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的法蘭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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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
楊明來稿:晚上十八點十分飛機平穩地降落法蘭克福機場,來自北京的乘客們膚色不同,語言不同,興奮急切地從機艙上方取下隨身帶的包,離開飛行了十幾個小時的波音七三七飛機,工作人員禮貌地同他們道別。
我隨大家一起進入大廳,一部分人要轉機,還有一部分人要進入底色朦朧的法蘭克福市區。我向一位坐在詢問台上的工作人員出示去布魯塞爾的登機牌,她用英語解釋大概的路線和方向。這時,兩位同
機到達的年輕工作人員經過我身邊,其中一位認出我,熱情地打招呼,她要去了我的登機牌,仔細看了去布魯塞爾的登機處,用十分悅耳的聲音和我說:“你的登機口在A23,而你的座位是23A,你可以順著A的路線走。”我問她們在法蘭克福停留多久?她回答說隻待一天,我把一張名片遞給她,告訴她如果去布魯塞爾時,可以和我聯係。我問她的名字,她回答說姓廖。我最初沒有聽清楚,又問了一次,她略微提高嗓音,重複回答了一遍,她的聲音依然悅耳動聽。我本來想再問一下她叫什麽名字,猶豫了一下,也就沒問,是擔心對方有不快和囉嗦的感覺嗎?一秒之間的怯懦,留下長時間的遺憾和思索。我為什麽不問她叫什麽名字?難道還有再見麵的機會嗎?我對她的關照,不僅僅是好感,其實帶有幾分感激。她在從北京飛往法蘭克福的航程中二次送餐都是她為我們服務。乘客們離開機艙,旅程已經結束,而她在機場大廳再次遇見我,依然熱情幫助,真的讓我心生感動之情。好在我不會忘記這一天是五月三十日,我們的航班是CA931,我的座位46C。此時此刻,我想到的隻是蘇東坡的詩句: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心中也就有淡淡的惆悵。幾天前,我在午夜的心靈之約中還聽到朗讀日本作家渡邊淳一關於情感的散文,對他的見解十分讚許,七十五歲的作家寶刀不老,讓我輩徒生愢畏耳。
邊走邊想,我也就來到法蘭克福機場A23登機處,近處辦公人員依然是棕色皮膚的南亞女子,德國真的變了,不再是以往狂熱的排外和亞利安日耳曼人至上的年代了,盡管少數種族主義者的影響依然存在。眼前的大玻璃窗外,有飛機在緩緩的移動,每天都有無數架飛機在此起降,去布魯塞爾的飛機人不多,我在窗前的一張椅子坐下,打開隨身帶的袖珍收音機,偶然聽到的德語廣播卻是來自捷克電台,我雖然還沒有去過捷克,但通過比利時文學界朋友的介紹,與幾位捷克藝術家和文學愛
好都有過交往。早年閱讀的文學作品就有伏契克絞刑架下的報告,還有後來米蘭昆德拉用法語寫的小說,印象最深刻的是卡夫卡用德語寫作,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當捷克也成為歐盟成員國,在法蘭克福機場的短波廣播,聽到捷克電台的德語廣播,就不能大驚小怪了。
這時,我的身邊好像有個小孩子在說中國話,他的媽媽顯然是中國人,而這個小孩子倒有幾分歐洲人的模樣,他們生活在德國還是比利時?
亞洲人和歐洲人通婚並非始自今日,幾百年來曆史已經麵目皆非,無從考察,很多混血兒都很漂亮,也很聰明。肯尼亞非洲裔移民和歐洲移民在美國的後代結合,居然可以產生美國總統,令人稱奇讚歎不已。
在法蘭克福朦朧夜色當中,人們注意更多的是聲音而不是膚色。
以前我也曾來過法蘭克福,那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未,在考察了丹麥水貂養殖情況之後,調查歐洲高檔皮毛服飾交易,而法蘭克福恰好是此類產品中心展銷集散地。
我所知道的法蘭克福正是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在大學講授的課程裏,我是一定要談德國馬克、歐洲貨幣體係以及歐元和歐洲中央銀行的。歐洲中央銀行現任行長是法國人,他的前任是一位荷蘭人,在行長位上退休以後很快突然病發溺於自家遊泳池中,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看他一頭銀發,真是風度翩翩,而對歐洲貨幣體係建立貢獻最大的是前歐盟主席雅克德洛爾,我在歐盟總部與他見過麵,此君個頭兒隻有普通中國人那麽高,但他的確是歐洲一體化,建設中裏程碑式的人物。在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的年頭,歐洲中央銀行在法蘭克福的一舉一動,都影響到世界經濟的走向,在起降的飛機中,少不了央行形形色色的官員,他們也會搭乘去布魯塞爾的航
班。
我所不能忘懷的另一次法蘭克福之行,是在夜色之中由一位比利時好友駕車急馳在幾個小時之內往返。
那一次,是九十年代初,參加法蘭克福國際書展,全世界的出版商臨蒞法蘭克福,盛況空前。我們推展的項目是由魯汶大學教授,國際著名學者菲立蒲德伍特教授選遍中國諸子言論,以中國書法藝術形式插圖的大型出版物,這種以中國書法和歐洲語言說明結合的出版物,後來在巴黎當地大大流行了一番,形成市場熱銷,受到讀者的喜愛。法蘭克福國際書展,令愛書者大飽眼神,不可不去。在這裏可以看到全世界最精美優秀的圖書。癡情於書的讀者們留戀忘返,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一切,沉浸在書的海洋之中,和在機場空港等待搭乘的班機,感覺完全不一樣。
不過,在法蘭克福等待飛機那一刻,也可以思緒千載浮想聯翩,也就有了溫馨浪漫的一刻,哪怕是聽來自捷克的德語廣播或者構思一篇文章,或者拿出旅行袋中來自遼東的蘋果,都會產生一種充實和甜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