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眼底的流光--這幾天的凱道都是我所不認識的台北人
(2007-02-03 20:4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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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卡門,女,北縣中和,大畢,文本工作者。正文為ETtoday.com網友投稿,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照片為替換照。)
你看過台北,這個奇特的城市嗎?國小時候,有些同學轉學了,聽說他們去了台北,他們家很有錢,因為據說在台北買一塊廁所大小的地,在我們南部可以買一個房子。
台北人都很有錢,我想。我曾經這麽想,去了台北,一定要是有錢的,不然會沒得吃,會流落街頭。
台北有當醫生的舅公,是國內引進洗腎工藝的權威醫生;有當法官的舅公,是日據時代少數可以去東京帝大學法律的貴族。小時候跟著家人到台北,光著腳踩在木質香氣的地板上,手腳不知道怎麽放。
很怕,聽說台北壞人很多。有一次到台北,一個陌生人給我一包糖果,就把我弄哭了,因為爸爸媽媽都說,台北的壞人都這樣,先給你一包糖果,然後把你偷走,讓你永遠見不到爸爸媽媽。
大學聯考第一年後沒得選擇去了台北,淒冷漉濕的空氣,撲著苦苦的思鄉之情,我聽見同學終於受不了在宿舍大叫,「再這麽下雨,我想自殺了!」。
10月,我又離開了台北。
大學聯考後第二年,終於有得選擇。那一年我選擇了台北,母親隔海罵到哭,說我不愛家鄉了,要拋家了。可是,法律啊,國立大學……每一個元素都抽動著年輕浪漫的心腸,它們都在台北。
自由也在台北。我幻想過一種日子,沒有人會繼續為我綁鞋帶、穿衣服,而且,我可以自己去查找答案,關於生命中總總驚奇的答案,總不可能隻有工作賺錢活著,以及嫁人。
一定還有一些,是關於這個世界,這所有的人群的答案。
然後.台北...
畢業之後,很多南部上來的同學都還鄉了。我最近聯絡上一個2年前還說著[死都不要離開台北]的同學,也回去了。台北變得越來越孤冷,讓人紛紛走避。當年少還僅有的一絲盼望和熱情走去之後,台北變得像兒時記憶裏的台北一樣,它就是有錢人的地盤,他就是生意人的戰場。我們用盡盼望和熱情去對待台北,他應答以敷衍。我們在台北的眼中,是傻子,是執迷不悟的笨蛋,是作事極沒有效率很愛牽拖……我們拖累著台北,台北厭棄著我們,南部的孩子。
我總是相信,台北一定有一些溫柔,藏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我總是相信,人不可能活在高貴冰冷的建築物裏麵,就可以過完人生。
台北一定有一些藏在眼裏的流光,是極其珍貴,無法忽視的。一個沒有熱情的地方,怎能如此繁華?怎能如此充滿活力?現實的台北人絕不僅止於現實,因為人是靠著不切實際的盼望,才能創造出美好。我這麽地相信。
2006年9月9日,台北吹起號角,台北人從冷氣房、從銀行金庫、從股票市場、從升官發財的名利場裏……一個一個跑出來了。他們坐在一個廣場裏,吹風淋雨曬太陽,不熟識的人,彼此笑著,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拉近了彼此距離。誰說,台北人連隔壁鄰居住的是誰都不在乎?他們連路人都在乎。
我有那麽一點,愛上有遊行的台北。2年前的那一次遊行,我和好友J去了,在捷運站,陌生的人和人彼此笑著,會話著想法。有個中年父親牽著一個女娃兒,告訴他身邊的陌生人說,他的人生已經不求更好,世界如何混亂他也不在乎,但是他愛他的女兒,所以他總要為自己的女兒作一些事情。如果他死了,這個世界爛了,他無所謂,但是他店記著活在人世的女兒,需要麵對太多醜陋的事情。
這是最令人動容的一刻。誰說台北人很自私?他們連死後的世界,都心係著。
我總是想,在這個分秒必爭的、動輒數百億元流動的城市裏,為什麽台北人舍得一天不工作耗在那裏?這不像我記憶中台北應該有的樣子。
南台灣很多人已經失業許久,他們也很堅持擁戴他們所愛的人。比起台北人,請容我如此說,他們沒有什麽更可以失去了,所以他們的堅持可以很沒有理性、可以無所謂。因為他們不知道,從1千萬到100萬的感受,他們隻知道從1塊錢到歸零的感受。甚至,他們從來沒有一天,像台北人這麽在乎金錢。
可是台北人放了,台北人鬆開了。在這個時刻,台北人對生活的一絲不--,在這個曆史號角響起的時刻,作用了。
這幾天經過凱達格蘭大道,看見的是我從來都不認識的台北人,他們的臉上有我所熟悉的南台灣熱情。台北人對路人呼喊、對路人微笑,台北人,隻要一個手是就可以讓他們心滿意足……不是百萬元支票。
原來,我從來不認識台北,這城市眼底的流光,也有如許溫柔……。原來這溫柔和熱情底下所寄於的盼望,就是台北城繁華的發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