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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國的刷盤子經曆 zt

(2007-11-24 13:03:17) 下一個
我在美國的刷盤子經曆 zt

我的餐館打工經曆(一)

作者:肚幾眼

我在作了幾年programmer之後,得了令人折磨的憂鬱症。便在去年離開了原公司。說是離開,實際上也是被辭職。因為我經常生病請假,有時還要住院。公司便出了個招。給我一定的時間看我的performance.一開始我還認真對付。組裏的人都說對我有信心。可後來我還是失去耐心,覺得這樣做象是被監視,很無趣。另一方麵也是憂鬱症作怪,工作效果變差。自知不妙,請辭。在家呆了幾個禮拜之後,便到一家餐館做waitress.因我覺得自己倍受憂鬱症折磨的其中原因之一是太孤獨。沒有太多的機會跟人談笑。作餐館的話我可以和顧客交流。而且我很喜歡那種幫了別人的感覺。聽到客人回謝,心裏也有一種滿足感。慢慢地,我變得更開心,體力上也以前好。夜裏也因疲勞而容易睡。我是滿喜歡做waitress的。可是還是在做了半年之後不辭而別。

我雖然在美國生活了十幾年,作餐館卻是頭一次.剛開始時我是很緊張,而且不太懂叫菜的程序.甚至叫錯菜. 在這樣的情形下,招白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一位名叫瓦潤的服務生,有很長時間不正眼看我。他對我來說有時甚至像個瞎子。因為在我看他的時候,或者在他知道我在看他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幾呼是白的。看起來好像沒有眼無珠子。他是個四十有餘,皮膚黝黑,挺著小圓肚,邁著八字步的小夥子。說他小夥子,是他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要小。他小時家裏是開餐館的。父母都是台山人。他從小在餐館長大,又幹了大半輩子餐館。在他看來,我這個個子矮小又戰戰兢兢的新手是不值得他用正眼來看我的。加上如果我點錯菜,還得麻煩他輸入密碼幫我更正。他這樣子我也能理解。顧了不會做的人要加重他的工作,顧不顧誰又是老板說了算。沒有大聲責罵我已經是大慈大悲了。幾個星期之後,我們還是成了不錯的朋友。


我的餐館打工經曆(二)


送交者: 肚幾眼


真正讓我不辭而別的是一位兩三年前隨父母從廣州曾城移民來的男孩名叫哎冷。他二十多一點。眼睛小小,眼皮有點腫。像是很操心,沒有睡夠的樣子。看起來與他的年紀不太相稱。他說話像是從喉嚨發音。尤其是對我說話的時候,更像是在吼。他的背很駝,加上他說話的樣子,讓我想起電影裏的太監。他的話很多。他看我說話聲音不大又斯文的一樣子, 就說我不像做工的人。 我撿豆角和雪豆的時候也總是保持坐直的姿勢。他就說我做工沒有做工的樣子。說他看我越看越難受。說了之後幹脆下了個定義,說我變態。我曾經在北方(山東)上學。同學們來自全國各地。也許這位廣東仔就是這種說話習慣,沒有引起我過多的不快。

可是因為他總是對我吼叫。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不敢在餐廳裏吃飯。廚房裏沒有椅子,我隻能站著吃。好在我在福建長大,再以孩子的爸爸畢業於福大為由。雖聽不懂福州話也能說說笑笑地和那些從福州來的廚師們扯上點老鄉關係。不至於讓自己過於尷尬。現在想起來,也還是很感激他們當時無意中幫我度過那段暗無天日的困難時光。不過我總是很匆忙地吃點了事。我不敢在餐廳與他們一起吃飯不隻是因為被吼叫。

哎冷往往不會在對我yell之後放過我。他會在之後的一整天裏一再地重複。有一天早上(說是早上,實際上已是十一點多,我們十一點上班),我把所有的水壺裝滿水後。他和另一位女侍應生進來。他拿起一壺水。盡管茶水間很小,他還是很使勁地拿起水壺飛快地轉了大半圈。而且有意讓水壺有點傾斜。結果水潵了一地。我不知道他在幹嘛,就茫然地看著。他就重複了一次。然後說,‘還不明白嗎,你水倒這麽滿,我忙的時候就是這樣拿起來的,水不是潵了一地嗎!’我想,第一,我接水時是開著水龍頭的,然後水壺一個滿了換下一個。水衝下來有速度。不可能真正的那麽滿啊。(我還記得小時候買水的時候,那個賣水的看我是小孩子。故意把水龍頭開的最大,不停地將幾桶水裝滿。我媽總是覺得奇怪,為什麽你買水的時候水總是要少一節。)而且你再忙也沒有那樣轉大半圈衝水的,杯口都對不著呢。不過我還是笑著說,‘哎冷先生說的對。’便沒太在意。午飯的時候(餐館工人是三點左右用午餐),聽他用廣東話對那位女侍應生說,‘她懂又不懂,人又頑固。跟她講又不聽。’過了三四分鍾,一位當天休息的侍應生有事進來。哎冷又很氣憤的樣子。該侍應生問他為什麽。他又把剛才的報怨重複了一遍。我一下子覺得胸口堵的慌。飯也吃不下去。想想隻是早上他怪我水盛太滿的時候我是笑著說他說的對的。他在半個下午過去之後還這樣的耿耿於懷,讓我在吃飯的時候這麽的難堪。而這已經是我在這家餐館做了至少兩個月之後的事了。我也已經將自己升級到餐廳裏吃飯了。

就像上麵的例子,他很少直接告訴你哪裏做的不好。有一次哎冷和一位女侍應生在一小屋裏包蟹角。我進去時他們正在一個把餡往雲吞皮上抹,一個在包。我一下子插不上手。就沒事地把已經包好的蟹角擺擺好整齊。剛開始擺倆個就看見他把手舉得高高的,然後將手裏的蟹角往下使勁一摔。我以為他是在玩,看看自己摔得準不準。便將那蟹角擺好。他再摔我再擺。到了第四次,他突然間吼叫起來,‘你到底明白還是不明白?你還要我摔幾次?’。我很糊塗地問,‘又怎麽了?’‘還問我怎麽了?我這麽做就是要你明白我不在乎蟹角擺得整齊不整齊。我重複了這麽多遍你還不明白!’

因為他年齡不大,所以他在我麵前摔東西,或者亂吼亂叫,我再受不了也總是把他當著小孩子愛耍性子看待。而他卻最喜歡用明白不明白這樣的字眼來教訓我。有一次大家在吃飯的時候,他突然頭也沒抬地指著我對在座的說,‘她和我媽一樣年紀’。我望望他。隻見他的腿在抖著。雖然在吃飯,腦袋瓜也在搖晃著。看起來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有一次我在客人麵前記菜名的時候,他過來一把奪過我的小本子說,‘這樣記菜單也不會啊?’還有一次,一位客人要一個特別的菜。因為實際上是另外倆個菜組合在一起,我不想給客人這樣的特殊。一方麵也怕沒有這樣的先例,做了會挨罵。便告訴客人我們沒有這樣的菜。客人指著哎冷說,他們上一次就是跟他點的。我就讓經理問哎冷在電腦上怎麽打,錢怎麽算。當經理過去問他的時候,他的臉色好難看。一副經驗不授傳的樣子。經理過來傳話,說我總是定一些很怪的菜。其實我從來沒有答應客人電腦上沒有的而且客人沒有定過的菜。客人問我哎冷為什麽upset。我說隻要有問題問他就upset。‘But we used to like this place.\'後來再也沒有見過這家客人。

真的是這樣。隻要你問他什麽,他就不會尚待你。能告訴你,挨罵算你幸運。有時幹脆不告訴你。實際上,那些問題隻是哪個菜在菜單上的哪一頁之類。因為對於新來的人,需要花時間在電腦上一頁一頁的去找。尤其是在你很忙又急著出菜時,很希望有人告訴你。他曾經很仁慈地開導我說,‘在餐館做工就要像在餐館做工的樣子。就是要被罵。你對不對都不能解釋。叫你怎樣你就怎樣。原來別人怎麽做你就怎麽做。’他一副很慷慨地傳搜經驗的樣子。那對小三角眼沒有平時訓人時的那種恐怖。‘恐怖’一詞也不是很恰當。我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的樣子。

不過他說的是事實。任何微小的不一樣都會引起他的不滿。有一次沒事,我便把髒毛巾拿去洗,然後折好放著。被他發現後,他很氣,就一把抓起來往下摔。‘我忙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你折那麽好有什麽用。’覺得不過癮,又走出茶水房再斜著身子往裏扔毛巾。還有一次,午飯後客人都走了。我看見地上很髒,就把它掃一掃。他氣死了,隻差沒有從我手裏奪走掃把。‘隻有晚上掃地的,哪有下午做衛生的。’後來看見地上有髒東西。我總要等客人走後,哎冷也不再的時侯再掃(比如他去抽煙或蹲廁所)。而且要盡量快點。好在在下午地髒得非要掃的時候不多。

我有好幾次是哭著開車回家的。有一次中午做完之後我便交待另一位侍應生轉告老板,說我不做了。老板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開在路上時,他掛電話叫我回去,並說他已經交待哎冷不要老是說我。可是晚飯的時候,因為有一桌子中央太髒,我把帳本放在邊上。等我轉身走回其他侍應生站的走廊的時候。哎冷的臉色很陰沉。然後就聽他一遍又一遍地對其他侍應生抱怨。還是‘又不明白又頑固’那幾句話。隻是多了一句。‘還講不得’。而我就站在他們邊上。我這才想起是他告訴我帳本要放在桌子中間的。

到了晚上客人都走了,大家都在做衛生的時候。我實在忍無可忍,便警告他以後不可以再罵我。他辯解說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餐館。並說以後什麽也不要問他,他什麽也不會告訴我。

過了幾天之後。我便心裏過意不去。他也確實是為了餐館。而且倆三個人一起做工,互相不說話總是不太好。我便慢慢地主動和他說話。我也像在逗自己的孩子開心那樣逗他。說他聰明,侍應生才會做的好做的快。鼓勵他去上課學東西。因為他總是讓我想起國內那些想上大學又因各種原因而沒有機會的人。而他是可以免費上學的。

(未完,待續)

我的餐館打工經曆(三)


送交者: 肚幾眼 2007年11月23日08:42:57


以後的幾個星期裏,我不再挨罵。盤子也端得越來越順手。因為我隻是專心做自己的事情,居然能和年輕人做的一樣快。我雖然也經常和那些年輕的侍應生開玩笑,但自知自己年紀大(與哎冷的媽同歲),盡量不在他們開心的時候去湊熱鬧。而是自己默默地做一些事情。他們有人菜忘了,我就端出去小聲地問他們是誰的。碰到他們會大聲叫的,像是怕老板聽不見。打pool的時候我盡量少參加,以免占他們年輕人的光。夏天我還帶著我的兩個小的孩子跟哎冷去海邊撿螺。我和他成了不錯的朋友。

在這期間,餐館裏來了一位老板包吃包住的長工。她是個從福州來的女孩。做事特別快。端午節前一個星期,我帶了米和做好的紅燒肉,還有棕葉到餐館。沒轉眼的工夫,她就把粽子包好了。我原來常想自己挨罵可能是因為人家討厭我年紀大,看起來又不會做體力活,被以為我會做的慢。便很努力地不停地做。不該我的事我也去做,比如盡快卸下洗好的盤子,把各處的台子或地上保持清爽。有空的時候我還幫廚房洗碗,剝蝦。可是這個快手女孩居然也被哎冷罵的狗血噴頭。有一次哎冷在清理醬油瓶,那女孩問了一句糖盒子要不要洗。哎冷大發雷霆,‘你牛b什麽你,做牛做馬也要休息。你牛b我比你更牛b。\'然後一摔手坐一邊去,嘴裏還在牛b這牛b那的嘮叨不停。而且看起來像跟人大吵一場的很疲勞的樣子。我突然間有一總完全解脫的感覺。我從前挨罵不是因為自己的原故。我還可以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我之所以堅持下來,或許我真的很怕孤獨。廚房裏的鍋碗瓢盆聲讓我想起小時候過年過節的情形。給我有一種置身於大家庭的感覺。特別忙的時候讓我很興奮,覺得自己很能幹。我也很喜歡穿梭於顧客中問他們需要什麽,然後可以幫他們。我不在乎他們讓我跑幾趟,拿多少次sauce。 我也不在乎他們給我多少小費。實際上很多時候我錢不數就往口袋裏塞。

我的憂鬱症不知不覺的好了許多。我好像回到了從前喜歡說笑的自己。朋友們說我變得開心很多。我的那位從以色列來的心理醫生點著頭對我一字一句地說,‘You are much better!\' 還眯著眼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

夏天餐館的生意很清淡。老板辭了那位福州女孩。哎冷可能真是不罵人不行。他又對我吼叫了。隻是之後會減低分貝以此表示他要教我的真誠。我也不會再像剛開始那樣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任他教訓。有時候我會應付他,‘好,好,好。’有時候便不願理他。不過我還是很快就離開了。這次是擔心再在呆下去會得回憂鬱症。

之後我找了另一家餐館。很遺憾,碰到一位多嘴多舌多事,又特別在乎小費的女孩。後來聽說她是哎冷的好朋友。有一天我對她忍無可忍,叫她????。她一付要我抓出‘那個人是誰’‘你看見啦’的樣子。‘B字有很多意思的。你回去查查字典’我這樣對她說,心裏忍不住地想笑。這回我不再客氣。那天之後,我便沒有再找餐館的工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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