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寒衣 一份深情

一聽說單位要給貧困地區送溫暖，媽媽就開始拾掇開了，翻箱倒櫃地找來找去，又曬又整理的，平日樸素節儉的她，連買件衣服要都掂量半天的，這時卻顯得格外大方。

 

外麵刮起了風，在塔樓上聽著像哨聲似的，屋裏的暖氣燒的熱呼呼的，我蜷在軟軟的沙發上喝著熱茶，看著報紙，11歲的兒子在茶幾旁拿著畫筆塗鴉，我媽媽邊收拾衣服邊給孩子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媽媽是抗戰時期的孤兒，從記事起就生活在教會辦的孤兒院裏，吃過多少苦自己也數不清，那時候她們每天上午讀書，下午和晚上要不停的做工，頓頓吃的是稀得照影子的粥，穿的衣服除了灰頭灰腦的孤兒院長袍，就是各式各樣捐贈的衣服，真是吃不飽，穿不暖呀。一開始孩子還偷偷地衝我撇嘴，漸漸的就放下了畫筆。

 

冬天是孤兒們最難捱的，屋裏又陰又冷，從沒奢望過有任何取暖設備，孩子們鋪的是草墊子，蓋的是破舊的棉絮，有一個孩子可能有病，天天尿床，她鋪的草墊子上總結著厚厚的冰坨，每年都會有部分孩子熬不過冬季。孩子們裏最期待的日子是過聖誕節，雖然要經過一整天漫長而又繁複的禱告，但是到了午夜就可以領到聖餐了，那是兩片全麥麵包，上麵還塗著救濟總署提供的花生醬，對於這些孤兒來說真是實實在在從天堂來的聖餐哪。而最開心的時刻就是分發捐贈衣服的時候，孩子們頭幾天就會猜想會得到什麽樣的衣服，是什麽顏色，是裙子還是上衣。她們院子住的都是女孩，雖然教會孤兒院的生活貧寒而又刻板，但是愛美的情愫就像院牆上小草一樣，照樣會在女孩子心中萌發，遇上比較和善的嬤嬤發服裝，孩子們甚至可以跑上前搶奪自己最喜愛的衣服，那真是再驚喜不過的事情。

 

那次媽媽得到的衣服她至今仍記得很清楚，那是一件粉色的上衣，翻著白白的領子，像是剛被漿洗過的，還有一條綠色的褲子，我暗想那真是很不相配，可白領子粉上 衣顯然是大名牌的款式，但是媽媽卻歡喜得不得了，衣服很長，褲子很肥大，但正適合長個子的孩子，沒有鏡子，她們就對著玻璃窗左照右看，搶不到玻璃窗的，就到院子裏的太陽地上照影子，好像從影子裏也能照出模樣似的。忽然，媽媽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外國文字，媽媽拿著紙條給一名外國修女看，修女說那上麵是句法文：“誰穿了我的衣服誰就是我的好朋友，上帝與你同在！”媽媽聽到了非常高興，別的小孩也很羨慕，從此，媽媽對那件上衣更加愛惜，每天把白領子摩梭的平平整整的，媽媽經常想那個送衣服的女孩一定是一個比天使還要美麗的小姐，在那些單調孤寂的夜晚，媽媽經常摸著衣服，想著和那個小姐一起玩，一起做朋友。

 

我開始和媽媽一起整理衣服，媽媽說這些衣服都是白天曬過的，又消毒又蓬鬆，我發現有一件小孩毛衣是媽媽最喜歡的，是媽媽跟著一篇畫報琢磨了很長時間才織出來的，上麵還繡著俏皮的熊貓圖案，媽媽經常拿出來讓人看，等待別人的誇獎。我說：你很喜歡這件毛衣，還是不捐了，等孩子穿小了給姑姑的孩子，把小孩穿舊的另一件毛衣捐了吧。媽媽說，傻孩子，自己織的毛衣暖和，外麵買的都不是純毛的，蒙古那地方怎能抗得住呢。

 

我忽然發現小孩正在往衣服裏偷偷放紙條，等孩子睡了，我打開衣服看，一張紙條上寫著：我是你的好朋友，你會越來越好；一張紙條上寫著：你穿我的衣服就成為我的朋友；還有一件衣服兜裏放著一塊巧克力。

 

屋外的路燈光照在孩子光潔的臉上，那神態是那麽的純真恬靜，不知道孩子今天夜裏在做什麽夢？不知道寒夜裏所有的孩子都能否進入甜美的夢鄉？

注：此文是我妹妹寫的。我寫的我母親的故事，請見我的BLOG係列文章，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