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律與他律之間

（●作者林玉體為現任考試委員。本文取自民眾日報。）

自律與他律之間
2006/10/29 00:02
林玉體

道德哲學家有一種說法，從初生的小孩到成人的老年，一般人的行為大概經過三個階段，一是「無律」，即不覺得「律」的存在意義，二是「他律」，即外在製裁，這種製裁方式有四，一是政治法律的約束，二是宗教信仰上的懲戒，三是公共輿論的規範，四是自然界的效應（如暴飲暴食則肚子疼痛）。最後一種律是「自律」，即良心的警示。大多數的人要抵達「自律」層次，的確不容。學校教育及教會或家庭，也時時提醒大家，言行要本諸「天良」。社會國家的成員，如果都能上臻此一境界，則不必要有法律或警察的設置了。

其實，絕大部份的人民，大概都介於「自律」與「他律」之間。時時要求「自律」者，人格尊嚴最高，人生也最具意義，若是刻刻以法條侍人，那就淪為奴隸心態了。對「自律」者放心，信賴，不要猜忌，如還處處提防，視之為宵小或小偷，這是對人格的最大傷害。依「法」行事，但「法」不可能麵麵俱到，「法」之外的作為，如不逾越「良心」的領域，則不必予以計較，這才是人文精神的具實表現。

英國自十二世紀以來即有兩所最古老的名大學，即牛津及劍橋，這兩所教會辦理的學校，每年都向國會申請相當大的公款，大家習以為常，兩大學也各守本份，絕少聽聞有國帑放入私帳之事。有一年國會通過決議，擬調查兩大學的經費開支狀況，此事一經媒體報導，立即惹火了兩大學的教授團，教授們認為身為知識份子，政府竟然還在懷疑他們的操守，乃向校方施加壓力，聯合向國會抗議，並且揚言退回全部的國會撥款。終於國會向兩大學的教授團低頭，除了深覺歉意之外，還保證以後再也不敢有冒犯情事發生，且許諾兩大學儘量提出經費申請，國會也盡最大可能予以金錢支助，希望教授團息怒。試問社會當中如果連教授都心懷鬼胎得不到全民的景仰，則整個社會的信賴度不是破產無疑嗎？

最近鬧得滿城風雨之總統「國務機要費」報帳事宜，搞得政局不安，正是彰顯出「人性本惡」的文化傳統。貴為國家元首了，他要動用錢，應該有一部份是彈性極大且又有自主空間的。大學中當到係主任的人了，難道他還經常想A錢嗎？開係務會議買些餅乾作點心，怎麼還得用「教學材料費」（如紙張文筆等）來作假帳報銷呢？以前公務人員出公差，還要拿旅館住宿收據、車票存根，吃飯發票，這簡直不把人當人看待！幸虧現在的作法，已簡化了許多，這才是進步的措施。

總統如有貪腐，在四年甚至八年任內，必然逃不過選民的耳目，屆時拉他下台，就是最重大的懲罰了，但如果連數千元或數萬元的開銷，都要求他帳目分明，甚至涉及國防外交機密的金錢使用，也得證據確鑿，這正是以防小人之心來度君子了，國家大政又如何施展呢？更糟的是人格尊嚴之慘受扭曲，才是政治文化淪喪的最大元兇！選民瞎了嗎？怎會把票投給一位自律奇差，時時刻刻還得勞動「他律」來使他就範的候選人呢？貴為總統要職者還會貪區數萬元的公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