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風作案”、逆市買房

買了個不大的舊房子，且在東灣，不是什麽得意的投資，但一家人、尤其是寶寶，感到很快樂。 大人的心情則有些矛盾，想到現在的經濟形式和房屋市場狀況，快樂就不是那麽單純。 所以，把這種矛盾的心理和一種思考和感悟記錄下來。 作為紀念。不是為了表達俺們窮人剛剛“進城”的喜悅，不要笑話喲。

很多朋友都說，我們的房子買的不是時候：房屋市場一蹶不振、金融市場劇烈動蕩、美元下跌、經濟走低……。尤其在房子close 以後，搬進新居之前的幾天，每天上網看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壞消息：某某銀行巨額loss、某某銀行要倒了、灣區某某城市房子賣不動了、inventory驚人累積、美元跌了、油價又漲了、股市將一瀉千裏、經濟蕭條就要來了，各色專家說，全國的、灣區的房子還要掉16%、30％、40％……看得人心驚肉跳，時常懷疑自己是在錯誤的時機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周末，終於搬進了新居。周日那天，雨後新晴，碧空如洗，雲淡風輕。中午，在前院收拾草坪上的落葉，直一直腰，沿著小路看下去，兩行橡樹已經滿是秋色，在午後的逆光裏，一片錯落迷蒙的橙紅金黃，滿地金色的落葉點綴著依然鮮綠的草坪。收拾完了，坐在院子裏，享受著午後慵懶的陽光，一切都寧靜得仿佛是時空皆已靜止。鄰居的橘子樹從兩邊伸進來，綴滿了累累的金黃果實，讓人暢想著橘子開花時節醉人的芳香。一隻蜂鳥飛來，繞著淡紫色的花叢，撲打的翅膀更提醒著周圍那驚人的恬靜安寧。

吃完晚飯，一家人在家裏玩了會兒捉迷藏。住慣了公寓的寶寶，忽然發現有那麽大的地方，那麽多可以隱藏的角落,極其興奮，大叫大嚷，玩得不亦樂乎，無論如何不肯去睡。最後爸媽用盡辦法，才把寶寶哄上了床。

然後，老公在書房裏上網，我獨自坐在院子裏，桌子上鋪了從國內帶來的細竹絲編的台布，沏上一壺高山雲霧，我的膝蓋上擱著電腦，卻沒有在看，好象是被周圍靜夜的氛圍催眠了。

靜謐的夜無聲地包圍著我，隻有偶爾一聲遠遠的犬吠，才讓我有回到現實時空之感。空中有一股濕潤而清冽的氣息，是海霧和山嵐的味道，院裏一簇小小的白色花叢，幽幽地散出與迷迭香類似的微辛的芬芳。我在夢想著，要種一棵桂花，院子裏撒滿月色的時候，那種蝕骨的甜香，和溶溶的月色一起，流淌進臥室的每個角落，流淌進我的夢裏……

夜涼如水，坐得久了，有些瑟縮，我走回客廳去上網，瀏覽著yahoo news和文學城， 又是各種各樣的壞消息。 我隨便地看著，卻忽然不再心驚肉跳，覺得那些擔憂都離我遠去，覺得所有這些身體上的勞苦和經濟上的負擔，都是值得的。 房價或許會一掉再掉，或許更聰明的決定是再等一等，或許更好的入場時機是再等一年、兩年、五年，但兩年、五年的時間，在我的生命裏會占有多大的比例？在寶寶成長的曆程上會留下多深的印跡？兩年、五年的秋月春風，又豈是用每月mortgage payment上幾百的差異可以衡量？

是的，相愛的一家人住公寓也會幸福的，但在自己的院子裏，那種精神上的愉悅和享受，真的是不一樣的人生體驗。 以前聽別人說還體會不深，真地要自己經曆了才明白。再說一遍，買自住房不是非有不可的人生體驗 （一輩子沒有自己的房子和院子也會幸福），但確實是不一樣的和值得的人生體驗。想起下午曾經跟老公笑說，借了5年的ARM，到時候利率暴漲，付不起了，大不了收了房子，還住公寓去，或到外州去。就算租了5年的房子吧 （其實要是算上減稅，比租同樣的房子的租金真是差不了太多）。真是退一步海闊天空。以這種“流氓無產者”的念頭打個底，忽然就什麽都不怕了。

上樓去看看寶寶，寶寶踢了被子，露出一對白胖的腿，在夢裏不知對誰揮著拳頭，卻又甜甜地笑了。想起我自己小時候在姥姥家住的那個四合院 （跟另一家合住），那院子裏的夾竹桃、無花果和癩瓜（一種紅色的苦瓜），在院子裏撾羊拐、跳皮筋、抓蛐蛐兒、玩“尿炕”的情景，如今還時常出現在我的夢裏，每每作為“家”的總體意象，充滿了甜蜜和安全感。 將來，寶寶夢裏的家，會不會是這個小院，是門口的大橡樹，院子裏的西紅柿、熏衣草、蜂鳥，草地裏的瓢蟲和雨後的小白蘑菇……

低頭又看見網上金融界和房屋市場的壞消息，笑一笑，關上電腦，拿起茶壺，去給老公添一點兒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