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魚說小事
北大校長念錯字,不過是中國幾十年來對文字一直不重視的必然結果。
舉個例子說說這種不重視達到了什麽程度:漢字是聯合國工作語言用字之一。當初中國申報世界計算機通用的國家文字標準代碼時,竟然遺漏了三個經常用到的規範漢字,就是“瞭、鎔、〇”這三個。所以現在用到這三個字時,因為沒有標準字庫代碼,用五筆打字是打不出來的,隻能用拚音在大字庫裏找,或者用其他方式以符號的形式輸入。因為這一工作遺漏,現在想全麵糾正過來,成本需要用億作單位來計算。
有的出版單位使用的電腦係統不識別大字庫,用到這三個字隻好手工拚字,拚出來的樣子很難看;並且拚出來的字有一個特點,由幾部分拚成的就要占幾個字符的位置,這樣,一旦在一行字的末尾出現“鎔”字時,很容易出現上一行是“钅”,下一行是“容”,分家成兩個字。大家知道,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名用字,搞不好會上升為重大政治差錯,所以新聞界、出版界碰到這個字都格外小心。對於大寫數字“〇”,因為不能順利打出來,不少人用英文字母O替代,不少牌匾也寫成一九八零、一九八0或一九八O,很難看。
1234567890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〇
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零
上麵這三排數字怎麽能混著用?有寫成一9八〇的嗎?同理,那寫成一九八0是不是很難看?
360回歸A股上市了,大魚驚奇地發現,360公司的名字裏就有個錯別字:“三六零安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其中“零”正確的應該是“〇”。
過去百年曆史上,有很多名人都曾經提出廢除漢字,如譚嗣同、錢玄同、陳獨秀、魯迅、瞿秋白……這個名單可以列很長。好在他們都沒有決策權,隻是呼籲幾聲就湮滅了。1951年春,毛明確提出“文字必須改革,要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拚音方向”的主張。這回可是要動真格的了。
按照當時的廢除漢字路線圖,是先討論用什麽字母文字來替代漢字。當時有兩種主流意見:一種主張用斯拉夫字母,即當時蘇聯使用的文字,其含義你知道滴,不多說;據說,蘇聯的一位副總理來中國訪問時,曾經向陳毅副總理說,希望中蘇兩國都采用相同的字母。陳回答說,中國文化必須跟東亞和東南亞聯係,東亞和東南亞都習慣用拉丁字母。另一種意見主張用拉丁字母,走英語國家的文字路線,這種主張主要來源於留學歐美回來的一批人。雖然兩種意見爭執不下,但是廢除漢字的初衷是相同的。
當時決定先設計出來一種以拉丁字母為主體的拚音文字先試著推廣一下——漢語拚音就是這樣背景下產生了,1958年2月《漢語拚音方案》正式公布執行。設計拚音的初衷是取代漢字,後來因為漢字在中國的地位實在是不可撼動,同時人們發現,漢語拚音倒是學習漢字的非常好的輔助工具,比民國時用的注音字母方便多了,於是一直使用到今天。現在馬路上的路牌,地名下麵都會有一行拚音,當初是想過渡期後隻留下拚音的。1977年,聯合國地名標準化會議決定采用《漢語拚音方案》作為拚寫中國地名的國際標準,此後漢語拚音在地名、人名等領域的地位更加穩固,已經被國際所接受,發展成為國際標準。
當時的蒙古已經把本民族字母——從鐵木真時代開始嚐試創立並不斷完善的蒙古字母,改成了斯拉夫字母。所以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今天的內蒙古還保留使用著本民族相延完善了一千多年的蒙古字母,而蒙古共和國文字已經斯拉夫化了。
越南早在1945年就廢除了漢字,使用拉丁字母創造出來的新越南文。
朝鮮半島過去一直使用漢字,近一百年來各個時期漢字不斷受到排斥。1948年朝鮮宣示廢止漢字;韓國1970年發表漢字廢止宣言,但輿論強烈反對,80年代中期,韓國出版物開始逐漸降低漢字的頻率。
這樣漢字文化圈隻留下日本保留了部分漢字,新加坡使用和中國基本相同的簡化漢字,台灣一直使用正體字,另外有一些東南亞國家部分使用漢字。
通過上述演變可以知道,台灣的漢字使用繼承了民國傳統,所以台灣的名人來大陸無論書法還是文字正確使用上,顯示的功力秒殺那些不知道“七月流火”是什麽含義的校長們。
漢字簡化的工作,曆史上一直在進行。現行的簡化漢字就是建立在30年代民國時期教育部頒布過的一個簡化方案上的,後來這個方案沒能執行就在戰爭中夭折,50年代大陸基本全盤使用了這一方案。
1977年公布的二簡字表,有把漢字假名化的趨勢,國人嘩然,很多語言專家更是冒著非常大的風險進行抵製,終於在使用不長時間後因其荒唐至極而取消。但大量二簡字流入了社會,甚至進入過教材和全國權威媒體,成為今天錯別字的主要根源之一。
二簡字就是下麵這個樣子:
丁丁丁著在牆上丁丁子的他。(丁丁盯著在牆上釘釘子的他)
丘引是什麽東西?(蚯蚓)
今天的中國人還能夠使用漢字,應該感謝斯大林突然辭世。如果他再健康地活上幾年,中蘇關係沒有交惡,中國使用斯拉夫字母成為毫無疑問的選項,那麽今天認識漢字的人,就如同認識滿文的人一樣成為專家教授。
當漢字不斷遭到荼毒,不再有造字之初的文字之美時,混亂到不能正確表義時,就會失去應有的使用價值。世界上很多文字就是這樣消失的。
文字是文化的載體,是記錄曆史的工具。“欲亡其國,先亡其史;欲亡其史,先消滅其文字。”大清的貴族有過300年輝煌史,如今全國能熟練使用滿文的已經屈指可數,汗牛充棟的滿文曆史典籍塵封在博物館,如今已經沒有幾人認得,教訓不可謂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