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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右50年祭——中國文人恥辱的曆史篇章zt

(2007-06-14 22:40:24) 下一個
華夏快遞 : 反右50年祭——中國文人恥辱的曆史篇章
發布者 lq 在 07-01-28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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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給曾經在二十世紀中葉中國艱難的生存環境中掙紮的中國人

                 格丘山

五十年前,中國發生了一場意義深遠的政治運動,“反擊右派分子進攻”,雖然它的規模,傷害人的數目,經曆的時間,與中國共產黨發動的其他運動相比,並非最令人觸目,但是它對中國的長期影響,卻遠遠超過共產黨發動的其他運動。如果我們說林彪事件象一把刀子,戳到中國共產黨的心口上,林彪事件後的共產黨從一個自命為人民救世主的呼風喚雨的黨,漸漸變成一個保江山苟延殘喘的黨,那麽反右就象一把刀子戳進中國古老文明的心口上,反右後的中國文人告別了禮義廉恥、告別了自尊、告別了道德、告別了信仰、淪落為在共產黨的暴虐下求生的螻蟻。

當標致著一個國家的文明、理想、道德、追求和信仰的文人都變成為生存而求生的懦夫時,這個國家會是什麽呢?這個國家還能是什麽呢?人們能夠想象這時候社會將在什麽潛在的法則下運作呢?

是的,中國走上了一條譜寫中國文人恥辱的曆史篇章的道路。

這場空前,未必絕後的反右運動,是從今天聽起來有些令人肉麻的,要求黨外人士幫助黨整風開始的,它留下了一個不解的謎給曆史,它是一個釣魚上鉤的陰謀?還是起始於真誠地要求幫助黨整風,而後不得不反擊的陽謀?這個謎連同由於共產黨實行新聞封鎖的國策造成的無數謎一樣,恰如大躍進的死亡人數,林彪的真正死因等等,都會隨著共產黨的死亡帶入墳墓。留下的是後人無盡止的爭論,找不到確切的答案。但是反右將幾十萬(或百萬?)右派拋入饑餓死亡的邊緣,在家破人亡,偷食人屍的環境中求生,卻是確定無疑的事實,請看看楊顯惠在《夾邊溝記事》中寫的這些令人觸目驚心的文字:

“他們在死前要浮腫,浮腫消下去隔上幾天再腫起來,生命就要結束了。這時候的人臉腫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腫得如同蘭州人冬天吃的軟兒梨,裏邊包著一包水。眼睛睜不大,就像用刀片劃了一道口子那麽細的縫隙。他們走路時仰著臉,因為眼睛的視線窄得看不清路了,把頭抬高一點才能看遠。他們搖晃著身體走路,每邁一步需要停頓幾秒鍾用以積蓄力量保持平衡,再把另一隻腳邁出去。他們的嘴腫得往兩邊咧著,就像是咧著嘴笑。他們的頭發都豎了起來。嗓音變了,說話時發出尖尖的如同小狗叫的聲音,嗷嗷嗷的。”

如果反右的傷害僅僅止步於幾十萬右派的淪喪,止步於野蠻地毀滅了一批中國最優秀文人的命運,那麽隨著光陰的流去,善忘的人們就會象忘卻中國的其他苦難一樣,將它們忘得幹幹淨淨。可是反右的曆史卻不是隨著人們的遺忘就可以寬恕和放過這個古老的民族的,即便那些在草原、荒漠上遊離的無家可歸的右派遊魂饒恕它,它也不能逃脫由於對天理和人理的漠視而降臨的報應,正象這個民族五八年瘋狂地砍樹,此後遭到大自然的報複一樣。

那就是被反右摧毀了的道德、禮信、良知和人性對這個民族的懲罰和報複。這至今仍是對中國最令人無奈和絕望的傷害。

這個懲罰和報複是從歪曲中國人的道德和良心開始的,反右用它卑鄙的背信棄義,用它對右派狠毒,侮辱人格和尊嚴的處理,將中國文人逼入一個人人自危的恐懼世界中,逼迫他們為了求生去批判自己的右派親人、右派朋友、右派同事、逼迫他們違反中國傳統道德、禮義廉恥、自尊和信念、去指鹿為馬、去互相詆毀、去落井下石、去阿諛搖尾、去互相出賣、去蠶食自己的道德和良心、去變成自己都不敢正視的魔鬼。中國的人文、道德和禮義隨著文人的精神、人格和道德的崩潰,從此墮落成一個在暴力的淫威下求生,求榮的無言不無共產黨,無歌不無毛主席的歌德文化。

現在讓我們看看共產黨是怎樣令中國文人如此恐懼,懾服的?

中國文人的第一個震懾來自共產黨的公然背信棄義。共產黨要求全國人民幫助整風,共產黨保證堅決實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原則,以達到“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目的。廣大中國文人應共產黨要求向共產黨提出了各種意見,

以下是當年部分臭名昭著的大右派舊文,
·錢偉長:黨內黨外有鴻溝
·葛佩琦:民無信不立
·王尊一:向毛主席的呼籲
·林希翎:根本問題在於改造不合理的製度
·葉篤義:黨委退出學校
·章乃器:學習資本主義的長處
·黃心平:黨派輪流執政
·儲安平:黨天下是一切宗派主義的根源
等等;

很明顯,這些大右派的文章是在向共產黨提意見、獻策。其中最集中的意見,恰如農民生活苦,蘇聯對中國的不友好,基層黨員不懂業務亂指揮,技術專家要求有技術管理權等等,這些意見後來大部分都被曆史證明是正確的。即便有些共產黨不能接受的意見,例如黨委退出學校,黨派輪流執政等,也沒有超越提意見的範圍。這些要求,在共產黨專政的製度下,如果共產黨不批準,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另外在這麽大的運動中,如果有個別人語言強烈,真正要推翻共產黨的統治,並不奇怪,也不應成為共產黨用來殘酷打擊、迫害全部提意見文人的借口。正如我們不能因為中國有個別人犯了殺人罪,就有理由將全部中國人殺光。如果真是因為共產黨說的右派要推翻共產黨的統治,它不得不反擊,共產黨可以將這些人關起來,甚至於殺掉,為什麽要將幾乎全部提意見,獻策的人,包括那些在基層向自己小單位提出具體意見的小學、中學教師、工程技術人員、行政辦事員等等統統打成右派,送到死亡的邊緣去折磨呢?

我父親所在的工廠,幾個工資高的工程師合寫了一份大字報,要求不要取消保留工資,曾請我父親簽字,我父親沒有簽,後來這幾個工程師全被定為右派,走上了家破人亡的不歸路,從右派深淵險滑過去的父親,後想起來,不免心有餘悸,自己與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隻在一念之差。

還有更荒唐的,下麵是發生在某大學教研室真實的故事,該室尚缺一個右派名額,才能完成上麵給的指標,最後硬將一個從整風開始,至批判右派從不發言的教師定成了右派,理由是對於這麽大的政治運動一言不發,將仇恨埋在心中。曆史後來賦於這些小右派的命運更為悲慘,他們遭到的懲罰比大右派更為慘烈。

所以共產黨鎮壓,迫害右派的理由是完全站不住腳的,一個執政黨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食言,竟將應它要求幫助整風,信誓旦旦不報複打擊而提意見的人一網打盡,殘酷迫害,人們在這裏看到是共產黨的背信棄義,以權力殘踏公道的橫蠻和霸道,是共產黨對國家、人民權利、道德、和良心的公然蔑視。共產黨的背信棄義使人們此後再也不敢再向共產黨提任何意見,共產黨、乃至一個基層的普通黨員,從此都成了國家和人民頭上為所欲為的太上皇。共產黨的背信棄義使中國文人陷入自身生活在一個沒有信用,沒有道德,沒有保障的國家的深深恐懼之中。

中國文人的第二個震懾是共產黨的無法無天、殘忍和狠毒。共產黨對於右派的懲罰超出了任何法律允許的尺度。當一個人目睹和經曆了這麽一個可怕的現實,身旁的同事、朋友、親戚、昨天還是教師、工程師、幹部、演員、作家、一宵之間,為了一篇文章、一個發言、甚至於一句話、一個個被解除職務,變成了人人談虎色變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分子,輕者被罰天天掃垃圾,掏大糞,重者被送到勞改農場,幸運者象畜生一樣苟且話了下來,不幸者拋屍荒原,屍骸被饑餓的同伴分食,他在心中激起的感情已不可能再是不平和同情,而隻能是恐懼和自危,因為這樣的殘忍和狠毒已經毀滅了不平和同情的基本條件。

一個人犯了罪,服刑也應有刑期,但是右派根本無出頭之日,即便摘了帽子,還被稱為摘帽右派,右派的子女、配偶、親戚都會因右派而受到歧視,這就是說,一不能擔任重要工作,二是運動來了首當其衝。

在這樣殘忍和狠毒的製度下,一旦成為右派,不但本人淪為共產黨的奴隸,而且全家受到連累,怎能不害怕?後代人能責難他們的怯懦嗎?

中國文人的第三個震懾是人們失去了不講話的自由。他們必須對共產黨的背信棄義、殘忍和狠毒表示讚揚,必須去批判同事右派、朋友右派、和親戚右派,必須與他們劃清界線,否則就要殃及池魚。在這樣的壓力的恐怖下,中國文人無法再顧及道德和信仰的斯文,隻能說謊,在謊言中求生,昧著良心去痛罵自己的同事,朋友和親人。其中有一批人,徹底衝破了良心和道德的防線,他們開始以反右精神的霸道,理直氣壯的上綱上線,編造罪行,一邊將這些實際已與奴隸相差無幾的右派打入更深的地獄,另一邊到處抓潛在的所謂新階級敵人,在共產黨官僚體係的蜘蛛網中努力向上爬,飛黃騰達。

反右開始了一個可怕的冬天,從此整個大地都被階級鬥爭和無產階級專政的白雪蓋住了,再也看不到個人情感的綠色。從此這個國家的文化、道德、理想和信仰隨著文人的求饒、求生和求榮,變成了除了歌功頌德和謊言以外的不毛之地。中國的大地上除了高歌共產黨,高歌毛主席,人們的互相鬥爭的撕殺聲外,白茫茫,一片幹淨。

反右實際完成了中國大躍進,三年災荒,階級鬥爭,世界革命和文化革命的精神準備,當所有的文人都在恐懼中求生,唱頌歌,說謊話的時候,等待這個國家的未來和命運將是什麽呢?中國也就在放特大衛星,餓死幾千萬人去解放世界三分之二的更受苦的人民,和鬥得死去活來的文化大革命的弓箭上,蓄勢待發了。中國從此走上了吹特大牛皮,說特大謊話,拍特大馬屁,沒有道德、真理製約的痛苦曆程。

鄧小平複出的時候,他無疑看到了中國經濟在人民日報的年年大躍進牛皮下接近崩潰的事實,他也無疑看到了中國人在階級鬥爭的旗幟下鬥得死去活來的荒唐,但是他顯然忽略了,或者是低估了解放後各種政治運動,尤其是反右對於中國道德的破壞,和由此帶來的對中國命運的潛在影響。鄧小平的白貓黑貓,已經不是貴夫人床榻旁養尊處優的溫順的貓,這些貓已經在反右和階級鬥爭的風暴中,聞夠了血腥,一旦這些貓從貧窮的階級鬥爭荒山野嶺上衝下來,模著石頭過了河,看到花果滿園的人間繁華時,等待果園的必定是大掠奪、大腐化、大貪汙,這對於曾經踩著右派和各種階級敵人的頭向上爬的貓來說,搶掠貪汙腐化實在是小菜一碟。

千百年來中國有著她自己的道德、信仰、禮教,這些人文的觀念是中國人處世立身的準則,象世界上任何其他道德、信仰、禮教一樣,各自都有著自身的強勢和弱勢,中國道德、信仰、禮教的保守方麵這百年來受到了中國文人嚴峻的批判和質疑,但是反右的尖刀直指的正是中國人傳統道德,信仰,禮教的最本質和精華部分,那就是人之間的信、誠實、朋友之間的義,家庭之間夫妻、父子、兄弟之間的情,當反右將人們帶入一個由於恐懼為了活命,不得不說假話,不得不出賣朋友,不得不與丈夫、父親、兄長劃清界線,互相揭發的時候,對於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已經陷入地獄,而在這個時代潮流中有能力戰勝道德,信仰,禮教禁區的人,又正是中國社會中最腐朽、最糟粕、最活躍的一個群體,一旦這些人變成了時代的野馬,在一個對他們毫無約束的製度下為所欲為,殘酷的階級鬥爭和此後的不可控製的腐化和貪汙就必然成了中國這半個世紀來的主旋律。

解鈴還盼係鈴人,鄧小平的平反解放了殘存的右派,向公正和良心走了第一步。我們期待著一個新的巨人將我們領回那個曆史開始說謊和欺騙的地方,放出從那個時候,壓抑在中國人心裏幾十年的心中的疑問,傷痛和不平。對於已經大部分去黃泉的右派,這個來遲了的公理是太遲了,但是對於我們的國家和子孫,並不太遲。這樣做對於共產黨重新取信於民,對於恢複道德的尊嚴,對於重建中國文化是一個無法繞過去的路程。這就是在向人民和曆史說:

“我們——中國共產黨,為過去說謊,強迫大家說謊而感到痛心,我們不再說謊了,大家也不要再說謊,讓我們一起做一個誠實的中國人。”

中國人在盼望,在期待。

□ 新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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