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橘北枳
《晏子春秋》始終是我最喜歡的古籍,晏子的機智、雄辯,令我深深的折服。
“南橘北枳” 這個家喻戶曉的成語便源於晏子使楚。“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水土異也……”文中的楚王本想以齊人坐盜令出使楚國的齊使晏嬰尷尬,不料晏嬰機敏過人,以“今民生長於齊不盜,入楚則盜,得無楚之水土使民善盜耶?” 強調是水土造就的民風,而使楚王自取其辱。
橘、枳味不同是否隻因為淮南、淮北的水土不同,還是它們不過是葉相似,而本非同種?這始終是我腦子裏的疑問。我們姑且不論他說的例子是不是事實,但是換了水土就變了命運的例子卻比比皆是。
華鵬是個聰明小孩,卻不用功。初中升高中的時候,他的數理化都考得很好,可是文科幾乎就沒有及格的。他的成績不能升高中,隻能上職校或技校。他自視很高,曾經是全市中學生物理競賽的冠軍,所以吹牛說要上中國最好的大學,做中國的愛因斯坦,結果連考大學的資格都沒有了。於是他自暴自棄,並和一些社會青年交往,學些不好的習氣。父母無奈,給獨子湊了一大筆錢,硬是把他塞給了旅居美國的姑姑。
華鵬又有了上大學的可能,他十分珍惜。出國後先進語言學校學英語,看電視、交美國朋友,他忽然發現以前他聽了就要打瞌睡的英語,竟沒有想象的難。半年之後他就上了高中,而且因為中國教學進度比美國快,他竟然跳了一級。這無形中又增強了他的自信心。如今他說英語,如果閉著眼睛聽,和土生土長的美國孩子沒有什麽區別,而且已經上了大學,就是愛因斯坦曾執教的普林斯頓大學,他正在一步步地實現他要做中國的愛因斯坦的夢。
林教授,一個治學嚴謹、學識淵博的學究,任職於北京一著名學府。認識他時,總覺得他鬱鬱寡歡,不善言談,黑瘦、萎靡,深度眼鏡後麵有一雙抑鬱的眼。雖然有兩項國家級的發明,發表過許多學術論文,在學術界很有口碑,可是十年下來他始終是個副教授。他本無心爭名,可無奈名與利卻是掛鉤的。看著身邊碌碌無為的人升了教授,住了新房,自己還在人家搬離的舊房間搬來搬去,他恨死了自己。他天生內向,不善交際,雖然他清楚的知道身邊有幾張權力編織出的關係網,卻無能攀附上任何一個。最後他隻有選擇出國鍍金,以期能夠換個教授頭銜。
在美國見到林教授,是在我們分別十年後的一個聯誼會上,他已經改頭換麵了,如果不是他站到台上唱卡拉OK時,司儀連名帶姓的介紹他,我真的不敢相認。他除去了近視鏡,人也發福了,臉上油光發亮,頭發和皺紋都少了些,看上去比十年前還年輕。
“不是說鍍金回去爭教授嗎?” 我調侃他,他笑著說早就改主意了,決定在這裏落地生根了,而且他已經拿到美國的終身教授職位。他說他並不愛美國,不過他喜歡這裏的生存環境。人都是憑本事吃飯,不用費心經營複雜的人際關係;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說出來,根本不用曲意逢迎,他活得輕鬆自在,就樂不思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