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裏夫人”不是一個尊稱,而是一個蔑視、侮辱和抹殺她的真正功績的稱呼----一定要找個定義,我覺得和“黑鬼”差不多。
很多教科書都把“居裏夫人”奮鬥半生發現了“鐳”的事跡作為勵誌教材,卻很少揭露出,這個“勵誌”偶像的一生是怎麽樣地遭受著不公正、歧視、打擊的。
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於法國著名的院校,卻沒有機會申請一個最普通的職位。
以第一流的努力,作出了卓越的、澤被後世的貢獻,2次獲得諾貝爾獎,卻沒有機會進入法蘭西科學院,沒有資格在科學院朗讀自己的論文。甚至連她的實驗室也是歸於她丈夫名下,她丈夫死後她要多方申請才能重新獲得研究資格。
1903年,瑪麗·居裏第一次獲得諾貝爾化學獎----這是大多數人知道的一個常識,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在由4個當時有名的科學家聯合提出的提名信中,連瑪麗·居裏的名字都沒有提到。主要的功勞被歸結於一個叫貝克勒爾的出身化學世家的貴族科學家,而皮埃爾·居裏的作用在描述中被語焉不詳地形容為這個貝克勒爾的“助手”----如果可能,----如果不是居裏的堅持----以及事實存在的巨大力量,這個貝克勒爾根本不會允許瑪麗·居裏,一個女人的名字和他同列在一起。
事實是:瑪麗·居裏獨立完成了鐳的提純以及對放射性物質的探索和結論,皮埃爾·居裏更多的是她的合作夥伴和助手,關於放射性存在的概念與理論,最早隻是誕生於瑪麗·居裏那顆偉大的頭腦中。貝克勒爾根本對這項工作沒有任何實質的指導或者幫助,他隻是依仗自己的身份與地位,作為居裏夫婦的引薦人,將他們帶入了還為上流社會所把持的科學界大門。
事實是,瑪麗·居裏的名字,就象咱們中國無數學術著作一樣,真正的作者,被署在最末一個。而這個貝克勒爾居然有臉在發言中說:“居裏夫人的貢獻是充當了皮埃爾·居裏先生的好助手,這有理由讓我們相信,上帝造出女人來,是配合男人的最好助手。”
幸而曆史沒有被蒙蔽。瑪麗·居裏不僅僅具備著物理和化學的卓越天才,而具有一個天才大放光明所必須具有的堅忍意誌。32年後,她因為提純了金屬鐳與pu而第二次獲得諾貝爾獎----這一次,獲獎名單上隻有她一個人了。在演講中,她簡潔地澄清了第一次獲獎中世界對她的不公:“關於鐳和放射性的研究,完全是我一個人獨立完成的。”----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她第一次提純鐳的4年漫長生涯中,皮埃爾·居裏前2年多一直是在忙自己另外的課題,直到第3年,才介入了她的研究,幫她改進了些許測量儀器,而這一向是他的強項。
瑪麗·居裏一生都是個強悍和偉大的女權主義者。她冷靜地對自己的女兒說:“在由男性製訂規則的世界裏,他們認為,女人的功用就是性和生育。”----她的女兒艾琳,後來成為世界上第2個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的女性。
最最讓後世扼腕歎息的是,瑪麗·居裏的愛情。丈夫去世後,瑪麗·居裏的生命一度陷入了冰河狀態。直到保羅·朗之萬----另一顆偉大而聰穎的頭腦,介入了她的生活。朗之萬也是一個相當卓越的科學家,比她小五歲,完全可能成為她新的助手、愛人、伴侶和戰友,這個女人一生中的第2次青春因此降臨,即使它如此短暫,也足以讓她煥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朗之萬本身的婚姻也存在極大的問題,他娶了一個陶瓷工人的女兒,她暴躁粗魯野蠻,爭吵中用花瓶打破自己這個法國最有見地的科學家丈夫的頭,她也蔑視他的研究工作----因為那帶不來----現錢。
朗之萬是熱愛瑪麗·居裏的----當然,他的離婚失敗了。同時他還愚蠢地讓自己的妻子拿到了瑪麗·居裏寫給他的情書,這些情書最終被公布給了報社。
瑪麗·居裏在45歲的這年,陷入了身敗名裂的低穀。
所謂天性浪漫、自由奔放的法國人,象豺狼一樣朝他們的大恩人撲來。(瑪麗·居裏製作和親自操作使用的X光機在一戰的戰場上拯救了受傷的上百萬的法國士兵,她本人和她的女兒最終因為過度經受X光及其他放射性照射,而死於血液病)他們襲擊她的住宅,用石頭砸懷她的窗戶,聲稱要殺死她,要她滾出法國。而曾經熱烈擁護過她,並且在科學上與她同路的一些法國科學家,也聯名寫信,要她離開法國。她最忠實的戰友保羅·艾培----也背叛了她,同意要她離開法國。
原因無它,因為她在和情人通信中,居然表現出了自己具有強烈的性需求,並且試圖滿足它們----而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女人根本不應當有這種需求,即使產生了,也應當是設法壓抑和磨滅它,而不是理直氣壯地聲稱希望通過愛情滿足它。
於是她被釘在這樣一個名詞上:波蘭蕩婦。
保羅·艾培的女兒,瑪麗·居裏最忠實的學生與支持者之一,卻因此與自己的父親發生了巨大衝突,她站在自己的父親麵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敢於趕她走,我將永遠不會再見你,我的父親。”她一生裏沒有頂撞過父親,惟獨在這一件事上表現出了怒不可遏。她清晰地說了以下留給父親也足以留給未來的話語:“如果瑪麗·居裏是個男人,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眾所周知,另一個同時代的偉大科學家,愛因斯坦,不僅僅離婚,再婚,還有一個私生女。他把她直接送了人。而同樣是這場婚外激情的主角的保羅·朗之萬,並沒有受到衝擊。他的凶惡的妻子在成功地煽動了輿論毀滅了瑪麗·居裏之後,同意他另外再公開擁有一個女秘書做情人,並且以此挽回了婚姻,甚至再過多年後,她還同意丈夫又和一個年輕的女學生搞在一起。為了養活這個女學生情人,朗之萬甚至還請求瑪麗·居裏在研究所為這學生安排了一個職位。
瑪麗·居裏在這場輿論風暴中,走向了她生命的隕落。有幾乎三年的時間裏,她的精神是在一種崩潰狀態裏,她被她周圍的強大的、惡毒的、殘忍的敵意打垮了,不得不住進一所由修女開辦的醫院,以求得身體與心理的雙重治療。
最終她恢複過來。強悍的意誌和工作讓她再度站了起來。在這之後她持續工作了22年,繼續為法國和世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簡單地說,如果沒有她,就沒有目前任何關於癌症的放射療法存在。簡單地說,是她啟蒙了人類關於原子屬性的探索,在她邁出了研究放射性----原子的屬性的道路基礎上,別的科學家最終發現了原子的內部結構。
如果人類有原子時代的劃分點,就應當從放射性被發現開始----就是從她,瑪麗·居裏開始。
總結她的一生,她對科學的卓越發現,與她為這種發現所表現出的強悍意誌,那種尋求公正、平等、自由和與歧視戰鬥到底的意誌,執著以恒地關於婦女權利以及無歧視教育的呼籲,這兩者都是她遺留給這個世界的了不起的遺產,我們很難說,那一樣,更為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