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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人與中國人不謀而合的偷情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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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遠



什麽是偷情？猛然間還真難給這詞下個準確定義。究其原因，隨著時代發展，老詞匯總不斷被賦予一些時尚、鮮活的新含義。就說老公這個詞吧，曆史上專稱太監、宦官。經過歲月漂泊，人心變遷，“老公”隨俗沉浮，從古老後宮走入現代家庭，中華大地自南至北（特別是城市年輕人）一派親昵昵、麻酥酥的“老公”呼聲。十幾年前，一位搞中國古代史研究的外國朋友去中國，走在大街上，聽到女孩喊老公嚇一大跳。他說這麽多年，中國裹小腳都絕跡了，老公稱呼竟能女孩兒的口中直冒出來，勇氣可欽可歎。


前不久，網絡流行“打醬油”這個詞，意思是不談敏感話題，與自己無關，路過而已。二十多年前，“打醬油”涵義等同於夫妻“心照不宣”的感情密碼。那個時代，兩地分居夫妻或全家幾代擠在一起住的小兩口，想要親密時，先打發孩子出去“打醬油”，多給孩子點兒零錢。等孩子自以為得意的偷偷吃完零食打醬油回家，夫妻們早已親熱完畢，雲舒雨靜，等著醬油下鍋哩。二十年時間，同一個詞兒，情感的色彩暗淡了，現實涵義卻是雲泥之別。

再有“偷情”，中國古代早已興盛，俗話說：“妻情不如妾情，妾情不如偷情”。古時男人娶得三妻四妾，仍不忘吃腥，惦記偷情。傳說有一次，一個妻子問專愛偷情的丈夫，為什麽老喜歡偷情呢？丈夫回答：“偷情既驚又喜”。妻子說，我們扮一回偷情夫妻，我倒要看看怎麽個驚喜法兒。於是，丈夫半夜跑到門外，攀磚爬沿上牆頭。妻子怕當家的摔著，趕忙找來梯子，嘴裏不停囑咐：“可要注意，別摔壞了身子”。丈夫聽罷，垂頭喪氣坐在牆邊，對老婆說：“你這幾句話說的，我還偷哪兒門子情？連驚帶喜的心情早沒了！”

另說民國時期，一個軍閥豢養了三妻四妾，衛兵和他的小老婆偷情被發現。軍閥非但不懲罰士兵，反倒把小老婆嫁給他。等兩人成了親，軍閥就開始和這個女人頻頻約會。有人問他，你這是唱的哪兒一出啊？軍閥理直氣壯：“以前他偷我老婆，現在我偷他老婆。我們倆扯平了”。此位軍閥大佬的江湖主張，算把中國傳統偷情意識發揮到了極致。

幾十年前，特殊的“革命”年代，偷情不但被認為個人道德品質低劣，更是傷風敗俗的大事，甚至上升至政治高度。搞不正當男女關係、生活作風問題、通奸、破鞋……總之，都與資產階級淫亂思想息息相關。現如今，時代大潮淹沒了傳統觀念的底線，偷情雖已不再同政治問題緊密掛鉤，但人們也越來越分不清它的基本屬性了。偷情這個詞猶如正房大奶，逐漸被小蜜、二奶、婚外情這類軟綿綿的稱呼替代，淹沒住真實身份，無可奈何的隱退幕後。

在法國社會裏，“偷情”並不像中國社會那樣曆經滄海桑田，起伏跌宕的觀念變遷。當你翻開法國浩如煙海的文藝作品，上至皇宮貴胄，下至百姓平民，“偷情”簡直就是法國傳統的重要組成部分，民族情調的主旋律之一。在他們的心目中，偷情猶如大餐後必食的甜點，自然、舒坦、天經地義的事情。唯獨不同，就是法國“大張旗鼓”的偷情人群，真正沐浴於陽光下，得意在春風裏，常覺得缺少了情調，因而為追求情感的終極歡樂而人為製造偷情氛圍，體驗提心吊膽，既驚又喜的偷情滋味兒。中國古代那對兒飾演偷情角色的夫妻，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們的心思竟與遙遠的法國人的欲求異曲同工，不謀而合。

在這樣的浪漫氛圍裏，偷情的真諦，估計除了享受偷的冒險和情的迫切，還需要有一顆物我兩忘的心。假如我們追溯法國文藝源頭，偷情便是法國人文傳統背景下，一道永難退卻的流行色，一曲長傳不泯的武功歌（Les Chansons de geste）。

注：武功歌為11世紀至14世紀流行於法國的一種長篇故事詩統稱，內容具史詩性質，為法國文化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