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daily life

This is my fisrt Blog practice. Hope it is able to give me a space to record my daily life.
正文

帶團人采訪記(ZT)

(2005-07-13 05:25:34) 下一個
                ·呂 明· ◇ 神秘的領隊   布拉格的一些中國人和當地人合夥開著的明一家暗一家的國際旅行社,其經營 目的不是旅遊觀光,而是客運中轉服務。迎來東方的客人,在此歇腳後,隻帶單程 票繼續送往西方。很難分清社裏誰是老板,誰是導遊,誰是領隊,他們對外喜歡自 稱是“帶團的”,均能獨擋多麵。生意爆滿時,相互雇傭,抱成一團,立馬組建微 型托拉斯,辛迪加;風聲吃緊時,即刻分道揚鑣,人去樓空,神秘失蹤後退守匈牙 利,南聯盟。   偷渡的潛流從冷戰開始到現在就一直時猛時緩地向西流淌,對中國非法移民來 說,捷克是最大的一塊通往西方的安全跳板,近十年來竟無一起人命關天案,看不 見的唐人街裏為何風平浪靜?是誰在為悄悄流動的人潮推波助瀾?征招,組織,調 動千軍萬馬的是些什麽人?我決定專程到布拉格去瞧一下,探看冰山一角。   這是夏日的一天,我來到布拉格。   旅館大門前台階上,十幾隻色彩鮮豔的鳥兒歡快跳躍,我一走近,它們全都警 惕盯著我,再走近,忽地一飛而散,唯有一隻紅尾鳥留在那裏,離我約一米遠,它 相信我不會傷害它。我心存感激地走進大門,回頭正想道聲謝,隻見群鳥全都飛回 ,嘰嘰喳喳鳴個不停,我猜想或許在稱讚紅尾勇敢,或許在責備提醒它“防人之心 不可無”。   進房間放下行李後,我就依約來到市中心龐斯卡大街十二號,見到了幾位在德 國非法移民口中名聲較好的“健哥”,“媧姐”,“鳩哥”和“袍哥”。他們都極 為敏感和謹慎,客氣中故意保持距離,有意識地回避我提的一些問題,幾次泛泛而 談使我一無所獲。   兩天後的一個傍晚,由他們領我到德國人經營的帕拉斯賓館鋼琴酒吧,去見生 意做得最好,名氣又大的“華哥”。   華哥四十出頭,熱情健談,義氣隨和,一看就是跑碼頭常在外,見多識廣,吃 得虧打得堆的好漢。他為每位向酒台要了“約翰走路”,大家隨便聊了起來,我想 把話題往我關心的方麵引,說昨晚在法克拉斯克舞廳,看見不少中國人,聽旁人說 ,他們是華老板的團員,全都要到西邊去。“在德國就聽說你是一位很成功的領隊 ,還聽說你曾經留學某德語國家,我很有興趣聽聽,你是怎樣從回國教書,又改行 從事國際旅行生意的?” ◇ 藏龍臥虎   他喝了一口酒,便打開了話匣子:   你可能還聽到了別的什麽吧?德國那邊難道沒人說我是國際偷渡集團蛇頭,黑 幫,人販子?我很高興聽到你尊稱我是“領隊”,領隊乃是全隊人馬之首領也,你 看看在座的幾位,他們也都是職業領隊,比如健哥,北外捷克語專業畢業,曾作過 捷克駐華使館五年秘書;比如媧姐,北大西語係斯拉夫文學碩士研究生畢業,她還 會流利的英,德,法語,我們稱她是“五國媧姐”;比如袍哥,川外俄語係畢業, 他的捷克語和波蘭語水平使當地人相信他就是在這裏出生的;還有鳩哥,北京廣播 學院畢業,曾在國際廣播電台塞爾維亞-克羅地亞語組當過記者和播音員。我向你 羅嗦介紹這些,是想說明一下,幹我們這行的,並非都是三教九流,地痞流氓,如 果他們當初選了別的專業上大學,也許不在這裏而在西歐北美。大家都是從中國大 陸出來的,文化背景和思考方式也都差不多,說吧,你想知道什麽我就樂意告訴你 什麽。   幹我們這行,最不願意談論自己而暴露自己,我們的名字換得比聊天室裏的網 蟲還要快,通常是帶一個團換一個名字,其目的就是為了隱藏自己,而隱藏就是為 了保護自己,就象大自然裏無還擊能力的弱小動物一樣。既然你一定要我談點自己 ,那還是談點吧。   我曾是國內某大學講師,八八年初去奧地利,九零年在維也那兩年的進修一結 束,就按期歸國了,當時我們出來的那一大批,隻有我一人回去,因為我有求於原 單位,一是想把我老婆從縣城調往我所在的大學;二是老婆孩子和我在同一單位之 後才有資格分到住房。   我留學維也那期間發生了一件大事,在華人圈中流傳已久的一個消息得到證實 ;意大利政府再次宣布大赦非法移民。幾天之內,維也那突然冒出了上萬名來自東 西歐的中國非法移民,而幾天之後,他們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事後我從一個中餐館 老板那裏得知,十幾個中國老留學生承頭,包租奧地利和德國鐵路局的專列,買通 意大利的馬非亞,一萬多中國非法移民全都神速安全到達米蘭和羅馬。這事過去多 年了,每當一想起那十幾位無名的組織者,就給了我勇氣,他們是我心目中崇敬的 英雄。 ◇ 遠離傷心地   我回國之後,心裏總是很鬱悶,係裏院裏還是那老樣子,同事之間仍然虛虛偽 偽,爾虞我詐,誰都恨不得把對方吃下去。沒出過國的土碩士土博士被人瞧不起, 拿了洋學位回去的受到的關心是,“隻看重真才實學,不唯文憑”。象我這樣出去 進修兩年的非驢非馬,帶回去的鈔票在當時連幾大件都買不全,自然被視為在外頭 混不下去的軟蛋。   回國半年多,老婆還是沒調到一起,房子無著落,我忍著一肚子火,先後幾次 跑到院裏、人事處和係裏求爹爹告奶奶開恩,隻差沒跪下。後來忍無可忍,找人論 理,不小心講了些粗話,因而得罪了幾位領導。接下去要命的是;外係有個好友告 訴我,院保衛處在調查我,說是我回國時因錢不夠而把一個大件指標轉讓給了別人 ,屬於“倒賣免稅指標,非法獲取外匯”;又說我悄悄夾帶回去當禮品的幾本“花 花公子”和“中國之春”,有收藏反動淫穢雜誌之嫌。這兩樁事都是事實,在當時 那種情況下,真要給院裏送去辦了,我輕則拘留,重則勞教。   我當時被嚇得六神無主,躲在家中準備束手就擒,老婆連忙跑到安定醫院神經 科,找熟人給我開病假條,想讓我學華子良裝瘋躲過這一關。此時的我感到自己的 尊嚴,人格和起碼的生活條件都被扭曲到了極點,我對大學失望已極,傷心透頂, 決定不辭而別,徹底唾棄窮教書匠的地獄生涯,坐火車逃到廣州去想辦法換種活法 ,尋找一個適合於我的生存空間。 ◇ 長年駐外   經由我二舅子介紹,我很快受雇於東南亞某國某旅行社,我的頂頭上司是香港 人,他就是看上了我在歐洲混過幾年這一資本,為了我進出方便,他在香港向中南 美州某國駐港領事館為我申請了一本護照。我的工作地點主要是東歐,接受和接手 的工作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雖然法律條例黑白分明,但在黑白間有灰色帶,特別 是國與國之間的法律差別,增大了灰色帶,甚至會出現矛盾或顛倒。   我們旅行社接送的團員幾乎都持有中國的真護照,他們大多數在西方有親戚, 朋友和熟人,有的好幾年前就合法地從國外親友那裏獲得了經公證和認證的擔保書 ,或與雇主簽有工作合同,有的甚至通過雇主申請到了當地勞動局的工作許可,但 他們無一例外地曾經遭到西方駐中國使領館簽證處的無理拒絕和多次拒絕。在申訴 無門,自求無望的情況下,他們在西方的親友隻有轉求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港台 東歐旅行社協助,以達到他們的目的,說簡單一點,無非隻是多花幾個錢,把事情 辦成而已。   幾年的緊張工作,一晃眼就過去了。我常住布達佩斯和布拉格,主要工作是在 當地聯係好一些旅行社,為他們辦妥來東歐的各種合法文件,然後由國內那邊向東 歐駐京使館為他們申請簽證,隻要文件齊全,東歐國家一般不會拒絕。   等他們來東歐後,我的東歐律師會安排好他們,名義上受雇於當地的一些企業 ,隻需交很少費用,當地企業也樂意接受不發工資的雇員,然後很快會得到當地政 府發給居留一年的證件,我下麵的辦事員再去西方使館為他們申請繼續旅行的簽證 ,有時當天就可辦妥,我的團員還以為是在做夢。 ◇ 市場宏大   當我們把一批團員送上火車或飛機後,這批團的工作也就完成了,他們到達目 的地後--無論是米蘭,巴塞羅那,還是阿姆斯特丹,倫敦,下一站同事都會來一 個報平安的電話。至於他們被接走之後,是合法呆下去,還是滯留不歸;是黑下去 ,還是報難民,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是他們的選擇和自由。   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年我國政府閉關自守,夜郎自大的時候,西方批評中 國沒有移民自由,也沒有出入境自由;當中國改革開放,有限度地讓人可以因私出 國之後,西方國家反到緊閉大門。據國內外的內行人說,近年來被西方拒絕入境的 累計數為二十萬人左右,如果按其最低平均每人團費一點五萬美元起價算,這是一 筆三十億美元的生意。另外,國內還有一大批出得起這一兩萬美元,隻願去北美的 客戶,如果把他們也納入計算之列,那則是上百億美元的生意!這麽宏大的潛在市 場,不知樂壞了多少這方麵的從業人員。   至於協助非法偷渡,無證闖關方麵,我和我的旅行社沒有幹,因為能合法經營 下去就不用鋌而走險,我們不會自己去做搞垮自己生意的事。但並不反對和反感人 家幹,我們本來就生活在一個黑白顛倒,是非混淆的時代,合法與非法隻是一種利 益界限而已。我所知道的非法移民到西方富裕國家去出賣勞力,與西方盲流到貧困 國家去冒險尋找發財機會是一樣的,而協助非法偷渡這一行業,則順應了“市場的 供應與需求調節”這一基本經濟理論。 ◇ 前哨陣地   回想起一九八九年後,當東歐共產黨政權象多米諾骨牌似地連鎖倒下之後,世 界各地的華人中,包括西歐中國留學生在內的一批有先見之明的鐵拐李、張果老、 呂洞賓、何仙姑就立即行動,首先占領莫斯科和布達佩斯,以此為大本營,其次占 領華沙和布拉格,作為前哨陣地,賄賂收買當地官員和邊防,收編偷渡經驗豐富的 老百姓和邊民,在短短幾年內,成果豐碩,這幾十路英雄好漢生意興隆,財源茂盛 ,他們披荊斬棘,不辭辛勞,靜悄悄地為中國非法移民開拓出一條條自由之路,黃 金之路。   僅僅在布拉格,幹我們這行的就有六,七十人之多,他們中有一半的學曆大致 和我們在座的差不多,可謂人才濟濟,有國內斯拉夫語係的教授講師,有外文出版 社的編輯校對,還有一批極富活力,非常年輕肯幹的新手,他們主要是近幾年畢業 出去改行、或分不出去,或分出去又被退回的外語院校東歐語係的大學生,他們曾 在教室和圖書館裏的學生時代,就粗通所在國的政治、法律、地理及所有邊境口岸 ,由他們衝鋒領銜出動前線,加上港台職業人蛇集團,再加上當地具有幾十年傳統 協助“投奔自由世界”,經驗豐富的地頭蛇勢力,這樣的“三結合”其威力勝過阿 拉丁神燈,你說還有什麽困難戰勝不了?還有什麽障礙不被掃除?還有什麽目的不 會達到?隻要西歐北美不關閉領空,不封鎖邊界,非法移民就不會停息;隻要國與 國之間有專製與民主的不同社會製度和較大的貧富差距,偷渡問題就不會得到根本 解決。   華哥講得有點疲倦了,我立刻停止了采訪。他們大夥開始談論起生意上的事情 。我則陷入了暫短的沉思。   我以前來過布拉格和東歐一些大城市,曾無數次聽到旅居當地的一些中國人罵 他們是“蛇頭”,“威虎山”,“馬非亞”。甚至兩岸三地的媒體輿論和影視製品 也共同聯手,毫無例外地將他們妖魔化和公式化。那些懶惰劇作家們閉門造車,用 自己陰暗心理胡編出來的身穿黑衫,眼戴墨鏡,手揚煙鬥,吸食毒品,陰險狡猾, 殘忍凶惡形象,是多麽荒唐走樣。與華哥他們的接觸,使我想起在德國的一個奇怪 現象;中國非法移民在申報難民時,必須闡述是由誰帶出來的,幾乎個個都說自己 是被蛇頭欺騙,綁架,販賣出來的,等把居留證拿過手,再接受官方調查時,他們 卻守口如瓶,拒絕出賣所信任的人,接下去,又將自己在國內的家人親友托付給這 些可靠的帶團人,繼續由他們源源不斷地送到西方來家庭團聚,親友團聚,宗族團 聚。 ◇ 幺舅公顧問   袍哥走過來,說陪我到隔壁網吧去坐坐,換個環境和話題,也許會使我了解更 多一些東西。我們來到網吧,他打開一台電腦,慢慢向我講解起來:   這是我們內部的一個網頁,網名叫“幺舅公”,你現在看到的這頁是德國的難 民最新統計數字資料,它的來源是最權威的威斯巴登聯邦統計局,是一位叫“幺舅 公”的德國老律師傳送過來的,他是我們的法律顧問,多年來一直熱心幫助我們, 象幺舅公那樣以誠相待,學識淵博的律師到處都有,幺舅公常提到倫理學中兩大爭 議;康德的良心倫理觀和韋伯的責任倫理觀,他就是用這兩種對立排斥的觀點來互 補,幫助和保護需要尋求法律救助中國人,我們常常在網上聊天。   大家都知道,德國的法律和政策對非法移民相對寬鬆,任何一個偷渡客,隻要 他去申報了難民,他就立刻暫時有了合法身份,至於居留,那將是後一步的問題。 你看這資料是二零零一年一月到七月的統計,共有48884人在德國申報難民。 十大難民來源國的排行榜分別是;伊拉克,土耳其,南斯拉夫,阿富汗,俄羅斯, 越南,伊朗,波斯尼亞黑山,敘利亞,印度。請注意第一名伊拉克9720人,第 十名印度1256人,中國人在榜上無名。 ◇ 西去的河流   那大批中國人,以合法身份進入德國的“旅遊者”和非法偷渡客都跑到哪裏去 呢?其奧秘大約是這樣的,進入德國之後,大部分人馬兵分三路,直抵三個中國人 自己比較好找工作的地方,米蘭,巴黎和倫敦,除到英國稍困難一些外,從德國到 意大利和法國如進無人之境,根據深根合約,邊防檢查已取消多年。留在德國的小 部分,特別是來自浙江福建的,因早已背上了“中國偷渡之鄉”不佳名聲,在德國 的承認率和批準率接近於零,不過他們會在幺舅公等德國律師的暗示或調教下搖身 一變,長得矮小幹巴的變成“越南人”,長得蒼白瘦高的變成“北朝鮮人”,無任 何明顯特征的則全部歸類是“西藏人”,按現行的難民甄別法,這“三種人”享有 優先,成功率達百分之九十以上,不是獲得第十六條的永久居留權,就是獲得第五 十一條的長期居留權。   你再看表上的第六名越南2106人,裏麵就有名堂,裏麵有多少福建浙江人 ,將是永遠都不會被解開的秘密,也許再過二十年三十年,那些出謀劃策,千方百 計幫助中國非法移民渡過難關的幺舅公等人道主義者,將會載入充滿悲壯的中國移 民史冊。   袍哥開始尋找自己喜歡的網頁,一下子就全神貫注地墜入聊天室中。我輕輕起 身走到門前草坪上,眼前一排兩米高的塔式鬆默默挺立,象迎客送客的衛士,金色 的布拉格隱隱約約消失在夜幕中,淡淡的月光照著靜靜流淌的伏爾塔瓦河,不知河 中是否漂浮著來來往往的中國人泣別傷離的淚水?河麵上閃耀著稀稀疏疏的幾十點 波光,雖然微弱,但盡心竭力,頑強地閃爍著,仿佛是它們引導和全陪伏爾塔瓦河 奮力向西方流去,流離布拉格一百公裏後,進入德國。它改名叫易北河,加快流速 ,繞過文化藝術名城德累斯頓,過峽穀,闖險灘,百折不回,勇往直前地穿越美麗 富饒的德國北部,直達漢堡,然後流向北海,流向大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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