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tillo是我進入墨西哥之後停留的第一個城市。
當時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就進入墨西哥了,連我的簽證也沒人要看。從達拉斯一直坐大巴過來,將近二十個小時沒睡覺,再加上不會說西文,腦袋暈乎乎的,感覺特別茫然。不過為了抓緊時間看看這個城市,我找到旅館之後就匆忙進城了。
旅館是在汽車站旁邊,實在沒力氣到處找住處了,就沒挑。
上車之後沒有比索,車上一個墨西哥男人主動幫我付錢,我要給他美元,他也不肯收。真感動。很久沒有碰到這麽友善的人了。至少對陌生人不會這樣。
到了城裏,看什麽都很新鮮。街上的行人看我也覺得很有趣,一路都有人回頭跟我笑,或者盯著看,感覺自己是個大名人似的,久了我也就懶得介意了,趕緊找地方吃飯再說。過去的一天之內隻吃了幾小罐德州朋友硬給我帶上的酸奶,我當時還嫌它重不肯拿呢,誰知道這個成了救命稻草。因為要轉很多次車,每次之間都很緊張,沒有時間買東西吃,我已經快餓昏了。
灰狗大巴緩緩地駛過了美墨邊境的大橋。從達拉斯坐夜車過來,我一夜未睡,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窗外,破舊的房屋和狹窄,無章的街道,難道這就是墨西哥了麽?
稀裏糊塗地就這樣進入了墨西哥,甚至沒有人問我要護照,簽證,隻是車子停下來過了一遍安檢,我拿著我的背包下來,結果人家把手一揮,示意說,你的不用檢查。
到了新拉雷多的長途車站,身上隻剩下十五塊美金,不知道在哪裏取錢,問人人家也聽不懂英語,我又困又餓,幾乎有點絕望了。誰說墨西哥人都會說英語的?就在邊境這裏都沒人聽得懂啊。
好容易有個巴士公司的年輕職員會講幾句簡單的英文,一路跟著我,帶我去買了車票,他們收美金,可是我的現金不夠了,用了信用卡。買了去紹提約的票,需要在蒙特瑞轉車。
車子幾分鍾之內就開了,上車才發現四個小時的車程,車子上隻有四五個乘客,空空蕩蕩的。車子很新,座位比飛機的商務艙還舒服,廁所也幹淨,有衝水也有洗手池,而且沒有異味。靠在座位上,看著車上放的影片,終於享受到了傳說中的墨西哥的豪華大巴。
到了蒙特瑞之後,轉車去紹提約。到達的時候,我徹底暈了。本來將近二十個小時沒睡覺沒吃東西就夠難受的了,到了之後,找不到說英文的人問怎麽搭車去城裏,我站在路邊,心裏特別絕望。拿出孤星翻啊翻,可是上麵也沒提城裏的公交車怎麽坐啊。突然我眼前一亮。馬路的正正對麵,就是孤星上提到的一家廉價旅館,果然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決定先放下沉重的背包,休息一下,再向旅館的人谘詢。他們總該會說英文了吧!哎,第一次完全獨立的異國背包旅行,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浪漫。也好,考驗我的生存能力的時候到了。
旅店前台確實會說幾句英文。太好了。他還給我一張城市地圖,告訴我怎麽搭車到城裏去。一個圍著圍裙作清潔的阿姨帶著我上了樓,一路說著西文,可我也聽不懂,隻好點頭答應。她嘴裏有顆大金牙。原來在國內見得比較多金屬做的前牙,現在在城市裏應該也少見了吧。看墨西哥倒是又看到了。感覺還蠻親切的。雖然這也不是什麽好的治療辦法。
房間小小的,靠著街。有馬桶,有淋浴,還給一塊小香皂,一塊白浴巾。把東西往地上一扔,我先到床上滾了滾,舒服了一下。總算能睡在床上啦,一下子變的很開心。我發現人真容易滿足。尤其是離家在外的時候。
這個時候反而也睡不著了。洗個澡,趁著天還沒黑,準備到城裏轉轉。車子破破的,比較像國內原來的小巴。坐上車之後又傻眼了,人家車票不收美金,可是我還沒找到地方換錢呢。一個好心的墨西哥男人站起來給我付了錢,雖然不多,隻有五個比索,約合五十美分,可是畢竟是素不相識的人啊。我很感激,要把一塊美金遞給他,他不肯收。墨西哥人可真純樸。我一下子對這個國家有了很多好感。其實今天早上的那些不如意,都是我自己不會說西文造成的,如果來之前好好學習的話,也不至於這麽尷尬了吧。 到人家國家,當然得用人家的語言啦。怎麽能總是期待人家來遷就你呢。
城裏倒是好認,那座最高的建築就是大教堂,車子到那裏我就蹦了下來。先進去溜達溜達吧。美國的教堂都簡單樸素,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繁複華麗的教堂呢,怎麽能錯過?(這樣的好奇心造成了我後來的教堂厭食症。因為這次的路線安排是以墨西哥中部的殖民城市為主線,每個城市都有很多的教堂!)
我不信教,也不太懂那些耶穌基督的故事,每次參加教會活動也都是騙吃騙喝,找朋友聊天,所以沒有好好學習過聖經。現在有點後悔了,教堂裏這麽多壁畫一個也看不懂,隻能走馬觀花,裝模作樣地拍幾張照片了事。
這個教堂非常高大,大概是那種哥特式建築,有尖橢圓形的拱頂,很有氣勢。裏麵靜靜的,隻有幾個當地人低著頭在禱告。光線很暗,我忍不住坐下來休息了一下,也安靜了一下自己的腦子。突然有人從後麵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個中年男子,黑瘦,缺了很多牙,眼睛布滿血絲,但是穿著襯衣,還顯得比較正式。他拿著個厚厚的筆記本,朝我笑。你是從哪裏來的?他用墨西哥口音的英文在問我。
既然我一個朋友也沒有,有人肯跟我說話也是好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說英文了。突然覺得,英文也還是很可愛的一種語言嘛。而且,這個人看起來還算正常。
中國。我答道。
他一下子高興起來,開始跟我說,我曾經給好幾個中國人導遊過,他們還給我留言了,他翻開他的大筆記本,裏麵寫了很多不同文字的留言。你看你看,他翻了一頁,又翻一頁,好幾頁是有中國字的,指給我看。還把一個日本人的留言也當成了中文。我不禁笑了起來。
他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叫薩爾瓦多,是紹提約大學的圖書館管理員,平時會給一些外國遊客做導遊,還幫忙讚助一些當地的窮孩子生活什麽的。說著就開始給我介紹這個教堂,然後帶我到教堂後麵放管風琴的地方參觀,又帶我上了教堂頂,那裏有好幾口巨大的銅鍾。頂上看下去,是一個整齊漂亮的小廣場,中心有噴水池和青銅雕塑。其實我心裏還是有點害怕的,畢竟和這個陌生男人單獨在教堂頂上,下去的通道又窄又暗,隻有一條,出什麽事情逃跑也跑不掉,萬一他給我推下去怎麽辦?我可是特別恐高的,腿一直在哆嗦,這麽久沒吃飯估計是打不過他。
正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開始拿出他那些兒童的照片給我看,意思是想讓我讚助讚助。看著那些孩子,穿得都不錯啊,比中國兒童幸福多啦。可是禁不住這位薩爾瓦多同學的苦苦哀求,隻能淘出兜裏的幾塊美金給了他。我跟他解釋說,我也是窮學生,沒什麽錢啊。心裏鬱悶地想,好吧,這下我吃晚飯的錢也沒了。這位墨西哥老兄,您也別把所有來旅遊的都當大款那!
薩爾瓦多有點失落。因為他可能看到了我的單反數碼相機,覺得我這個人不夠意思。
看到他的臉色不對,我覺得特冤枉。“這相機是我省吃儉用了好久,才下定決心買的呀。沒看見我的衣服比你的還舊麽?”我心裏嘀咕著。
不過,他還是強打著精神,讓我幫他的筆記本簽名留言,還說要讓我用中文寫,請大家都來給薩爾瓦多捐款什麽的。我當時還老老實實照辦了。其實是開始覺得這個人好煩,想快點開溜了。
下了教堂,他問我還需要什麽導遊嘛,我趕緊擺手,和他說了再見。我自己沒問題的,我和他勉強笑了一下,趕快離開了。
餓得頭昏眼花,我開始在城裏覓食。不敢吃太路邊攤的,可是身上也沒幾個錢了,隻好找了個門臉看著還過得去的餐館。菜單全是西文,好在有幾個菜是有照片的,我就挑了個看起來比較順眼的,叫cameron什麽什麽的。我這次養成了好習慣,把所有點過的東西的名字都抄下來,回去查字典,搞明白自己到底吃了什麽,這樣下次再吃就知道該點什麽菜了。而且,順帶可以學習幾個西文單詞。
菜上來了。一大盤子,有椒鹽蝦(味道非常類似中餐,而且滿好吃的!也可能是我太餓了的關係),薯條,黃色的米飯,邊上擺了生菜絲,小西紅柿切片,牛油果切片的沙拉,還有兩半檸檬。我嘩啦嘩啦地把盤子一掃光,除了薯條之外。錢不夠了,沒敢點飲料。一共是五十多個比索,把身上最後的六個美金付了帳(好在他們收美金!),沒錢給小費了,趕緊溜。
吃飽了,終於有了精神,開始在城裏亂逛。雖然墨西哥和美國接壤,可是風土人情確是截然不同。不像上次去加拿大,到了那裏也沒覺得和美國有多大區別,除了魁北克法語區之外。街上的人熙熙攘攘,頗有中國的架勢。大部分人都是棕色皮膚的墨西哥人樣子,少有幾個是白皮膚的藍眼睛的。他們都很好奇地看我,有人還回頭看啊看的,跟看見外星人了似的。一開始我還不好意思,後來被看多了,也就開始跟人笑,人家說嗨我也回答嗨,覺得特有意思。不像在美國的時候大家都假裝沒看見,各走各路,各回各家,除了皮笑肉不笑地打聲招呼之外,鄰居之間都沒幾個是認識的。我開始喜歡上這種發展中國家人民特有的熱情來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密切,也許也不會那麽孤獨了吧。如果我會說點西文的話,就更完美了!這個是在我旅行的頭幾個禮拜一直在我頭腦裏打擾我的想法,就是,我得學西文,我想和墨西哥人說話!
街上最流行的小吃有幾種。一個是各種各樣的薯片,一個大透明開口塑料袋裝著,如果想買的話,攤主就會給上麵撒上chili醬,路上的人就這麽一邊走一邊吃,我不喜歡薯片,所以沒試。還有一種就是水果杯,各種各樣的熱帶水果,切成片,有西瓜,芒果,木瓜,菠蘿,木薯,等等,每一杯裏的排列組合都不一樣,自己隨便挑,十個比索一杯。我後來發現,越到南部,杯子越大,價錢倒是都差不多的。我要了一杯水果,攤主拿起辣椒醬的瓶子就要往裏倒,我趕快擺手說不要不要,心想,你們這些墨西哥人,真能吃辣椒,居然連水果裏麵也得放辣椒嘛。還是饒了我吧。
一路走一路吃,路人看著我都覺得朝我笑,可能因為我和他們在做一樣的事情吧。本來麽,人和人的區別就不是很大,本質上來說,是一致的。隻是有些人被文明的外殼包裹起來,裝腔作勢地活著,顯得比較有檔次而已。其實那樣活著多累!還不如隨心所欲一點好。
我逛的地方都在市中心,不敢亂跑,怕走丟。街上人特別多,有很多的店鋪,賣各色雜貨,也有比較現代的超市和商場,不過都不大。車子看起來都比較舊,噪音大,而且似乎尾氣排放量非常不一般,走在路上的時候覺得很受汙染。這是我最不喜歡墨西哥的地方。當然,相對於我對墨西哥這個國家的喜愛來說,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了。
亂逛逛累了,在一個小廣場邊的長椅坐下來休息。有人吹著薩克斯風,晚風涼涼地吹著,感覺十分愜意。我掏出孤星,準備好好研究一下。第一次用這本書,還有很多地方不是很熟悉。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影走到了我麵前。抬頭一看,我的天,又是那個要錢的薩爾瓦多!我嚇得哆嗦了一下,剛想說,錢都用光啦。結果他隻是笑,叫我到那邊和他們一起和咖啡,遠遠看過去,咖啡館裏麵還坐著兩個年輕的墨西哥女孩子。
挨不過他的盛情邀請,我隻好過去了。原來這個薩爾瓦多還輔導這兩個大學女孩英文,掙點外快呢。互相介紹了一下,兩個女孩子都滿害羞的,英文也說得不好,不過很努力的樣子,都是在紹提約大學上高年級的。其中有一個家裏比較有錢,說明年要到西班牙的薩拉曼卡繼續深造。她們和我練習了一下英文,我也學了兩句西班牙語,還算愉快。那個家裏有錢的孩子是從瓜那華托城來的,這個城市在我的路線之上,她又熱心地幫我在孤星上標注了幾個她覺得必去的地方,比如一個木乃伊展覽館什麽的。那個木乃伊展覽館去了之後我特別地不喜歡,感覺大上其當,這是後話。
這個時候,薩爾瓦多又點了一杯咖啡。小姐送過來的時候,他眉開眼笑地從荷包裏掏出兩張-綠---色-的鈔票,放在桌麵上。我瞪大了眼睛,那是,那是我剛給他的美金!!我頓時鬱悶萬分。得,給那六十個窮孩子的錢被拿來買薩爾瓦多的咖啡了!早知道一分錢都不給他就好了!您可真大方啊,拿了剛討來的錢喝起奢侈的咖啡來了!我自己還一點飲料也沒舍得買呢。好在給得也不多,估計被這家夥三下兩下也就用光了,我懶得說什麽,就說要回去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曖昧地笑著,問我明天要不要參加他的導遊團。我推托掉了,說可能起不來。誰知道明天是不是又得捐錢呢。哼,再也不上當了。
在超市買了水,坐車回旅館。回去繼續研究明天的行程,我不太喜歡紹提約,不想久留,尤其怕再看見薩爾瓦多。我可以去Real de Catorce,一個廢棄的大山裏的銀礦小城,或者去聖路易斯珀托斯,一個殖民城市,有許多的教堂和西班牙式廣場,而且,是一個被遊客忽略的地方。我在孤星論壇上潛水很久也沒看到有幾個人說去了那裏。但是去過的,都說了好話。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這兩個地方我都想去,隻是先後問題。不管了,明天看看車票的情況再說吧,哪個車子先來就先去哪個。
墨西哥的物價呢,於同是發展中國家的中國比,貴了不少,尤其是北方,物價和美國的都接近了。據說它是最昂貴的發展中國家,托了美帝國主義這個好鄰居的福。但是,如果知道節省的話,一點點錢也可以堅持很長時間。這是我後來才慢慢總結出來的。一開始也花了不少冤枉錢,差點超支預算。
清早起床,洗澡,出門買票,這個旅館的好處在於,長途車站就在馬路對麵!沒有人行道,我橫穿馬路,像其他墨西哥人那樣,唯一不同的,是我們的態度,他們的坦然自若和我的戰戰兢兢。
買到了去瑞爾蒂卡托賽(Real de Catorce)的車票,九點發車。時間還來得及,我於是決定到旅館旁邊的一家小餐館吃早飯。前兩天餓得太慘,想對自己好一點,補償一下。又是西文菜單,但是經過昨天晚上的突擊,能看懂幾個詞了,知道雞蛋怎麽拚寫,就點了個墨西哥式雞蛋早點套餐(Huevo Mexicana), 料想取這樣的名字,應該是有墨西哥特色的咯。
這早飯果然不錯。一盤子的炒雞蛋,裏麵配著切碎的青椒和西紅柿和洋蔥,旁邊堆著幾片牛油果,還有檸檬切片,草編的墨西哥草帽小框子裏裝的是熱乎乎的拓提亞,就是在墨西哥隨處可見的薄薄的玉米餅。一個小玻璃杯子裏裝著醃製的辣椒,還有一個小泥罐子裏放的是綠色的瓜卡莫利(Guacamole),一種美味的用牛油果調出來的綠泥醬。看著不起眼,吃起來味道相當好。我就這麽把炒雞蛋,放到一個玉米餅裏,然後放醃辣椒,瓜卡莫利,最後擠上點檸檬汁,開動!吃得汁水橫流,美味非常。怎麽在Taco bell就沒吃過這麽好的東西呢。我在美國這幾年,隻去過塔口表一次,受了打擊之後對墨西哥飯產生偏見,再也沒進去過。沒想到,這次來墨西哥徹底改變了我對墨菜的看法!難怪孤星上有人開玩笑說,地獄就是:英國人做廚子,墨西哥人做警察。而天堂呢,就是恰恰反過來。一開始我還對這個比喻有偏見,覺得應該把墨西哥人換成中國人才對,現在開始慢慢理解了這個生動比喻的真正含義。雖然說我並沒有放棄對中國菜的熱愛,至少對美國唐人街的中國菜的熱愛,和對自己廚藝的無限欣賞。在此省略激情頌讚約五百字。
去瑞爾的車沒有直達,每天隻有一班從紹提約出發,開到馬特花拉(Matehuala)轉一次,換成二等班車繼續前往瑞爾。那是我在墨西哥第一次領教二等車。買票的時候並不知道,換了車才發現,沒有對號入座,人擠人,大家都拿著大包小包,和中國的春運比較相似。座位的寬敞程度也比一等差了很多,好在我個子小,對空間的需求量不大。身邊坐了個墨西哥老奶奶,看起來很和藹,朝我笑,說了一些西文,我隻能回笑一下,可是,不會講西文,真的很讓人煩惱啊。我是一個特別愛說話的人,跟人電話聊天能聊三個小時不停嘴,可是到了墨西哥,卻變成了大啞巴加大聾子,憋得十分難受。 如果,如果有如果就好了,我能夠流利地說些西文,和當地人交流,該有多好! 他們都是熱情奔放的人,如果我能夠說他們的語言的話,一定會聊得很開心的吧。
我後來在瓦哈卡(Oaxaca)學習了一些西文之後,才再次明白地體會到了能夠使用一種新的語言來交流的極大樂趣。第一次是我剛來美國,住在一層樓隻有我一個中國人的學生宿舍,英語在逼不得已之下有突飛猛進的時候。在瓦哈卡那個禮拜,我病得一塌糊塗,嗓子啞得快說不出話,但是內心卻非常快樂,能夠感受到這個新的語言在迅速成長,以至於我可以說話造句的程度的那種巨大的成就感。終於可以用西文和人交流了!好,又跑題了,這些是後話了。
瑞爾(Real de Catorce)是個小村子。三四百年前,西班牙人在這裏發現了銀礦,於是村子也跟著紅火起來,造了很多大石頭的房子,修了教堂和公墓,西班牙人在山上還建起了豪宅,人口也密集起來,一直到一百多年前。當銀礦漸漸枯竭之後,人們逐漸搬走,這裏成了個魔鬼城,被廢棄了,隻剩下空空的房子和斷壁殘垣,仿佛訴說著當年的繁華景象。
近幾十年來,人們又重新發現了這個小村子。頗有風格的西班牙大石頭建築和街道還具有一定規模,大都還保存得比較完好,很多人又搬了回來,把這裏開發成了一個新的旅遊勝地。
車子在山間穿行。山巒起伏,一路的景色美不勝收。到了一個隧道麵前,大家下車,換了另一個更小的巴士,座位變成了靠窗的長板凳。車子朝隧道開進去了。隧道有一邁多長,沒有用水泥修葺過,單行,非常的狹窄,如果巴士在裏麵行駛的話,行人必須趴在牆壁上或者躲在凹下的一塊地方裏才行。昏暗的燈光,照射出隧道內的塵土飛揚來。大概幾百年以來這隧道就沒有改變過吧。
一下子豁然開朗,瑞爾到了。下了車,正在摸出孤星要研究地圖,一個當地男子停在我身邊。他個頭不高,老老實實的樣子,衣服灰突突的,手裏提著個賣首飾的那種掛板,上麵墜著幾個金閃閃的耳環戒指。
我奇怪地看著他,然後他開始說話了,說了幾句發現我沒聽懂,然後說:hotel?
好在西語的旅館和英文的拚寫一致,發音也很像,這次我聽懂了. 於是點頭。
他指了指前麵,示意我跟他走。
心想,這不是跟國內那些給旅館拉生意托兒一樣麽?在很多地方旅行的時候都遇到過,挺煩人的。不過呢,這個瑞爾是個新新開發的小村子,我的舊版孤星上的信息不是很多,有人帶路也好,如果看了不喜歡,大不了不住就完了唄。而且,這個男人看著還算忠厚。
他走得其實不快。可是瑞爾的海拔很高,我一下子有點不適應,心跳很快,頭疼,呼吸都有點困難,而且陽光非常毒辣,我不得不停下來拿遮陽帽,防曬霜,而且走走停停,還不停地問,是不是這家? 是不是那家? 可是他卻一直搖頭。
在土路上走了好久--- 我感覺有好久,不過後來再去走,其實不到十分鍾的路--- 終於到了。進了門,老板娘是個高胖的墨西哥女人,編著兩條粗辮子,不會說英文,隻是做手勢。她自己在清掃房間,我示意說想要有陽台的,她給我看了一間,客人剛走,還沒打掃好的。我後來才發現,我很幸運,這家客棧,隻有兩個有陽台的房間,我這間,還有一個雙人間。價錢非常合理,我決定住下了。看來托兒帶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不公道。
把東西扔屋裏,我下樓要去吃午飯。結果那個男人還站在天井裏等著。他說:restaurante? 這個單詞和英文也非常接近,我又聽懂了,於是點頭。我心想,這人還真是服務到家,不知道那些店主給他多少提成?
他陪我慢慢走著。我問他的名字,他似乎沒聽懂,說了一長串,好像是個飯館的名字。帶我走的第一條路,是通往公墓的。那路上的景色很不錯,可以看到山穀和遠處的田地。墓地也是個美麗的所在,遠遠看去,傍著大山,白色的教堂顯得異常寧靜。瑞爾的路大部分都還沒有鋪,是土路,走了不一會我的登山鞋就已經看不出本色了。
第一家去的飯館有很迷人的山穀觀景台。可惜不在營業。這個男子他到了之後並沒有進去露臉領賞,我當時卻也沒多想。我走出來跟他擺擺手,他又帶著我去另一家。這一趟他幾乎帶著我把瑞爾都走遍了。我之後的兩天都是在走這兩條路,來回地走。
第二家叫El Real, 後來查到孤星上說這是瑞爾最好的一家飯館。我進去了,門快掩上,那個男子並沒有跟進來。我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臉,說,“謝謝,再見”。他在門口蹲下來。等我吃完飯出來,他已經不見了。
他,是後來讓我一直內疚的原因。我在想,可能他並不是一個托兒。他隻是想幫助我而已。大太陽底下陪我走了那麽多路,幫了大忙,最後我居然也沒感謝人家,光顧著自己吃飯了。是不是應該給他一點小費意思一下的?我後來到孤星的論壇上麵去問那些住在墨西哥的外國人,他們都說這樣的帶路人,不是托兒,給點小費感謝是應當的。看來我是小人之心了。在國內旅行的時候被人騙得心很硬,根本不會同情別人,也不願意相信別人,到了墨西哥,卻有點無所適從了。難道我真的是錯了?
在El Real這頓飯吃得很愜意。亂點的菜單,菜上來了才發現是意大利麵條。開胃菜給的是仙人掌沙拉和薯片,我當時根本沒吃出來,就覺得粘粘糊糊的,後來和安娜(後來遇到的一個法國女孩子)說起來的時候,她說,“瑞爾的仙人掌是有名的,吃了之後會有幻覺,很多人都喜歡到那裏去吃哦。”我當時才反應過來,我吃了瑞爾的仙人掌了!可惜沒感受到什麽美妙的幻覺。點了墨西哥啤酒Carta Blanca, 聽著餐廳裏放的比較新的美國歌曲,還有幾首法文,意大利文的歌曲,心情很放鬆。餐廳布置得很有味道,橘黃的暖色調,古舊的壁畫,漂亮的大花餐桌布和桌上的雛菊,看著讓人賞心悅目。
吃完飯,回去午睡,等太陽下去點了再出來逛。
那個教堂是瑞爾的標誌性建築。進去之後,一大堆小學生在做禮拜,也沒什麽正經,調皮的男孩子回頭過來看,還做鬼臉,逗得我想笑又不敢笑。坐了一會兒,決定在村子裏走一走。村子很小,不過一平方公裏(?)左右(我對數字沒概念,亂猜的,錯了不要怪我),很容易就走完了。很多破舊的老石頭房子正在翻修,也有好多還沒人管,長滿了野草和仙人掌。從房子的大小和模糊的建築裝飾來看,可以猜出來當時是不是個大戶人家住在裏頭。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美麗的西班牙小姐和墨西哥帥哥的故事發生在這裏。說到這裏,我覺得,墨西哥的美女比較多,帥哥我沒碰到過幾個,不過,等一下他們就會出場了。
我決定去公墓看看。我很喜歡那個地方。安安靜靜的,與世無爭的樣子。而且那個白色大圓頂的教堂,看起來很有點氣勢。路上遇到幾個看起來像建築工人的中年男子,大聲衝我嚷,說“關了關了!”還做關門的手勢。我費盡地想解釋說我隻是去看看,不一定要進去的,他們也沒聽懂。
果然關門了。明天要早點來才行。墓地外麵有很多舊建築的矮矮的地基,分割成一個一個的框子。旁邊還有個秋千,正和我意,坐上去蕩了起來,看太陽漸漸落山,餘暉撒在教堂頂上。這樣的美景麵前,心裏有說不出的寧靜和安詳。
這時候,幾個年輕男孩子從我身邊經過。走過來問候了一下,我大概聽懂,這六七個男孩子,是墨西哥人,在Zacatecas上大學,到這邊來road trip一個禮拜。晚上準備要睡在墓地外邊的地基上。其實這個地方不錯,地基的高度正好可以擋住山穀裏吹來的風,晚上風很大的呢。他們邀請我加入他們的篝火派對,我當然沒有反對。我們去買啤酒,有些人支起了火,架起爐子要作晚飯。他們會說的英文很有限,不過都非常熱情也很友善。把cooler 拿過來讓我坐,還仔細地在上麵先鋪了層毯子,還有個孩子把外衣脫下來讓我披著,我一下子成了中國熊貓了。天色漸漸黑下來,篝火跳躍著,閃爍在每個人臉上。這些孩子可真年輕!我羨慕地看著他們。他們大多都看著不像典型的墨西哥人,倒是像歐洲人,淺色皮膚,棕色的頭發,大概都是西班牙人的後裔吧。我們烤了Quesadilla (一種簡單的墨西哥餅,裏麵夾了奶酪),喝著啤酒,旁邊有一對也要露營的意大利情侶也過來加入了我們。他們把車門打開,音響開大,放起墨西哥流行音樂來了。有些節奏感很強的曲子,讓人聽了很想跳舞。
天色漸晚,我得回去了。其中一個男孩子開車送我到旅館門口。我們約好明天一起去騎馬。
清早起床,生怕錯過約好的時間,特地定了鬧鍾。趕著去街上吃早飯,隻有一家小店開了門。年輕的女孩子站在門口,把簡單的菜單遞過來。點了Taco, 是一套五個那種,下麵列了十幾種餡兒的名字,我都看暈了。她笑了,領我到廚房,給我看了盛餡兒的一大排碗,讓我自己挑。我就選了幾個看起來還能猜出來大概是什麽的,比如紅豆醬,豬肉碎,辣醬奶酪(好吃得不得了),牛肉絲。。
清早的瑞爾,空氣很涼,街上幾乎沒什麽人在走,飛揚的塵土也沉澱了下來。我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趕到公墓,馬夫已經在帳篷外等著了。而那群孩子昨天喝太多,都沒起來。馬夫看到我,無恥地趁機加價。好在其中一個英文程度稍好的男孩子在我們中間幫忙翻譯,談好了價錢。而其它人嫌太貴,六個人隻有兩個人硬著頭皮陪我去了。因為馬夫不講英文,他們誰都不去的話,我就也不去了。
馬匹很高,也不很聽話。我原來在內蒙和雲南都騎過馬,有點經驗,不過還是有點怕。年紀大的馬夫都又去拉活兒了,換了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帶我們上山。馬匹穿過村子,越走越高。現在回頭看,瑞爾在清晨的薄霧裏若隱若現,隻能隱約看到教堂的尖頂。不久太陽升起來了,霧退下去,整個村莊在陽光下顯得異常的明亮清晰,可是也越來越小,一直到被回轉的山峰擋住了,消失在視線之外。
我們要去看原來西班牙人在山裏建的城堡。路麵都用石子鋪成花紋,一直通往城堡,十分講究。這麽多年的廢棄,城堡隻能看到一些斷壁殘垣,但是還是能大概推斷出原來的豪華程度的。有橢圓的西班牙式拱門,中間有噴水池,四周有高高的圍牆,後麵有許多個房間,據說是原來礦主的豪宅。而墨西哥礦工們,則隻能住在簡陋的棚屋裏麵。
兩個多小時很快就過去。我和那些墨西哥孩子們說了再見。他們今天要開車離開,到另外一個地方去。而我,決定留下來,因為我很舍不得我的那個帶著西班牙式小陽台的房間。
下午到一個安靜的花園裏讀孤星,看看下一個要去的城市,開始寫我的旅行日記。有一些零星的遊客經過,大都是墨西哥本地人,幾乎沒看到有外國人到這裏來。
我的現金快不夠用了,本來以為在這裏隻住一天,來之前沒取夠錢。村子裏隻有唯一的一個ATM, 而我不放心用它。現在得仔細地算著花錢了。我得保證能付今晚的房費,和明天出去的路費。所以從現在開始,不能上餐館了。午飯在一家小鋪子吃了炸雞肉卷,事先不知道是油炸,吃了之後嗓子很疼。所幸我找到了一家小超市,買了酸奶和香蕉。晚飯有著落了。給明天早上留了一個香蕉。
在隧道口上向當地人問到了明天第一班車出村的時間。後來才發現因為我西文不好,聽錯時間,早到了四十多分鍾。
下午到公墓去了。一個人轉了很久。仔細看了看墓地,有些很豪華的,白色的大理石棺木,上麵還有各色耶穌,聖母的雕像,前麵還供奉著很多假花,蠟燭。而窮人的墓地,在偏僻的角落,一個破破的十字架而已,名字都斑駁不清了。我想,我隻希望,我的墓地上麵種著一些常年開花的植物吧。
守墓人安靜地坐在教堂門口,望著遠方的山巒起伏,一動不動。我去的時候,他淡淡地朝我笑了一下,繼續發呆。
一個人順著放羊小道往山上走了一段,一直到一個山頂。這裏可以看得很遠,山的那邊,有村莊,有田地,有道路交通。四周的山上,有馬匹在安靜地吃草。風吹草低,隻聽到風的聲音從耳邊掠過。我坐了一會,覺得冷了,開始往回走。
晚上村裏很安靜,隻有偶爾的狗叫,真正村落的聲音。我趴在床上寫日記。一個人旅行,有時候真的很孤獨。
終於要離開了。這次旅行,我一直抱著也許下一個終點會更加值得去看的想法,不肯在任何地方久留,無論是愛上了這個地方還是遇到了喜歡的人,都還是不停地在趕著自己前行,和時間賽跑,以為這樣才是真正的旅行。最後我才明白過來,如果遇到喜愛的,無論是人或事,都是值得留下來的,也許這一輩子再也沒機會來這個地方,也許再也見不到這個喜歡的人了。為什麽不享受現在呢?為什麽總是活得那麽累,永遠去追尋不可知的未來呢?看到過一句話,給我印象很深。The slower you travel, the more you learn. 經過這一次旅行,我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道理。
清晨的瑞爾是那麽的涼,天空還飄起了小雨。車子四十分鍾之後來到,穿過長長的隧道,我離開了瑞爾。它已經在隧道的那一頭,看也看不到了,隻有昏暗的光線從道口透出來。
我在車上沉沉睡去。
(補充一下,Brad Pitt和Julia Roberts演的電影The Mexicans 曾經在這裏取外景,這是我後來無意中查到的,算是個小八卦吧)
我很愛拍孩子,很多照片都是給小孩子拍的。以後還會有更多。
每次看到他們純真的臉,就會忍不住按下快門。
聖路易斯.坡托西(San Luis Potosi)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墨西哥城市。城市中心的西班牙建築保存得相當完好,有著許多驚人的美麗大教堂,博物館,劇院,熱鬧的廣場,幸福而和善的當地人,讓我的停留充滿了美好的回憶。
去的當天就很幸運地趕上當地的一場免費音樂會,而且是在正式的室內大劇場哦。我不懂音樂,可是當天的演出還是深深吸引了我,三個小時的演出,有樂隊合奏,獨奏,有獨唱,合唱,最後的一個大合唱,前排居然站了幾個三兩歲的小男孩!穿著小西裝,跟其他人一樣認真地演唱,還做著抒情的動作,雙手張開,小步子往前一邁,實在是逗人喜愛。還有獨唱Time to say good bye, 是我最喜歡的一隻曲子,沒想到在這裏又聽到了。女歌手的音色圓潤悠揚,高音部分尤其完美,贏得滿場紅彩。
墨西哥人喜聞樂見的一個群眾娛樂是街頭小醜演出。小小的廣場上,三兩個小醜化上妝,帶上圓鼻頭,小醜帽和肥肥的演出服,一場逗人開懷的好戲就開始了。吸引的大部分是帶小孩子的家長們,或站或坐,圍成一大圈,認真參與,跟著大笑大叫,十分投入。一般小醜會找群眾演員參加演出,小孩子總是特別踴躍,衝到前麵去報名,生怕輪不到自己。我偷偷拿著相機在旁邊拍啊拍,結果就被發現了,差點被抓去當群眾演員。我隻好擺手說聽不懂西文,躲過一劫。誰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還是參加了一回演出,大出洋相,這是後話。
我喜歡在廣場的長椅上坐下來,看看書,看看周圍的行人,吹吹涼風,聽聽街頭藝人的音樂,來消磨時間。聖路易斯是個工業城市,所以旅遊者不多,我發現我似乎是唯一的外國人。
西文不好還給我鬧過不少笑話。在旅店的第二天早上,我出門之前,想和門房打聽一下,哪一趟公交車可以到汽車總站,說來說去,他可能也沒明白,我也沒在意,就出去逛去了。等下午回來,嘩,才發現自己的房間被翻了個底朝天!趕快去找門房,才知道因為早上我的一番話,讓他們以為我要走了,所以在把整個房間清理出來。
好在還沒把我的行李給扔了!我暗自慶幸。
旅店的門房老頭卡羅斯.邁薩是個有趣的人。他值下午班,兩點到十點。每次見到我進出,他都會熱情地朝我喊:Chinita! (西文裏麵對中國人的昵稱,表示親愛) 還嘰裏呱啦地說上一大堆,怕我不懂,又使勁打手勢,十分可愛。有次下午洗完澡,剛要出去溜達,正趕上卡羅斯值班,他又開始了熱情的對白,這次他還明確表示了我頭發的香味很好聞,撩起一縷來深深吸了口氣,做陶醉狀,逗得我哈哈大笑。他還表揚我皮膚白,(似乎在墨西哥也跟在國內一樣,大家喜歡膚色白的女孩子,正好我剛到墨西哥,還沒被曬黑,倒趕上時尚了) 拉著我的胳膊Blanca Blanca地做愛慕狀, 十分有趣。我很欣賞墨西哥男人的一個地方是,男人們對女人都有強烈的愛慕之情,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很善於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在這一點上,大多數中國男人們都遜色很多,愛字是從來說不出口的,隻會悶頭對人好,誰知道人家女孩子早不吃這一套了。 笨嘴拙舌,不會表達愛意的男人,在追女朋友的時候就會特別吃虧。
晚上在廣場逛夠了回來,買了些糕點做第二天的早飯,正巧卡羅斯還在,就拿了過去和他一起吃。我怕聽不懂他說話,跑去把我的西班牙語手冊拿出來,他一邊講,我一邊按照發音到字典那欄去找單詞,找到了就拿給他看,驗證一下,如果不對了,他再給我把正確的拚寫寫下來。我說我明天就要走了,他就做哭臉抹眼淚狀,還教我一個詞:想念。我們就這樣雞同鴨講地聊了半個多小時,一直到他下夜班。卡羅斯住在郊區,要乘公交車回家。我們高高興興地說了再見。
第二天早上,我就離開了聖路易斯,前往Zacatecas, 一個有名的墨西哥殖民城市。
街頭的舞蹈
墨西哥小公主,可愛不?
廣場上含著奶嘴的小娃娃
卡門大教堂
街頭的小醜表演
看表演的小姐妹(其他孩子都有父母帶著,隻有她們兩個孤單單的,衣服也很破舊,看著好可憐)
聖路易斯的曆史博物館。一千年前(?)的陶器,是不是很卡通啊?
紮卡特卡斯(Zacatecas),我在去之前,就在孤星論壇上聽無數人提到過這個名字,孤星上麵也在描述其他殖民城市(Colonial cities)的時候,會偶爾這麽寫:“雖然說,這個城市比不上驚人美麗的紮卡特卡斯和瓜那華托(Guanajuato),但是,也是有它的迷人之處的。。。。”紮卡儼然成了墨西哥殖民城市的最高審美標準。看了這些溢美之詞後,我對紮卡就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期待,以至於從聖路易斯到紮卡的四個小時路程也變得那麽讓人心焦。
不小心買了二等車票,在所有的小村莊都要停,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達,到了一個地方,看一堆人要下車,就趕快跑去問司機,到了沒有?是不是紮卡特卡斯?一個美國人搭了我的茬兒,原來他也要去紮卡。好容易能找到人交流一下,我就挪到他旁邊坐下來。這個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白人農民的樣子,娶了個墨西哥女人,這次是來夫妻相會的。他還說,他這次把錢都花在買電器上麵了,準備拿了到墨西哥倒賣,結果自己身上的錢都花光了,好幾天沒吃東西,沒錢買車票,多虧車站的人好心,免費讓他上了車。我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什麽人都有啊。美國人也有值得墨西哥人憐憫的時候。他跟我說:墨西哥人特別善良,如果你餓了,跟賣東西的人說說,他們會把食物送給你。他還說,他的墨西哥老婆在科羅拉多(Colorado)打工好幾年,攢夠了錢,回墨西哥海邊買了好幾個房子,現在都不用上班了,整天坐著收租就行。因為工作生活壓力太大,家人也全都在墨西哥(墨西哥人很重視家庭),她決定不要再回美國了,也想讓這位美國老公搬到墨西哥來和她一起享福。他也算不上是個有趣的人,不過,總比一個人悶著強, 所以我們還是聊了一路,大部分時間都是聽他在講他和他老婆的事情。
進入到紮卡汽車總站的一路,要從山上繞,正好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由於墨西哥的人口眾多,城市的邊緣全都是郊區的移民搭蓋的簡易房屋,沒有什麽城市規劃,真的是滿坑滿穀,一眼望去觸目驚心。就這樣,我對紮卡的第一印象徹底被毀滅了。雖然後來發現其實大部分墨西哥城市都是這個樣子的,有美麗的城市中心,也有嚴重的貧困和人口問題分布在城市周邊,可是由於事先對紮卡的期待太多,以至於後來的失望也很大。
從破爛得門都關不上的城市公交車上下來,我知道我又迷路了。
在汽車總站我曾問過打車進城的價錢,他們說三十個披索,我說太貴,司機上下打量著我,冒出來一句:you are rich. 弄得我很鬱悶,估計把我當日本人了。好吧,我知道講價沒戲了,轉身去找公交車。這破破的美國淘汰校車,進城隻需要三個半披索,價錢合理不需要講價。唯一不方便的是,汽車未必可以到達你想去的旅館,下了車還得走半天,好在我總是要挑市中心的住處,還都算好找。而且這些殖民城市,市中心都會有標誌性建築:大教堂!但凡看見大教堂了,下車就是。
以上經驗是我之後總結出來的。在紮卡的時候,我還是迷了路,背著包在中午的烈日下走了半個小時,幾乎都要曬化了,才找到那家青年旅社Villa Colonial. 我在墨西哥住的第一個青年旅社。之前去的城市,因為遊客少,尤其是外國年輕遊客少,所以根本就沒有青年旅社,旅館的價錢也偏貴。到了VC, 我突然覺得有一種找到組織的感覺,周圍都是各國的背包青年,聊天,看書,做飯,上網,發呆,喝啤酒。。。有一種十分令人放鬆的氣氛。決定就住在這裏了。
現在每當想起紮卡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來安娜,那個安靜,害羞的法國女孩。我進門的時候安娜還在午睡。等我出去吃完午飯回來,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看書,看我進來,輕輕地笑了一下。屋裏還有另外兩個荷蘭女孩,我對荷蘭人不是特別感冒,覺得他們的傲慢冷酷與德國人不相上下,實在不討人喜歡。好像她們對不怎麽會說英文的安娜滿冷淡的,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替安娜打抱不平。
午睡之後,發現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哪裏也去不成了,我約了安娜一起到樓下酒吧坐坐。安娜要了啤酒,我坐在那裏和幾個澳洲人聊天。說著說著他們又討論到中國的政治了,看來出去旅遊之前一定得惡補一下中國現代曆史政治之類的,GCD的政策要學習,西藏,台灣問題也要理解透徹,不要到時候像我一樣,腦袋完全空白,就算想爭辯也沒有足夠的論據。真不理解,好不容易出來旅遊一下,為什麽總要爭論這些讓人傷腦筋的問題呢?Relax一點不好嗎?
雨停了,我和安娜一起到街上走。她隻會一點點英文,一著急了,就用西文跟我使勁說,我隻好看著她笑。我問她為什麽把頭發染了黑色,(她本來的頭發是淺栗子色的),她說是來之前聽說墨西哥人特別喜歡騷擾白種女人,尤其是淺色頭發的,所以染了黑色。黑色頭發配她的藍眼睛,很好看。
安娜在法國是個廚師(廚師在法國是個受尊敬的職業),在墨西哥已經旅行了五個月,還有一個月就要回法國了。她很知道怎麽合理安排budget,這兩天和她在一起,我學會了很多背包旅行的省錢技巧。她從來不坐頭等車,都是提前到總站去查二等車的時刻,提前買好票,因為二等車的車次少。也不到有檔次的飯店吃飯,大部分時間都自己做飯,她的背包裏還備了有鹽和chili粉。和她一比,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奢侈了!我都不好意思告訴她,我中午那頓飯花了多少批索。她徹底改變了我的背包理念。從那以後,我也開始好好計劃自己的金錢了,雖然也省不了多少。但是,有計劃地用錢,可以在有限的budget之內,維持更長時間,去更多的地方,a little bit of money can go a long way. 尤其是對那種半年一年都在外旅行的人來說,合理利用資源就顯得更為重要。
第二天早上,我想起前台帥哥Ernesto昨天告訴我的秘密,到樓頂的天台上看看!我溜達上去,一下子竟然不能呼吸,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早晨的陽光,金色的陽光,就那樣慷慨地撒在近處的大教堂頂上,黃色大石頭建造的教堂反射著金色的光芒,仿佛伸手可及,美得幾乎不真實。我就這麽在樓梯口站了好幾分鍾,等教堂的鍾聲響起,才回過神來,跑下樓去拿相機。
和安娜去市場采購回來,我舒服地坐在天台的椅子上,享受著墨西哥高原的陽光,美美地歎了口氣,說:我一開始一點都不喜歡紮卡,現在才真正領略到了它的魅力所在。看來這些折磨都是值得的啊(我在想昨天大太陽底下的暴走)。安娜耐心地剝著Tamales(一種墨西哥小吃,有點像中國的粽子)的葉子,抬起頭朝我笑了笑。很多時候,我不太能理解安娜在想什麽,因為她不愛說話,或者她英文不好,不能向我表達自己的思想?但是,我覺得她是個很純樸善良的人,所以還是喜歡和她在一起玩。
後來我們和那兩個荷蘭女孩一起去了銀礦博物館參觀。安娜的西文很棒,幫我們把門票講到了半價。我不太喜歡那個博物館,倒不是它本身有什麽問題,而是知道了當年的西班牙殖民者是怎麽折磨當地土著,逼著他們在暗無天日的礦裏幹活一直到死的做法感到很心痛。他們竟然還讓礦工吃瀉藥,以保證他們出礦的時候沒有偷偷吞下什麽值錢的礦石,實在是太令人發指了。唉,有時候知道了一些內幕,知道了事情其實沒看起來顯得的那麽美好,確實讓人很壓抑,很受刺激。世界上總是有這麽多不公平的事情,隻要小部分人掌握了大量資源之後,就會想方設法去壓榨其他沒有資源的人,一直到現在也是這樣,也許隻是形式更加隱蔽罷了。
導遊講西語,有個墨西哥遊客主動給我們當起了翻譯,有些導遊漏掉的地方,他還很耐心地給我們指出來,真是個大好人。可惜後來連人家的名字都忘記問了。
回到旅社,帥哥Ernesto又給了我們一些建議,說下午有個星期天市場,可以看當地人的生活,離那裏不遠還有個麵具博物館,是他在紮卡最喜歡的博物館之一。帥哥的建議總是值得聽的。吃完午飯之後,我們就又出發了。
市場上人可真多。和中國農村的趕集差不多,好多賣盜版光盤的攤子放起震天響的墨西哥Rap;小吃攤子是少不了的了,大多數是油炸的東西;我很喜歡有一種水果飲料,用陶罐子裝著,上麵還插著一片新鮮菠蘿,看到人手一杯,自己想了想,沒敢試。 荷蘭女孩對那些賣剛出生的小狗狗的人表示不滿,覺得這麽小的動物應該和媽媽在一起才對。想起在國內看見的買小狗的了,似乎和這裏沒什麽區別,也是拿著個紙盒子裝著,往地上一放。可憐的小狗在這麽熱的天,趴在盒子底,頭也抬不起來。不知道他們的媽媽在哪裏?
安娜去車站買票,荷蘭女孩要坐當晚夜車去海邊。我一個人去逛了麵具博物館。這個博物館別具匠心地建在一個西班牙教堂建築群的廢墟裏麵,周圍有大片的花園,小路上還能看到可愛的小貓,它們看到人,怯怯地站住,好奇地睜大眼睛盯著你,十分招人喜愛。溜達了半天才找到售票處,走進了迷宮也是的博物館。 這個館裏的原來是個人收藏,後來捐贈出來建了博物館。收集了各式各樣的麵具,包括了墨西哥很多不同的省份,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特色,選材多種多樣,大小不一,有西班牙式的也有土著形式的,琳琅滿目,可惜的是沒有英文注解,讓我猜得好費勁。
和安娜一塊做了晚飯。旅社的廚房收拾得幹淨整齊,有很多漂亮的墨西哥式的木頭描花盤子可以用。我們做了洋蔥炒蛋,拌了生菜西紅柿沙拉,用Tortilla卷著吃,十分新鮮美味。
美麗的殖民城市
夜色
老奶奶和小孫女(拍完才發現是要給錢的)
麵具館,嚇不嚇人?
玩泡泡的小女孩 (在聖路斯拍的,錯放到紮卡的相冊裏了)
精美的西班牙式建築
紮卡的標誌性建築,大教堂
紮卡的早晨
五顏六色的民居
到瓜那華托(Guanajuato)的時候,天空下著小雨。在路人的指引下,我找到了住處,離城市的最最中心隻有一分鍾路程,要上幾十級很陡的台階。
瓜那華托是另一個墨西哥著名的殖民城市,建築的色彩熱烈奔放, 和之前去的幾個城市風格上又略為不同。城市依山而建,當年為了疏導交通,城裏建了很多隧道,大部分車輛都隻能從地下穿過。同車來的一個波士頓女孩跟我講了她們那兒的big dig工程,拿來和瓜城的比較,說這裏的隧道顯然很成功。(我土,之前從來沒聽說過波士頓的big dig)。隻看到隧道都是用巨大拙樸的石塊建成,應該有許多年的曆史了吧。
街頭買了一杯玉米,裏麵用了蛋黃醬和辣椒醬調味,又酸又辣,不是很好吃。邊走邊吃,在人頭湧動的街上亂逛。這個瓜城,因為名聲在外,來旅遊的人特別的多,尤其是暑假到這裏來修西班牙語的美國大學生。走在路上,四麵八方飄過來的聲音,都是在講美式英語,簡直讓人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美國。又遇到了從波士頓來的那幾個人,邀請我和她們一起晚飯,我借口要去銀行,獨自走開了。可能我在紮卡的時候,和安娜相處的時間有點太多了吧,現在我迫切地需要一些個人時間。
我在熙攘的人群裏麵把主要的那條街道走了好幾遍。天色陰暗,又快要下雨了。我在瓜城的那幾天,無一例外的,每天傍晚開始下雨,滴滴答答地一夜不停。隻好回旅社了。和同屋的幾個女孩子聊了一會兒,就開始趴在床上寫日記。她們要去喝酒,我想獨自呆著。
街上似乎有遊行的人經過,嘩啦啦的聲音很大,跑出去看的時候,人都走遠了。旅社裏有一隻小狗,特別袖珍,隻有一點點大,可是叫聲卻很宏亮,而且,他喜歡趁著門開的時候溜進宿舍來,蹦到床上去玩耍。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
看來天氣對人的心情影響很大,至少對我是這樣的。這雨,什麽時候才停呢。我把門虛掩著,睡著了。不知道她們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清早,我照常出去散步。早上的街道,沒有遊客,隻有一些早早起床的勤勞的當地人,在準備一天的活計。小吃攤子支起來,鋪子的門打開,火爐子燒上,賣花的大嬸在修建枝葉,早點攤子傳過誘人的烤餅香味來。我就愛這個時候的城市。等著太陽升起來,來溫暖那濕漉漉的街道,再把金光撒在房子上,讓它們亮閃閃的耀眼。
買了幾個糕點,再到Gortita (一種夾肉烤餅) 鋪子暖暖的火爐子邊坐下來,點上幾個不同餡兒的餅子,看著爐子上的烤餅一點點地膨脹起來,老板娘熟練地切開一側,把餡兒連汁帶水地灌進去,香氣四溢。再來一杯熱氣騰騰的巧克力奶,一個美好的早晨就這樣開始了。
我在城裏亂走,看到了比較特別的建築,就拿出孤星來研究一下。瓜那華托大學,是一所墨西哥的知名學校,整個大學就在一幢高大的建築裏麵,很特別。旁邊是一座宏偉的教堂,通向大門的,是高高的無數級的台階。我站在底下歎了口氣,決定在最下麵的台階坐一坐就好。
瓜城建築的顏色大膽多樣,不僅僅是那些市中心的主要建築,就連民宿也很有特色,藍的紫的紅的黃的,耀眼奪目,讓人心情大好。我也在想,以後把自己的房子也給漆成鮮豔的顏色,太陽下一照,該有多美!(如果我有房子的話)
為了紀念當年把瓜城從西班牙殖民者手裏解放出來的民族英雄皮皮拉,大家在瓜城緊挨著的一座小山上建了個巨大的雕像,這個成了城市的標誌物,有纜車可以直接上去參觀的。我沒查地圖,胡亂地走了半天也沒找到上山的路,倒是回來的路上歪打誤撞地跑到一個熱鬧的集市裏去了。這裏才是真正的瓜城啊!街上跟本沒有外國人,本地人興高采烈地開著店鋪,做著小生意,逛街,等車,聊天,散步,好一派繁忙的生活景象。我一看就覺得很喜歡,想搬到這邊來住了。隨便問了幾家旅社,居然找了一家價錢很合理的,一百個披索就拿下了一個雙人間,而且,我是用西文講的價錢哦,雖然中間偷看了西文手冊數字表n次。雖然很小,但是滿幹淨的,而且還有個可愛的小陽台,可以看到樓下的人來人往和遠處的大山:瓦倫西亞娜(Valenciana, 曾經的一個礦山,等下會提到)。我高興地回去收拾東西,和那幾個剛起床的女孩子告了別,搬家啦。
在旅遊中心拿了城市地圖,我要出發去看那個墨西哥女孩魯皮塔給我推薦過的木乃伊博物館。地圖上標示的路程顯得很短,我估計半個小時之內可以走到,就決定走路過去。誰知道,這次上當啦!當我在太陽底下走了五十分鍾,把水壺裏的水全部喝完,問路十幾次之後,得到的回答仍然是,還有一點點路。。。 真是進退兩難,走回去太遠,前進也沒了動力,車站也不知道在哪裏。好容易上完一個巨大的坡,看到一個亂糟糟的小廣場,木乃伊之地,終於到了。門票很貴(相對於墨西哥的物價來說),可是進去參觀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館裏收藏了很多的木乃伊,什麽年齡的都有,有小娃娃也有老頭子,有法國傳教士也有中國老奶奶(講到中國老奶奶的時候那個導遊還特別盯著我看了一下,我隻聽懂china, 也不懂他在講什麽,隻好點頭,還是布賴恩後來給我翻譯的),都張著嘴做嚇人狀。我聽不懂西文導遊,就隻好無聊地研究那些人的牙,以此來判斷他們的去世年齡。
剛一進門還有一個小展廳,牆上掛了好多家庭的合影,大多是抱了個小娃娃在最前麵。我當時沒看懂(墨西哥的博物館全部用西文注解),後來,在奎來特羅遇到的一個荷蘭人伊迪跟我講,那些是死了小孩子的家庭,在孩子下葬之前拍的遺照!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好在我當時沒看懂,不然非被嚇死不可,估計看也不想看就逃出來了!
我當時還有個疑問,不知道為什麽大部分的木乃伊都穿著鞋襪,可是都赤裸著身體呢?後來問去過那裏的一個美國男孩布賴恩,他想了一下說,是不是衣服比較容易腐爛,而鞋子是皮子的,風幹了可以保存很久?我覺得他說的蠻有道理的。
(回去查孤星,發現這些木乃伊都是從公墓裏挖出來的無主屍體,年代也就一兩百年,真是大上其當。再也不要去這樣的地方了。)
出來的時候我到旅遊商店去買明信片,我愛收集這個。
買了一套瓜那華托的風光,一共八張,裏麵有一個叫瓦倫西亞娜(Valenciana)的地方,是日落(日出?)的時候拍的,一個宏偉的教堂在半山腰上,迎著落日的霞光,特別的美。售貨小姐耐心地幫我把瓦倫西亞娜在地圖上標出來,說坐車隻需要三十分鍾。好,現在就到那裏去吧。也許能趕上明信片上的日落呢。
到了瓦倫之後,沒有看到日落。是個陰天,教堂也沒有明信片上麵的好看。一路上的景色倒是非常不錯,車子在山路上繞來繞去,沿路鬱鬱蔥蔥的,空氣很清新。遠遠看下去,山下的瓜城豔麗得耀眼。
回去的路上買了番石榴,我最最愛吃的水果。拿回去放在房間裏,整個屋子都香香的,很好聞那。想起小學的時候,每天下午上學,都會從冰箱裏拿一罐紙盒子裝的番石榴汁,一邊走一邊吸,就算是再炎熱的夏天,心裏也會覺得清清涼涼的呢。
旅社的樓下有個小小的塔格(Taco)店, 門口的旋轉燒烤架,轉著在爐火裏滋滋作響的烤肉,十分誘人。每次經過,都忍不住進去要一個塔格,烤得又香又脆的羊肉,配上洋蔥,香菜,Salsa(一種新鮮的西紅柿醬,西紅柿切了小丁的),辣醬和瓜卡莫利(牛油果醬),卷起玉米餅,哇唔一大口下去,美不勝收。去多了,後來再經過那裏,店裏的夥計就會朝你笑笑地打招呼,感覺很親切,讓我有一種似乎自己在這裏住了很久的錯覺。如果不是自己已開始那麽好高騖遠,把行程定得滿滿當當,真想在這裏留下來,多住幾天呢。
傍晚到市中心去走,在一個破舊的教堂裏,無意中發現通往天台的門是開著的。我一下子好奇心大起,蹬蹬蹬爬到了頂上去。上麵原來是在整修,幾個工人就住在一個搭的簡易棚子裏,看到我來,他們憨厚地朝我打招呼。我指指自己的相機,表示我拍好照片就走,他們就笑著點頭。墨西哥人真的是很友善,隻要你朝他們笑,他們的臉上就會一下子燦爛起來。
瓜城真的不大。我又遇到了那幾個波士頓人,後來,還碰到了原來那個青年旅社裏的一群孩子。這次沒逃掉,被他們叫住,說一起逛吧。我說,我發現了一個特別好吃的塔格店,又說,我的那個房間有個可愛的小陽台,可是,似乎沒有人要聽我說這些。我隻好悶悶地跟在後麵,想著什麽時候溜掉比較好。
我們去看了另外一家青年旅社,前廳黑洞洞的,放著震天響美國hip hop. 後來到一家pub喝酒吃晚飯。我們才發現,這幾個人竟然都是在自不同的國家,以色列女孩麗亞,美國男孩布賴恩,德國女孩珊蒂,法國男孩傑托,加拿大魁北克女孩珍妮,還有我。 足足可以開個聯合國小會了。他們其實也很友善,可能是我自己心裏鬧別扭,不願意久留。吃完飯出去,雨越下越大,我和他們偶然之間走丟了。 剛喝完酒,覺得臉上熱得發燒,我就冒著雨一個人走回旅社了。
晚上一個人睡覺,還是有點怕,我把窗戶裏麵的插銷拚命插緊,雖然幾乎沒可能夠得上那個歪到一邊的插銷眼。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早晨去爬山,看墨西哥英雄皮皮拉(Pipila)雕像。其實更加感興趣的是瓜城的全景。不知聽誰說過,在那山頂上,可以看到最美的瓜城俯瞰。這回拿了地圖,順著台階小路一直走,半個小時也就到頂了,不過還是累出了一身汗。路上經過幾家豪宅,大大的花園,房子都深藏在裏麵看不清楚。我發現,這些住在山上的人,很多日常用的東西都需要肩挑手扛地運送上來,道路又非常窄,運一趟是很艱難的事情。難怪隻有有錢的人才能住得起這裏的房子呢。昨天看到一個運水工人,就這麽扛著一大罐沉沉的純淨水(墨西哥的自來水不可以直接飲用),在山上的一路走一路吆喝著,Agua! Agua! 走了一路也沒賣掉,看了讓人覺得他好可憐!
山頂上的風景果然不錯。瓜城的幾個主要建築,散布在市區的幾個大教堂,歌劇院,小廣場,遠處的群山,還可以看見我住處附近的那個Mercado(市場)上類似教堂的尖頂。為了等待好光線,我在山頂上靜靜地呆了一會兒。不久,陽光穿破烏雲,灑向大地,整個城市這才從夢幻般的薄霧中舒展了開來。
下得山來,我順路到唐吉坷德博物館去參觀了一下。這裏據說擁有世界上數目最大的與唐吉坷德的故事有關藝術品的收藏,各種油畫,雕塑,陶器,手工藝品,來自世界各個不同國家,把這個著名人物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你眼前。一個館員看到我,還很高興地上前介紹說,在第十展廳裏有一件來自中國的陶瓷哦!(實在佩服我自己,居然亂猜都猜出來他說的意思了,因為ceramic的西文和英文幾乎一樣)。謝過他,到十展廳,果然找到了那件中國陶器,是一個掛盤,上麵按照西遊記的故事繪著唐吉訶德的故事,把那個仆人畫得像豬八戒的樣子,十分可愛。我和十展廳的館員用磕磕巴巴的西文夾英文表達了我的激動心情,(中間查字典若幹次),不知道她除了China之外,聽懂了多少。
回去旅社的路上見到教堂裏好多人正往外走,原來那裏剛舉行完天主教的成人禮,八九歲的孩子們穿著小西裝,白色的公主裙子,手捧著鮮花,在家長的簇擁下幸福地在相機前合影。我自然不肯錯過這樣的好機會,湊到前麵去拍照。我其實心裏虛虛的,生怕人家不樂意了,要趕我走。其實我多慮了,那些家長都特別喜歡讓孩子上鏡頭,有一個爸爸還特別叫住我,讓我給他的小姑娘拍照。拍好了,再用相機顯示給他們看,大家都很高興,還一個勁地向我道謝。有個黑胖胖的小姑娘,拉著我讓我給拍照,抱了她小妹妹過來拍,又要拉著奶奶過來,好激動的樣子。我很喜歡她,就給她拍了很多張,蹲下去一張張放給她看,還摸摸她的頭,讚揚說:Guapa (形容女孩子漂亮的)。小姑娘害羞地低頭笑了,好可愛的樣子。
離開瓜城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在問路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美國人,--是個韓國和墨西哥的混血--,說來說去發現我們住隔壁!見到他的男朋友,我才意識到,他們是一對兒。這也沒什麽,我們結伴一塊兒去了長途車站。
我又匆匆地掠過了一個美麗的城市。遺憾,也許也是旅途裏的一道風景吧。
瓜那花托大學旁的教堂
我住的那個旅館附近,是不是顏色很鮮豔?
瓜城俯瞰。美不美?
在大教堂裏舉行的Mass
Juarez大劇院
聖地亞哥教堂
聖法蘭西斯科教堂
唐吉訶德畫像,看出蹊蹺來了麽?
畫像下的狗狗
Torta店的大嬸
小饞貓
漂亮的小姐妹
笑得好甜!
妹妹也要上照片喲
等車的小女孩
同樣的年齡,不一樣的命運
補妝
聖米吉阿延第(San Miguel de Allende)是著名的美國人的退休天堂,排名在全球二十大退休城前列。我在孤星上念到這裏的時候,對去聖米吉實在是意興闌珊。要見退休的美國人,幹嗎大老遠的跑墨西哥來呢?
不過,它恰恰就在我的旅行路線之上,就算順便看一眼吧。實在不喜歡可以馬上走的。我就自己安慰了一下自己。
到了那裏以後,才發現,聖米吉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它是個樸實無華的小城市,小到像國內的一個縣城。建築不像瓜那華托那麽輝煌燦爛,而是老老的舊舊的,自有一種樸實的美。教堂也不豪華絢麗,都是年久斑駁的樣子,古老沉靜地站在那裏;教堂前麵的廣場是休閑乘涼的當地人,熟人們拉著家常;玩具攤主吹泡泡招攬生意,一群孩子在追著那些泡泡,興奮地跑來跑去;烤玉米攤子傳出墨西哥的經典香味來。
青年旅社在一條長長的巷子深處,很安靜,院子裏栽了兩棵檸檬樹。正是檸檬成熟的季節,在院子裏喝啤酒的時候,把新鮮檸檬汁擠到酒裏,味道很不錯。
我很幸運,在這裏遇到了很知心的朋友,尤其是那個法國女孩Pascale. 帕絲喬大概三十多快四十的樣子,剪了個短頭發,瘦瘦的,嗓音沙啞。
看見我,她就說:我們見過是不是?我想了一下:你很麵熟,但是不記得啦。她笑了:瓜那華托的青年旅社?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啊!
想起來了,在旅社裏確實見過這麽一個神秘的女人,滿頭的長發梳成一個個的小辮子,上麵點綴了很多的珠子,很個性,像個吉普賽女郎。我們見麵時還打過招呼。可能我在瓜城的時候有一點點自閉,對周圍的人不是很在意,居然一下子沒想起來。而且她把頭發剪了,變化很大,不說真的認不出來呢。
我們傍晚的時候到城裏散步。可以見到不少白頭發的美國老人,可是我發現,他們並不張揚,而是默默地融入到這個城市裏麵去,不像那些美國大學生,隻會喝酒跳舞派對,沒一點正經的,把一些旅遊城市比如Cancun弄得烏煙瘴氣。我一直都不敢去那裏,雖然機票很便宜。
帕絲喬已經在墨西哥旅行了四個月,原來也曾來過幾次,旅行了很多地方,還去過中美的好幾個國家,讓我十分羨慕。她一路還跟我講了很多她在背包印度半年的事情,聽得我津津有味。最愛這樣的朋友了,不僅僅是在一起可以結伴,還可以學到很多事情,長好多見識。我們在大街小巷裏麵穿行,她總是熱情地和當地的小孩子打招呼,逗他們說話玩。我真羨慕她可以說流利的西文,能夠和當地人交流,會讓旅行增添許多的樂趣呢。
仔細地看那些民居,都布置得非常特別,好些敲門的把手做成銅的纖纖玉手狀,手裏還握著個銅球,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敲一下。 樓房漆成各種的顏色,以暖色調為主,比如,橙色,黃色,磚紅等等。樓裏的天台上也種滿了各色的熱帶植物,花兒開得十分茂盛。墨西哥的中部高原,四季溫和,適宜植物生長,所以很多人家裏都會有個天井,小花園, 朋友家人可以坐在天井裏乘涼聊天,生活真是愜意。難怪聖米吉盡管不靠著海,也還有那麽多的退休美國人會選擇這裏呢。
去買啤酒的路上,經過了一家夜市小吃攤,賣的是塔格(Taco), 香味實在太濃,圍著攤子吃的當地人實在太多,我們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走了過去。攤子上是幾個粗壯的墨西哥男人在忙乎,一個切香腸,烤肉,一個煎牛排和洋蔥,一個裝盤子,還有一個收錢。架子上還掛著個菠蘿,等你點好了你的中意的塔格之後,浸滿了牛肉汁水的塔格皮子,裹著裏麵的香噴噴的餡兒,再來上些烤洋蔥,和一片清爽的菠蘿,哇,真的讓人食指大動。吃之前,前台的調料有生洋蔥丁,香菜,墨西哥紅辣醬,綠色的瓜卡莫利醬,還有生黃瓜片和生紅蘿卜,按自己口味添加好,開吃吧!看到周圍的人吧嗒吧嗒地都吃得興高采烈,我覺得我等待的那一分鍾,簡直像一年那麽長。
我香腸,烤雞肉和牛排都各要了一份,發現牛排的最好吃!於是又要了兩份牛排的,第二次沒給洋蔥,我把盤子伸回去,正要跟攤主說要加洋蔥,旁邊的墨西哥女孩子馬上把自己剛拿的盤子遞過來,說,你可以拿我的洋蔥。太好了!我謝過她,拿了幾片和牛排一起煎的,淌著香氣四溢的汁水的,又軟又入味的洋蔥,開心大嚼起來。
吃到最後,我跟帕絲喬說:不行了。我們得馬上走啦。不然我真的可以在這裏不停地吃一個晚上。這個攤子快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我們走的時候,還有一大堆食客戀戀不舍地圍著攤子呢。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擦幹淨油乎乎的手,我們去超市買啤酒。
後來和另外兩個美國女孩一起,我們四個人去了一個club,叫El Ring。據說是當地最著名的一家。午夜之前是Salsa (一種很性感的拉丁舞蹈)音樂,之後是美國hip hop,放了不少八九十年代的老歌. DJ很不錯,可惜不是周末,人不多,跳到最後,舞池裏隻剩下我們四個人了。
我們幾個說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泡溫泉的。
早上我自己先出去散步,吃早飯,發現了傳說中的大市場。裏麵有賣快餐食品的,水果蔬菜的,肉類的,各種調料香料的,還有一大部分是手工藝品市場,真的好熱鬧。我要了一杯鮮榨的菠蘿汁,美美地喝了起來。
買了不少水果和蔬菜,還有雞蛋,準備自己做午飯。我決定在聖米吉多呆一天。能夠碰到這麽相投的朋友,實在不想馬上走,而且,聖米吉這個城市本身,也非常吸引我,我還想著晚上再去那家塔格攤子吃個夠呢。
我們去的那個溫泉叫La Gruta, 是聖米吉周圍眾多溫泉中比較有名的一個。價錢是七塊美金,比書上說的三塊半貴了很多,不過,還是很值得的!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在墨西哥呆久了吧,習慣了那裏的貨幣價值,每次看到幾十批索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好貴啊!因為:一百個批索(Peso)就可以在青年旅社住一個晚上了,五十個批索就可以吃一頓很不錯的晚餐了,十個批索呢,可以買到一大杯切好的新鮮水果,五個批索的話,可以在塔格(Taco)鋪子裏買到香噴噴熱辣辣的塔格一個!其實我回到美國之後再來比較,墨西哥的價錢真的很便宜呀。在墨西哥的時候,腦筋卻總是轉不過彎來。也好,倒是為自己省了不少錢。
這個溫泉看起來像個夏天的遊泳池,裏麵已經不少人了,悠閑自在地泡著水,曬著墨西哥毫不吝嗇的太陽。他們大部分都是來度假的美國白人,隻有少數是有錢有閑的墨西哥家庭。
舟車勞頓了這麽多天,第一次能夠徹徹底底放鬆一下,我開心地蹦進了池子。一共有四五個池子,一個個深入進去,越往裏水越燙,最裏麵那個,要通過一個窄窄的水渠進去,水溫大概到了60-70度,十分舒服。裏間是圓型的,中間有個柱子,可以靠著休息,上麵是個草棚的頂,有一點點陽光射進來,照到水裏亮晶晶的。 有一麵牆上,有熱熱的溫泉水噴出來,壓力很大,在水流下麵站著有很好的按摩作用。(不過,得拚命抓住自己的bikini帶子才行,不然後果很嚴重的哦:)
最裏間溫度太高,呆久了容易乏力犯困,我們就出來在溫度低一些的池子裏曬會兒太陽,再進去接著泡。帕絲喬拿了本小說去草地上曬太陽,我就和美國女孩瑞秋聊天。她在UT念書,第一次來墨西哥,也是喜歡得不得了,說以後要經常過來玩。她家裏是葡萄牙人後裔,但是她卻有著淺栗子色頭發和藍眼睛,膚色也很白。她說,人家都開玩笑說:Your mom slept with the mail man. 這個和國內的跟小孩子說“你是撿來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和我們同行的還有一個美國女孩克麗絲汀那。我們都不是很喜歡她。她是邁阿密來的調酒師,呼嚕打得非常嚴重,弄得我昨天一夜沒睡好。翻來覆去地就聽到她的震天響的呼嚕聲,我都快瘋掉了。今天曬太陽的時候,她堅持要把bikini拿掉,不顧帕絲喬的勸阻。她還到處都在跟人調情,回去的車子上跟一個十八歲的中學生聊了半天,最後來了個un beso。邁阿密遇到了墨西哥,是會有好戲可看的喲。最逗的是,她因為怕墨西哥的水不幹淨,來了快一個禮拜了也沒洗澡。想象一下吧,這麽熱的天…
回去之後,我和帕絲喬一起做了晚飯。她也是廚師,做出來的菜不光好吃,而且擺得特別漂亮。那個軟軟的牛油果,她也能把它切得整整齊齊,不像我,一不小心就把果肉給捏扁了,還弄得到處都是。
傍晚的散步,我們正巧路過一家畫廊在展出,雖然我們兩個都穿得很不正式,但還是厚著臉皮進去轉了一圈。難怪聖米吉又稱藝術之都,小小的城市裏,有數十家畫廊,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都在這裏有展出。
晚上,我們坐到檸檬樹底下喝啤酒,談天說地。又去了那個塔格攤子,再次享受了美味的牛排塔格。
帕絲喬要在聖米吉住一個禮拜,我則明天早上要出發去克雷塔羅(Queretaro)。她難過地看著我,說:你走了,明天誰陪我來這兒吃Taco啊?
我也挺難過的。
可是,天下哪裏有不散的宴席?告別的時刻,還是會來的。
早上離開的時候,我們互相交換了電子郵件地址。她說:歡,以後如果到了法國或者奧地利,一定要來找我,我們一起出去玩,吃東西,一起開心。我說:好。送我到車站,擁抱告別之後,她再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車子開動了,我朝她揮揮手,說:再見!
再見了我親愛的朋友。此別之後,再次相聚便不知是何時了。其實,真正愛旅行,總在路上行走的人,常如閑雲野鶴,不知其所蹤,如果能相遇相知,就已經是最大的緣分, 接下來的,亦不必強求了。
爸爸和孩子
聖米吉的傍晚
經過
做娃娃的老婆婆
甜甜的小姑娘
好奇的小男孩
小小水果攤主
漂亮的小姐妹
W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