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之女:27歲為何嫁給76歲的李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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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2008年11月25日,胡友鬆在台兒莊病逝,享年69歲。臨終前她回憶與李宗仁難以忘卻的婚戀往事:“在我一生中最有意義的事情是1966年7月26日,我與民國政府代總統李宗仁正式結婚。從那一刻起,我的命運便同李宗仁聯係在一起。那年,我27歲,李宗仁76歲。”
見麵“紅包”300元
1959年,我從北京第三護士學校畢業,分配到北京結核醫院工作,又轉到積水潭醫院。期間,曾經有過兩次無疾而終的愛情。之後,在下放到農村巡回醫療一段時間後,最終到了複興醫院。
一次我和醫院裏的其他幾位醫生一道被邀請去參加國務院一個部委的聯歡晚會,就在這次聯歡會上我無意之中遇到以前認識的張成仁先生,他是上海很有名氣的記者和翻譯家。
由於彼此都熟悉,所以,我們每次一見麵,我就會把單位裏的一些事情以閑聊的方式告訴他。有一次,我請他幫忙換個工作,因為我對自己幹的這一行實在是感到厭倦了。張成仁很熱心地對我說,他在北京的政界也有些朋友,有機會一定幫我多詢問一下。看從哪個方麵入手能夠辦成。我很感激。
早在1966年的6月初的一天,張成仁碰到了老朋友程思遠。兩個人漸漸談到了回國以後的李宗仁。程思遠說李宗仁在最近一段時間裏一個人生活很不便,情緒也十分低沉。張成仁不解地問是怎麽一回事,程思遠說是由於李宗仁的夫人郭德潔在跟著他回國後,不幸患乳腺癌去世了,李宗仁感到很孤獨,也很苦悶。作為跟隨李宗仁多年的老部下,程思遠最了解他,想私下先物色一下,給李宗仁找個伴兒,來照顧他晚年的生活。張成仁就推薦了我,他說我如何如何合適什麽的。
張成仁找我要了一張近期的照片,說是介紹工作的時候要用。也就是說,最初張成仁把我介紹給李宗仁之前,並沒有直接講明他們的真實目的,而是首先問我想不想換個工作。我一聽這個消息,當然覺得是個好事了。好像是在一個周末的下午,已經到了正常的下班時間,張成仁打來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裏首先問我知道不知道一個叫做程思遠的人,我想到他說的是不是那個李宗仁的秘書程思遠啊,於是,就脫口而出說知道這個人,但對方並不認識我。張成仁聽了,笑了起來,在電話裏對我說,等一會兒就和程思遠一起來醫院接我,就帶我去見一個大人物。我聽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平時張成仁是從來不會開玩笑的呀!今天怎麽這樣的反常呀!
我站在醫院的大門口等著,不大一會兒,一輛灰藍色的伏爾加牌轎車慢慢停在我的身邊。張成仁搖下車窗探出頭,笑吟吟地讓我快上車。我坐進轎車後,坐在後排的張成仁指著前排的一個身材精瘦的中年人,向我介紹說他就是程思遠。程思遠微笑著轉過頭,我也對著程思遠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張成仁看著我有些迷惑的表情,故作神秘地對我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也許會對我調動工作有好處。
在路上,我靜靜地聽著張成仁和程思遠在隨意地說著話,但話題的內容我也聽不懂。所以,也沒有插上一句話。轎車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路,在門牌“西總布胡同5號”的門口停了下來。這時候,張成仁對我說,你知道今天我帶你見的大人物是誰嗎?我自然是不解地搖了搖頭。張成仁說這個大人物是李宗仁先生,我聽了並沒有感到太吃驚,隻是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因為我在鄉下的時候聽村裏的高音喇叭播放過有關他回國的報道,但為什麽要帶我來見這位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大人物呢?我隻是感到困惑。
我們三個人已經穿過小院子,來到客廳裏。在我麵前出現的是一個比程思遠還要清瘦的老人,一看他明顯的五官特征,尤其是那突起的顴骨,就知道是個南方人。我心裏想這大概就是讓我見的李宗仁吧。果不其然,程思遠快步走上前來,對我介紹說這就是李先生,又對李宗仁說我是小胡姑娘。李宗仁微笑著操著一口濃厚的地方口音請我們坐,我也不知道他是廣西人,更聽不太明白他的話,隻是看著他的手勢,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們坐下來後,我在李宗仁和張成仁互相寒暄時禁不住偷偷打量了這位大名鼎鼎的大人物,當時的李宗仁頭發已經花白,看上去年過花甲,他上身穿著一件深色的尼龍衫,下麵穿著顏色較淺的好像是亞麻做成的褲子,雖然他坐下來以後人就顯得更加矮小,但精神和氣色倒還不錯。我從他的言談舉止之中,明顯地看出來他有常人所不可能具備的獨特個性,顯示出一副威武的將軍氣概。我心裏想,大人物畢竟是大人物,盡管他外表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隻要一和他接觸,那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就會不自覺地撲麵而來。
我親眼見到的李宗仁,雖然已經是76歲的老人,但外表氣色很不錯,腰不彎,背不駝,說話聲音很響亮。這個大人物雖然不是我在電影和圖書中看到和想象當中的那種濃眉大眼、高大威猛的英雄形象,但渾身上下卻不經意地展示出一種凜然正氣的軍人氣質,同時又不失儒雅和善。據說他在指揮台兒莊戰役時,日軍的流彈曾經擊傷了他五顆牙齒,後來還做過胃、膽切除的大手術,但仿佛這一切都絲毫沒有損傷過他的健康。此時他在我的麵前非常健談,還很直白地發表對事物的看法和個人的一些意見,我心裏感覺到他是一個很真誠、很實在,也不甘寂寞的好老頭兒。這就是李宗仁給我留下的最初印象。
李宗仁很健談,他一邊和程思遠說著話,一麵又轉向我來問一些工作和生活的基本情況。隨後,他又把話題轉向張成仁,但說上兩三句後,又把話題拉扯到我這裏,真像是一場外交談判。初次見麵,我當然是想給這個大人物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所以,在回答李宗仁的問話時,發揮得還算不錯。我們大約談了一個小時,在時針敲響七點鍾的時候,李宗仁熱情地留我們一起共進晚餐。
我們互相禮貌地讓著坐,四個人坐定後,晚飯就開始了。望著一桌很豐盛的佳肴,我心裏很開心,一是意外地見到了李宗仁這個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二是我真的好久都沒吃上這麽既好看又好吃的菜了。這時,坐在我旁邊的李宗仁不停地往我的碗裏夾著菜,還說讓我不要客氣,按照西方人用餐的習慣是不應該用他自己的筷子給別人夾菜的,但他又解釋說,這是在中國,要按照中國的吃飯習慣,這樣才顯得主人熱情好客。他還說,他在海外就一直沒有改掉這個習慣,幹嗎要改掉這樣一個中華民族傳統的好習慣呢。我們聽了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很風趣的老頭兒,渾身上下充滿了幽默感。我們一邊吃一邊說著話,李宗仁一直稱我小胡姑娘,問我願意不願意到他這裏來工作,主要是幹些文秘之類的事情。我因為早已厭倦了在醫院的護士工作,一聽是到李宗仁身邊工作,真是感到特別的吃驚,心裏一陣狂喜,表示自己很願意。李宗仁慈祥地點了點頭,對我說,那好,我們就一言為定吧,你看什麽時候能來,我每個月給你100元工資。我一聽,心裏別提有多麽高興了,在醫院裏累死累活才拿幾十塊錢。另外,由於單位人多嘴雜,是是非非的事情就特別的多,我感到自己終於修成正果,來到了心境平和的世外桃源。別的不說,就單憑能在李宗仁身邊工作,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更何況100塊錢的高工資也是十分誘人的呀!我從內心裏特別感激張成仁。
晚飯之後,李宗仁起身相送,他遞給我一個大紅包,說是第一次見麵送給我的小禮物。我當即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推辭,一旁的程思遠讓我接下,說這樣推掉德公會不高興的,我隻好雙手接下,連忙道謝。張成仁說他還要和李宗仁及程思遠再談一談別的事情,就不留我了。走出胡同,我上了公共汽車,一路上,我的心裏一直是樂滋滋的,腦子裏還在回放著剛才在李宗仁家裏的每一個場景,而在臨走的時候李宗仁給的一個大紅包裏裝的又是什麽東西呢?我心裏充滿了好奇。我知道,這樣的紅包一般都是到了過年或有喜事的時候贈送的錢,但我都這麽大了,又沒有什麽喜事來臨,這個大人物總不會送我錢吧?但那又是什麽呢?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我趕緊拆開紅包來看——啊!原來裏麵裝的是人民幣,一共有300塊錢。我一下子愣住了。
“你有沒有男朋友?”
大概是過了一個星期之後的一天下午,我記得那天的天氣不好,陰沉沉的,還下著小雨,李宗仁叫人把我接到了李公館。那一天,程思遠和他的夫人石泓也來了。看得出,讓我到李宗仁這裏工作,他們是很慎重的。我們見麵後又是一番長談,我曉得,他們這樣做的用意是想要更全麵地了解一下我的基本情況,另外也好從我的言談舉止中來判斷是否適合在李宗仁身邊工作。這天下午,由於到的時間比較晚,到了晚飯時間,李宗仁照例熱情地留下我們三個人一起吃了晚飯。
雖然是第二次來到李公館,我依然是很小心地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對這次見麵自然是記憶深刻。我記得我們吃完飯之後,程思遠和夫人石泓在客廳裏休息,李宗仁讓我參觀一下公館,熟悉一下環境,他帶著我先看了看廚房,再看一下他住的臥室,然後,我們倆一起來到了二樓的書房。李宗仁在介紹書房裏一些圖書擺放位置的時候,語氣很懇切地對我,他很喜歡我,希望我能夠盡快到他這裏來工作,當他的機要秘書。我點了點頭,對李宗仁明確表態說隨時可以來報到。李宗仁很滿意地說好,讓程思遠來具體安排時間。他還說為了工作方便,請我要住在他這裏。房子很多,完全夠用,這樣工作起來方便。我聽了他的這些話,也沒有多想。接著,李宗仁又問了我的年齡,有沒有男朋友什麽的,我也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表態說,我到這裏工作是心甘情願的,你讓我住在這裏我也沒有意見,雖然我現在還沒有合適的對象,但將來總會遇到的,我要正常地戀愛結婚。其實,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話,對於今後能否碰上誌同道合的男朋友,心裏也沒有底。但既然話是這樣說了,我不知道李宗仁聽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所以,在話音剛一落地就抬頭看他一眼。隻見李宗仁明顯地愣了一下,盡管隻是刹那間,但我卻看得清清楚楚。他趕緊掩飾住失態表情,然後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對我說,那是當然的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就在這時,李宗仁突然做出了一個叫我始料不及的動作,他突然上前一步,用兩個手臂抱住我,就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當時我本能地慌忙躲開,又嚇又羞一下子漲紅了整個臉,心髒也感覺在怦怦地直跳。這也許是他在美國生活了一段時間所學的西方國家的禮節習俗吧!這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外國人不是在一見麵都會熱烈擁抱和臉對臉親吻嗎?我轉念一想,也就不覺得有什麽難為情的了。想到這裏,我馬上恢複了常態。
接著,李宗仁又對我介紹書房裏的擺設,我卻沒有完全聽得進去。後來,程思遠對我講了一些有關李宗仁的婚姻和家庭的點滴往事,我這才恍然大悟,他在書房對我的親吻非同尋常。再後來過了很多年,我又看了李宗仁的結發妻子李秀文所撰寫的個人回憶錄,從中更多地了解到了李宗仁的家庭生活。我再結合李宗仁親口給我講述的有關他的婚戀情形,再把從許多渠道得到的一些事情連貫一起,從中也就知道了更為翔實的故事。當初李宗仁拋下李秀文和郭德潔結合,也是事出有因,決不是社會上流傳的那種簡單的喜新厭舊。李宗仁與郭德潔結婚後,李秀文是心甘情願地退居在後,她知道李宗仁應該有一個更適合他在政界發展的得力助手,所以,就默默地把她和李宗仁的親骨肉李幼鄰撫養成人。李宗仁偕同郭德潔一道出入各種社交活動當中,逐漸顯示出個人的超人才智。當然,我沒有見過郭德潔,她陪同李宗仁回到大陸半年後就因為乳腺癌去世了。李宗仁很悲傷,也很痛苦。他多次向程思遠表示自己年紀大了,身邊不能沒有人,他說自從郭德潔離開他之後,他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孤獨。作為跟隨李宗仁多年的程思遠,不能眼看著李宗仁一天天地消沉下去,在與張成仁碰麵的時候,兩個人偶然把話題談論到這裏,是張成仁出於好心把我推薦給了程思遠,隻是因為事情還沒有到公開的那一步。這些情況也都是在日後與程思遠交談的過程中,才逐漸了解到的。
程思遠在第一次見到我之前,已經通過其他渠道全麵了解到我的家庭出身和工作的情況,當然,這些都是事後我才知道的,那時我自然是蒙在鼓裏的。程思遠見了我之後,對我的初步印象還不錯,這才當即決定帶我到李宗仁公館裏去。在與李宗仁見了兩次麵後,李宗仁喜歡上了我,可我卻茫然無知。就在第二次見麵後,李宗仁親自用專給他配用的紅旗車,把我直接送回了醫院宿舍。在我下車回頭向李宗仁禮貌地告辭時,我看見李宗仁笑眯眯地衝我揮著手。後來,程思遠的夫人石泓告訴我:“德公那天特別高興,在我們麵前一直誇你好。”
這是第二次見到李宗仁的情景,既然自己能得到李宗仁的認可,我想馬上就可以到他身邊開始工作了。於是,我的心情也就放鬆了許多,不再像第一次回來那樣急不可待了。果不其然,不久,就又有了第三次會見李宗仁的安排。這一次,李宗仁直接對我說,你要到我這裏來的工作,是做保健秘書。我一聽,心裏感到不是滋味,一開始不是說是做機要秘書嗎?怎麽又變成保健秘書了呢?我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當即點頭,而是請他容許我再考慮考慮。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著,李宗仁讓我做保健秘書,那機要秘書莫非不適合我來做而另選他人不成?
這樣的一個謎團一直困擾著我,直到第四次見到李宗仁。這一次,李宗仁是照例又留我吃晚飯。但與前幾次不同的是,這次陪同吃飯的既沒有張成仁,也沒有程思遠夫婦,而是來了許多看上去穿著中山裝的幹部模樣的陌生人。大家隻是相互客氣地問個好,接著就各自吃飯。吃飯的時候,沒有什麽說笑,我感到這個樣子怪怪的,但除了李宗仁,由於大家彼此都不認識,所以也不好多說多問什麽。在吃飯的過程中,也就是隻有李宗仁和我在說著一些閑話,其他的人說的話很少。這一次,李宗仁並沒有問我是否願意到他這裏來,也沒有直接挑明讓我到他這裏報到的時間,而隻是隨便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我似乎感到了一種不祥的征兆,莫非是李宗仁看不上我的工作能力,準備另換他人了?也許上次告別,自己聽說是做保健秘書而考慮一下出現了問題?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吃完了這頓晚飯,感到一點味道也沒有,我隻有往最壞的地方去設想,難道這頓飯就是打發我從此不要再來李公館的暗示嗎?正想著,那一群幹部模樣的人紛紛告辭離開。李宗仁照例派車把我送回宿舍,隻是沒有像第二次那樣親自上車來送,但我想,這也沒有什麽好說的,總不能每一次都得他親自把我送回家吧。我總感到不會是什麽好事情。咳!事到如今,也隻好聽天由命了!那一夜,我朦朦朧朧的,沒有睡好。
突如其來的求愛
如果說在第一次見到李宗仁時聽說要到他那裏去當秘書是一陣欣喜的話,那麽在第四次離開李公館之後我的心情是一落千丈,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找不到答案,我自然鬱悶起來,上班的時候無精打采地消磨時光。這時候,李宗仁又派車把我接到了他那裏。
我照例進了客廳,見到了早已在此等候的李宗仁。想不到這一次卻發生了極有戲劇性的一幕——隻見李宗仁快步迎上前來,一把拽住我的手,開口對我說了一句叫我現在想起來都心驚膽戰的話:“小胡姑娘,你能不能跟我結婚?”我當時一聽這話,突然全身像中了高壓電流一樣,第二次見麵時他在書房裏讓我毫無防備地吻了我一下,已經叫我感到非常吃驚了,想不到這一次他會向我主動求婚。此時此刻,我頓時明白了上次他親吻我的真實含義,那決不是什麽西方禮節。本來從當初所說的機要秘書悄悄轉化成了保健秘書,已經叫我不太理解了,讓我這樣一個沒有結過婚的人,給一個年邁的異性老人當保健秘書本來就已經勉為其難了。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我第五次剛踏進李公館的大門時,就是這樣一個大人物會突然當麵向我提出了想和我結婚的請求!這該是多麽荒誕的話題呀!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我才27歲,而這位大人物卻是已經七十好幾的老頭子啊!……
我真的是難以形容當時的複雜心情,我既不感到李宗仁對我的求婚是對我的侮辱,也不認為這是天上憑空掉下一個大餡餅的好事。因為我對像李宗仁這樣的大人物畢竟還是充滿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情懷的,通過張成仁能夠認識他總歸是一件榮幸的好事情。但對於李宗仁突如其來的求婚,我的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殘存的一絲理性告訴我,不能當麵對他一口回絕,這樣太傷他的麵子,或許對他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但我又絕對不會去點頭認可,因為這是我必須要慎重考慮的大事情。看著一臉誠懇的李宗仁,我的心一下子軟了。我低聲對他說,請你給我半個月的時間考慮一下,好不好?我想,當時李宗仁在很冒昧地向我求婚時,他還是有心理準備的,但畢竟這樣冒失地脫口而出,也一定是感到很緊張的。當他聽到我這一說,沒有馬上回絕,自然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隻見他似乎誇張地鬆了一口氣,嘴裏一連聲地說著“可以,可以……”
我對於這樣的婚姻大事,自然是不敢怠慢。回到宿舍之後,我的心裏依然是亂麻一團。我真是矛盾極了。那天晚上,我是徹夜未眠。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到目前自己不如意的工作,想到今後自己的前途,想到如何找到一個誌同道合的伴侶,我想得更多的是自己已經老大不小了,可要嫁給一個比自己大49歲的老頭子那該如何是好?可是,這個老頭子卻又並非等閑之輩,自己如若是跟了他,那下半輩子的命運將毫無疑問地重新改寫了!雖然李宗仁已經到了人生的暮年,但他總不能一直沉陷在喪妻之痛的悲哀中不能自拔,他有權利在有生之年選擇一份屬於他自己所享有的愛!對於李宗仁的曆史,我當然是從書本上知道一二的。當年的他,雄姿勃發,縱橫疆場,叱吒風雲,曾經在1938年指揮過震驚世界的台兒莊大戰,與來犯的日寇決一死戰。 1948年,在蔣介石被迫下野時,他又曾臨時充當過國民政府的代總統,在新中國成立前夕逃亡國外……李宗仁的確是為國家和民族作出過巨大貢獻的人,現在趕上老年喪偶,日常生活沒人照料,他是需要一個妻子來盡這份責任的呀!
到了第二天晚上,我依然心事重重,真正嚐到了失眠的痛苦。腦子裏盡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時間難以理清思路。半夜裏我實在支撐不住了,剛打了一個盹,突然腦子裏閃現出一個人來,那就是張成仁,是啊!這個時候,應該去問問他才對呀!既然李宗仁公開主動地向我求婚,我想肯定是他們事先預謀好的,我真想半夜就去找他說個明白。
天一亮,我一上班就準備給張成仁打電話,約他出來當麵談一談。正在這時,李宗仁派司機來接我了。電話也沒有打成,我就又身不由己地第六次來到了李公館。
這一次,我見到李宗仁,心情極不平靜,而他卻反而像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隻見李宗仁開門見山地對我說道:“我們倆的事情,通過國管局已向周總理作了專門的匯報,總理說隻要你同意,就讓我們名正言順正式辦理結婚手續。小胡姑娘,我看,這件事情我們就這樣確定下來吧?!”聽了李宗仁的一番話,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倒也不是什麽行政命令,更沒有任何人的強迫執行,關鍵是我看到眼前的這位受人尊敬的老人,心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更沒有說出任何不同意的理由來。我頓了頓,對李宗仁說:“那既然是中央決定,周總理又有具體安排,我服從組織決定。”說完了這句話之後,我的心裏反而平靜下來了,眼睛正視著李宗仁,隻見他是一臉的激動,跨步上前,再次用他那雙有力的手,緊緊地摟住了我,還輕輕地在我的臉上親吻了一下。
對於李宗仁的大膽求婚,還有我如此輕易地接受了他的請求,整個過程都是懵懵懂懂的。當時,我之所以會當場應允了李宗仁,一是出於對他的好感,第二恐怕就是聽他說此事已經驚動了黨中央和周總理,既然周總理都沒有意見,那就表明他也是全力支持李宗仁的,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事後,我才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李宗仁在第一次見到我後,就很喜歡我,經過第二次接觸之後,他已決定想方設法娶到我。對於李宗仁的婚事,周總理和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工作人員一直都很關心。最早,李宗仁是想以找一個保健秘書的理由來引出他真正的目的的。周總理接到報告後很慎重,認為這樣做不太妥當,因為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情畢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如果這樣做了,傳出去影響不好,所以,周總理經過再三考慮,不同意這麽做,但他心裏很明白李宗仁的真實意圖,於是,就幹脆挑明話題,成全李宗仁,他曾對李宗仁當麵說道,咱們不必雇請什麽私人女秘書,如果李先生真的喜歡這位胡女士的話,你們可以在雙方自願的基礎上,履行正式的結婚手續嘛!我國的婚姻法沒有男女雙方年齡差異上的限製,隻要符合婚姻法就可以結婚。有了周總理的理解和支持,李宗仁這才敢鼓足勇氣當麵向我求婚。
人逢喜事精神爽
1966年7月26日,一場特殊的婚禮在北京市東城區“西總布胡同5號”李公館裏隆重而熱烈地舉行。當年27歲的我和已經76歲的李宗仁將軍正式挽起了手,組建了一個新的家庭。當時,我和李宗仁都沉浸在無比的歡樂和幸福當中。我自信自己一定會和李宗仁這個可愛的老頭兒在一起配合好的,無論是在生活還是其他方麵。
當天的婚禮雖然沒有像報界所渲染的那樣有多麽隆重的場麵,但整個過程還是很熱烈歡快的。因為前來出席婚禮的嘉賓和前來祝賀的人士,都是經過李宗仁親自列出,並經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一一審定的,所以,前來參加婚禮的人都是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和身份,或者說都與李宗仁私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的,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婚禮的與眾不同之處。
在婚禮的前一天,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的高富有副局長還為李宗仁和我頒發了結婚證書,並親自把結婚證書送到我的手裏,我看見證書上寫有北京東城區區長戴慶元的簽字和民政局蓋的公章。由於婚禮就定在早已經整修一新的李公館舉行,許多事情都是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出麵來辦理,也不需要購置什麽嫁妝、家具什麽的,李公館都有,其他的裝飾呀、婚宴呀、人員服務等,都是公家來辦,我根本就不怎麽操心,隻是一向愛講究的李宗仁請來上海師傅專門為我量身定做了兩套西裝,說新娘子就應該穿著漂亮些。結婚當天,程思遠夫婦、黃琪翔夫婦、邵力子特訂了三個大花籃,提前送來,裝點在大客廳裏,特別鮮豔,也十分顯眼。劉仲容、黃紹、劉斐、餘心清等十幾個李宗仁的舊時好友都前來祝賀。
我們的婚宴很快就開始了。因為李宗仁是南方人,所以他一直喜歡吃廣東菜,為此,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還專門為他請來了北京華僑飯店的名廚掌勺,大師傅燒得一手正宗的粵菜,真是又好看又好吃,可以說,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佳肴了。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胃口也大開啊!酒宴辦得十分豐盛,大家吃得也很開心。客人們一邊向李宗仁和我不斷地祝賀新婚之喜,一麵飲酒敘舊,氣氛熱烈,每一個細節都讓我感覺溫馨無比。這一天的婚禮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後來在自己遇到更大的挫折和打擊的時候,我就會仔細回憶我和李宗仁的婚禮場麵,以此來安慰自己要勇敢地麵對現實,堅強地活下去。
當天的婚禮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九點多鍾,客人們才盡興地陸續告辭。大家主要是考慮到李宗仁的身體,也就沒有像年輕人結婚那樣還要鬧洞房了。我笑著一一與來賓們握手告別,在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時,我這才感到自己很疲倦。我想此時的李宗仁肯定很困乏,就趕忙回到客廳。想不到李宗仁還處在極度的亢奮當中,他一見我走過來,就很高興地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他今天因為多喝了兩杯酒,一點也不困,他還說自從郭德潔走了以後,我們家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熱鬧過了。接著,我就扶著李宗仁一道來到樓上的臥室裏,這也就是我們的新房。
走進臥室,我的心裏充滿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我脫下西裝,換上—件白色的睡袍。這時,李宗仁坐在一旁,輕聲地對我說,以後我就叫你“若梅”吧,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也禮貌地回敬道,那我稱呼你“德公”吧。
洞房花燭之夜,我向李宗仁直抒胸臆:“德公,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我很敬佩你。我願意嫁給你,是真心誠意的,不帶任何私心雜念。我不圖你的財產,隻要你能安度晚年,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盡管人們稱我們的婚姻是‘梨花伴海棠’,或者說是帶有荒誕色彩的‘老少配’,但我不在乎這些,我們在一起生活,有你對我好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