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單行道－－波士頓半程馬拉鬆記事（2）

（三）
偌大的運動場上，佇立著四五個大棚。棚裏棚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絕大多數是年輕的麵孔。因為徹夜下雨的緣故，地上有一些積水。場邊有一個高大的鐵架，上有一個橫幅，寫著兩個鬥大的英文單字，Start Line，字體不粗，卻是特別的醒目。

Hubert到達場子時，離大隊人馬出發時間還剩下10來分鍾。大喇叭裏正響著不知名的音樂，曲調很像中國電影裏赴刑場時的背景音樂。單行道，One Way， 他心裏蹦出一個感覺。而這個感覺在他看到橫幅下一排等待出發的黑色輪椅上那些全神貫注，幾近往前匍匐著身體的殘疾人選手時，就更加強烈了。

是的，命運待他們不公，但他們卻隻選擇與命運抗爭的權利。就在這些勇士出發號角響起的那一刻，Hubert的眼晴紅了。他知道，就憑這一刻影像，他冒著細雨來這裏，就是值得的了。

Hubert抬起頭，朝橫幅後麵望去。但見公路上人頭攢動，一眼望不到邊。他慢慢地往隊伍後麵後走了過去，邊走邊看。他的幾個朋友也說要來的，隻是不能肯定。他想要是能碰上，然後一起跑，大家互相有個照應，應該是不錯的。

他沒有看到他那些朋友。但他的眼光還是停留在一對年輕人的身上。那男的身材高大，旁若無人，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張開的懷抱裏，是一個瘦小的女子，她一副運動短裝，全身被裹在一件寬大顯然是他的夾克衫裏。四目對視，在這涼颼颼的細雨裏，他的雙眼裏滿是溫暖的氣息，而她的眼睛裏則透著幾分精亮和執著的堅定。Hubert心想，有他在，她不會輸的。

也就是一瞥而過。Hubert看完整個隊伍後，又回到出發線附近。他當然沒有帶照相機，但他還是想用自己的眼晴記下出發那一刻。

號角再一次響起。人群無聲無息地如放開閘的渠水，從出發線後向前湧了過來。沒有想象中那種萬馬奔騰的場麵，但那種內在的不可阻擋的氣勢，自有另一番無法言語的威嚴。

（四）
當了最後一回觀眾後，眼看最後一個人也跨過了起點線，Hubert快速地奔了過去，迅速地插到前頭。因為沒有登記注冊，沒有胸前那塊招牌，他不好意思夾在隊伍的前頭，但他也不想讓自己呆在最後一個位置上，那樣地話，太招人眼目了。

Hubert細長的腿，很快就劃到了整個隊伍的後半段裏。他沒有給自己什麽目標，隻是想當然的認為，自己至少也應該保持下中等的位置。後來的結果證明，這一選擇是合理的，也是正確的。

前兩個英裏，是他每日都經過的路，自是十分熟悉。又是剛剛開始，跑起來很是愜意。早上八點光景，又是周末，陰雨天氣，公路兩旁沒幾個行人，隻是在longwood路口，才看見幾個男女站在那裏，也沒聽到什麽鼓勵的話，大概他們也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其實沒什麽好說的。

前麵就是J Pond。Hubert忽然想起，他的一個同事住在附近，路線就從她門前過，她說她會到現場看的。這樣的天氣，她能起得這麽早嗎？不過，他想她會的，因為她是一個做事特別認真的人，而且也是一個喜歡運動的人。

果然，剛轉過一個操場，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她身著一件欣長的黑色風衣，佇立在一顆大樹下，顯得有些嚴肅。她還沒有看到他，正在那裏向人群輕輕地鼓掌致意。等到Hubert摘下帽子，朝她不停揮舞時，她這才注意到他。

“你真的參加了？！還以為你會跑在隊伍的最後呢。”

那一刻，他為她的如約出現，為今天這唯一的現場支持而感動。他真的想跑過去，和她擁抱一下。但是，想歸想，做歸做，最後一瞬間，大腦還是作出了另外一個更加簡單的決定：走過去，和她伸過來的手握在一起。

他還能說什麽呢？能說出口的，也就兩個字，謝謝!

Hubert回到隊伍中，她手上照相機的閃光燈，在他臉前急速地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