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午2點多就到達一片石了。因為時間寬鬆。這次我把衣服洗好了。吃膩了西班牙飯。大家這次選了一個墨西哥餐廳。眾人見到食物和酒也不像不要命一樣。兩個馬來和台灣小夥伴加入我們。 大家點菜還是吃肉為主。
我們問兩個馬來和高雄的小夥伴,5天和30天徒步除了距離長短之外,有什麽區別? 他們說最大的區別就是情緒。5天有點像是party郊遊。而且人越聚越多,氣氛也越來越歡慶。30天就是一個是自己走路。孤獨而且很苦。
因為本次徒步是投資俱樂部的團建。所以大家輪流說自己是如何賺得第一桶金。
L君說。她的第一桶金是1997年賺到的。當時她在深圳賣德國的變頻器,一個大樓的節能改造工程賺的錢就夠買一套房。
D君長年打工族。他一開始覺得自己沒有第一桶金。後來想了一下還是買房。1999年,上海還在執行個買房人稅返還。他在上海IBM工作,一年的工資收入就夠一套房的首付。
J君說。2009年。他還是個在美國讀書學生。但是通過辦理學生貸款買房。在次貸危機的時候,成功在灣區抄底。
用貸款大杠杆買房的事大家都聽過。但是用學生貸款買房還是很少見。
S君說。2002年中國加入世貿,當時還沒有亞馬遜。他開始做跨境電商,賣體育用品到美國。賺到第一桶金。
E君說。他的第一桶金是2014年做大餅三邊交易套利。利用韓國,美國,中國三個交易所的價差套利。
A君說,她的第一桶金是買了特斯拉股票,漲了五十倍。
我聽完大家的第一桶金。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時勢造英雄。大家需要抓住時代的機會,做常人不一樣的事情,才能快速致富。
出發
最後一天,我們距離終點站隻剩下20公裏的距離。大家決定早上6點出發,這樣可以12點趕上聖亞各大教堂的正式的彌撒儀式。
昨晚hostel裏麵鼾聲如雷,小夥伴們演奏交響曲。早上起來互相痛訴昨晚誰的鼾聲最大。6點鍾外麵還是全黑的。大家帶上頭燈,頂著蒙蒙細雨就出發了。
和過去的徒步不一樣,大家沒有等到人齊了再走,而是誰先準備好就走了,反正都是一條路。黑夜裏亮晶晶的雨絲通過頭燈可以看見。這個感覺很奇妙。
天空一片漆黑。天空後麵漸漸才亮起來。原野裏很安靜。
路上碰到一個法國來的女性。年齡有些大。英語不是很好。我問她為什麽來走朝聖之旅。她說她來尋找PEACE。
的確一個人長距離步行可以讓人內心安靜。就像做簡單的手工和寫毛筆字一樣。這是她第二次走這條路,30年前年輕的時候,她曾經走過這裏。
天空全亮的時候,看見一個小教堂。
教堂的邊上有墓地,鮮花盛開。讚美每一個曾經來過的生命。
路邊有給徒步者接水的龍頭。不知道已經用了多少年,幫助過多少旅行者。
走到了距離終點站10公裏界碑。近鄉情怯。最後十公裏需要好好品咋一下滋味。
此時田野之間飄來霧氣。把周圍籠罩住。讓我想起來《孤星血淚》裏開篇的樣子。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孤獨的逃犯。
遠遠的看見房子開始多起來。似乎到了城市的邊緣。我在想今天的小夥伴們會怎樣總結自己的朝聖之旅。他們獲得他們最初的期待了嗎?
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種哈姆雷特。每個人的感受都會不同。就像大家對於聖亞各的理解一樣。
有的時候是這樣的血腥和暴力。
每個人在路上找到自己的感覺就好。隻要有一種情緒能夠打動你。那就是一個好的結果。
城市更近了。因為下雨。很多人把行李放在背包裏。遠看像一個背後鼓包的駱駝。
還剩四公裏的時候。進入聖地亞哥的郊外。我和同行的小夥伴說。你們自己前麵快走吧。我想把最後幾公裏自己走走。
我一個人孤獨的在走。我把自己落在後麵,享受一下孤獨的徒步者的滋味。因為一個人的一生無論多麽精彩,有多少人前呼後擁。最後一段旅程肯定是孤獨的。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學會孤獨的麵對衰老和死亡。
沒有人在我邊上。我走得很隨心如意,感覺自己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兒童,不是沿著一條直線在走,而是東晃晃,西晃晃,歪歪斜斜的走路。不需要在意別人的配速,也不需要關注別人的談話內容。
我穿過一個又一個紀念死人的標誌物。
我走的很愜意。我可以歪歪斜斜的走,我也可以直直走,我可以弓著腰走,我也可以挺直後背走。我蹦蹦跳跳地走,像個快樂的孩子去上學。身上和腳上的傷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知道旅程即將結束。
如同戰場上即將歸來的重傷戰士,並不會在意一個蚊子在吸他的血。因為流過的血已經太多。
我拖著腳走,讓鞋底在地上發出劇烈的摩擦聲。我看見一個石子,飛起腳把它踢得遠遠的,看它滾落到馬路的對麵去。沒人在意。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城市裏的人都在忙碌,有人在上班,有人在買菜準備中飯。但是這裏沒有一個人認識我,所以我可以為所欲為。
繼續往前走,到了最後的1.9公裏的裏程碑。之前我總是嫌界碑上的數字太大,感覺前麵的路走不完,希望把這個數字趕緊消耗掉。現在我嫌這個數字有些小。因為留給我自由自在的時間不多了。也許人生漸漸走過中年往老年而去也是同樣的感受。
這次徒步旅程對我有兩個幫助。一是讓我知道自己現在體力的極限邊界在哪裏。通過走這段路,我知道我是可以勝任100~150公裏的徒步的。
第二個其實就是讓我對死亡有更深刻的了解。我在路上看到了大量的墓地,以及人們留下來的紀念碑或者,石頭的凳子,鐵製的墓誌銘。看見了無數的教堂和頭像。這些和死亡有關的地麵標誌物。讓我反複想起死亡這個主題。
人們想在地麵上永恒地留下永遠。其實什麽也留不下。我們做所有事情,留下的隻有自己腦海裏的體驗。
這最後四公裏的步伐讓我感覺到人麵臨死亡可能的心理狀態。當我們真的走向死亡的時候,我們應該感受到的是空前的自由。自由到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可以失去,一切自己設立的人設都可以扔掉。像是又回到了出生的樣子,可以哭可以鬧,可以到處亂蹬腿。根本不用介意別人怎麽看我,怎麽想我。因為我就是我,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在這半醉的自由散漫徒步的階段我不用趕時間,因為留給我的時間和距離本來就不多了,我可以看到一個凳子就隨心所欲的在上麵坐一會兒然,肆無忌憚的打量每一個路過的徒步者。
時間飛逝而過,終於我看見教堂的塔尖了。雖然遠遠的還很小,但是我知道那將是我的終點。如同我們有時能瞥見生命的終點。
街道上的一草一木還是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隻是此刻我的心情變了,我變得對每一個街景都非常的留戀。我開始放慢自己的腳步,讓自己這樣走的再慢一點。多消耗一點時間。
我路過一個水果店,裏麵發出琳琅滿目的水果,發出美妙的香氣。我願意在這裏再多都留一會兒深呼吸幾口。哦,不。我是多麽留戀這些塵世的美好。
雨開始變得大了,我希望雨下得再大一點,路再再滑一點,這樣我就可以完全停止前進的腳步。我不想走到終點了。
又路過一戶人家,門口種滿了鮮花。鮮花仿佛在承載了生命的美麗。提醒我塵世的繁華。
正當我留戀最後路程上的塵世繁華的時候。我看了一下手機,發現11:45了。12點快到了,我需要趕在彌撒前領到教堂門口。天堂就在不遠處,我必須準時抵達。我似乎一下子清醒過來。不再縱容這肆意妄為的腳步了。趕路的節奏又開始了。
越是臨近主教堂,宗教感越強烈,宗教的建築也變得多了起來,城市也變得越來越像中世紀。
12點臨近。我的腳步變得緊張起來。四處問入口在哪裏。可是大家都是遊客,沒人知道。我甚至說不清我要去哪裏。慌亂中我開始跑了起來,找到了入口。
終於在12點整。我走進了聖亞各大教堂。走完了本次朝聖之旅所有的路。
教堂裏麵金碧輝煌。12點開始一個規模很大的彌撒,滿滿的有一千人左右。
我已經找不到位置了。站了一會兒之後,隻能在最後一排的最後一排,找個角落,在柱子角的石頭台階上反坐著。時間是12:04分。
一個男牧師致辭,說的是西班牙語。我沒有聽懂。然後一個女聲帶領大家合唱。我邊上的人有人半跪,有人全跪。
隨後唱詩班開始唱歌,很安靜祥和。我也平靜下來了。開始享受美妙的音樂和人聲。
唱完第一遍之後。牧師接著發言。我把腿伸直了。舒展一下自己的腰。我的周圍都是無比疲憊的人,背著背包不知道已經走了多遠的路。
又一個女聲帶領合唱。我感覺我的腿上的傷痛漸漸散去。每塊肌肉都開始溫暖起來。我閉上眼睛。專注於歌聲本身。歌聲是那麽的好聽。把閉著眼睛的我帶回到了童年。
我想起小時候,媽媽帶我去河灘上洗衣服。她在河裏洗衣服,我在邊上用空罐頭瓶抓小魚。
一個男聲傳來吟唱。我想起來我爸爸。我十歲的時候,他用筷子在飯桌上,教我三點成一麵的幾何原理。
又是一個女聲在吟唱。我想起來小時候陪我玩的小夥伴。我們一起玩捉迷藏,過家家。每分鍾都膩歪在一起。
此時牧師不知道說了什麽。所有人都互相握手和擁抱。大家都和陌生人互相擁抱。我和對麵靠牆而坐的旅行者相視一笑。大家用眼神握手。太累了,不想起來。
又傳來了女生的吟唱。我再次閉上眼睛。這次女聲的聲音唱的很長。歌聲變得非常溫暖。像媽媽的懷抱一樣柔軟。好像媽媽在幫我揉腫痛的腿,好像媽媽把著我的手,引領我在草地上玩耍。
我背對著眾人,閉著眼,任憑風琴和合唱揉捏我的耳膜。我的腦海跨越所有的青年和壯年階段,穿越到小時候,小時候在媽媽麵前孩子一樣的自由。
隨後我想起一生中每個幫助過我的人,愛過我的人,點亮我心靈的人。想起每個人生美妙的瞬間,每次狂喜和最快樂的畫麵,每個我的孩子的笑臉。那些陪我共同快樂的人。這個時候財富,權力,事業,所有的欲望似乎都離我遠去。一個個畫麵變成卡片,在風琴的合唱中在我閉著的眼前閃過。
這個時候我的眼淚慢慢浸潤了我的眼眶。我情不自禁,但是整個世界的人,教堂滿屋子的人都不知道。隻有我一個人在教堂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知道。
我們人生一輩子絕大多數目標和事情最終感動的都隻是自己。這五天每一步路都是值得的,所有的千辛萬苦都是值得的。因為在最後的時刻,我的確做到了自己感動了自己。
(完)
附:9人5天,總開支為3756美元。包括住宿,餐飲,按摩,租車。不含飛機票。
朝聖的路就是人生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