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嗬嗬,原來雷鋒是炮製的

(2009-04-16 17:15:14) 下一個
  被“修改” 的雷鋒

  送大娘回家、補襪子的照片,是根據雷鋒《解放後我有了家,我的母親就是黨》報告中的情節補拍的;打開手電筒,夜間讀《毛選》,是根據雷鋒《憶苦思甜》報告補拍的;雷鋒目視遠方,胸前端著一把鋼槍,背後是一棵茁壯的鬆樹,這棵鬆樹,是後來添上去的……

  張峻共為雷鋒拍下223張照片,也是最了解雷鋒照片“秘密”的人。

  美聯社的4個記者曾經去過撫順的雷鋒紀念館。他們指著雷鋒做好事的照片問講解員:“你們不是說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嗎,那怎麽會有這麽多照片?”講解員一時語塞。

  幾天後,張峻來到雷鋒紀念館,講解員把同樣的問題拋給他。張峻說:“這個問題你們確實不知道,隻有我清楚。”

  作為沈陽軍區曾經的宣傳幹事,今年已經79歲的張峻與雷鋒有過9次接觸,為雷鋒拍攝過223張照片。很多照片是出於宣傳需要補拍的,有的甚至是在雷鋒犧牲後,為樹立高大全的形象,對照片進行過修改的。


雷鋒手握鋼槍瞬間成為經典

  被挖掘出的典型

  1960年8月下旬,時任沈陽軍區工程兵宣傳處報道幹事的張峻,來到撫順的一個工程兵連隊。他的目的是尋找一位叫做雷鋒的普通士兵。此前,張峻拿到從下麵連隊裏轉來的兩封感謝信。這兩封信分別來自撫順和平人民公社和遼陽市委。信中都提到一個叫做雷鋒的戰士捐款的事跡。

  到了連隊,張峻見到剛剛入伍8個月的雷鋒,身高一米五四,體重不到100斤。

  看到張峻帶著相機,雷鋒主動對張峻說,“您先給我照張相唄,張助理員。”張峻一愣,心想,“雷鋒隻是個上等兵,而自己的軍銜是大尉,一個新兵敢提這樣的要求啊。”

  “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雷鋒愛美、愛照相。”張峻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回憶。張峻對雷鋒說,“你想拍個什麽樣的照片?”雷鋒說,“拍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張峻笑了,說,“那你得回去拿槍。”

  十分鍾之後,雷鋒背著槍,穿著軍裝來到張峻麵前,胸前還掛上了兩枚獎章。“那是鞍山先進生產者的獎章。”張峻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幾分鍾之後,雷鋒肩頭挎槍,眼神向上四十五度的照片被定格。這是張峻拍攝的第一張雷鋒照片,成為日後的經典影像。

  張峻在雷鋒連隊采訪一周,采訪後寫了一篇報道《節約標兵雷鋒》,交給沈陽軍區《前進報》總編輯。文中提到雷鋒勤儉節約的事跡以及苦大仇深的家庭出身。總編看後對張峻說,“還有這麽個典型啊,沈陽軍區正要找這麽個憶苦思甜的典型。太好了!但是你寫得不行。”總編要求張峻將稿子改寫成憶苦思甜的類型,並於國慶節前交稿。張峻說,自己寫不了,希望支援兩個人一起寫。隨後,包括新華社駐沈陽軍區的兩位記者在內,一共4人組成了一個小組,進行稿件寫作。因為兩封感謝信和雷鋒的出身,此時,雷鋒已經被安排在自己的連隊做憶苦報告。寫作小組的幾個人再次下到連隊聽取報告,張峻同時拍攝了憶苦報告的照片。

  最終這篇稿件從勤儉節約擴展為憶苦思甜,並以《毛主席的好戰士》為題發表在1960年11月26日的《前進報》上,從此,宣傳雷鋒的大幕徐徐拉開。

  那時,中國麵臨著很多困難:三年饑荒、蘇聯撤走專家、美國對華經濟封鎖……急需一個光輝的典型鼓舞士氣。而雷鋒的出身和表現堪稱完美典型的代表。於是,雷鋒被安排到各處進行巡講,憶苦思甜。沈陽實驗中學、旅順口海軍基地……每次報告,張峻都會為雷鋒留下照片,先後9次,一共76天。

  《前進報》的文章發表之後,《解放軍畫報》《解放軍報》等軍隊媒體紛紛轉載。直到1961年2月,張峻接到軍區任務——為雷鋒拍攝一組專題,刊登在《解放軍畫報》上。“入伍1年零1個月,就上了《解放軍畫報》的專題,這個到現在都還沒再出現過。”張峻對記者說。這組報道發表後,雷鋒聲名大噪。《中國青年報》等全國性大報開始轉載,雷鋒的名氣開始從軍隊向全國擴展。

  1962年4月,沈陽軍區發給張峻兩卷彩色膠卷,讓其為雷鋒再次拍攝專題。當時的彩色膠卷隻有國家大報才能擁有,全部從德國進口,一般人無緣接觸。為了拍攝雷鋒,張峻得到了兩卷共24張彩色膠片。隨後,雷鋒的專題報道再一次出現在1962年6月號的《解放軍畫報》上。在那個連使用黑白膠片都要報批的年代裏,雷鋒生前一共留下了24張彩色照片和199張黑白照片。

  補拍照片

  1962年春節前後,正是雷鋒聲名遠播的時候。總政下達指示,要為雷鋒舉辦一個個人學習毛主席著作標兵展覽。沈陽軍區接到命令後,決定同時在軍區內進行一次首展。

  為了配合總政的雷鋒展覽,由張峻以及沈陽軍區的四五名成員組成班子為展覽進行前期準備。其中最重要的工作是補拍照片。張峻說,因為雷鋒做了好多好事,都過去了,沒有留下照片,所以要補。

  這個籌辦小組拿來雷鋒的日記進行研究。“我們主要的參考一個是雷鋒的日記,還有一個就是他做憶苦報告的講稿。”張峻說,“日記有好多是雷鋒的讀書體會,這個沒法補拍,就找能拍的拍。”

  當時,沈陽軍區工程兵黨委給籌辦小組約法三章:第一,補拍內容必須是雷鋒曾經真實做過的事情;第二,能補的補拍,不能補拍的畫幻燈;第三,補拍的照片要經得起推敲。

  補拍照片的題材由張峻撰寫提綱,再交到小組集體討論,最終定下20多幅。因為展板需要張峻全權策劃,補拍照片的任務由張峻交給自己的徒弟季增具體操作。幾年前,因為雷鋒照片的版權問題,季增與張峻一度交惡,拒絕了《中國新聞周刊》記者的采訪,他說,“我年紀大了,記不清了,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真實什麽是不真實了。”

  在季增進行補拍之前,張峻特別向他交待,“拍雷鋒正麵像的時候,後麵要有一個毛主席像。”這20多張照片中,有雷鋒送大娘回家;深夜打手電學“毛著”;給人民公社捐款;努力練習投彈等最為經典的雷鋒形象。但是,正是這些補拍的照片紛紛出現了問題。

  因為攝影技術不過關,深夜學“毛著”無法拍攝,照片變成了雷鋒在白天打著手電學習;圖片說明中說雷鋒在8月裏為人民公社捐款,照片裏的雷鋒卻穿著棉衣;練習投彈的姿勢也發生了錯誤。

  “那些照片拿回來,我就批評季增,你怎麽也不動腦子啊!有8月穿棉衣的嗎?有那樣站著投彈的嗎?”張峻說,照片裏有一張雷鋒送大娘回家的照片,那個大娘並不是雷鋒曾在日記和講稿裏提及的那一位。

  因為照片經不起推敲,同樣也遭到軍區領導的質疑。但是此時已接近1962年正月十五,總政要求盡快完成任務,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無法重拍照片。與此同時,籌辦小組成員中的幾人和雷鋒一起住到沈陽軍區招待所,對雷鋒進行采訪,進行幻燈片的製作。

  照片的補拍和幻燈片的製作還沒完成,1962年8月15日,雷鋒突然離世。這些原本用於“學毛著標兵”的展覽被用作了規模更大的對雷鋒的追憶儀式上。

  “我對季增說,雖然我當初批評你,但是雷鋒去世了,這些補拍的照片也是很珍貴的。”張峻告訴記者,當年也有參觀展覽戰士問怎麽8月穿棉衣,他們坦承是補拍的。

  從普通士兵到全民楷模

  對於雷鋒形象的樹立並沒有隨著雷鋒的去世而告終,而是愈演愈烈。1963年3月5日,毛澤東親筆題詞“向雷鋒同誌學習”。學習雷鋒的活動進入高潮。

  張峻為雷鋒拍攝的第一幅照片中,雷鋒右手的軍裝外,露著一截白襯衣的袖口。後來在多次發表的圖片中,這截袖口被悄然去掉。“那是《解放軍畫報》給修掉了。我拍的時候沒注意。後來我問過,說是露著袖口不符合軍容軍紀,對雷鋒形象不好。”張峻對記者說。

  在張峻的記憶裏,其實雷鋒並非如人們想象的那樣“完美”。張峻說,大家可能沒注意,雷鋒留著個劉海頭。有時候他的班長問他,怎麽還不去剪頭發,雷鋒就推托說下次去。“我給他拍照片的時候,頭發有時候就從帽子下麵出來,我提醒他,他就掖回去。”張峻說,“那時候飯不夠吃,雷鋒也到廚房去拿過飯鍋巴。廚房的人就說他,雷鋒啊,你現在是個人物知道不,能自覺點不?那時候拿飯鍋巴可是個大事啊。”

  隻是,這些不“完美”的細節都隨著雷鋒的去世被掩埋在曆史之中。除了對照片不“完美”的細節進行修改,甚至還會刻意增加內容提升雷鋒的形象。曾經與張峻在一起辦公的《民兵之友》記者周軍為雷鋒在沈陽軍區政治部大院裏拍攝過一張照片:雷鋒目視遠方,胸前端著一把鋼槍,背後是一棵茁壯的鬆樹。這棵鬆樹,其實是後添上去的。

  周軍已經去世,他在回憶文章中稱,1977年,這張照片被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作為《雷鋒畫冊》的封麵。出版社與他商議後,將一棵黃山迎客鬆加到了雷鋒身後,合成為一張照片。“當時有一種技術叫印染法,工廠可以做,是合成技術的一種,在照片上畫完了再翻拍。”張峻也了解這個情況,他說,“那時候樹立典型要求高大全。”

  而也因為這張照片,在大眾中逐漸流傳出“雷鋒鬆”的故事。直到現在,鐵嶺幹溝子自然屯仍然認為雷鋒就是在自己村裏的一棵樹前拍攝的照片。如今很多學生仍然會在紀念雷鋒的日子裏到那棵樹下合影留念。

  雷鋒生前的照片被一點點進行修改。參軍前,雷鋒自己在天安門前的留影,手中拿著一個花書包,發表時花書包沒了;與雷鋒合影的某標兵因“文革”時與“四人幫”複雜的關係,“文革”後,此人也從與雷鋒的合影中消失了....

  張峻回憶說,他給雷鋒拍照片時,雷鋒自己把獎章戴上,戰士們說他故意做給別人看。有時候勞動,戰友故意整治他,專門讓他背重東西。張峻說,雷鋒就是個普通戰士,很愛美。張峻搜集到的雷鋒自己在照相館拍的照片一共54張。那時,雷鋒每月津貼6元,照相對他來說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最近,一個劇組正在籌拍雷鋒的電視劇,由田亮出演雷鋒。劇組向張峻請教,張峻在電話裏對製片人說,“你們要和以前拍的電影都不一樣。怎麽個不一樣,就是把雷鋒從神壇上拉下來。雷鋒是人,不是神。”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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