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上車朝T大的方向走,齊全就在我的身邊,不停的道歉。騎出一段路,我才略微平靜了些,回頭看身邊的齊全,居然像被人劈頭潑了一桶水一般,汗水順著他的頭發往下淌,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天氣雖然熱,也不至於這樣呀,活脫兒一隻落湯雞。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齊全被我笑得越發緊張了,他似乎想迎合我的笑,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僵僵的,比哭還難看。看著他不知所措的樣子,我笑得更起勁兒了,一不小心,車把抹了齊全的車把,一下失去了控製。
齊全因為高,雙腳撐地就站住了,可是我的車卻歪歪扭扭的衝向路邊,撞到馬路崖子時,人就飛了出去。
總算知道什麽是樂極生悲了,我想我當時一定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一隻鞋飛出去老遠,另一隻在腳上的倒是沒有掉,可是那細細的高跟已經折了;腿上殷紅的鮮血沁透了已經摔破了的米色絲質長裙;右邊的胳膊蹭掉了好大一片皮,血淋淋的露著嫩肉。
我爬起來,渾身哪兒都疼,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忽然聽到有人說:“你個大小夥子哭什麽?還不趕緊把人家姑娘送醫院?”
我一抬頭,齊全拎著我的一隻鞋,站在我麵前盯著我落淚。那樣子好滑稽,我忍不住破涕為笑了。我一笑不要緊,他老先生竟然哭出了聲!幹脆就坐到我旁邊抱著頭哭了起來。
我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笑不出來了。一咬牙站了起來,衝齊全吼道:“快起來走吧,別在這兒丟人。”
齊全站了起來,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說:“我們回附院查查吧!”
“不去!哪兒都能動,肯定沒骨折,不用去。”
“可是你的傷口也得處理一下,感染了可就麻煩了。要不然去我實習的醫院?”
我想盡快躲開這些圍觀的人,就說:“好吧!”
我已經騎不了車了,齊全騎車馱著我,左手扶把,右手牽著我的車,我們往T大反方向騎去。
“夢夢,你可摟住了我,我現在一隻手扶把,車肯定不穩,可別又把你甩出去,要是再摔了,我可就真該死了。”齊全囑咐著。
“我這個樣子還是別去醫院了,多丟人,你送我回家吧!我媽中午回家吃飯,她可以幫我處理,她是醫生。”
“你家在哪兒?”
“就是醫學院的家屬樓。”
“那可是反方向呀,要不去我家吧,就快到了。我也是醫生,也能處理。”
“別別別,我可不想讓周工看到我這狼狽的樣子。”
“你忘了,媽媽是帶飯的,中午不回家。再說了,醫學院家屬樓在學校最裏麵,你這樣回去,你們院裏的人都看得到。”
這倒也是,馬上就是午休時間了,好多附院的叔叔、阿姨都回家吃飯,還有院子裏的小孩們也是這會兒放學,於是我就沒有再爭,和齊全回了他家。
齊全不愧是學醫的,拿出個急救箱之類的東西,先用水幫我把傷口上的土洗下去,又用雙氧水塗了一遍,疼得我呲牙咧嘴的,可是我就是忍著不出聲。最後用新潔爾滅紗布幫我包了起來,他的動作幹淨利落,一切都處理停當,也不過十分鍾。
“你真勇敢呀,剛才處理傷口時一定很疼,我都不敢問,你要是喊疼,我可就下不去手了。”
“你也挺棒的,我這傷口要是讓曲東平看見了,肯定一頭栽下去了。”
“為什麽?”
“他暈血。”
“你怎麽知道的?”
“他的事我沒有不知道的。”我說這話時,齊全又抿了一下嘴唇。
“不是,我是問你他暈血是怎麽發現的。”
“這個說來話長了。我小時候有一年夏天,媽媽要到黨校去幫忙查體,正趕上我姥姥病了,姥爺沒法看我;曲東平的姥姥要帶園園和曲東平兩個孩子,我媽怕他姥姥顧不過來,就帶我去了黨校。怕我去了沒得玩,特意帶了副跳棋。白天媽媽給黨校的人查體,就把我放在藥房,幫著小宋阿姨數藥片,在聯單上蓋章,有空的時候,我倆還玩跳棋。” 也不知道齊全是否搞得清這些人物關係,我自說自話般的說著。
“有一天,藥房進藥,我和小宋阿姨正在下棋,她的男朋友也在,就幫她一起搬藥、上藥。他沒注意,蹭到了我的塑料棋盤,所有的棋子都掉到了地上。我們三個人找了半天,怎麽也找不齊所有的棋子了。藥房裏有個大鋼櫃,是存放貴重藥品的櫃子,根本搬不動,估計棋子是掉到了鋼櫃的下麵。”
“小宋阿姨覺得很抱歉,就說等我走的時候賠我一副跳棋。我本來也沒有當真,可是我走的那天,小宋阿姨拎著一個小籃子來送我,說她和她男朋友趕製了一副獨一無二的跳棋送我。那跳棋果然是獨一無二,每個棋子都是一個小小的雙效藥瓶,藥瓶裏灌了各種顏色的液體,棋盤也是他們畫的,畫在一張好大的牛皮紙上。”
“回到家,我立刻拎了那副跳棋去找曲東平。曲東平正在和園園一起玩積木,看到我回來特別高興。我告訴他我是來和他下跳棋的。曲東平推倒了和園園搭了一半的積木,起身要去拿跳棋。我告訴他我帶跳棋了,然後把我那副獨一無二的跳棋展示給他看。”
“曲東平拿起一個紅色的藥瓶,好奇的看著說:‘夢夢,這裏麵是什麽呀?’我正在鋪棋盤,擺放棋子,瞥了一眼曲東平手中的小瓶,想都沒想,說:‘血’。誰料曲東平應聲倒地,就暈了過去。你知道嗎,曲東平好了以後,不要說再看到那副跳棋,就是看到盛跳棋的小籃都會幹嘔,嚇得我媽連籃子帶跳棋全扔了。”我正眉飛色舞地給齊全講我和曲東平小時候的這段軼事,沒有料到齊全突然問道:“夢夢,曲東平是你男朋友嗎?”
?”
還好,後來的傷口處理表現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