本駐華大使館外民眾(約有10-20人)示威,在中國政府和人民的“強大壓力下”,最後日本警察局放人。按說這對李這樣的政客不算新鮮事兒,可在國內炒的沸沸揚揚,其情景不亞於“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幫”,大長了中國人的誌氣,大滅了台獨(兼小鬼子)的威風。實際情況呢?我不清楚,可《環球時報》特約記者薩蘇說的很明白(諸位可以到“東洋鏡”網站看一下他的原文,看我說的有無半句瞎話):
薛義砸的時候就有意偏一點兒,否則這麽個糟老頭,又沒保鏢,不會砸不中。對薛義怒砸李登輝這件事,在日本的反應也很有意思。日本人關心政治的並不多,聽華人講才去拿過報紙翻翻,看後翹起大拇哥說,你們這位薛君真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所以,抓他的時候,這位薛君一點兒都不緊張,也不反抗,警察們地對待他也很禮貌,因為誰都清楚,這最多是一個亂扔垃圾,罰款而已。
其實,真要是想反台獨,可以舉標語、遊行,這在日本都很常見,普通日本人連台獨是怎麽回事都不知道,不會有什麽太多的打擊報複。或是像中東伊斯蘭一樣玩真格的,要不,來個韓國人切小指頭也行,可惜沒人這麽幹,這多少都會損失點個人利益。不過,如果人人都這麽個“有勇有謀”、“有理、有利、有節”,你說這反造的起來嗎?民主運動搞的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