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雅博客
這裏收錄著恩雅（林夕、觀雨）創作的和收藏的文章
我拿出一襲白色真絲連衣長裙，是出國時在精品屋買的，到了國外才發現，根本沒有機會穿。今天心情不好，不知為什麽，特別想打扮打扮。穿上白色裙裝，蹬上高筒連褲絲襪，穿雙白色高跟皮涼鞋， 人的精神立刻不同了。
裙裝是變形裙裝，當時買的時候，人家給我做過示範，裙裝裏有兩條白色絲帶，如果用絲帶從領口袖口中穿過，在兩邊肩頭係一下，肩背就露出來了，象吊帶裙。我還是不習慣露肩露背的，荷葉樣的袖子就垂垂地落下，很飄逸。我把兩條絲帶並在一起，將長發高高束起，對著鏡子看了看，再配上一條珍珠項鏈，心情好了許多。
開車來到公寓附近的一家台灣人開的麵館，本來想坐到餐館裏大快朵頤一番，可是看著餐館裏根本沒有一個人吃飯的，都是一家一戶，要不就是成雙成對的，我這身裝扮又特別吸引人的眼球，終於還是沒有勇氣坐進去，就叫了一份紅燒牛肉麵的外賣，然後坐在門口等，想帶回家吃。
“林小姐，原來你在這裏請客呀！”是百分百驚訝的聲音，抬起頭，正看到他盯著我的眼睛。
我早上已經跟他說了，今天晚上請客吃飯，現在又一個人出現在麵館，很尷尬，就在這時，聽到有人叫：“15號外賣，林小姐，紅燒牛肉麵一份。”
我沒理他，急忙站起來，百分百側身讓我過去，我拎了打好包的牛肉麵回過身，百分百說：“林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吃？”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裏麵沒有嘲笑，有的隻是關切。於是我點了點頭。
“兩位！”他對帶位小姐說。
我們坐到一處角落，百分百對服務生說：“一份鹵肉麵，一份紅燒牛肉麵。”
“喂，我都點過了……”我急忙說，百分百卻揮了揮手製止了我：“林小姐，你點的麵都打好包了，拆開來麻煩，你就吃我現在點的這份，你那份給我好嗎？就交換一下，我本來也是要買一份作為明天的午餐。”他既這麽講，我也無話可說。
“林小姐，對不起，你稍微坐一下，我出去拿樣東西就回來。”百分百起身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請便。
他走出餐館，沒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精製的塑料盒子，厚厚的，看上去像本書。他走到跟前，遞給我：“早上說，我在台灣的時候就喜歡聽英文歌曲，不是吹牛，我把我喜歡的歌都帶來了。”
塑料盒子的封麵是一對異國情侶在夕陽西下的海邊椰樹下相擁的逆光照，上麵寫著《往日情懷》，打開，裏麵嵌著八盤磁帶，還有一本裝訂精美的歌本，歌本裏麵一頁一首歌，左邊是英文歌詞，右邊是中文歌詞。歌本的扉頁寫著：健雄於民國1983年購於紐約世界書局。
“你說的那幾首歌，這裏麵全有！”
我們的麵端了上來， 我急忙把歌本收進塑料盒中，騰出地方放麵。
“你來美國都十幾年了呀？”
“沒有那麽久，七年而已。”
“我看到那個歌本上寫著，是你1983年在紐約買的。”
“是民國1983年，就是公元1994年嘍，我去紐約的時候，看到這裏麵的歌都是我喜歡的老歌，就買了下來。去年我買到了CD, 磁帶就不怎麽聽了， 一直放在車上，今天你一提我才想起來，如果林小姐不嫌是舊的，就送給你吧。”
“不不不，我也是偶爾聽聽，平時也沒有空兒。”
“林小姐經常來這裏吃麵麽？”
“也不是常來，偶爾吧，因為離我住的地方近，其實出國前我並不是很喜歡吃麵條。”
“那你覺得出國以後最想吃的東西是什麽？”
“驢打滾兒！”
“什麽？donkey? 你是說donkey？”百分百一臉的困惑。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什麽donkey，是一種傳統的北京小吃，名字叫驢打滾兒。”
看他仍然不解，就詳細給他描述了一下驢打滾兒的樣貌、製作材料和滋味，講得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才明白我說的東西跟驢沒有什麽關係，那不過就是一種點心而已。
“那你常來嗎？”
“我來這家也是圖近，其實他們做的麵也就是一般般。我原來住的地方附近有一間餐館，麵做的可好吃了，我和Timmy以前常常去。”
“對呀，聽Timmy 說你們以前是roommate。”
“嗯，我們大約做了四年多的roommate呢。那房子是我二姐幫我找的，我從台灣來就住在那裏，因為離學校近，房租年年漲，很離譜。以前有兩次想到搬家，一次我的roommate畢業退租了，我也在考慮換個地方住，正好Timmy 從台灣過來，讓我幫忙租個離學校近的公寓，我就沒有搬；後來我畢業了，在紐約上班，又一次想搬走，可是想來想去，覺得好朋友都在這邊，平時一起玩很開心，就沒有退租，一直和Timmy做roommate。”
“那後來為什麽又搬出來了？”我故意逗他。
百分百額頭和鼻尖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拿起餐巾，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也不知是因為天熱、麵熱還是緊張，百分百的鬢角都凝了汗滴。“這種天不太適合吃麵，太熱了。”他像是沒有聽見我的問題，繼續擦著汗。
我不想再難為他，就說：“搬家也好，有時候換個環境，可以改變心情。”說完了這句話，我忽然覺得我是不是也應該換個環境了，我又想起了彩雲和百興，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開始悶頭吃麵。
“對不起呀，林小姐，今天是你來美一周年吧？本來應該慶祝的，是我出的主意不好，惹你不開心。”
“嗯？你說什麽？”我意識到了我一時走神。
“我是說，看來你和你的朋友還是沒能和解。”
我未置可否，並不想把下午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要講緣分，強求不來的。”
我點了點頭說：“我們不再說這個了，我還沒有問你，誰跟你說的我結婚離開這裏了？”
剛才沒有接著問他搬家的事，百分百顯然放鬆了很多，聽到我這個問題，他的臉又紅了，看著我試探地問：“難道Timmy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了？”我看著他笑而不語，他的臉更紅了， 最後不得已，吞吞吐吐地說：“可能那人跟你不熟，瞎說吧！”
“餐館裏的人跟我都很熟，你就告訴我是誰吧！”
他的汗冒得更多，避開我的目光，小聲嘟囔著：“這麽久了，我也記不得問的是誰了。”他的遮掩和袒護，讓我忽然領悟到，那個人一定是彩雲，我也就不想再問了。
“Timmy說你姐姐的小孩要來跟你一起住？”我岔開了話題。
“對，我大姐的兒子今年上大學，到這裏讀under，平時就住在我這裏，我經常不在，說不定日後還會麻煩到林小姐。”
“沒有問題，你可以把我的電話給他，萬一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那我就先替他謝謝你。”
“不客氣！哎，我記得你說你二姐家住這裏，他為什麽不住到你二姐家呢，你二姐不是就可以照顧他了？”
“這個嘛，二姐那裏住著不是很方便，她跟公婆同住，在台灣，女兒嫁出去，就要一切隨夫家的規矩。 大姐的小孩是來上學，要常住，住二姐家裏，不是很方便。我大姐上次過來待了三個星期，都是住我這裏。”
“噢，難怪你一個人要租三臥的公寓。”
“也不是了，我當初是申請的兩臥公寓，可是一直沒有，有一天他們打電話問我三臥的有一套，要不要？三臥的條件比雙臥的好，價錢並沒有太貴，就要了。當時我並不知道大姐會來，讓她兒子出來念書也是上次她來時才跟我說的。”
我們吃好了，準備結賬，百分百掏出錢包，我也掏出錢包，說：“我來付小費。”百分百擺著手說：“今天是你來美國一周年紀念日，按理我應該請你喝酒的，結果連飯都不要我請，林小姐，不要太不給我麵子。”
“誰說今天是我來美一周年？”
“不是嗎？我看你都dress up了，還是因為你打算請你的朋友才……”
“今天不是，明天才是。我dress up並不是為了什麽，就是想穿成這樣，給自己一份好心情。”
百分百笑了，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牙特別白，笑起來很好看。“那就是說，明天才是真正應該慶祝的日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和林小姐一起慶祝？”
服務生送來賬單，百分百掏出一張信用卡遞過去。
“我以為你從來不用信用卡呢！”
“怎麽會呢，我隻是在你打工的地方不用而已。”
“為什麽？”
“沒什麽！我知道一家氣氛很好的意大利餐館，明天去那裏慶祝如何？”
“不要！”
“為什麽？”
“沒什麽！”
百分百看了我一會兒，領會了我的話的意思，笑了。
“我是聽開餐館的朋友說，小費如果給cash， 服務生就直接收了，如果寫在信用卡裏，餐館要從小費裏麵扣除10%， 我不希望餐館扣你的小費，所以就不用信用卡嘍。”
我的心裏溢滿感動，真沒有想到他竟然都考慮到了這一層，百分百真的是很細心的人。
有些情誼，到一定程度就固化了，沒辦法發展。和彩雲他們，可能隻到此了。
有些情誼，還可以升華，是不是百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