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愛組曲：戀愛，嚐的是那些味道。戀愛，要的是那份朦朧。
戀愛組曲之1：戀愛，嚐的是那些味道。
送交者: tanghan 2008年07月28日09:56:20
(1）
自從情竇初開認清了女人的真麵目，不僅可以做妹妹，還可以談情說愛，俺不免暗自惋惜以前的蹉跎歲月，更加珍惜醒悟的感覺。但是使俺情竇初開的那個MM，和清流一樣，很可惜地做了俺感情的犧牲品，充當了熱身教練的角色。如果非要把這時段的感情給個定義的話，就如涼白開，有益於健康卻沒有滋味。
轟轟烈烈的大運動結束了，俺乖乖地返回原籍，下廠勞動，自己定義為實業救國。還沒等俺施展拳腳，眾位大媽的拳腳已經施展在俺的身上——相親。
那個時候俺意誌消沉，那個使俺情竇初開的MM躲在校園裏隔空打穴，聲明決不會跟俺下工廠，讓俺看著辦吧。其實俺並不在乎失去她，在乎的是很沒麵子。為了報複，在一個晴朗的秋日傍晚，俺開始了第一場相親。
那天工廠辦福利，用緊俏的鋼板換回了十幾噸大夥房水庫的非洲鯽魚。俺當天的任務就是給全車間的老少爺們大嬸大姐把好公平秤，待俺帶著一身的腥味兒返回家，人家母女倆（也可能是父女倆，俺當時眼睛隻注意姑娘了，別的記不住了）已經在我家等候多時了。談了些什莫俺也記不住了，隻是姑娘後來提醒我：你那時象個小媳婦，扭扭捏捏地不敢進屋。她哪裏知道，我是不願意自己的後半生由父母決定，即便是千好萬好的事，隻要是父母說的，俺一定反對。誰讓俺處於叛逆期呢？
姑娘瘦瘦的，高高的，知書達理，是個乖乖女，正在市內一所大學上一年級，還是學校長跑冠軍。嶄新的生活剛剛開始，對我這略經風霜的人很好奇。說是處對象，莫不過說是遇見個好玩兒的哥哥，嚐試一下脫離高中時代書海的新生活。一來二去，即便是嚴格按著死板的教科書進行，年輕男女的活力也會日久生情。漸漸的，姑娘對我已經不再避諱什莫，她的父母也開始以男朋友的身份給別人介紹我。我卻如受驚的兔子，感覺到這個遊戲要出事。
那時俺對她有了點意思，伴晚和姑娘看完電影回家，躺在床上偶爾會浮現她的身影（各位年輕人記住了這條真理，要想某某對你有點意思，除了你自己確實有點意思，常在她/他麵前晃來晃去也是有用的）。俺是有良心的大好人，知道自己三心二意，就不準備騙人家了。可惜姑娘卻不理解，給俺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
不過俺確實佩服這個本以為的乖乖女。除了將自己關在我家陽台痛哭30分鍾，出來後擦幹淚水，將俺給她所有書信/禮物一一奉還，要回了自己的所有信件。最後一句：對不起！你幫我寫的那篇“論10年來流行音樂的演變“已經交給學校了，不能還你了。祝你開心！再見！然後就是給我一個踏著積雪慢慢遠去的背影，使我頭一次體會到了無法補償的歉疚！
我們自此有5年沒有見麵，消息倒是不斷的傳來。得知她幸福的嫁人了，我心裏放下了若有若無的沉墜。原來歉意，也是令人不能忘懷的理由。
。(2)
使俺情竇初開的那個MM比俺小一屆，開始的時候俺常常利用周末到學校去看她，我們也商量著重聚的辦法。可是我發現，沒我的日子她同樣很開心。她講的學校裏的事情我不再感興趣，而她對工廠裏的生活討厭至極。我曾約她畢業和我一起到深圳闖天下，可她舍不得她老爸給她鋪就的一帆風順。就這樣，白開水似的戀愛，連分手都是白開水：一個電話就結束了，而且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俺那時正忙著呢。忙著每天第一個到辦公室，掃地拖地擦桌子打開水蒸飯盒發報紙信件文件沏茶接電話，忙得不亦樂乎！待到歇口氣，又開始打飯吃飯打撲克；鈴聲一響，老辦公們開始打瞌睡了，俺的自由時間到了，這時想要找我，得到各個車間去：加熱爐初軋精軋電控卷板剪切平整，到處都有我的腳印。可別以為俺鑽研技術的熱情有多高，俺是探營去了。同期分來的學生有30多人呢，分散在各個車間科室。每個人見了我，都是特別親。經過調查研究，自動化室最和我意，因為…….
第一次看見她時，她正和一群姐妹嘻嘻哈哈地笑著，兩隻巴掌拍的啪啪響，滿身的笑意要從寬大的藍色工作服中飛揚出來。她自己說，最難看的就是鼻子，可是我就是喜歡看她的鼻子。有點像香港演員楊千X的鼻子，圓圓的鼻子頭。這個秘密一直沒有二次以上的機會說出來，因為第一次就被她定義為譏諷。其實，墜入情網的男女，哪個不是蛤蟆綠豆，眼光就是與眾不同。
男人大多喜歡笑意女人，傳染輕鬆，享受歡樂，這也是天真爛漫的少女能夠另冷酷梟雄的心軟化的緣故。何況我也不是什莫脫俗的人物，很自然的就和歡笑打成一片，忘記了救國救民的偉大理想，每日裏混跡於上班——笑，下班——笑的俗人生活。過後她說：其實你剛來的時候，倒背著兩手，鎖著眉，在沒人的空間走來走去，討厭死人了。幸虧遇到了愛笑的我…….
愛，都是從最初的歡笑開始的，隻不過歡笑的開始不一定帶來歡笑的結局，男歡女愛尤其如此。可是歡笑的結局，如果沒有了曾經的痛入骨髓，亦不會體會到笑入心扉。
我們就這樣傻傻地笑著。她打碎了值班室的玻璃，很自然地叫我冒名頂替，自己若無其事地下班回家，留我一個人寫檢查；她晚上帶飯盒，很自然地叫媽媽多帶一點，哪裏有個饞嘴的喜歡媽媽的飯菜（好像驗證了留住男人的胃什末的箴言，不過媽媽好廚藝女兒未必成，我吃了個經驗主義想當然的虧。）；我笑她男朋友寫的情書亂抄經典，她笑我寫的情書彎子太多無人得懂。如果不是我的一次打抱不平，我不會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感；如果不是一群攀鋼實習生的戲言，她也不會把目光停留在我這個呆頭呆腦的人身上。那樣的結果：她會是我婚禮迎親隊伍的大佬，我會是她婚禮上的頭牌司儀。
最終，兩個“如果不是“，改變了我們頭腦中預想的進程。
。(3)
如果不是那晚…….
那晚，沒有媽媽的好飯菜。實際上如果不是我催促，她也不去食堂打飯，直到我答應陪她去才挪動。買了飯菜出來，她說外麵的空氣真好，陪我走走吧。於是我們沿著鐵軌，繞著廠房走著。秋雨後的空氣清涼，地上沒膝的茅草打濕了我們的褲子。我一邊聽她無頭緒的宣泄，一邊豎起耳朵聽著火車的聲音。
聽了好久才懂得，原來她很有自信的關係破裂了，對方給出的理由竟然是嫌她太天真。天真，難道不是女孩子最珍貴的品格嗎？不懂得欣賞天真的男人一定是小女婿！有了好東西不知道珍惜的人，有資格評論女孩子天真的好壞嗎？
我的大聲反詰，嚇了她一跳。頓了一下，看我還在氣哼哼的，她也大聲吼道：
“喂，以為你能安慰我幾句才講給你聽得，你喊什末呀？“
我立時住了口。
“你說，你真是那樣想的？“她隔了一小會，輕輕地問。
是呀，她的事情，我幹嗎那末激動？人家有人家的自由嗎，與我何幹？可是我怎莫能聽得下別人數落她的不好呢？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應該給人愛，給人保護的，豈能容他人貶低？從那天起，她便進入了我的視野，成了我每日衡量的對象。不誇張的說，即使我們沒有緣分走到一起，那最終陪伴我身邊的人身上，一定會有她的影子。
她的那個“如果不是“，是我以後才知道的。那個階段，我們廠裏有一批攀鋼的實習生，百十號人都是新近從大專院校剛剛畢業分配的學生。青年男女在一起，一半的業餘時間都是在尋找一生的伴侶。女孩子在一起就是張家李短的評論，我也不能幸免地被精明的川妹子分析個透徹。重點來說有這末幾條：品種優良，沒有遭受病蟲害侵襲；雖然葉子發黃，枝幹雜亂，但主幹發展趨勢不錯，可以通過剪枝施肥，加強田間管理，獲得較好收成。
本來的她，是看不慣院校學生的，死板板無趣，不懂得討好女生，也不夠帥。川妹子“發展就是硬道理“的理論，打動了她，思想上有些鬆動。不免對我的觀察，增加了一些。以致後來快到婚禮了，大概是前三天的樣子，她急急地叫我出來，目的隻有一個：最後認可一下長相是不是還過的去，不至於讓她以前甩掉的男朋友看貶了。那一句：“湊合了，看順眼了就不覺難看了。“令我刻骨銘心。早知道如此，自己長得對不起觀眾，也要發誓練出施瓦辛格的肌肉塊來才好。
年輕的時候不懂愛情，十分在乎周圍的親戚朋友的看法。多少美好的姻緣，就是被流言蜚語扼殺了。年輕的人也不懂得掩飾，本來可以調和的矛盾，在尖銳的衝突中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過來之後，幸運者感謝月老可憐戀人們脆弱的心弦，失意者隻能歸結為前世冤孽，期望來世有情人終成眷屬。其實，好多不如意都是可以避免的。決斷之時，多問問自己的真心，剝去虛假的外殼，可以造就多少愛的傳奇啊！
。(4)
總以為她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可是一件平常的小事改變了我的看法。
那天找她一起上夜班，敲了半天門才打開。隻見她紅腫著眼睛，抹著眼淚出來了。
“喂，丟錢了？還是肉包子被耗子偷了去？“我打趣道。
她也不回答，騰騰地在前邊走。上了公車，還抹眼淚，不是地嗚咽幾聲，惹得眾人都看我。再三追問，才知道上午和姐妹們看電影：媽媽，讓我再愛你一次！
沒想到，一部電影的威力如此巨大，弄得笑意女孩大哭不止；更沒有想到，她有如此善良單純的心。據說那部電影確屬感人，但反映如此強烈也不是尋常。開懷大笑和容易大哭是相通的，需要有一顆純淨的心為前提。我這雙看過太多黑暗的眼，配合勤於分析的頭腦，已經不容有純淨的心了。但是這更加激發我尋找純淨心靈的動力。
那時節，雖然知道恭維和虛偽是生活的必然，可是並沒有多少成功的經驗，說起話來經常傷人。（現在也好不了多少！）但我自己就是忍不住要講實話，而且很喜歡表達看法，不像現在學會了忍而不發。壞處是明顯的，得罪了不少人；好處也是明顯的，交了不少知心朋友。
記得有一次在一群青年男女聚會上，一位姑娘問：如果媽媽和女友同時落水，你先救哪一個？
我知道這是一個詭辯，可是輪到我時，不想討好而說假話。我說：救媽媽。結果當然是遭到大家一陣子批評，可是她卻因此認為我很實在。幾年以後提起此事，她說：如果我回答，也是先救媽媽的。
本色自己，既是某些成功的障礙，也是成功的基石。如果想剔除障礙的成分，根本的方法還是提高自己的能力和修養。戀愛是浪漫的學習。成功的戀愛，不僅提高自己，也會教育對方。我很慶幸能夠從中學到東西。
戀愛也是要講究手法的，我的手法就是迂回。我知道，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可是大家的事。既然她不想在朋友圈裏大張旗鼓，我便先從親戚鄰居下手。幾個回合下來，她就要問我：你給了他們什末好處？怎莫這默多人為你說好話？
其實哪有什末好處，無非是禮貌和尊敬。比如：鄰居小妹妹隻有10歲，我和她說話總是蹲下來：小妹妹，姐姐在家嗎？韋什末沒人開門？小妹妹是願意參與並且以己有能力為榮的，她會出主意：你等著，我來敲門！又比如：三嬸嬸作庫房保管的工作，歸納整理正是我的強項。當我繪製的非常先進漂亮的平麵工具管理圖表貼在牆上，三嬸嬸獲得很多同事讚譽的時候，她隻能替我說出無盡的好話。如此這般，她若不嫁我，隻怕要眾叛親離了。嘿嘿！
當然，好感是不能成事的，堅強和忠誠是需要時間和困難來驗證的。就像小學生學雷鋒，總是抱怨遇不到丟的錢包，看不見盲人過馬路，無法證實自己崇高的情操一樣，戀愛中的男女同樣渴望有機會考驗或者證明自己的愛堅如磐石，高於一切。可惜的是，生活總是平平淡淡，沒有英雄救美的機會。怎末辦？
MM自有高招，就是無休止的考驗。這些程序很可能是下意識的，透著無理和任性。回頭想想，這不僅僅是她們的權利，也是可愛的回味。
。(5)有誰試過在秋夜10點鍾在過街天橋上突然被要求買冰棍兒？15分鍾後才尋到的東西又要被抱怨已經要化掉，而且要問為什末隻有買一支？要知道，18年前的東北，夏天晚上10點想買點東西也不容易呀。當時的我滿腔怒火，卻又無可奈何。不過，毛躁脾氣確實被不斷改進的掩飾技巧蓋過了。而且這種技巧，在以後的生活中很是有用。
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比如在電影開場前要陪她在放映廳外沒人的地方跳舞，現在我也沒搞清楚發的哪門子神經。不過一萬分的不願意，也要順從。現在想來，也許願意的配合，並不是她最終的目的。
最傷心的恐怕是在剛剛賣力氣討好之後，被提出分手了。那時節她要上夜校，晚上8點鍾的校門口，我要充當道具，扮演一個癡癡的等傻傻的望的角色。接下來還要雪夜護送30分鍾到工廠上班，經常在送到值班室門口的後停留10分鍾。千萬別奢望有什末甜蜜的事情發生，那是教育課的開始，也是評委打分的時刻。如果當天的表現不佳，比如外形修飾沒有顯示足夠的尊重，癡望的神態表演過火失去了瀟灑的風度等等。如果憤怒之極，就是在半路就被轟走。心理委屈卻要陪著笑臉，哀求著把未竟的事業完成，免得她夜路危險，或者喚別人來接暴露了我的窘態。雖然也知道這裏麵有百分之九十誇張和戲弄的成分，可是真的擔心那餘下的百分之十變成事實。
偌大的廠區白天有十幾萬人上班，晚上寬寬的馬路上少見人影。彌漫的水蒸氣令你看不出去很遠，可是踢踏的腳步聲卻可以傳出去，並從很遠再傳回來。我們是新廠，在最遠端，以前叫朱家莊。自打建廠起，血腥的故事就開始積攢，遠比現在不相幹的明星八卦來的實在。不論是工業事故，還是殺人強奸，都會被大家傳的神乎其神。那時的祖國遠沒有如今繁榮昌盛，一些年輕男子是變態狂，嚴重事件不絕於耳。女工上夜班，是要加倍的小心。
那一次，忘記了導火索是我提醒她盡量少穿高跟鞋，還是不小心說走嘴暴露了她的計算機課老師是我哥們兒，反正在護送的半路被提出分手。俺可憐兮兮地辯解了幾句，猛然發現她發飆搞錯了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值班電話可以借用。立時喜上眉梢，估計黑夜看不清楚，就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起來。她很快也意識到了這點，收住了喋喋不休，略帶遲疑的轉身走過。俺當然是在5米之外如影如隨了，不時地弄出些響動。十幾分鍾過後，壞心眼兒不自覺地冒出來。緊走幾步，然後站立不動。她自顧個走了十幾步，感覺不對勁兒，越走越慢，到底停了下來。保持不動，也不轉身。一切盡在眼底，我心中偷著樂。看準了她忍不住一轉身的霎那，趕緊跑幾步跟上去，嘴裏輕聲自語：鞋帶兒開了！
她趕忙把轉了一半的身體轉過去，騰騰地急走起來，歪歪扭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悠閑和矜持。我是走了一身汗，想她也是好不到哪去。待到值班室門口，正準備挨一頓批評，卻聽她說：哎，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別當真啊！
說完了，還對我笑了一下。雖然我表麵上很嚴肅，心裏樂開了花。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說到：明天我還準時到校門口等你呦！
上了自行車，腦海裏還在回味剛才的笑容，臆想出千百般解釋。而且樂觀的認為：她在上樓的時候，也會偷著樂的。
年輕就是青澀。俺自己的糗事講起來膽子更大一些，就象墨客說的：要真的寫兒童不宜，和自己的心理過程寫照，那麽，也膽虛起來，也怕老婆站在身後邊看著，嗬嗬，就不敢了。
戀愛組曲之二：戀愛，要的是那份朦朧。
送交者: tanghan 2008年07月28日09:57:05
1：
1990年6月28日，在厭倦了捉迷藏遊戲之後，我決定搞一下佯攻，電話裏麵叫她10分鍾之後下樓，我要問她一個主意。
在我按作戰計劃到達指定地點埋伏之後2分鍾，她神閑氣定地穿者拖鞋下來了。“啥事呀？晚上還要上夜班，到時候再說唄！“補充一下，那時俺被下放倒班工作。
“歐，我媽給我介紹一個對象，大醫的，約好明天見麵，你說：我去不去？“
“去呀！你傻呀？幹嗎不去？去“
“那我去啦！明天早上下班，你自己回家，我直接去她家了“
“去吧，去吧。以後這種事別來煩我！“說完，她轉身上樓了。
我看她消失在幽深的門洞裏，自己悻悻地走回家.......
在被她搶白以後，我又開始了相親的生涯。雖然她不問，可是她的情報很準確，一直懷疑我身邊有她的臥底。每次相親的第二天，她就找機會纏著我將相親的故事，連細節都要問個仔細。比如：姑娘個頭啦，皮膚白不白啦，頭發是不是柔順啦，凡此種種。每當她問相親時，我和姑娘單獨相處時，談了什莫，我一概拒絕回答。
如此這般，僵持了有3個月，待秋天漸漸臨近，姑娘們都回校學習去了，我的相親又告一段落，書信往來開始了。大家知道，這是我的強項。每封書信定是情文並茂，細膩又不失灑脫。而且密集又不失新鮮感，很少有能抵得過百封不動情地。漸漸地，我收到回信的頻率加快，內容日趨奔放。
當然，這些書信無一例外地成了她茶餘飯後的消遣。不要怪我，姑娘們，她既不是我的戀人，自然還是我的鐵哥們兒。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也是分內之事。
就拿大醫那位女生來講吧。本來她的男朋友是高中同學，早戀的對象，一直是雙方家長打壓的靶子。和我見麵也是迫於壓力，避免老媽以死相逼。頭次見麵她就不肯出來，緊閉閨房，任老媽臉羞得通紅，連連道歉。本來俺是不當真的，這一下來了興趣，非要會會這個倔丫頭。
俺對介紹人和她媽媽說：可不可以讓我和她單獨談談？你們去買菜，半小時以後再回來？兩位阿姨將信將疑地走後。俺不開門見山（她不開門）地衝著閨房坦白：俺是有女朋友地，是被逼著來相親地。如果你同意，我們一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那大醫的學生倒是聰明，和我約法三章才肯出來。這約法三章是：1：不得向媽媽吐露實情；2：不得向親朋好友提及男女朋友稱謂；3：此戲公演三個月，不得加演。
待兩位阿姨回來，我倆已經很親密的樣子，正在一起計劃到杭州旅遊的線路呢！
三個月後，她回到大連。我們公演的戲結束了，可是一直保持書信往來。開始是為了躲避檢查（媽媽的紅色恐怖還是很嚴重地），她的來信淡淡如水，我信內容曲折纏綿（已經告訴她我的戀愛對象是能看到這些通信，我的信名義上是給大醫學生，實際上是寫給我的真正的她）。可是後來她開始在心裏訴說她的煩惱什莫的，特別是說她們學校有人追她，很優秀，她內心動搖之類。我們開始探討男女對長相守的不同理解，搞得我自己有一陣子也很迷惑。
事情的結束倒是簡單。
有一次單位派我到鞍山出差，本來周末就能趕回來，可是一幹同學不讓走，鬧了一晚。回來後，我的她硬說我是借機到大連會女朋友了，對她不透明，對哥們兒不信任，從此拒絕看我們的信。搞得我就草草收場了，虎頭蛇尾，很是不配我的光輝形象！
2：
那時候我已經不倒班了，她還在總控機房值班。一般設備出了故障，需要夜裏留人，一定是我。年輕力壯，沒有老婆孩子拖累，特別是我自己連續兩年自願申請大年三十值夜班之後（她手氣很差，她們軟件組每次抓鬮都是她值大年三十），領導已經認定我是上進青年的榜樣。像這種別人躲之不及的事，自然是我頂上了。
那一陣子，我的講故事水平大有長進。遠到春秋列國，近到89學潮；內到四世同堂，外倒維多利亞女王；深到宇宙大爆炸理論基礎，淺到修理自行車技巧……天南海北，無所不有；世間百態，無一不提。誰說隻有女人talktive，朦朧戀愛階段男人比女人更喜歡表白。
她呢，隻是靜靜地聽，或者開懷的笑。我就是喜歡聽得認真，笑得開心的她。無憂無慮，純淨天真！（這個結論後來我很是懷疑，說什莫我也不再相信那時的她是天真無邪，這有後麵一係列例證）偶爾，當我口幹舌燥的時候，她就變魔術一樣弄些好吃好喝的出來（男人饞雖然是優點，但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後來才知道丈母娘做菜的手藝一流。
10月的一個夜晚，在工廠休息室裏。她躺著床上，我坐在床邊講故事。
當我講到蘇聯紅軍攻陷柏林，德國鬼子拚死巷戰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一部電影，名字忘了，好像是“紅旗“吧，講的是朱可夫的事。其中有個情節：一個紅軍戰士一邊嚼著幹糧，一邊沿著牆向前摸索；同時，一個德國兵緊張的沿著另一堵成直角的牆摸索而來。黑暗中不時有槍聲傳來，偶爾泛起的爆炸火光，一張一和地映著兩人塗滿了硝煙的臉。越來越近，兩個人眼看要碰頭了，可是導演竟然讓兩個人停止前進。德國兵翻出一張照片看，是一位年輕姑娘的照片，吻了一下又放回懷裏；而蘇聯兵使勁嚼了一口餅幹，費力地咽下。
當我講到這裏，我說：你看，這個導演很有小聰明。你急，他偏要在這裏停頓，這就叫戲劇化。她突然插了一句話：就像我們倆！！！
然後她猛地抬起頭看著我。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知道她一動不動。我也不敢動，小細汗珠統統冒了出來，渾身癢癢。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說：你走吧，我累了！
我默默地走出去，輕輕關好門。一屁股坐在門邊兒，好累！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輕聲在屋裏說到：太子河北岸新修了一段路，挺好看的。明天下午2：00，你在那裏等我。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悄悄的，別讓別人知道。
我接著問：你是說“濱河路“吧，那末長，你讓我在那一段兒等你？
好久好久，都不在有任何回答。遠處軋機的轟鳴聲隱隱傳來，夾雜著起重的哨音。黑戚戚的夜幕中，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你永遠看不清，猜不到。疏影浮動，樹葉泛著路燈的昏暗，折射出幾屢光亮。
走廊盡頭，森森的風讓我感到冷，肚子咕嚕大叫了一聲。她一定能聽見，平時是她最喜歡取笑我的機會。可這次，她沒有作聲。我也不知道如何收場，但我清楚：是到了攤牌的時機。
3：
拋開焦灼等待不提，第二天不到下午1：00，我就出了家門。騎上自行車，到了濱河路等待。1：45分，我開始從路東頭慢慢地向西麵騎。2：05，我到了盡頭，工人們正在繼續向西麵鋪路。我又快速地回頭騎，快到盡頭的時候，看見她一個人站在路邊，亭亭玉立，打著遮陽傘。我心裏一陣激動，快蹬幾下，停在她身邊。
她還是不說話。天有些熱，晶瑩細小的汗珠泛在鼻尖。看得出，她是特意打扮的，隻是高跟鞋立在這柏油路上有些不協調，連衣裙上也濺上了幾棵泥點。
我不習慣這種沉悶的氣氛，妄想回到以前的隨意。“嘿，你可是不守時啊！說話不算數，是小狗。“
“哼。“她不削地轉身，沿著馬路向西走。我趕緊推著自行車跟上。
隻是默默地走著，誰也不說話。路上沒有他人，新鋪的路泛著黑色，很是吸音，自行車輪胎壓在上麵無聲無息。
就這樣，很快我們就到了路的盡頭。我問：還想上哪兒？走回去嗎？
她立在哪兒，回頭看看我，撇撇嘴，“就怨你，幹嗎說開呀，現在一點都不好玩兒！“
聽了這話，我心裏一陣狂喜，臉上裝出12分的委屈：“是你先說破的嘛！“
她不置可否，說：“我腳痛，推著我，回去。“
我們又慢慢地折返，還是不說話。我拚命地搜尋話題，可惜大腦灌了漿糊，一團糟。冒失地問了一句至今仍然自認為最最愚蠢的問題：“對了，上次你說今天晚上要和那個市府辦公室的家夥約會，你還去不去？“
騰地一下，她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徑直向後邊走去。我一下子又冒汗了，自己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扔了車子，跑過去，堵住她的去處。
“我說錯了，錯……錯……錯了“。
她還是徑直走，好像我並不存在。馬上要撞上了，我連連倒退。兩隻手前伸，想推她。當真不敢碰她，臨近了又縮回來，趕緊後退幾步。又把兩手伸出來，又不得不收回來。如此幾次，幹脆把手背在後麵，直挺挺站立不動。
她走到我麵前，卻也不敢撞在我身上，象左右衝了幾次，都被我及時堵住去路。她不再動，就是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10秒，30秒，100秒……
到底是我略勝一籌（其實是我理虧，自然犯了蠻勁，有點請罪的意思），她放棄了。說：“你到底想怎末樣？“轉過頭，蹲在馬路上。
“上車吧，我騎車帶你回去。“我不無討好地說。
“不。“她似乎很堅決。
“來吧。“
“不嘛“
“讓你上來就上來。“
“我說了不上就不上。“看我僵在哪兒，她哈哈大笑：“不是的，是你車座太硬，咯得我屁股生痛，我才不上的，哈哈哈.”
像以前一樣，更被以後千百次證明：她哈哈一笑，能化解我心裏所有的東西！
4：
“你是什莫時候開始注意我的？“我們坐在路邊的草地上，她注意地轉動著遮陽傘的方向，看作漫不經心地問。
“很早，我到科裏報道的第一天就注意你了“
“真的啊？“她有幾分得意。
“啊，是的.”我站起來，直直腰，將拔下來的野草拋向遠處。“可以說第一秒就注意你了。當時不知道誰講了一個糟糕的笑話，看見你笑得前仰後合，我就注意你了。“
我偷眼看見她的笑容消失了，也不轉動遮陽傘了，暗自得意，接著說：“特別是你兩手亂拍，啪啪響，鼻子頭一拱一拱的，特好玩……”
我的話沒有得到句號，因為我被她一腳踹在膝蓋後彎處，撲通歪倒在地上，著實摔得不輕。
“你，你可夠狠的你“
“活該！“她惡狠狠地吼道。
別人確定戀愛關係後，開始頻繁見麵，直至如膠似漆就搬到一起住了。我們不同，按著她的規定，我們在公開場合還是哥們兒，一切保持原狀。要約會，要避開眾人，不得暴露目標。所以人跡罕至的荒草野地，半夜山更的工廠庫房是我們地下接頭的去處，所以正式約會的次數和時間少之又少。特別是在眾人麵前做戲，很是難受。而且每次寶貴的約會時間，往往被她指出的我在眾人麵前犯的錯誤占據。
在這個階段，如果公司總機值夜班的人得知這個秘密的話，一定不會在夜班寂寞。我們總控機房軟件值班室有一部電話是可以打國際長途的，為的是能夠及時與AEG的工程師聯係，平時很少用，夜半更沒人用了。當然，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人也不多，我有幸是其中一員。她值夜班，就守在電話邊等。我呢，草草吃過晚飯，鑽進自己的房間打電話。當然，也不是沒有風險。比如，我電話的時候要時刻注意老爸是不是要用電話。如果聽到有動靜，馬上給她說：再見。我倆同時放下電話是不行的，得她放下，我裝作剛剛和爸爸同時拿起聽筒要打電話，然後我說：呦，爸，您要打電話呀，您先來！
後來，也許老爸有了點察覺，告訴他的調度，有事直接打老爸的大哥大手機，就是象磚頭的那個。
因為我倆老大不小了，條件又都不錯，媒人絡繹不絕。有些還真不好推，隻有去相親。（再次對這些無辜的姑娘們道歉，你們都是好樣的，隻是當時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哪一個。不過是特別的，怪怪的一個）對此，她的解釋是：她從前拒絕了很多人，論長相/才華/學曆/家庭，很多比我強的多。如果我倆最後結婚了，倒好！如果萬一分手了，她不就成了眾人的笑柄？而且，遇到我這個哥們兒不容易，按她的原則，分手的男友，無論誰提出分手的（據她說隻有一個是甩她的，這點我信，因為這默多年，唯一令她提起來就忿忿不平的隻有這一個），永不想見！為了麵子嘛！萬一我倆不成，沒別人知道，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就這樣，我們就這樣熬著。每次約會，就像偷情的賊。痛並快樂著！直到有一天，她說：“我們分手吧！“
5：
那時我倆的關係，對雙方家庭而言已經到了半公開的狀態。她不是我父母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爸媽怪她學曆不高。我覺得這是老爸的學曆恐懼症，起因是他曾經有一次在官場飆升的機會，由於中專的學曆而敗北。
這對她是不公平的，特別是她深深地以為自己就是公主，駙馬家裏人不恭可以原諒，不敬就是無法忍受。所以她對我家裏人對她的不熱情，理解為不歡迎。在壓抑的氣氛中度過了首次5分鍾的見麵後，她跑到我的房間悄悄地哭了2個小時。我想她不是委屈的哭，而是為接下來的分手痛哭。
如果王子的公主哭了，王子又什莫好辦法嘛？沒有。況且我不是王子。拿不出金山銀山，摘不下星星月亮，更不會等待著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接下來的故事人人會講，那就是無休止的冬泳和桑拿的交替。
我們可以在前一分鍾熱情如火，又在下一分鍾冷若冰霜。歡樂和痛苦終於成為形影不離的兄弟，結伴而來，結伴而去。來時令你如拔絲冰淇淋，在油鍋中翻滾；去時如廟宇中的泥塑，望著喧囂的人群，自己一動不動。
我成了她發泄不滿的犧牲品，雖然怒火過後，我可以察覺到她的憐愛。有人說：女人是男人的學校。不知道是不是把忍受作為重點教學內容？
終於有一天，她知道了我和媽媽的爭吵。然後就是這一句：我們分手吧！
89年之後，我隻哭過一次，就是那晚。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下，把她嚇壞了！不停地道歉，規勸。可是每一聲發出，都是眼淚流出的理由。她便默然了，呆呆地坐著，很老實。
她不出聲，我的眼淚也就沒有了流出的理由。同樣地，我們也失去了繼續的決心！
唯一的好處是：我們不必偷偷摸摸地約會了。而且，還可以大大方方地重新開始了各自的相親生涯。雙方的父母也都鬆了一口氣，彼此見麵也忘記了曾有的尷尬。
可是我發現：我不會大笑了！她也一樣！
和朋友在一起時，我們各自講著各自的新聞，也都知道對方在豎著耳朵聽著，講道關鍵處，不時對一下眼神，又馬上離開，隻是為了確認對方聽到。
我開始要求頻繁地出差，為的是讓新鮮包裹沉悶。可是這份沉悶，積澱的越來越深，凝聚成硬核，墜的我心痛。
彼此的心，是相通的，即便是我到南方出差，晚上固定幾點幾點，我能想象得出當時她的舉動；彼此的心，是不能通的，誰都知道中間隔著中華5000年的傳統，而且是要保留的精華的那部分。
終於又一次，我出了趟常差。異鄉的孤獨感衝破了我對孝道的守望，我沒有直接回家，直奔她而去，似乎自己準備犧牲來換掉折磨。可是這份勇氣確是如此不堪一擊，她的避而不見就輕易打垮了我。
站在她家樓下（就是開頭我要佯攻的那個地方），就是癡癡的立著，妄想感動她下來見麵。她沒下來，老天被感動了。瓢潑大雨，又急又涼。可是我寧願這樣被老天的眼淚沐浴著，這起碼是我得到的回應。
如果不是顧及身上的文件，我會一直站在那裏，不會估計旁人的目光，腹中的饑餓，身上的寒冷，因為心中有硬核的人，感官已經伴隨著理智失靈了。
兩天以後，她徑直到我家來看我。我那時麵容一定很憔悴，高燒兩天以後皮膚更加蒼白。我們就那樣手握著手，眼看著眼，無需言語。
媽媽在她走後，也來到我床邊，過了一回，喃喃地說：如果她能令你好，你們就好吧！
6：
當我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正如我的預料，一個問句就結束了以為的希望：“你看，我們還會回到以前嗎？“
是啊，戀愛，要得就是那份朦朧。神神秘秘，牽腸掛肚，無限的向往，無盡的期待。一旦愛與生活中任何一部分碰撞的時候，退讓和改變的隻能是愛情本身。
夢，隻是夢，沒人當真；現實便是現實，殘酷但被人理解和原諒。那末眷戀的愛情呢？遊離在夢與現實之間的愛情呢？什莫時候應該繼續作夢？什莫時候回歸現實？沒有人給出答案。正是因為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都會以自己的方式遊走，努力尋找，陶醉著那份朦朧。
作者後記：俺的結局還是光明地，一個意想不到的反麵事例，促成了俺的美滿婚姻。今天累了，先結尾吧。
戀愛組曲之1：戀愛，嚐的是那些味道。
送交者: tanghan 2008年07月28日09:56:20
(1）
自從情竇初開認清了女人的真麵目，不僅可以做妹妹，還可以談情說愛，俺不免暗自惋惜以前的蹉跎歲月，更加珍惜醒悟的感覺。但是使俺情竇初開的那個MM，和清流一樣，很可惜地做了俺感情的犧牲品，充當了熱身教練的角色。如果非要把這時段的感情給個定義的話，就如涼白開，有益於健康卻沒有滋味。
轟轟烈烈的大運動結束了，俺乖乖地返回原籍，下廠勞動，自己定義為實業救國。還沒等俺施展拳腳，眾位大媽的拳腳已經施展在俺的身上——相親。
那個時候俺意誌消沉，那個使俺情竇初開的MM躲在校園裏隔空打穴，聲明決不會跟俺下工廠，讓俺看著辦吧。其實俺並不在乎失去她，在乎的是很沒麵子。為了報複，在一個晴朗的秋日傍晚，俺開始了第一場相親。
那天工廠辦福利，用緊俏的鋼板換回了十幾噸大夥房水庫的非洲鯽魚。俺當天的任務就是給全車間的老少爺們大嬸大姐把好公平秤，待俺帶著一身的腥味兒返回家，人家母女倆（也可能是父女倆，俺當時眼睛隻注意姑娘了，別的記不住了）已經在我家等候多時了。談了些什莫俺也記不住了，隻是姑娘後來提醒我：你那時象個小媳婦，扭扭捏捏地不敢進屋。她哪裏知道，我是不願意自己的後半生由父母決定，即便是千好萬好的事，隻要是父母說的，俺一定反對。誰讓俺處於叛逆期呢？
姑娘瘦瘦的，高高的，知書達理，是個乖乖女，正在市內一所大學上一年級，還是學校長跑冠軍。嶄新的生活剛剛開始，對我這略經風霜的人很好奇。說是處對象，莫不過說是遇見個好玩兒的哥哥，嚐試一下脫離高中時代書海的新生活。一來二去，即便是嚴格按著死板的教科書進行，年輕男女的活力也會日久生情。漸漸的，姑娘對我已經不再避諱什莫，她的父母也開始以男朋友的身份給別人介紹我。我卻如受驚的兔子，感覺到這個遊戲要出事。
那時俺對她有了點意思，伴晚和姑娘看完電影回家，躺在床上偶爾會浮現她的身影（各位年輕人記住了這條真理，要想某某對你有點意思，除了你自己確實有點意思，常在她/他麵前晃來晃去也是有用的）。俺是有良心的大好人，知道自己三心二意，就不準備騙人家了。可惜姑娘卻不理解，給俺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
不過俺確實佩服這個本以為的乖乖女。除了將自己關在我家陽台痛哭30分鍾，出來後擦幹淚水，將俺給她所有書信/禮物一一奉還，要回了自己的所有信件。最後一句：對不起！你幫我寫的那篇“論10年來流行音樂的演變“已經交給學校了，不能還你了。祝你開心！再見！然後就是給我一個踏著積雪慢慢遠去的背影，使我頭一次體會到了無法補償的歉疚！
我們自此有5年沒有見麵，消息倒是不斷的傳來。得知她幸福的嫁人了，我心裏放下了若有若無的沉墜。原來歉意，也是令人不能忘懷的理由。
。(2)
使俺情竇初開的那個MM比俺小一屆，開始的時候俺常常利用周末到學校去看她，我們也商量著重聚的辦法。可是我發現，沒我的日子她同樣很開心。她講的學校裏的事情我不再感興趣，而她對工廠裏的生活討厭至極。我曾約她畢業和我一起到深圳闖天下，可她舍不得她老爸給她鋪就的一帆風順。就這樣，白開水似的戀愛，連分手都是白開水：一個電話就結束了，而且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俺那時正忙著呢。忙著每天第一個到辦公室，掃地拖地擦桌子打開水蒸飯盒發報紙信件文件沏茶接電話，忙得不亦樂乎！待到歇口氣，又開始打飯吃飯打撲克；鈴聲一響，老辦公們開始打瞌睡了，俺的自由時間到了，這時想要找我，得到各個車間去：加熱爐初軋精軋電控卷板剪切平整，到處都有我的腳印。可別以為俺鑽研技術的熱情有多高，俺是探營去了。同期分來的學生有30多人呢，分散在各個車間科室。每個人見了我，都是特別親。經過調查研究，自動化室最和我意，因為…….
第一次看見她時，她正和一群姐妹嘻嘻哈哈地笑著，兩隻巴掌拍的啪啪響，滿身的笑意要從寬大的藍色工作服中飛揚出來。她自己說，最難看的就是鼻子，可是我就是喜歡看她的鼻子。有點像香港演員楊千X的鼻子，圓圓的鼻子頭。這個秘密一直沒有二次以上的機會說出來，因為第一次就被她定義為譏諷。其實，墜入情網的男女，哪個不是蛤蟆綠豆，眼光就是與眾不同。
男人大多喜歡笑意女人，傳染輕鬆，享受歡樂，這也是天真爛漫的少女能夠另冷酷梟雄的心軟化的緣故。何況我也不是什莫脫俗的人物，很自然的就和歡笑打成一片，忘記了救國救民的偉大理想，每日裏混跡於上班——笑，下班——笑的俗人生活。過後她說：其實你剛來的時候，倒背著兩手，鎖著眉，在沒人的空間走來走去，討厭死人了。幸虧遇到了愛笑的我…….
愛，都是從最初的歡笑開始的，隻不過歡笑的開始不一定帶來歡笑的結局，男歡女愛尤其如此。可是歡笑的結局，如果沒有了曾經的痛入骨髓，亦不會體會到笑入心扉。
我們就這樣傻傻地笑著。她打碎了值班室的玻璃，很自然地叫我冒名頂替，自己若無其事地下班回家，留我一個人寫檢查；她晚上帶飯盒，很自然地叫媽媽多帶一點，哪裏有個饞嘴的喜歡媽媽的飯菜（好像驗證了留住男人的胃什末的箴言，不過媽媽好廚藝女兒未必成，我吃了個經驗主義想當然的虧。）；我笑她男朋友寫的情書亂抄經典，她笑我寫的情書彎子太多無人得懂。如果不是我的一次打抱不平，我不會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感；如果不是一群攀鋼實習生的戲言，她也不會把目光停留在我這個呆頭呆腦的人身上。那樣的結果：她會是我婚禮迎親隊伍的大佬，我會是她婚禮上的頭牌司儀。
最終，兩個“如果不是“，改變了我們頭腦中預想的進程。
。(3)
如果不是那晚…….
那晚，沒有媽媽的好飯菜。實際上如果不是我催促，她也不去食堂打飯，直到我答應陪她去才挪動。買了飯菜出來，她說外麵的空氣真好，陪我走走吧。於是我們沿著鐵軌，繞著廠房走著。秋雨後的空氣清涼，地上沒膝的茅草打濕了我們的褲子。我一邊聽她無頭緒的宣泄，一邊豎起耳朵聽著火車的聲音。
聽了好久才懂得，原來她很有自信的關係破裂了，對方給出的理由竟然是嫌她太天真。天真，難道不是女孩子最珍貴的品格嗎？不懂得欣賞天真的男人一定是小女婿！有了好東西不知道珍惜的人，有資格評論女孩子天真的好壞嗎？
我的大聲反詰，嚇了她一跳。頓了一下，看我還在氣哼哼的，她也大聲吼道：
“喂，以為你能安慰我幾句才講給你聽得，你喊什末呀？“
我立時住了口。
“你說，你真是那樣想的？“她隔了一小會，輕輕地問。
是呀，她的事情，我幹嗎那末激動？人家有人家的自由嗎，與我何幹？可是我怎莫能聽得下別人數落她的不好呢？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應該給人愛，給人保護的，豈能容他人貶低？從那天起，她便進入了我的視野，成了我每日衡量的對象。不誇張的說，即使我們沒有緣分走到一起，那最終陪伴我身邊的人身上，一定會有她的影子。
她的那個“如果不是“，是我以後才知道的。那個階段，我們廠裏有一批攀鋼的實習生，百十號人都是新近從大專院校剛剛畢業分配的學生。青年男女在一起，一半的業餘時間都是在尋找一生的伴侶。女孩子在一起就是張家李短的評論，我也不能幸免地被精明的川妹子分析個透徹。重點來說有這末幾條：品種優良，沒有遭受病蟲害侵襲；雖然葉子發黃，枝幹雜亂，但主幹發展趨勢不錯，可以通過剪枝施肥，加強田間管理，獲得較好收成。
本來的她，是看不慣院校學生的，死板板無趣，不懂得討好女生，也不夠帥。川妹子“發展就是硬道理“的理論，打動了她，思想上有些鬆動。不免對我的觀察，增加了一些。以致後來快到婚禮了，大概是前三天的樣子，她急急地叫我出來，目的隻有一個：最後認可一下長相是不是還過的去，不至於讓她以前甩掉的男朋友看貶了。那一句：“湊合了，看順眼了就不覺難看了。“令我刻骨銘心。早知道如此，自己長得對不起觀眾，也要發誓練出施瓦辛格的肌肉塊來才好。
年輕的時候不懂愛情，十分在乎周圍的親戚朋友的看法。多少美好的姻緣，就是被流言蜚語扼殺了。年輕的人也不懂得掩飾，本來可以調和的矛盾，在尖銳的衝突中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過來之後，幸運者感謝月老可憐戀人們脆弱的心弦，失意者隻能歸結為前世冤孽，期望來世有情人終成眷屬。其實，好多不如意都是可以避免的。決斷之時，多問問自己的真心，剝去虛假的外殼，可以造就多少愛的傳奇啊！
。(4)
總以為她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可是一件平常的小事改變了我的看法。
那天找她一起上夜班，敲了半天門才打開。隻見她紅腫著眼睛，抹著眼淚出來了。
“喂，丟錢了？還是肉包子被耗子偷了去？“我打趣道。
她也不回答，騰騰地在前邊走。上了公車，還抹眼淚，不是地嗚咽幾聲，惹得眾人都看我。再三追問，才知道上午和姐妹們看電影：媽媽，讓我再愛你一次！
沒想到，一部電影的威力如此巨大，弄得笑意女孩大哭不止；更沒有想到，她有如此善良單純的心。據說那部電影確屬感人，但反映如此強烈也不是尋常。開懷大笑和容易大哭是相通的，需要有一顆純淨的心為前提。我這雙看過太多黑暗的眼，配合勤於分析的頭腦，已經不容有純淨的心了。但是這更加激發我尋找純淨心靈的動力。
那時節，雖然知道恭維和虛偽是生活的必然，可是並沒有多少成功的經驗，說起話來經常傷人。（現在也好不了多少！）但我自己就是忍不住要講實話，而且很喜歡表達看法，不像現在學會了忍而不發。壞處是明顯的，得罪了不少人；好處也是明顯的，交了不少知心朋友。
記得有一次在一群青年男女聚會上，一位姑娘問：如果媽媽和女友同時落水，你先救哪一個？
我知道這是一個詭辯，可是輪到我時，不想討好而說假話。我說：救媽媽。結果當然是遭到大家一陣子批評，可是她卻因此認為我很實在。幾年以後提起此事，她說：如果我回答，也是先救媽媽的。
本色自己，既是某些成功的障礙，也是成功的基石。如果想剔除障礙的成分，根本的方法還是提高自己的能力和修養。戀愛是浪漫的學習。成功的戀愛，不僅提高自己，也會教育對方。我很慶幸能夠從中學到東西。
戀愛也是要講究手法的，我的手法就是迂回。我知道，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可是大家的事。既然她不想在朋友圈裏大張旗鼓，我便先從親戚鄰居下手。幾個回合下來，她就要問我：你給了他們什末好處？怎莫這默多人為你說好話？
其實哪有什末好處，無非是禮貌和尊敬。比如：鄰居小妹妹隻有10歲，我和她說話總是蹲下來：小妹妹，姐姐在家嗎？韋什末沒人開門？小妹妹是願意參與並且以己有能力為榮的，她會出主意：你等著，我來敲門！又比如：三嬸嬸作庫房保管的工作，歸納整理正是我的強項。當我繪製的非常先進漂亮的平麵工具管理圖表貼在牆上，三嬸嬸獲得很多同事讚譽的時候，她隻能替我說出無盡的好話。如此這般，她若不嫁我，隻怕要眾叛親離了。嘿嘿！
當然，好感是不能成事的，堅強和忠誠是需要時間和困難來驗證的。就像小學生學雷鋒，總是抱怨遇不到丟的錢包，看不見盲人過馬路，無法證實自己崇高的情操一樣，戀愛中的男女同樣渴望有機會考驗或者證明自己的愛堅如磐石，高於一切。可惜的是，生活總是平平淡淡，沒有英雄救美的機會。怎末辦？
MM自有高招，就是無休止的考驗。這些程序很可能是下意識的，透著無理和任性。回頭想想，這不僅僅是她們的權利，也是可愛的回味。
。(5)有誰試過在秋夜10點鍾在過街天橋上突然被要求買冰棍兒？15分鍾後才尋到的東西又要被抱怨已經要化掉，而且要問為什末隻有買一支？要知道，18年前的東北，夏天晚上10點想買點東西也不容易呀。當時的我滿腔怒火，卻又無可奈何。不過，毛躁脾氣確實被不斷改進的掩飾技巧蓋過了。而且這種技巧，在以後的生活中很是有用。
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比如在電影開場前要陪她在放映廳外沒人的地方跳舞，現在我也沒搞清楚發的哪門子神經。不過一萬分的不願意，也要順從。現在想來，也許願意的配合，並不是她最終的目的。
最傷心的恐怕是在剛剛賣力氣討好之後，被提出分手了。那時節她要上夜校，晚上8點鍾的校門口，我要充當道具，扮演一個癡癡的等傻傻的望的角色。接下來還要雪夜護送30分鍾到工廠上班，經常在送到值班室門口的後停留10分鍾。千萬別奢望有什末甜蜜的事情發生，那是教育課的開始，也是評委打分的時刻。如果當天的表現不佳，比如外形修飾沒有顯示足夠的尊重，癡望的神態表演過火失去了瀟灑的風度等等。如果憤怒之極，就是在半路就被轟走。心理委屈卻要陪著笑臉，哀求著把未竟的事業完成，免得她夜路危險，或者喚別人來接暴露了我的窘態。雖然也知道這裏麵有百分之九十誇張和戲弄的成分，可是真的擔心那餘下的百分之十變成事實。
偌大的廠區白天有十幾萬人上班，晚上寬寬的馬路上少見人影。彌漫的水蒸氣令你看不出去很遠，可是踢踏的腳步聲卻可以傳出去，並從很遠再傳回來。我們是新廠，在最遠端，以前叫朱家莊。自打建廠起，血腥的故事就開始積攢，遠比現在不相幹的明星八卦來的實在。不論是工業事故，還是殺人強奸，都會被大家傳的神乎其神。那時的祖國遠沒有如今繁榮昌盛，一些年輕男子是變態狂，嚴重事件不絕於耳。女工上夜班，是要加倍的小心。
那一次，忘記了導火索是我提醒她盡量少穿高跟鞋，還是不小心說走嘴暴露了她的計算機課老師是我哥們兒，反正在護送的半路被提出分手。俺可憐兮兮地辯解了幾句，猛然發現她發飆搞錯了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值班電話可以借用。立時喜上眉梢，估計黑夜看不清楚，就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起來。她很快也意識到了這點，收住了喋喋不休，略帶遲疑的轉身走過。俺當然是在5米之外如影如隨了，不時地弄出些響動。十幾分鍾過後，壞心眼兒不自覺地冒出來。緊走幾步，然後站立不動。她自顧個走了十幾步，感覺不對勁兒，越走越慢，到底停了下來。保持不動，也不轉身。一切盡在眼底，我心中偷著樂。看準了她忍不住一轉身的霎那，趕緊跑幾步跟上去，嘴裏輕聲自語：鞋帶兒開了！
她趕忙把轉了一半的身體轉過去，騰騰地急走起來，歪歪扭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悠閑和矜持。我是走了一身汗，想她也是好不到哪去。待到值班室門口，正準備挨一頓批評，卻聽她說：哎，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別當真啊！
說完了，還對我笑了一下。雖然我表麵上很嚴肅，心裏樂開了花。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說到：明天我還準時到校門口等你呦！
上了自行車，腦海裏還在回味剛才的笑容，臆想出千百般解釋。而且樂觀的認為：她在上樓的時候，也會偷著樂的。
年輕就是青澀。俺自己的糗事講起來膽子更大一些，就象墨客說的：要真的寫兒童不宜，和自己的心理過程寫照，那麽，也膽虛起來，也怕老婆站在身後邊看著，嗬嗬，就不敢了。
戀愛組曲之二：戀愛，要的是那份朦朧。
送交者: tanghan 2008年07月28日09:57:05
1：
1990年6月28日，在厭倦了捉迷藏遊戲之後，我決定搞一下佯攻，電話裏麵叫她10分鍾之後下樓，我要問她一個主意。
在我按作戰計劃到達指定地點埋伏之後2分鍾，她神閑氣定地穿者拖鞋下來了。“啥事呀？晚上還要上夜班，到時候再說唄！“補充一下，那時俺被下放倒班工作。
“歐，我媽給我介紹一個對象，大醫的，約好明天見麵，你說：我去不去？“
“去呀！你傻呀？幹嗎不去？去“
“那我去啦！明天早上下班，你自己回家，我直接去她家了“
“去吧，去吧。以後這種事別來煩我！“說完，她轉身上樓了。
我看她消失在幽深的門洞裏，自己悻悻地走回家.......
在被她搶白以後，我又開始了相親的生涯。雖然她不問，可是她的情報很準確，一直懷疑我身邊有她的臥底。每次相親的第二天，她就找機會纏著我將相親的故事，連細節都要問個仔細。比如：姑娘個頭啦，皮膚白不白啦，頭發是不是柔順啦，凡此種種。每當她問相親時，我和姑娘單獨相處時，談了什莫，我一概拒絕回答。
如此這般，僵持了有3個月，待秋天漸漸臨近，姑娘們都回校學習去了，我的相親又告一段落，書信往來開始了。大家知道，這是我的強項。每封書信定是情文並茂，細膩又不失灑脫。而且密集又不失新鮮感，很少有能抵得過百封不動情地。漸漸地，我收到回信的頻率加快，內容日趨奔放。
當然，這些書信無一例外地成了她茶餘飯後的消遣。不要怪我，姑娘們，她既不是我的戀人，自然還是我的鐵哥們兒。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也是分內之事。
就拿大醫那位女生來講吧。本來她的男朋友是高中同學，早戀的對象，一直是雙方家長打壓的靶子。和我見麵也是迫於壓力，避免老媽以死相逼。頭次見麵她就不肯出來，緊閉閨房，任老媽臉羞得通紅，連連道歉。本來俺是不當真的，這一下來了興趣，非要會會這個倔丫頭。
俺對介紹人和她媽媽說：可不可以讓我和她單獨談談？你們去買菜，半小時以後再回來？兩位阿姨將信將疑地走後。俺不開門見山（她不開門）地衝著閨房坦白：俺是有女朋友地，是被逼著來相親地。如果你同意，我們一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那大醫的學生倒是聰明，和我約法三章才肯出來。這約法三章是：1：不得向媽媽吐露實情；2：不得向親朋好友提及男女朋友稱謂；3：此戲公演三個月，不得加演。
待兩位阿姨回來，我倆已經很親密的樣子，正在一起計劃到杭州旅遊的線路呢！
三個月後，她回到大連。我們公演的戲結束了，可是一直保持書信往來。開始是為了躲避檢查（媽媽的紅色恐怖還是很嚴重地），她的來信淡淡如水，我信內容曲折纏綿（已經告訴她我的戀愛對象是能看到這些通信，我的信名義上是給大醫學生，實際上是寫給我的真正的她）。可是後來她開始在心裏訴說她的煩惱什莫的，特別是說她們學校有人追她，很優秀，她內心動搖之類。我們開始探討男女對長相守的不同理解，搞得我自己有一陣子也很迷惑。
事情的結束倒是簡單。
有一次單位派我到鞍山出差，本來周末就能趕回來，可是一幹同學不讓走，鬧了一晚。回來後，我的她硬說我是借機到大連會女朋友了，對她不透明，對哥們兒不信任，從此拒絕看我們的信。搞得我就草草收場了，虎頭蛇尾，很是不配我的光輝形象！
2：
那時候我已經不倒班了，她還在總控機房值班。一般設備出了故障，需要夜裏留人，一定是我。年輕力壯，沒有老婆孩子拖累，特別是我自己連續兩年自願申請大年三十值夜班之後（她手氣很差，她們軟件組每次抓鬮都是她值大年三十），領導已經認定我是上進青年的榜樣。像這種別人躲之不及的事，自然是我頂上了。
那一陣子，我的講故事水平大有長進。遠到春秋列國，近到89學潮；內到四世同堂，外倒維多利亞女王；深到宇宙大爆炸理論基礎，淺到修理自行車技巧……天南海北，無所不有；世間百態，無一不提。誰說隻有女人talktive，朦朧戀愛階段男人比女人更喜歡表白。
她呢，隻是靜靜地聽，或者開懷的笑。我就是喜歡聽得認真，笑得開心的她。無憂無慮，純淨天真！（這個結論後來我很是懷疑，說什莫我也不再相信那時的她是天真無邪，這有後麵一係列例證）偶爾，當我口幹舌燥的時候，她就變魔術一樣弄些好吃好喝的出來（男人饞雖然是優點，但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後來才知道丈母娘做菜的手藝一流。
10月的一個夜晚，在工廠休息室裏。她躺著床上，我坐在床邊講故事。
當我講到蘇聯紅軍攻陷柏林，德國鬼子拚死巷戰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一部電影，名字忘了，好像是“紅旗“吧，講的是朱可夫的事。其中有個情節：一個紅軍戰士一邊嚼著幹糧，一邊沿著牆向前摸索；同時，一個德國兵緊張的沿著另一堵成直角的牆摸索而來。黑暗中不時有槍聲傳來，偶爾泛起的爆炸火光，一張一和地映著兩人塗滿了硝煙的臉。越來越近，兩個人眼看要碰頭了，可是導演竟然讓兩個人停止前進。德國兵翻出一張照片看，是一位年輕姑娘的照片，吻了一下又放回懷裏；而蘇聯兵使勁嚼了一口餅幹，費力地咽下。
當我講到這裏，我說：你看，這個導演很有小聰明。你急，他偏要在這裏停頓，這就叫戲劇化。她突然插了一句話：就像我們倆！！！
然後她猛地抬起頭看著我。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知道她一動不動。我也不敢動，小細汗珠統統冒了出來，渾身癢癢。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說：你走吧，我累了！
我默默地走出去，輕輕關好門。一屁股坐在門邊兒，好累！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輕聲在屋裏說到：太子河北岸新修了一段路，挺好看的。明天下午2：00，你在那裏等我。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悄悄的，別讓別人知道。
我接著問：你是說“濱河路“吧，那末長，你讓我在那一段兒等你？
好久好久，都不在有任何回答。遠處軋機的轟鳴聲隱隱傳來，夾雜著起重的哨音。黑戚戚的夜幕中，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你永遠看不清，猜不到。疏影浮動，樹葉泛著路燈的昏暗，折射出幾屢光亮。
走廊盡頭，森森的風讓我感到冷，肚子咕嚕大叫了一聲。她一定能聽見，平時是她最喜歡取笑我的機會。可這次，她沒有作聲。我也不知道如何收場，但我清楚：是到了攤牌的時機。
3：
拋開焦灼等待不提，第二天不到下午1：00，我就出了家門。騎上自行車，到了濱河路等待。1：45分，我開始從路東頭慢慢地向西麵騎。2：05，我到了盡頭，工人們正在繼續向西麵鋪路。我又快速地回頭騎，快到盡頭的時候，看見她一個人站在路邊，亭亭玉立，打著遮陽傘。我心裏一陣激動，快蹬幾下，停在她身邊。
她還是不說話。天有些熱，晶瑩細小的汗珠泛在鼻尖。看得出，她是特意打扮的，隻是高跟鞋立在這柏油路上有些不協調，連衣裙上也濺上了幾棵泥點。
我不習慣這種沉悶的氣氛，妄想回到以前的隨意。“嘿，你可是不守時啊！說話不算數，是小狗。“
“哼。“她不削地轉身，沿著馬路向西走。我趕緊推著自行車跟上。
隻是默默地走著，誰也不說話。路上沒有他人，新鋪的路泛著黑色，很是吸音，自行車輪胎壓在上麵無聲無息。
就這樣，很快我們就到了路的盡頭。我問：還想上哪兒？走回去嗎？
她立在哪兒，回頭看看我，撇撇嘴，“就怨你，幹嗎說開呀，現在一點都不好玩兒！“
聽了這話，我心裏一陣狂喜，臉上裝出12分的委屈：“是你先說破的嘛！“
她不置可否，說：“我腳痛，推著我，回去。“
我們又慢慢地折返，還是不說話。我拚命地搜尋話題，可惜大腦灌了漿糊，一團糟。冒失地問了一句至今仍然自認為最最愚蠢的問題：“對了，上次你說今天晚上要和那個市府辦公室的家夥約會，你還去不去？“
騰地一下，她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徑直向後邊走去。我一下子又冒汗了，自己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扔了車子，跑過去，堵住她的去處。
“我說錯了，錯……錯……錯了“。
她還是徑直走，好像我並不存在。馬上要撞上了，我連連倒退。兩隻手前伸，想推她。當真不敢碰她，臨近了又縮回來，趕緊後退幾步。又把兩手伸出來，又不得不收回來。如此幾次，幹脆把手背在後麵，直挺挺站立不動。
她走到我麵前，卻也不敢撞在我身上，象左右衝了幾次，都被我及時堵住去路。她不再動，就是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10秒，30秒，100秒……
到底是我略勝一籌（其實是我理虧，自然犯了蠻勁，有點請罪的意思），她放棄了。說：“你到底想怎末樣？“轉過頭，蹲在馬路上。
“上車吧，我騎車帶你回去。“我不無討好地說。
“不。“她似乎很堅決。
“來吧。“
“不嘛“
“讓你上來就上來。“
“我說了不上就不上。“看我僵在哪兒，她哈哈大笑：“不是的，是你車座太硬，咯得我屁股生痛，我才不上的，哈哈哈.”
像以前一樣，更被以後千百次證明：她哈哈一笑，能化解我心裏所有的東西！
4：
“你是什莫時候開始注意我的？“我們坐在路邊的草地上，她注意地轉動著遮陽傘的方向，看作漫不經心地問。
“很早，我到科裏報道的第一天就注意你了“
“真的啊？“她有幾分得意。
“啊，是的.”我站起來，直直腰，將拔下來的野草拋向遠處。“可以說第一秒就注意你了。當時不知道誰講了一個糟糕的笑話，看見你笑得前仰後合，我就注意你了。“
我偷眼看見她的笑容消失了，也不轉動遮陽傘了，暗自得意，接著說：“特別是你兩手亂拍，啪啪響，鼻子頭一拱一拱的，特好玩……”
我的話沒有得到句號，因為我被她一腳踹在膝蓋後彎處，撲通歪倒在地上，著實摔得不輕。
“你，你可夠狠的你“
“活該！“她惡狠狠地吼道。
別人確定戀愛關係後，開始頻繁見麵，直至如膠似漆就搬到一起住了。我們不同，按著她的規定，我們在公開場合還是哥們兒，一切保持原狀。要約會，要避開眾人，不得暴露目標。所以人跡罕至的荒草野地，半夜山更的工廠庫房是我們地下接頭的去處，所以正式約會的次數和時間少之又少。特別是在眾人麵前做戲，很是難受。而且每次寶貴的約會時間，往往被她指出的我在眾人麵前犯的錯誤占據。
在這個階段，如果公司總機值夜班的人得知這個秘密的話，一定不會在夜班寂寞。我們總控機房軟件值班室有一部電話是可以打國際長途的，為的是能夠及時與AEG的工程師聯係，平時很少用，夜半更沒人用了。當然，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人也不多，我有幸是其中一員。她值夜班，就守在電話邊等。我呢，草草吃過晚飯，鑽進自己的房間打電話。當然，也不是沒有風險。比如，我電話的時候要時刻注意老爸是不是要用電話。如果聽到有動靜，馬上給她說：再見。我倆同時放下電話是不行的，得她放下，我裝作剛剛和爸爸同時拿起聽筒要打電話，然後我說：呦，爸，您要打電話呀，您先來！
後來，也許老爸有了點察覺，告訴他的調度，有事直接打老爸的大哥大手機，就是象磚頭的那個。
因為我倆老大不小了，條件又都不錯，媒人絡繹不絕。有些還真不好推，隻有去相親。（再次對這些無辜的姑娘們道歉，你們都是好樣的，隻是當時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哪一個。不過是特別的，怪怪的一個）對此，她的解釋是：她從前拒絕了很多人，論長相/才華/學曆/家庭，很多比我強的多。如果我倆最後結婚了，倒好！如果萬一分手了，她不就成了眾人的笑柄？而且，遇到我這個哥們兒不容易，按她的原則，分手的男友，無論誰提出分手的（據她說隻有一個是甩她的，這點我信，因為這默多年，唯一令她提起來就忿忿不平的隻有這一個），永不想見！為了麵子嘛！萬一我倆不成，沒別人知道，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就這樣，我們就這樣熬著。每次約會，就像偷情的賊。痛並快樂著！直到有一天，她說：“我們分手吧！“
5：
那時我倆的關係，對雙方家庭而言已經到了半公開的狀態。她不是我父母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爸媽怪她學曆不高。我覺得這是老爸的學曆恐懼症，起因是他曾經有一次在官場飆升的機會，由於中專的學曆而敗北。
這對她是不公平的，特別是她深深地以為自己就是公主，駙馬家裏人不恭可以原諒，不敬就是無法忍受。所以她對我家裏人對她的不熱情，理解為不歡迎。在壓抑的氣氛中度過了首次5分鍾的見麵後，她跑到我的房間悄悄地哭了2個小時。我想她不是委屈的哭，而是為接下來的分手痛哭。
如果王子的公主哭了，王子又什莫好辦法嘛？沒有。況且我不是王子。拿不出金山銀山，摘不下星星月亮，更不會等待著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接下來的故事人人會講，那就是無休止的冬泳和桑拿的交替。
我們可以在前一分鍾熱情如火，又在下一分鍾冷若冰霜。歡樂和痛苦終於成為形影不離的兄弟，結伴而來，結伴而去。來時令你如拔絲冰淇淋，在油鍋中翻滾；去時如廟宇中的泥塑，望著喧囂的人群，自己一動不動。
我成了她發泄不滿的犧牲品，雖然怒火過後，我可以察覺到她的憐愛。有人說：女人是男人的學校。不知道是不是把忍受作為重點教學內容？
終於有一天，她知道了我和媽媽的爭吵。然後就是這一句：我們分手吧！
89年之後，我隻哭過一次，就是那晚。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下，把她嚇壞了！不停地道歉，規勸。可是每一聲發出，都是眼淚流出的理由。她便默然了，呆呆地坐著，很老實。
她不出聲，我的眼淚也就沒有了流出的理由。同樣地，我們也失去了繼續的決心！
唯一的好處是：我們不必偷偷摸摸地約會了。而且，還可以大大方方地重新開始了各自的相親生涯。雙方的父母也都鬆了一口氣，彼此見麵也忘記了曾有的尷尬。
可是我發現：我不會大笑了！她也一樣！
和朋友在一起時，我們各自講著各自的新聞，也都知道對方在豎著耳朵聽著，講道關鍵處，不時對一下眼神，又馬上離開，隻是為了確認對方聽到。
我開始要求頻繁地出差，為的是讓新鮮包裹沉悶。可是這份沉悶，積澱的越來越深，凝聚成硬核，墜的我心痛。
彼此的心，是相通的，即便是我到南方出差，晚上固定幾點幾點，我能想象得出當時她的舉動；彼此的心，是不能通的，誰都知道中間隔著中華5000年的傳統，而且是要保留的精華的那部分。
終於又一次，我出了趟常差。異鄉的孤獨感衝破了我對孝道的守望，我沒有直接回家，直奔她而去，似乎自己準備犧牲來換掉折磨。可是這份勇氣確是如此不堪一擊，她的避而不見就輕易打垮了我。
站在她家樓下（就是開頭我要佯攻的那個地方），就是癡癡的立著，妄想感動她下來見麵。她沒下來，老天被感動了。瓢潑大雨，又急又涼。可是我寧願這樣被老天的眼淚沐浴著，這起碼是我得到的回應。
如果不是顧及身上的文件，我會一直站在那裏，不會估計旁人的目光，腹中的饑餓，身上的寒冷，因為心中有硬核的人，感官已經伴隨著理智失靈了。
兩天以後，她徑直到我家來看我。我那時麵容一定很憔悴，高燒兩天以後皮膚更加蒼白。我們就那樣手握著手，眼看著眼，無需言語。
媽媽在她走後，也來到我床邊，過了一回，喃喃地說：如果她能令你好，你們就好吧！
6：
當我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正如我的預料，一個問句就結束了以為的希望：“你看，我們還會回到以前嗎？“
是啊，戀愛，要得就是那份朦朧。神神秘秘，牽腸掛肚，無限的向往，無盡的期待。一旦愛與生活中任何一部分碰撞的時候，退讓和改變的隻能是愛情本身。
夢，隻是夢，沒人當真；現實便是現實，殘酷但被人理解和原諒。那末眷戀的愛情呢？遊離在夢與現實之間的愛情呢？什莫時候應該繼續作夢？什莫時候回歸現實？沒有人給出答案。正是因為沒有標準答案，每個人都會以自己的方式遊走，努力尋找，陶醉著那份朦朧。
作者後記：俺的結局還是光明地，一個意想不到的反麵事例，促成了俺的美滿婚姻。今天累了，先結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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