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方代表)桑加搶著說,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一架民航飛機。高陶布接著強調,飛機裏的材料沒有一點提到中國民航,而都是部隊發給他們的證件,至於你們說那個婦女不是軍人,因為軍人不穿白皮鞋,但也無證據證明那皮鞋一定是那個婦女的。
九一三事件
1969年9月,蒙古人民共和國多次向我國表示,希望改善中蒙關係。中央為了改善同蒙古的關係,任命了時任剛果共和國臨時代辦的許文益為駐蒙特命全權大使。1971年8月20日,許文益帶著中央領導的重托,乘北京———莫斯科國際列車到達蒙古首都烏蘭巴托,執行新的使命。
突如其來的飛機失事事件
許文益到達蒙古後,蒙方很快安排許文益向蒙古大呼拉爾主席桑布遞交了國書。正當許文益在友好的氣氛中忙著進行到任拜會活動和開展各項工作的時候,蒙古外交部突然於9月14日上午8時來電話通知:副部長額爾敦要在8時30分會見許文益。在許文益還未拜會這位副部長之前,他卻約見許文益,顯然是遇到了不尋常的緊急事情。
許文益抱著先聽他談、摸清情況再處理的態度,在翻譯的陪同下驅車直奔蒙古外交部。額爾敦對還未正式會麵就這樣倉促見許文益表示歉意之後轉入正題說,他受蒙古國政府委托,通知下列事情:“13日淩晨2時左右,在我國肯特省貝爾赫礦區以南10公裏處,有一架噴氣飛機失事,此事我們有關部門當天上午才知道。昨天雖然氣候不好,但我們仍然派人去出事地點了解了情況。經多方察看,所獲證據表明,那架飛機是屬於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的,乘員共9人,其中有一個是女的,不幸全部遇難……”他接著說:“對中國軍用飛機深入蒙古領土,我代表蒙古政府提出口頭抗議,我國有關部門正在繼續進行調查,我們將保留就此事再次進行正式交涉的權利。”稍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飛機失事,乘員死亡了,現在天氣較暖,屍體是要按某種方式盡快予以掩埋的……”最後他表示:“希望大使轉告中國政府,要就中國軍用飛機深入我國領土的原因作出正式解釋,並希望最近就作出這個解釋。”
額爾敦說完後,許文益沉著冷靜地表示:“我感謝副部長通知我這件事情。正當中蒙兩國關係開始正常化的時候,我國飛機由於某種原因在蒙古領土上失事,這當然是很遺憾的。”接著他以提問的口氣說:“但我不知道,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蒙古方麵對飛機采取了什麽措施?出於友好的考慮,請蒙古方麵幫助了解,我國飛機因為什麽原因誤入蒙古境內的?”接著,許文益明確表示:“對於副部長提出的口頭抗議,在我未全部清楚了解事件真相之前,我不能接受,但我可以將此事報告我國政府。”最後他說:“今天跟副部長第一次見麵,雖然發生了中國飛機在蒙古領土上失事的事情,但我希望不會因此影響兩國關係的改善。請副部長考慮,我們可以派人去出事地點看看嗎?”
許文益講完後,額爾敦就許文益提出的問題作了一些解釋後說:“飛機失事後,隻發現9名乘員的屍體。至於乘員屍體處理,我們認為,天氣較暖,較長時間保存比較困難。”接著他問:“大使提出,大使館是否可以派人去的問題,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們正式提出派人去看的要求?”
許文益答:“可以這樣理解。”
額爾敦表示:“我們可以滿足你們的要求。對於中國飛機進入我國領土的原因,相信大使會作出努力,使中國政府能在近期作出解答的。我祝賀大使同誌開始執行自己的職務,相信你會對兩國關係的改善作出努力,並作出貢獻。祝大使和您全家一切都好。”
在許文益告辭的時候,額爾敦還說,希望大使館盡快通知派誰去墜機現場,去幾個人,什麽時候去。
急中生智,啟用專線電話
在返回使館途中,剛才會見的情景,一直縈繞在許文益的腦際。究竟發生了什麽嚴重事件?派誰去查看?車到使館門前,許文益斷然決定,及時、準確地把發生的重要情況用最快的速度報告國內。
9點30分,許文益召集使館各部門負責人開會,介紹約見情況。同時指出飛機失事雖是一件嚴重事件,但要沉著鎮靜,注意保密。會後不久,負責機要工作的同誌報告說,蒙古電報局稱,由於線路情況不好,特急電報大概要4個小時以後才能發出。許文益心急如焚,但他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了使館原設的專線電話。
上世紀50年代中蘇關係好的時候,北京———莫斯科之間架設了一條高頻專線電話。許文益在外交部幹部司工作時,曾用這條專線同劉曉大使等通過電話。北京———烏蘭巴托也有這種電話,但需經蘇軍在蒙的高頻通訊站接轉。自上世紀60年代後期,中蘇關係惡化,中蒙關係變冷,特別是蘇軍進駐蒙古、中蘇在珍寶島發生武裝衝突後,按國內指示,停止使用這條專線。現遇緊急情況,許文益毅然決定承擔風險,啟用此專線電話。辦公室的同誌聽說要啟用封閉多年的專線電話,立即行動起來,終於將專線電話接通,使館於當日12時20分向國內報告了飛機失事事件。
後來據時任外交部辦公廳主任符浩說,周總理於當日下午2時,在電話上告訴代外長姬鵬飛,對駐蒙使館在不了解情況時,為了使國內盡快知道我墜機事件,當機立斷,啟用封閉已兩三年之久的專用電話,表示滿意。這對我駐蒙使館是一個極大的鼓舞。
遵照指示,及時答複蒙方
當大使館正向國內報告請示的時候,蒙古外交部來電話說,飛機已經準備好了,催問何時動身去現場察看。考慮到外交工作中,個人權限有限,對這樣的重大事件,未得指示之前,不能隨便行動,因而告訴蒙方,由於準備不及,請推遲行動。
下午2時以後,蒙方又來電催問,許文益直接告訴蒙方,正在等待國內指示。這樣一說,蒙方也就不再催問了。至當日下午6時許,他們終於盼來了黨中央、毛澤東主席請蒙政府立即派飛機載許文益大使及隨員親往現場視察的指示。這時蒙古機關雖已下班,但許文益打破常規,還是約見蒙古外交部副部長額爾敦。
許文益按時到達額爾敦的辦公室。許文益表示奉命通知如下:“13日淩晨2時許失事的那架飛機,可能是由於迷失方向,誤入蒙古人民共和國國境。對此,我們表示遺憾。”又說:“蒙古政府願意提供飛機,並指派領事司長陪同我們去現場視察,對此我表示感謝。根據我國政府的指示,我作為中國大使決定親自率領有關人員前往。我們上午提出的3位同誌,再加上我,4人同去。至於什麽時間去,請副部長考慮後通知我。”
額爾敦聽許文益說完,多少有點抱怨地說:“我還有幾個要澄清的問題。早上我和你談話時,問你是否是正式提出的要求,你說是。因此我按你的正式要求轉達了有關部門,要他們為幫助你們采取措施。但是你們說需要作準備工作,並且還要等候政府指示,所以要求明天去。今天早上我就說過乘員的屍體,由於天氣較暖,容易腐爛。從失事到現在已有40個小時了,等飛機飛到以後,大概要到60多個小時了。如果屍體變化太大,我想你方會就此提出更多問題的。”又說:“對您提出的問題,我也澄清一下。你所講中國飛機可能由於迷失方向誤入蒙古國境,我可以認為這是你方正式答複嗎?”
許文益答:“可以。”
額爾敦又問:“是最後答複嗎?”
許文益思索了一下,答複說:“這是我國政府在得到我的第一次報告以後給我的指示,即飛機可能是由於迷失方向誤入蒙古國境的。這是正式的答複,但是我理解這不是最後的答複。”
額爾敦說:“我再問一個問題,大使同誌能否解釋一下,那架飛機是從哪裏飛向哪裏,朝哪個方向飛時迷失方向飛入我國領土的?”
對此,許文益坦率地告訴對方:“這個問題,我目前無法答複。”並反問:“我想知道蒙方是否還有進一步的材料提供給使館,幫助我們了解飛機失事情況。”
額爾敦說:“除了我早上說的以外,沒什麽補充的了。我想以後會有進一步通知你的東西。”又說:“我早上曾提出,希望你們派一個能獨立解決問題的人去。現在你作為大使,便有全權去解決飛行員屍體掩埋問題了!你們對9名乘員屍體的掩埋有何意見?”
許文益問:“蒙方有無可能把屍體火化,我們把骨灰帶回去?”
額爾敦表示:“這個問題我想在答複你們明天飛機何時起飛時一起答複吧。據我所知,在那個地方火化屍體的可能性不大,況且蒙古也沒有火葬的習慣。在那裏火化究竟有無條件,我還要了解,明天再答複你。”
許文益回到使館把約見情況報告國內,特別提到蒙古無火葬習慣,如屍體不能火化,可否就地埋葬,將來在適當時候再把骨骸送回國內。
淩晨4時15分,接周恩來總理指示:屍體盡量爭取火化,將骨灰帶回。如火化確有困難,可拍照作證,就地深埋,並豎立標記,以便今後將骨骸送回國內。
淒涼的失事現場
9月15日13時30分,蒙方通知,飛機14時起飛去溫都爾汗。許文益於是同孫一先、沈慶沂、王中遠等4人趕赴機場,與等候在機旁的蒙古外交部領事司長高陶布、二司專員古爾斯德、邊防內務管理局桑加上校及法律、民航、法醫、衛生等專家和記者、電影攝製人員等一同登上了伊爾14飛機。15時飛抵溫都爾汗後,他們改乘汽車在高低不平的草原上顛簸前進,於16時多到達飛機失事現場。
飛機失事現場位於蘇布拉嘎斯盆地伊德爾默格縣北20公裏處一塊南北長3000多米、東西寬300米的平坦開闊草地。在蒙方高陶布司長、桑加上校等人陪同下,許文益等人從北到南,對現場邊邊角角都察看了一圈。
這時天色已晚。蒙方向許文益提出,這裏沒有火化的習慣,屍體安葬要選擇場地。按照蒙古人的習慣,墓地要選在一個高地,從早到晚都能見到太陽,象征吉利。許文益表示同意。最後選定了一塊高地,由蒙方派一班戰士按許文益劃定的位置挖掘墓穴。孫一先拿來兩瓶二鍋頭酒送給戰士們以表一點心意。
許文益對現場觀察的初步印象是:一、蒙方對飛機失事現場基本保持原狀,還用白布覆蓋著死者的屍體,防止腐爛。蒙方也承認還有些文件及手表等物已搜集保管起來,但未談詳情;二、據蒙方的分析,飛機失事是由於自身不明的原因,是否還有別的原因,需作進一步研究;三、這架飛機上的毯子標有PIA字樣,說明是從巴基斯坦買來的三叉戟,不是普通客機,而是經過改裝的專機。乘坐的是什麽人,出行的目的是什麽,一點也不了解。下一步如何處理善後事宜,還需斟酌。
一行人回到溫都爾汗克魯倫旅館已是晚上10點多了,洗完臉就到樓下餐廳吃飯。為了酬謝蒙古朋友的友好合作,使館的人帶上幾瓶汾酒和幾聽罐頭,大家邊吃邊談。席間高陶布司長說,我們已經看了現場,現在應該寫個正式文件。許文益表示很想聽聽司長的意見。高陶布說晚飯後一起商量。許文益提出想在墓上立一塊碑,上麵寫“中國民航1971年9月13日遇難九同誌之墓”,下麵寫“中華人民共和國駐蒙古大使館”。
高陶布司長說:“讓我們商量一下。”
許文益問:“按蒙古習慣,在墓上放一塊失事飛機的殘骸,如寫有中國民航字樣的機翼可以吧?”
高陶布司長說:“可以放,但我要同部裏談談。”
許文益又提出:“烈士遺留的文件和其他東西如何處理,是否由我寫個收條,你們交給我們?”
高陶布司長表示:“我們將作研究,還要報告中央。”
許文益打聽飛機出事的情況,桑加說,是飛機發生了不明原因的故障,從地麵看是機翼擦地翻倒後著火的。
散席時已是11點30分了,但蒙方對處理此事抓得很緊,要求在當晚零時25分就開始商談飛機失事的正式文件。桑加上校代表蒙方發言說:“我們已經共同看了現場,雙方需要寫個飛機失事的正式文件。文件分三個部分:一是雙方調查現場的紀要;二是衛生組織關於死者檢查情況的紀要;三是死者入葬問題的紀要。”並問是用中蒙兩種文字來寫還是單用蒙文來寫?許文益表示原則上同意,寫三個“紀要”,至於文字可以蒙文為主,加中文譯文。接著桑加上校就三個文件的內容談了蒙方的設想。高陶布司長提出文件的簽字問題,許文益答可用換文方式。高陶布即說現在就起草文件,4點半交草稿給你們。這時許文益也正式提出交還死者遺物和文件問題,一直談到淩晨3時。
9月16日,天氣晴朗。許文益囑孫一先利用光照好的條件,再仔細複查一遍現場情況,並多拍幾張照片,作為物證,送回國內研究鑒定。10時許,大家在蒙方人員陪同下,又來到現場。蒙方士兵抬來9口白茬棺材,放於屍體旁邊。大家對每具屍體從南往北編成1至9號,並從不同角度照完相後入殮。正在下葬時,高陶布指著一輛剛到的卡車對許文益說,按蒙古的習慣,應在屍體上覆蓋紅布、黑布。由於汽車沒在屍體入殮前趕到,是否可以把紅、黑布鋪在棺材上。許文益表示同意,並感謝蒙古朋友們的誠意。9具棺木放入墓穴後,許文益和高陶布、桑加先執鏟填土,接著孫、沈、王三同誌填土,然後由蒙古士兵填土修墓。
蒙方建議利用戰士填土時間,繼續昨晚的商談,於是就在大轎車上討論起蒙方起草的《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飛機失事遇難人員安葬紀要》。紀要主要是說:帶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航標記、由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人員駕駛的,於1971年9月13日夜間進入蒙古人民共和國領空,於同夜2時在肯特省伊德爾默格縣蘇布拉根享迪降落失事的“三叉戟1E”型飛機旁邊9人遺體,何時在何地安葬,雙方參加人員名單。
對蒙方草擬的這個紀要,中方是不同意的。但考慮當時不宜進行爭論,所以許文益即表示,這個文件是第一個文件的補充,可以寫得簡單些,隻寫“中國飛機失事遇難的9人埋在XX地方”就行了。接著許文益把話題轉到在死者墓上豎立標誌的問題。
這時墳已堆好,商談即告結束。按蒙古習俗,墳上應放死者生前喜歡的物品。
高陶布問:“從飛機上拿一個東西放上,不寫字,不要太大的,可以嗎?”
許文益表示可以。
但放何物為好呢?沈慶沂建議,把寫有“中國民航”的機翼放在墳上。但蒙方說那個東西太大不易搬動。隨後許文益同意王中遠的提議,請蒙古士兵把機尾炸掉的發動機進口環運到墳頂安放,以作標誌。
一切安排妥當後,許文益和孫、沈、王4人當時雖不知死者為誰,但還在墳前鞠躬致哀,表示悼唁。
“軍”、“民”之爭的緊張談判
葬完死者回到溫都爾汗已是下午5點多了。蒙方晚上10點將《飛機失事現場調查紀要》交來。在沈、王兩同誌翻譯文件時,許文益靠在沙發上靜靜地思考著一些問題。他認為紀要中盡管不像額爾敦副部長那樣把我機說成是“侵犯”或“入侵”,而改用“進入”兩字,但他們仍一直強調是“軍事人員駕駛”、“軍事人員乘坐”,甚至說是“為軍事目的服務”,這顯然有悖我中央的指示精神。許文益認為必須堅持“民航飛機誤入蒙境”的立場,並就要回死者遺物、文件和將來運回骨骸等達成協議。實在談不成就拖到回烏蘭巴托再談。
當文件翻譯出來時,已是17日淩晨1點多了。大家立即進行討論研究。針對蒙方拒不承認“中國民航”,突出“軍事人員”等核心問題,使館準備了對案。經雙方同意,商談於17日淩晨4時25分在旅館舉行。許文益首先發言,對蒙古政府和一起緊張工作的朋友們的友好幫助,表示感謝。然後,許文益誠懇地對《現場調查紀要》提了10條修改意見,主要是以下三點:一是把序言中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飛機於1971年9月13日2時左右進入蒙古人民共和國國境”,改為“中國民航飛機由於迷失方向誤入蒙古國境”;二是針對第一條在敘述飛機殘骸時,隻講有中國國旗和標有256的機尾,而不講有“中國民航”字樣的機翼,提議加上在飛機頭部東麵20餘米處有標有“民航”二字的損壞機翼;三是把第七條在敘述死者遺物後,“證明他們是軍事人員”、“失事飛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人員使用的”,改為“這一架中國民航256號飛機載有中國軍事人員,也載有非軍事人員”。
對於《遇難人員安葬紀要》,中方提出序言部分改為,“在蒙古人民共和國政府和有關部門的友好幫助下,中國民航256號飛機失事遇難的9名人員(8男1女)的遺體按下述方式安葬”,之後寫明在何時、何地、如何安葬即可。許文益發言之後,蒙方提議休會10分鍾。在等待蒙方人員複會時,許文益收聽外電新聞報道說,中國政府關閉了所有機場,禁止所有飛機起飛。許文益聯想到這條新聞可能與這架失事飛機有關,感到這一事件的確相當嚴重。許文益考慮不能拖在這裏,要趕快回使館向國內報告視察情況,遂同孫一先商定由他向蒙方提出,因我國國慶22周年將到,大使要在今天回烏蘭巴托料理館務,建議回到烏蘭巴托繼續商談。如果蒙方一定要在這裏談的話,則由他代表大使在這裏繼續商談。
9月17日10時15分繼續商談。由桑加上校答複許文益大使提出的修改意見,基本上是逐條駁回。例如他說:“中國民航飛機由於迷失方向誤入蒙古國境,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所以沒有必要,也沒有根據這樣寫。”對大使提議寫進有“民航”字樣的機翼,他認為如果這樣寫,紀要就得把所有東西都寫進去。
高陶布看到局麵有點僵,有意緩和一下氣氛,打圓場說:“大使親自來現場工作,我們很高興。我們來的目的是為了了解和分析現場,雙方都有盡快結束這個問題的願望。要是大使和桑加同誌同意的話,今天把這個問題談好,我們和大使同誌一起回去。”
許文益稍後講了兩點意見:第一、中國政府於9月14日晚8時半,通過其駐蒙大使已向蒙外交部額爾敦副部長作出過正式解釋,他並未表示不同意見。因此,應寫上這一段話。第二、失事飛機很明顯寫著“中國民航256號”字碼。這是所有到現場的人有目共睹的,因此,中方提出必須把有“民航”字樣的機翼寫入紀要。
最後,許文益正式提出,中國國慶即到,我不能長期離開使館,今天就準備回烏蘭巴托。我委托孫一先秘書作為我的全權代表,跟各位繼續真誠友好地合作,完成我們的工作。高陶布隨即宣布休會。
17日下午3時20分雙方繼續舉行商談。蒙方看到關於飛機失事的紀要沒有可能達成協議,便采取舍難求易的辦法,轉而討論關於安葬遇難人員的紀要。高陶布說:“關於大使今天回烏蘭巴托的問題,我們已報告上級。現接中央通知,希望盡快把工作結束,今天一起回去,走前須把關於安葬死者的文件完成好。”許文益表示同意,並耐心說服對方正視現實,把失事的中國民航256號飛機的具體情況講清楚;至於飛機上的人員,不反對蒙方說有軍事人員,但根據現場判斷,飛機上也有非軍事人員,要寫就把兩種人都寫上去。
桑加接著說,原稿序言中“解放軍軍事人員駕駛的‘三叉戟1E’飛機”,可改為“中華人民共和國256號‘三叉戟1E’型飛機”,但9人遺體仍須寫軍事人員。
許文益表示,修改稿同我們的主張又接近了一步。具體建議:一因256 號是中國民航飛機,應把“中華人民共和國”改為“中國民航”;二因9人遺體有非軍事人員應寫明有軍事人員和非軍事人員。
桑加搶著說,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一架民航飛機。
高陶布接著強調,飛機裏的材料沒有一點提到中國民航,而都是部隊發給他們的證件,至於你們說那個婦女不是軍人,因為軍人不穿白皮鞋,但也無證據證明那皮鞋一定是那個婦女的。
許文益說,256號是中國民航的飛機,正像有的國家民航由軍人管理一樣,不能因此就說不是民航。這個問題大的方麵都已解決,何必在次要問題上爭執。現場有一個駕駛員穿的是皮夾克,而不是軍裝……
高陶布打斷許文益的話說,他裏麵穿著軍裝。
桑加有些激動地提高了聲音:“我們有各方麵的證據,證明這些人都是軍人。”
許文益說:“如果你們有材料證明,請拿出來,我可以放棄自己的意見。”
桑加拿現場的槍支作例,說明死者都是軍人。
雙方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氣氛有些緊張。高陶布提議休會5分鍾。
複會後,高陶布說:我們尊重中方的意見,把稿子改了一下。桑加接著說,把“中華人民共和國256號飛機”的中間加上“軍人駕駛的”幾個字,對9人遺體沒再提軍事人員,僅寫“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
許文益看他們不過是把“軍事人員”四字,從原稿9人遺體之前移到256號飛機之前,仍不同意寫中國民航,再爭論下去也解決不了問題,於是提議回到烏蘭巴托再談。但蒙方急欲在當地完成。
高陶布說:“為尊重死者,應當有個文件。如果你們不同意,那麽我們自己在上麵簽字。”
桑加補充說,歡迎中國同誌在場,但注明中方拒絕簽字。
聽到這兒,孫一先插話說:“你們單方麵簽字不能代表我們,我們也沒有必要在場。”
許文益建議大家不要急,回烏蘭巴托還要談第一個文件,第一個文件談通了,第二個文件就自然解決了,爭取雙方圓滿解決。但高陶布斷然說,我們單方麵簽字,結束這一工作。會談不歡而散。
回館後,得知國內多次催問有關情況,許文益馬上向符浩簡報了這邊的情況,並決定派孫一先回國匯報。21日晚,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召集會議,聽取了孫一先的匯報。
索要屍體與發布新聞的交涉
蒙方人員從現場回來後,好幾天沒有反應。9月22日下午3時半,蒙外交部二司司長策倫拉達勒緊急約見許文益,說他受政府委托,要求中國政府在9月25日前,就這架飛機越境侵入蒙古領土一事作出正式解釋。
許文益回答說,9月14日自己已奉命向副外長作了正式解釋。
策倫拉達勒說:“那是不夠的,為了使我們之間不發生什麽不適宜的情況,因此要求你們在9月25日前,用書麵形式給以正式解釋。”
9月23日淩晨3時半許文益接到國內指示,要他立即約見蒙副外長,說奉政府指示表示:
第一,1971年9月13日2時左右,中國民航256號三叉戟飛機,因迷失方向,誤入蒙古人民共和國領空,自行墜毀。中國政府對此表示遺憾。對蒙古人民共和國政府在尋找飛機殘骸、埋葬死難者遺體和清理死難者遺物等方麵所給予的協助,中國政府表示深切的謝意。
第二,應死難者家屬的要求,中國政府決定將死難者遺體運回中國正式埋葬,或就地火化,帶回骨灰。為此,中國政府請蒙古政府惠予協助,並希望蒙古有關單位將現場搜集的死難者遺物交還我方。
國內指示顯然是聽取孫一先匯報後作出的,基本上同意了使館的看法。
當日下午4時,許文益緊急約見蒙二司司長策倫拉達勒,按國內指示答複蒙方。策倫拉達勒聽後說將向他的部領導和政府匯報。9月25日,許文益又約見策倫拉達勒,催問蒙方對我23日所提要求的答複。他稱還未得到政府指示,並說今天已是25日,中國政府還未就失事飛機一事給予書麵正式答複,對此表示遺憾,並進一步提出,希望中方將死者姓名、年齡、職務等,如有可能,將死者照片也提供蒙方。
9月29日下午3時半,策倫拉達勒又約見許文益說,失事飛機在當地引起了各種傳說,所以蒙古政府決定發表一則簡短消息,以說明真相,同時對中國政府迄今就飛機墜毀事件未對蒙方作出書麵解釋表示遺憾。
許文益當即指出,對蒙古政府的要求,中國政府采取了嚴肅認真的態度,及時地作了兩次說明。希望蒙方在兩國關係開始正常化的時候,不要做與此相違背的事情。
當日下午5時,蒙古廣播電台新聞節目第二條發表了題為《關於中國飛機失事》的消息。全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噴氣式飛機一架,今年9月13日淩晨1時55分侵犯蒙古人民共和國領空,在深入我國領空飛行時,於2時25分在肯特省依德爾默格,由於不明原因墜毀。在中國飛機墜毀的地方找到燒得殘缺不全的九人屍體、槍支、文件和物品,證明這架飛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空軍飛機。已經讓中華人民共和國駐蒙古人民共和國大使館的代表們在現場觀看了失事飛機。就中國飛機侵犯蒙古人民共和國領空一事,蒙古方麵向中國方麵表示了抗議,並要求作出正式解釋。”9月30日蒙古各報和外語廣播中都報道了這條消息。
在國慶前後,中共中央發出57號文件,即關於林彪倉皇外逃、狼狽投敵、叛黨叛國、自取滅亡的通知,在黨內外逐級分批傳達。我駐蒙使館遵照中央指示,停止了向蒙方有關飛機失事問題的交涉,許文益也完成了曆史賦予他的特別任務。
(作者:《世紀風采》-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