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所謂大學者,有大款之謂也”。這還是件“大順民意、大解民情、大快民心”、“上級滿意,我校人民更滿意”的事情。
我隻能講一下我們學校裏的情況,各學校間還是有些差別。如果你問起他們的生活,當然人人都是一肚子苦水,其實他們的生活現在是很海屁的,票子、車子都不缺。不信你看看,很多人都是兩套住房。
工資獎金什麽的就不用說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名堂。我們學校音樂係的大教授,教小提琴的是每小時一千元,學生都是要高考或中考的孩子,還有不少是外地的學生。教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在一邊坐著,嘴裏反複重複“開始”、“快點”、“慢點”、“停”(跟北方趕大車的差不多:得、駕、窩、於,南方怎麽吆喝?是不是也這樣?)、“使點勁”、“身子別動”,教授屁股根本不用離開椅子,隨便混混就是一節課。而且是一撥接一撥,一天收七、八千的不稀奇。誰也明白,孩子們學琴就是為了考試前混個臉熟。學校在沒有使用銀行卡發工資之前,音樂係裏秘書最發愁的就是到發工資的日子誰也不來領錢,打電話到家裏人家脾氣還挺大,就這麽點錢還讓我跑一趟!
各莊的地道都有很多高招。
文科係的教師主要是講本科班的課、函授班的課、夜校的課、自學考試的課、辦各種各樣的班,每學時50元-100元,一年至少幹上大幾百學時,對付個新房月付沒問題,人們管這叫“嗓子換房子”。而且像函授班、夜校的課,考試前後都能狠狠撈一把(也有的學校是讓行政處室給拿去了)。教授們開講座是一大塊收入。就說錢大師這個級別,加個開場白和結束語,就是一篇叫好又叫座的講演,中間至少要被“雷鳴般的掌聲”打斷5次以上,酬金一個小時至少兩千元,這還是托人看麵子,排隊,看人家有沒有時間。原因很簡單:他這個級別的教授一定是某課題的評審鑒定專家。
文科的編書也很邪乎。最主要的是學會使用電腦CUT、COPY、PASTE三個功能,現在方舟子之類幾乎無假可打了,所以改跟中醫藥較勁了。現在都學會顛倒順序、少量多切、改變表達方法等。而且,最時髦的是重譯經典,實事求是講,他們比某些譯著等身的翻譯家水平一點不差。一般翻譯工作由導師的研究生來完成,研究生把以前的舊譯作拿出來,甚至根本不用拿英文原著,每頁改5-8個句子,如:
原作:“小姐,該吃飯了”,仆人說;
新作:仆人說:“小姐,是吃飯的時候了”。
文科上去了,理科怎麽辦?向科研要效益!喝令三山五嶺開道,我來了。
首先是科研經費,一般的做法是“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分別用於科研試驗、成果鑒定變相行賄和個人消費(往往是借開會之名旅遊,少量直接揣腰包,算活動經費)。還有一項獎勵,就是發表文章。現在國內大學在SCI收錄的英文雜誌發表文章都有獎勵,我們學校算魄力小的,影響因子(Impact factor,IF)每0.1分一千元。也就是說,如果在一個影響因子為3.5的雜誌上發一篇文章,3萬5千元到手。這還不算,如果在一個影響因子10以上的雜誌上發文章,另外再加10萬。《Science》80萬、《Nature》100萬,就這樣人們還嫌獎勵力度不大,隻要一開會就提意見,有的幹脆破口大罵。一般在論文發表從收發室拿到寄來的單行本後,直奔財務處,核對三件事情:是否為第一作者,單位是不是寫的國內單位,再查一下雜誌影響因子的分數,然後就開始數錢。以後如果獲國家獎再獎勵。全國各學校都差不多,大同小異。這陣式你們可曾見過?現在很多在外邊做博士後的同胞都要求外方把國內單位的名字一塊寫上,不管他們嘴上怎麽說,你們心裏可要明白,那可不是出於什麽“民族大義”,跟“中國人民”沒有任何關係,倒是跟“中國人民幣”有直接的關係,那可是回來就能數錢。
有的學校是按篇獎勵,每篇3千-1萬不等。最瘋狂的是研究方向為配位化學與晶體化學的教授們,幾乎是日進鬥金。下麵是《南方周末》(2005年6月9日)的正式報道:
寧波大學理學院執行院長鄭嶽青教授:3年發表82篇SCI論文,每發一篇文章,鄭嶽青都可以從學校獲得7000元的獎勵(寧波大學方麵對本報記者證實為 4000元),而且憑借這些SCI論文,從德國留學歸國的鄭嶽青成為寧波大學的一名“科技明星”: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具有一級教授、國家優秀教師、浙江省高校中青年學術帶頭人、省政協委員、市人大代表、理學院執行院長等多個頭銜,此外還是寧波大學國家863計劃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有關項目的負責人。
武漢某學院的一位教授,2003年共發表65篇SCI論文,平均不到一周就發表一篇,為 2003年度中國被SCI收錄篇目最多的作者。每篇被校方獎勵1萬元,共計65萬元。東北某大學有一對教授夫妻,平均一天就發表一篇SCI收錄論文,一年收入過百萬元。另有某高校的一位院士,10年來發表SCI論文500篇,被稱為“SCI大師”。
他們的方法都是到一些影響因子極低、發論文非常容易的刊物上刊登小論文(如ACTA CRYSTALLOGRAPHICA),論文的內容都大同小異,用相同的簡單方法不停地測不同的化合物的晶體結構。
……
想請哪位教授定義一下:SCI大師是不是也是大師?
現在的大學教師,根本沒有必要“搞清概念”,隻要搞清價錢就行了。
其實這隻是公開的收入,灰色和黑色的收入也不少。前兩年學校搞評估,學校請評估小組的幾個專家來指導工作,臨走時把學校準備的材料一人給了一份,材料裝在一個價值3萬元以上的電腦筆記本裏麵。3天後,我們的材料上修改了幾個字送了回來,這就是一部現代版的“買珠還櫝”。
如果這樣的學術界,能出什麽科學家、思想家麽?那雞毛也能上天!
學生我就不說了,因為可說的太多了。幾年的時間中國的大學入學率就達到了21%,學生的質量當然和過去沒法比。總起來說,現在的學生務實,和西方的學生(起碼是10年前西方的學生)價值觀很多地方比我們這一代更接近。
在國內外發生什麽事情的時候,網絡上總是有人預言:革命(或民主)的高潮即將來臨。
我一天到晚和學生打交道,高潮倒是經常遇到,可打六四以後,革命(或民主)的高潮我一次也沒遇到,性高潮倒是洶湧澎湃,卷起千堆雪。
現在中國大學校園絕對開放,一條條亮麗的風景線晃的人眼暈,就我這個年齡都有些不能自己。經常在大學看到一對對鴛鴦摟在一起狂啃,而且連角落都懶得找,根本不避人。學校裏到處都是“日租房”的小廣告,男男女女星期六、日就出去快活一天。我們有個放儀器的倉庫,後來總漏水,不用了,門口也沒鎖。後來我有什麽事到那去了,當時就給驚呆了:白花花的一地全是安全套。現在學生宿舍裏都願意掛蚊帳,春夏秋冬都不摘,趁著管理員疏忽(有時是買通)異性就溜進去,進屋後直奔主題,蚊帳裏鑽進個大馬猴,然後就是“女兒樂,…”。而且大家不避諱,通常是上鋪準備考試,下邊在“摸著石頭過河”,叫床聲和朗朗的外語聲交織在一起,奏出新新人類最有力的時代交響樂。
醫院可說的也太多了。最成問題的就是醫院,既沒有市場經濟的約束(因為專業性太強,又是壟斷),也沒有強有力的行政約束。
國家級的大醫院,內外科主任收入很少在100萬以下的,那可是名副其實的“數錢數到手抽筋”。前年某大醫院心血管內科,有一個到美國短期進修的名額(是一般進修,不是學新技術),一年1萬5千美元生活費。這要是在以前還不得打破頭,可是現在根本沒人去。最後抓鬮,並說好不管誰抓上了,先給10萬,工資還照發。中簽那個小夥子氣的一晚上沒睡覺,逢人便說自己丟了一台奧迪車,跟個祥林嫂似的。當然經濟效益與醫院規模、專業有關係,收入差的也不少。
現在國內有人調侃說,現在醫院也別說什麽學習白求恩,學習鳩山就行。李玉和一個搬道岔的工人,連車銑刨磨鉗這樣的技術工人都不是,唯一的技術就是晃號誌燈的時候盡量掄圓。根據《紅燈記》裏“赴宴鬥鳩山”的台詞,鳩山還給李玉和看過病。就這麽一個普通工人,居然能找外國專家看病,而且不用掛專家號,不送紅包,鳩山也沒拿藥品回扣,事後也沒在東北酒樓請客(如果有的話,李玉和早給抖摟出來了),這種好事現在哪找去。而且在《紅燈記》原形電影《革命自有後來人》裏,李玉和還替工友養著2個孩子,本人是個酒婁子,沒事就和工友喝二兩,回家也總偷著喝酒。所以後來樣板戲裏就有了那句:媽平時不讓你喝酒,今天媽請你喝酒。要擱今天,李玉和的年齡早就買斷工齡、提前退休了。
其他的不多說了,隻說一句,所有這些出現都有它的發生機製,如果讓教師、尤其是醫生說起來,他們也是一肚子苦水,比竇蛾都冤,還不是假冤,真冤!我舉個例子,某年收入百萬以上的老主任很“懷念過去幸福時光”。不可能吧,醫生現在掙錢多,地位高,對過去有什麽懷念的?是真的。
“我們70年代初在農村搞巡回醫療,有一次打青黴素位置沒掌握好,引起了坐骨神經損傷,我們給患者買了一斤紅糖、一斤雞蛋,患者還挺感謝,你說現在還能有這樣的患者嗎?”
他說的絕對沒錯,那時候在農村搞巡回出醫療事故死人,就在醫院給子女安排一個“農轉非”的指標,醫院負責喪葬費,僅此而已。如果賠錢的話,開價在一頭牛和騾子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