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的觸摸

            作為一位職業婦女、兩個兒子的媽媽，工作和家庭充斥了我的整個時空，每天的生活就如同兒時鞭下抽打的拚命旋轉的陀螺，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我甚至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能生病，因為如果我病了，不但要牽扯先生的精力，讓他原本已經十分緊張的生活節奏更加緊張，而且兒子們的學校課業、課外活動哪一樣離開我能行呢？ 在我虔誠的祈禱下，我真的遠離疾病。最近兒子們放暑假，生活節奏慢了下來，我也就“奢侈”地重重地感冒了一次。

            所謂“病來如山倒”，發燒、咳嗽、嗓子發炎，聲音沙啞的連我媽都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就這樣在床上躺了兩天，再也躺不住了，爬起來看看兒子們在幹什麽。

            下樓的時候，小兒子的手裏拿著滿滿一杯橙汁，大兒子正在逗他。我站在樓梯口，很想大聲警告：“別逗他，小心橙汁灑了！”我的警告尚未發出，橙汁已然灑了一地，隨後是我的一陣難以抑製的劇咳。

            大兒子聞聲跑過來，輕輕地拍打著我的後背，小兒子遞過來手中那杯已經灑了不少的橙汁。我坐在樓梯口喘息著，慢慢調勻呼吸，感受著兒子們的關懷，也就沒有再說什麽，拿起紙巾清理著地板。

            兩個兒子走過來道歉，我隻是無聲的點點頭，表示我接受道歉。

            這時候大兒子忽然說：“媽媽， 你好象老了。”我停下手裏的活兒，掠起前額滑落的一綹頭發，看著兒子無力地問：“真的嗎？”

            “我不是說你長得老，兒子伸出手，輕輕拉下我按在頭上的手，“我是說你現在很象奶奶，如果以前我們灑了東西，你早就吼起來了，可你現在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生氣，就幫我們清理了，就像奶奶一樣。”

            “對呀，我還以為你會打我呢！”小兒子也在一邊怯怯地說。

            我笑了，奶奶可是兒子心目中的聖人，說我像奶奶，應該算是很高的評價了。

            我沒有發火，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精力達不到。我想對小兒子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倒飲料不要倒這麽滿，為什麽總是記不住？”我想對大兒子說：“你沒看到弟弟手裏拿著橙汁，這時候你逗他幹什麽？你看看灑的滿地都是，多粘呀，你還嫌媽媽不夠累是吧？真是不懂事。”

            可是我根本說不出話，一出聲就會咳很久，而且我也知道，發火的結果就是兒子們立刻逃之夭夭，清理地板還是我的事，所以我按下火氣，省下力氣幹我的活。

            大兒子接過我手裏的紙巾，仔細的擦拭著地板；小兒子遞過垃圾桶，看著他倆忙碌、懂事的樣子，我忽然發現，原來事情完全可以和平解決，不動肝火。

            就是那一天，兩個兒子做作業、彈鋼琴等平日要費很多口舌才會不情不願做的事，都在我的“啞語”指示下輕輕鬆鬆地完成了。原來我說的話越少，他們幹事的效率越高。

            夜裏，我又忽然劇咳起來，咳得我不得不下床，蹲到地板上。先生聞聲衝了過來，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直到我平息了咳聲，而他的手仍然停留在我的背上，輕輕的撫摸著。

            我抬起頭，正迎上他關愛的眼神，“你瘦了”他憐惜地看著我說。這是久違了的體貼和溫存。不是他不曾給予，而是繁忙的我根本無暇接受。

            女人啊，有時候小病一次，卸下肩頭無形的重負，接受一次親情的觸摸，也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