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雅博客

這裏收錄著恩雅(林夕、觀雨)創作的和收藏的文章
個人資料
正文

緣分的天空 [7]

(2010-08-10 19:19:04) 下一個

媽媽被婆婆拉走了。我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爸爸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書桌前,眼睛盯著窗外,並沒有意識到我已經走到他身邊。我斜倚在書桌上,輕輕地叫了聲:“爸!”

爸爸轉過頭,看著我:“夢夢呀,婆婆走了嗎?”

“走了,我媽也被婆婆拉走了。”

“噢!”爸爸又陷入了沉默。

“爸,到底是怎麽回事?”

“夢夢,其實事情真的不象你媽說的那樣。”在我的眼神逼迫下,爸爸歎了口氣接著說:“給你取名用了孟瑾的名字,含了對她的懷念和祭奠是真的,不過我們倆就是普通同事關係,並不是戀人,我們之間純的就像一張白紙。再說了就算我們是戀人,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媽媽,怎麽能算是騙她呢?”

            “可我是你和媽媽的女兒,我的名字裏含著你對另一個女人的懷念,能讓媽媽怎麽想?當時你取名時,如果告訴媽媽個中含義,媽媽會答應嗎?你隱瞞不說難道就不是欺騙了?”

            爸爸良久無語,似乎又陷入了沉思,然後悶悶地說:“可是孟瑾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這個借口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冷笑道:“這個孟瑾可真了不得,是周雁翎的救命恩人,原來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這麽個英雄人物,怎麽就這麽給埋沒了呢?我覺得你和周工都太不知恩圖報了,應該大肆宣揚才對,你們這麽悶著,孟瑾不是白死了,正經的無名英雄呀。”我搶白了父親,口氣中充滿了戲謔。

            父親看著我的眼神很深邃,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說不出是憤怒還是難過。然後慢慢的將目光移向窗外。夕陽正斜斜的從窗外篩入,父親的半邊臉被映成金黃色。

父親是從來不會對我發脾氣的,我長這麽大,父親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我。我知道父親的沉默意味著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雙目微闔,聲音很輕,像是在夢囈:“我大學畢業那年,文革已經開始了,就是因為上海很亂,67年我才從從上海調到T大土木建築係。到了T大以後,發現學校裏也很亂,正常的教學秩序全亂了。正好趕上市裏到學校動員支援三線建設,去援助四川屬於借調,不用遷戶口,我就報了名。和我同去的孟瑾當年29歲。測繪員小王叫她孟姐,那個年代她這個歲數的女孩兒一般都結婚了。”

“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城市,孟瑾對我和小王特別體貼、照顧,真的就象個老大姐。我很喜歡她,跟著小王叫她孟姐。”

“爸爸愛她嗎?”

“當時應該是沒有吧。你應該了解爸爸,我是比較內向吧,年輕的時候就更甚了。我們那個年代也沒有現在這麽開放,因為以為孟瑾已經結婚了,所以和她在一起工作、聊天都是輕輕鬆鬆的,一點都不拘謹,我是後來和她熟識了以後才知道她還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當初如果知道她沒有結婚,相處恐怕還不那麽自然。”

“那後來呢?知道她沒有男朋友以後。”

“也沒有,不過我一直很敬重她。我們倆在隊裏負責工程質管,但是我剛剛畢業,隻有理論,沒有實戰經驗,基本上就做她的副手,雖然她隻比我大五歲,但是她的理論紮實,業務精湛,對我而言,孟瑾是亦師亦友。”大約是怕我再次打斷,父親的語速加快了。

“出事的時候,我們正在搞會戰,想搶在雨季前完成一段滑坡路段的修建。四川山區修路建橋,並不能直接用書本上的知識,必須在現場勘察。工程有進度,工人們都在日夜奮戰,工程師是不可能坐在辦公室裏的。我在工地熬了兩天兩宿,可能是受了風寒,開始瀉肚。也許是脫水的關係,也許是太疲乏了,第三天我就高燒站不起來了。白天就孟瑾一個人在工地。”

“那天白天下了一天的雨,因為雨勢有增無減,山洪和泥石流隨時都可能爆發,總指揮部決定暫且停止施工。但是要求工程質管人員檢查一下這種惡劣的天氣下的橋況和路況。”

“吃過晚飯,隊長過來問我恢複得怎麽樣,如果可以,他讓我帶著測繪員小王和另一個工程隊的兩位工程師一起去檢查路況。我說已經沒有問題了,可是孟瑾堅決不讓我去,說我病還沒有好利索,不能出去折騰。我覺得孟瑾是個女的,白天冒雨在外麵呆了一天,晚上再出去,怕她體力不行,所以堅持要去。可孟瑾說勘查路況不會用很長時間,她去是一樣的,反正她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再濕些也無妨,我如果出去著了涼,病一反複就不好好了,不如我留下替他們多燒些開水。我歇了一天,燒也退了,精神好多了,但是腳底下輕飄飄的,確實還很虛弱,也就沒有再堅持,心想,工程也不是一天就結束了,等明天我好起來,再讓孟瑾好好歇歇,結果山體坍塌……”父親哽咽了,“那天去檢查路況的人應該是我,孟瑾是替我死的!”父親把臉埋在手裏。

“爸,這也不能怪你呀,你又何必這麽自責呢?”我把手放到父親的肩上,輕輕的拍著,“現在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最不喜歡下雨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五弟五哥 回複 悄悄話 感人的往事!
心裏發堵,眼眶發熱,,,,
應該讓人永生銘記的大姐!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