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孤獨,受了委屈,連個能訴說委屈的人都沒有。我並沒有做錯什麽,被彩雲說得如此不堪,又因為她對我的好,讓我無法針鋒相對的回應她。曲東平常說我是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嘴上從來也沒有吃過虧,所以就更加委屈。這一刻,我特別想家。
我到衛生間衝了個澡,讓心情略微平靜了一下,給家裏撥了電話。
“夢夢,這都幾點了,怎麽還不睡覺,有什麽事兒嗎?”電話裏傳來媽媽質疑的聲音。
我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快淩晨一點半了。我深吸一口氣,做出一個笑容。曲東平曾經跟我說,如果我臉上掛著笑容接電話,聲音裏都是快樂,他雖然看不到,但是可以感覺到。
“媽,明天是美國的國慶節,我們這兒放假,所以今天晚上到朋友家裏玩兒到很晚,剛剛回來。”
“噢,我說呢,你還從沒有這麽晚打過電話。怎麽樣,一切都好麽?”
“好,我挺好,你和爸都好麽?”我敷衍著。
“我們倆可好了,你爸爸學校現在快放暑假了,他許願這個暑假學做菜,也伺候伺候我,將來有一天你從美國回來,他好給你個驚喜!”
然後就聽到爸爸說:“完嘍,就這麽個倆字的計劃,還讓你給破壞了一個,夢夢都知道了,回來吃到我做的國宴級的菜,也頂多是個喜!”我每次打電話回家,父母都是各據一部分機的。
“得了吧,還國宴級,您先分清了鹽和糖再吹!”媽媽立刻回擊。
“夢夢,以後出去玩兒,別這麽晚回來,美國不是不安全麽,一個人,尤其是女孩子,也沒個伴兒,一定要多加小心。”爸爸囑咐道。
“嗯!”我應了一聲,心裏暖暖的。
“夢夢,你身邊就沒有一個你可以看得上眼兒的男孩子?隻要不是外國人……”
“好了好了,又開始了,我困了,到這裏,就到這裏了,休息,休息了!”我模仿著一休小師傅的聲音, 和父母道了再見。
本來也沒有想好,給父母打電話說什麽,真正煩心的事兒我本來也沒打算跟他們說,怕他們擔心、著急。也許我想做的就是聽聽父母的聲音,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惦記著我,關心著我就夠了。
我平躺在枕頭上,回憶著彩雲剛才說我的話,覺得我們的友誼也許就此結束了,那麽我欠人家的情又將如何還呢?虧欠別人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淚水順著眼角淌進耳朵裏,又落到枕巾上。出國後,第一次難以遏止地想念曲東平。以往,我受了任何委屈,有任何心事,即便是不可以告訴父母的,都可以毫無保留的告訴曲東平,他或者幫我排解,有時甚至隻是悄無聲息地聽我發泄,用曲東平的話說他就是我的出氣筒,或者聽他調侃幾句惹我生氣的人,我的心情很快就會快活起來。而今,我們隔著一海蒼天,早已經沒有了這種默契。
不知道幾點才入睡,迷迷糊糊的做夢都是跟彩雲吵架,夢裏我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就急 哭了,朦朦朧朧覺得醒了,卻又走入了夢境。這一宿好像一直睡著,卻又好像一直醒著,很是疲憊。
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我睜開眼一看,八點整!躺在床上,懶懶地伸出手,抓起電話:“hello!”
“夢夢,讓我吵醒了吧,對不起呀!”是曲東平的電話。
“嗯,曲東平,你這麽早打電話,有事兒嗎?”口氣是淡淡的,可是心裏卻有一絲驚喜的顫動,難道我們之間的感應依舊?難道我昨晚在心裏呼喚他的名字,他又聽見了?
“早呀?我都等半天了,你下午往家裏打了個電話,姨不放心了,你們家的電話是公家的,打不了長途,姨就到我們公司來找我,非讓我六點鍾就打給你,怕打晚了,你再出去了。我是冒著挨罵的危險,又拖了倆小時的!”曲東平又在表功!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兒?為什麽表現異常?”
“怎麽異常了?瞎擔心什麽,大周末的,都不讓人睡個懶覺!”我抱怨道。
“姨說的,她說你每次打電話來話都不斷,得催好幾次你才會掛電話,昨天挺晚的打過去,反倒是話特別少,根本沒說什麽,怕你有什麽事兒。”
“我困了,沒勁兒說話不行呀?知道我爸媽都挺好的,不就可以了,電話費這麽貴,少說不是省錢嘛!”
“我就說嘛,那我把電話給姨,你跟她說!”曲東平把電話給了我媽,我心裏對曲東平感到有些失望。
“夢夢,你真的沒事兒?要是有什麽事兒,你千萬別瞞著我們,你不說,媽媽更擔心,我到現在連晚飯還沒吃呢,心懸著,吃不下。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昨天電話講的時間短,還不是因為我煩你又老生常談,我有事兒怎麽會瞞你們, 肯定會告訴你們的,別瞎猜了,讓我好好睡一覺!”
“你哭了?夢夢,你是不是哭了?”媽媽的聲音急切了。
“好好的,我哭什麽,這不是剛醒嗎,鼻子有點兒塞,聲音有點啞。你叫曲東平接電話!”
“夢夢,怎麽著?”曲東平的聲音。
“你趕緊讓我媽吃飯去,我真的沒事兒,你幫我勸勸我媽,她淨在那兒瞎猜,弄得我心情都不好了!”說到最後這句,我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裏帶了哭腔。
“我就知道你沒事兒,以後打電話別這麽沒規律,你不知道姨她心眼兒小?行了,你接著睡,等睡醒了,再往家裏打個電話,陪姨好好聊聊,那我就帶姨吃飯去了?”
“嗯,再見!”
我的心裏五味雜陳,媽媽畢竟是媽媽,雖然我在電話中並沒有流露什麽,可她立刻就感覺到我的異樣,真的是母女連心。曲東平呢,他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我情緒的變化了!從那年元旦開始,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默契。我剛剛還以為我們仍然有心靈感應呢,真是可笑!
國慶節過後,又要上學了,我現在依然每天早上在百興家樓下等他,然後帶他去學校;經曆了昨晚的不愉快,他還會不會搭我的車?我還要不要去接他呢?煩惱又如影隨形而至。
有時候人真的很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