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媚語

記幾筆發生過的事兒和心情,把昨天和今天送給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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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愛情(36-40)

(2007-07-02 06:54:18) 下一個




(三十六)

 

  當我接到林啟正電話時,我已經在網吧裏呆了一下午,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韓劇裏那個肥胖的金三順將帥哥迷得神魂顛倒。

 

  “你的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他在電話裏問。

 

  “哦,這裏是負一樓,信道不好吧。”我邊說邊盯著屏幕,金三順艱難地爬著山,準備向自己的愛情告別。

 

  “今晚可以一起吃飯嗎?”

 

  “好啊。”

 

  “你在哪裏?我來接你。”

 

  “不用接!”此時我對接我這件事極之敏感,立刻拒絕了他的好意:“在哪裏,我自己過來。”

 

  “就去上次那家私人廚房吧。”

 

  “好,我半個小時後到。”我掛了電話。

 

  電腦屏幕上,金三順在山頂對著暴雨狂喊著男主角的名字,突然聽到了愛人的回答。電視劇裏的愛情多美好,多金的英俊男子居然拋開自己深深思念的美麗女友,投入胖胖的廚娘懷抱,不按牌理出牌,才能有動人的愛情。而現實中呢,隻會像我這樣,淪為貪圖虛榮的淺薄女人。我帶著自嘲的表情離開了網吧。

 

  走進那個家庭餐館,時間還早,服務小姑娘與上次的不是一人,她先用冷淡的口氣問我有沒有預約,當我打出林啟正的名號後,她又用好奇的眼神將我上下打量一番,方才引我入那間小房。

 

  “您請坐,請問喝點什麽?”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可不想為了點茶與她周旋,於是說:“給我可樂,聽裝的,冰凍的,可口可樂。”這招效果不錯,她立馬走人。

 

  冰凍的可樂讓人心頭哽咽,天光在窗外開始黯淡。

 

  林啟正走了進來,額頭竟有汗珠:“對不起,遲到了,臨時有急事要處理。”他抱歉地說。當他顯出與他的權勢不相稱的謙遜時,其實我最愛。

 

  “早知道我就坐公共汽車過來。”但我依舊嗔怪,雖然心裏並無怨言。

 

  “別生氣。”他走過來親親我的臉頰。“下次還是讓我接你。”

 

  我一時沒有答話。此時,那個胖胖的老板走了進來。話題轉入了晚餐。

 

  我沒有接受老板建議的牛排大餐,依舊固執地選擇了中餐,林啟正好脾氣地接受了我的選擇。

 

  當我們開動以後,我問他:“會不會很掃興?”

 

  “掃興?什麽事會掃興?”他不解。

 

  “你心裏肯定想吃西餐,對不對?”

 

  “不會,我都可以。不過,此地的西餐很有水準,其實你可以嚐試一下。”

 

  “我不要,吃西餐我會覺得沒吃飽,喝咖啡我會覺得口更渴,如果聽交響樂,我會當場睡著鼾聲如雷。”我誇張地說。

 

  他大笑。

 

  “別笑,我就是這樣,又土又俗。”

 

  “怎麽會笑你土?”他俯身過來,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最愛你這一點,你活得很真誠,很自我,也很勇敢。”

 

  “原來不是因為我長得美?不!我還是要以前的那個理由!”我假裝委屈。

 

  “以前的也算數,美,而且性感。OK?”他哄我,給我下台。我順勢笑逐顏開。

 

  結束了愉快的晚餐,他駕著車,載我緩緩地遊曆車河。

 

  “今天下午,高律師到我辦公室向我匯報案子的進展情況。”他忽然說。

 

  我一怔,轉頭望他的表情。他看著前方,臉色並無變化。

 

  “我們已經重新分工了,以後由他一人全權負責。”我答。

 

  “嗯,已聽說了。”

 

  “高展旗還說別的了嗎?”我試探地問。

 

  他想了想,答道:“他很愛護你。”

 

  暈!高展旗那人,必是去為我出頭。我無奈地搖搖頭,問:“有沒有讓你難堪?”

 

  “那倒不至於,在我麵前他很克製。但是,他說他狠狠地罵了你。你還好吧?”他轉頭關切地說。

 

  “我沒事。”我語氣輕鬆。

 

  他沉默,過了許久,輕輕地說了聲:“sorry!

 

  “沒關係。”我竟豁達地安慰:“早晚會遇到這樣的事。不過,以後我們確實要小心點,所以你不要接我,也不要送我,我們約好地點見麵就可以了。”

 

  他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扭頭望著窗外,大幅的廣告畫裏,漂亮的女郎露出魅惑的笑容,路上的行人匆匆而過,表情呆滯。

 

  “鄒雨,有時候,你真讓我無話可說。”他忽在旁邊言語。我扭頭看他,他眼神無奈。

 

  “覺得我太直接嗎?”

 

  “不是,隻是感到內疚。一直是我強求你,可你從來沒有埋怨。”

 

  “你不用內疚,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有時候我想,能夠遇見讓自己心甘情願放棄原則的人,也是件難得的事,我隻是聽從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願望,所以沒有什麽好抱怨的。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和壓力,我也不會做得寸進尺的女人。”我一字一句地說,生怕他不能理解我的意圖。

 

  他沒有言語,伸手過來,將我的手握於掌心。

 

  我不願兩人的氣氛變得傷感,於是提起興致說:“明天有時間嗎?我到你家裏做菜給你吃,我的手藝不錯哦。”

 

  他麵露難色,許久竟說:“明天……明天我要去香港。”

 

  香港——這個地方有太多意味,我一時無話可答。

 

  “主要是三亞的那個項目,必須和香港的出資方再溝通一下。我會盡快回來。”他解釋。

 

  “好,那到時再約吧。”我簡短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黑暗裏儀表盤發出幽幽的光,映在我們的臉上。即使我努力地視而不見,總還是有拋不開的心事,擁堵在我和他之間,吞食著戀愛中的快樂。

 

  我沒有讓他送我到平日的路口,還差著好幾百米,我就下了車。他追下來,緊緊地擁抱我,我努力的睜著眼睛,生怕會有淚水不聽話地流下來。我笑著和他說再見,讓他答應每天給我打三個電話,見我情緒尚好,他方才放心地駕車離去。

 

  我想我是愛他的,不然,我如何能將憂傷深藏於心底,隻對他微笑。

 

 

 

(三十七)

 

  林啟正走了,並沒有很快回來,從香港輾轉又去了紐約,然後又是上海。他如約日日來電,但背景裏往往極安靜,想必是找個無人的角落,才開始撥號。而我,也是看到他的號碼,就會側身避開周遭的閑人。想來自己也覺得好笑,我本是極磊落之人,卻為了與這個男人的愛情,幹起這等偷偷摸摸的事來。

 

  但也許正因為如此,甜蜜反而在成倍地增長。

 

  “真想盡快回來,但是確實抽不開身。”他總是極抱歉地說。

 

  “沒關係,你自己注意身體。”我總是體貼地回答。

 

  “有沒有想我?”

 

  “有啊。”

 

  “什麽時候?”

 

  “現在。”

 

  “可是我不一樣。我隻有現在,聽見你的聲音的時候,才能不想你。”他低低的聲音總讓我心意纏綿,掛了電話,我會望著遠處,傻笑良久,方才收回飛出去的神思。

 

  隻是電話又如何能抵過思念在每個早晨如潮水湧來,雖然是私底下的愛,但格外煎熬我的心。

 

  高展旗卻是和我徹底翻臉了。從那天起,他就很少與我碰麵,即使不得已打交道,也表現得十分冷淡。但偶爾我會聽見他與旁人通電話,態度親昵,想必關係非同一般,加之聽到同事議論,說他與某法院院長之女往來甚密,令我釋懷。本就該如此,我這個可能性失去,還可以創造更多的可能性。

 

  一個星期後,顧問公司因知識產權糾紛成了被告,我必須前往北京應訴。我出發的那日正是林啟正返程之時。真想和他見上一麵,因此,我訂了當天最後一班飛機,起飛時間與他的落地時間,中間尚有兩小時的空隙,總還有相見的時間。

 

  但是,天公不作美,上海雷雨,航班全部晚點。他在機場喧囂的人聲裏打電話給我,讓我一定等到最後時間再入安檢。

 

  我一直在大廳裏拖延,直到廣播裏通知我的航班登機,方才依依不舍地入了安檢口。

 

  匆匆趕去排隊登機的時候,聽見廣播裏報上海的航班已到埠。真不湊巧,就是這前前後後的十分鍾,他到我走。

 

  電話果然響起,他在電話裏急切地問:“你上飛機了嗎?”

 

  “正在排隊準備登機了。”我失望地回答。

 

  “我剛到。你可以出來到安檢口來嗎?”

 

  “不行啊,已經快起飛了。”

 

  “可不可以坐明天的早班走?”

 

  “來不及,明天上午法院有調解會,一定要參加。”

 

  “那好吧,早點回來。”他惋惜地說。

 

  我應承著掛斷了電話,心情低落。從我排隊的地方可以隱約看見停機坪,明知什麽也不可能看見,我卻仍舊努力分辨那些大大小小的飛機,猜測著他正從哪架飛機上下來。

 

  有時候會有宿命的感覺,仿佛與他,總是在錯過之間,像是緣份尚未修到。或許,當人對前途充滿疑慮時,會容易變得迷信吧。

 

  空姐開始放行,刷登機卡的機器“叮叮”作響。我振作情緒,隨著人群向前移動,後麵有人緊緊貼上來,我往前讓讓,依舊貼上來,再讓讓,還是貼上來。這令我極不快,欲扭頭發火,轉頭瞬間,嗅到那種極熟悉的淡淡香氣,然後,竟看見了林啟正微笑的臉。

 

  我驚喜到大叫一聲,與他緊緊擁抱在一起。周圍的人想必是詫異莫名,我卻已管不到許多,隻顧將臉埋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擦來擦去,直到兩頰泛紅,方才抬頭向他傻笑。

 

  “你怎麽進來了?”我問。

 

  “我當然有辦法。”他答。

 

  終於見到了他,剛才的遺憾化為烏有。

 

  周圍的人都已入了登機口,他擁著我向前走,我將登機牌交給空姐,轉頭想對他說再見。

 

  但他笑而不語,竟也從身後變出一張登機牌,同樣交給了空姐。

 

  我更驚訝:“你也去北京?”

 

  “不,我送你去北京。”他答。

 

  “送我?!”我不相信地反問。

 

  “對,送你。明天上午我再回來,下午有個會議必須參加。”他邊說邊接過我手中的電腦包。

 

  “謝謝。”我感動地隻會說這兩個字。

 

  “不用謝。”他居然正兒八經地回答,我輕捶他一拳。

 

  兩人一道登上飛機,他沒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跟著我來到經濟艙,與我鄰座的人商量換位置,頭等艙換經濟艙,那人自然迭迭稱好,起身離去。然後他擠坐在我身邊,身高腿長,頗顯局促。

 

  這沒有預料到的相見,完全衝昏了我的頭腦。我隻知道癡癡望著他,望著他脫掉外套,扯下領帶,係上安全帶,調整好坐姿。

 

  他見我如此,伸手捏捏我下頦:“傻了?”

 

  “沒有,變花癡了。”我說:“我們辦公室的女孩曾問過我,和你在一起,會不會流鼻血、流口水、視線模糊、有犯罪衝動?還說這是花癡症狀。”

 

  “搞什麽?說的我好像海洛因。”他故作不滿。

 

  “別得意,沒這麽好,我說像是狂犬病。”我反駁。

 

  他笑,但臉上明顯疲憊不堪,眼窩有些深陷。

 

  “最近是不是很辛苦?”我問。

 

  “是,一個星期跑了三個地方,開了不下二十個會,見了不下一百個人,每天睡眠不超過四個小時,你說辛不辛苦?”

 

  “為什麽這麽趕?不可以安排得稍微鬆一點嗎?”

 

  “我想趕回來見你,拚命壓縮日程,結果你卻要走。我不甘心,所以安排他們買與你同班的機票,幸好頭等航的機票總是賣不完。”他伸手將我摟在懷裏:“再不見你,我會瘋掉。”

 

  飛機開始升空,我偎在他的懷裏,感到幸福與安定。

 

  我拿起他的手,看他的掌紋。“你會看手相?”他問。

 

  “會啊。”我瞎說。

 

  “看到了什麽?”

 

  “看到你家財萬貫,妻妾成群,兒女繞膝。”我用手指輕劃他掌心。

 

  “那你有沒有看到我日夜工作,心力交瘁,無法享受人生。”

 

  “是嗎?真的這樣忙嗎?”我抬頭心疼地看他。

 

  “身不由已,完全沒有自由。”他歎道。

 

  “不如少做點,反正你也夠有錢了。”

 

  “我的家庭很複雜,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

 

  “知道一點。”

 

  “我父親已退二線,將生意暫時交我管理,如果我有紕漏,他隨時可以換人。所以,我必須事事親力親為。”

 

  “換了就換了唄,大不了我養你。”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他輕笑,沒有回答。

 

  他手腕上依舊有一塊腕表,全鋼表帶,厚厚的,閃著金屬的光澤。我問:“這款表上為什麽有兩圈數字?”

 

  “雙時區的設計,出國時方便一些。”他答。

 

  我撥弄著他的表,忽然發現他的手臂和手背上竟有些細細的傷痕。“這是怎麽回事?你後母虐待你?”

 

  他捏我的耳垂,無奈地說:“你的腦子裏哪有這麽多奇思怪想?我隻是小時候頑皮,經常與同學打架。”

 

  “贏得多,還是輸得多?”

 

  “一半一半吧。我打架從小學一直打到中學,從國內一直打到國外,外國人比較壯,難度更大。”

 

  “真看不出來,你這麽斯文,像個乖孩子。”我撐起身子,仔細端詳他。

 

  “越是不像的,越是能打的。”他有些得意地答。

 

  “現在還會打嗎?”

 

  “不打了,中學快畢業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武力不如金錢好用。所以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打架了。”

 

  “是你爸教你的?”

 

  “對,他教我學會如何用錢收買人心。”他的語氣裏有些自嘲。

 

  “啟正……”我俯在他胸口,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嗯?”他把臉貼過來。

 

  “我隻要一半的你,隻要一半,或者還可以更少,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哪怕是百分之一,就可以了。”

 

  “我想給你百分之百。”

 

  “不要那麽多,隻要分小小的一點點,但是,必須是你最好的那一點點,好嗎?”我用手指尖比劃著那一點點。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說:“我最好的部分可不止一點點。”

 

  “那你還留一點給別人吧。”我回答。

 

  他知道我說什麽,他知道我指誰,所以,他沉默了。而我,一時間回想起江心遙站在千手觀音前的笑臉,心中也湧起絲絲的負罪感。

 

  過了許久,他開腔:“為什麽你從來不問江心遙?”

 

  “想問,但不知該怎麽問。”我實話實說。

 

  “對左輝,我也是一樣。”他說。

 

  “左輝?很簡單,大學戀愛,畢業後結婚,然後他有了外遇,提出離婚,我同意了,就這麽簡單。”我用短短的幾句話就概括了自己的前十年。

 

  “可是你曾經為他哭得那麽傷心。”

 

  “被人背叛的感覺不好受。所以,你也不要讓江小姐知道我的存在。”

 

  “她早晚會知道。”

 

  “希望她永遠不知道。她是個可愛的女人。”我發自內心地說。

 

  “我認識她很多年了,在美國,我們住在同一個街區。我父親很早就告訴我,如果我想將來事業有成,一定要娶她做老婆。所以,我就去追她,送她花,送她禮物,我一直努力地讓自己喜歡她,也讓她喜歡我。”

 

  “你們倆確實非常般配。”

 

  “是的,一切都很合適,也很順利。可是遇見你之後,我才發現,如果真正愛上一個人,自己的心是不會聽大腦指揮的,我沒有努力去做什麽,但是隻要看見你,我就身不由已。”他用下巴摩挲著我的頭發。

 

  “我也是。可高展旗說,愛上你的女人,何止成百上千?”我得承認,高展旗的話始終讓我耿耿於懷。

 

  “而讓林啟正愛上的女人,從頭至尾,卻隻有你一個。”他輕輕回答

 

  從小小的窗口望去,我們飛翔在白雲之上,繁星之下。我靠在他的胸口,數著他的心跳。每一秒都如此寶貴。

 

  到了北京,已是晚上8點。

 

  他牽著我的手走出機場,坐上了早已等候的車中。

 

  我們度過了一個極愉快的夜晚,豐盛的晚餐,以及整夜的纏綿。

 

  第二天,我在晨光中醒來,他依舊在我身邊熟睡,俊美的側臉令人心動。我躡手躡腳走進浴室,生怕驚醒了他。

 

  可是當我走出浴室,卻發現他已經穿好衣服,站在窗前接電話,臉色陰沉。

 

  “不管怎樣,我不同意這個安排。下午開會我也是這個意見!”他斬釘截鐵地對著電話裏說,然後“啪”地合上了電話。

 

  他回轉身,看見我,臉色稍緩,我問:“沒事吧?”

 

  “沒事。”他走過來輕輕擁抱我:“睡好了嗎?”

 

  “睡好了。”

 

  “我得走了,10點的飛機,北京這邊愛堵車。”他邊說邊走進了浴室。

 

  我鬱悶地躺倒在那堆還存有體溫的被褥中,留戀不已。

 

  他走出來,俯身看我:“不高興了?”

 

  “嗯。”

 

  “舍不得了?”

 

  “嗯。”

 

  “下次我們再去別的地方,去遠一點,去久一點,好嗎?”他哄我。

 

  “嗯。”

 

  “走吧,吃早飯去,我要去機場了。”他將我從床上拖起,擁著我走出了房間。

 

 

 

 

 

 

(三十八)

 

  餐廳在二樓,窗明幾淨,陽光充沛,早餐品種異常豐富。我胃口大開,端著個盤子左拿右揀,堆成小山。此時轉頭找人,林啟正已坐在靠窗的桌前,喝著咖啡。

 

  我走過去,見他麵前隻有咖啡杯。“為什麽不吃東西?”我問。

 

  “沒有胃口,喝點咖啡就行了。”他答。

 

  “那不行,好歹吃點東西,我去幫你夾。”我放下手中的盤子,準備轉身。

 

  他牽住我的手:“不用,別浪費,你自己吃吧。”

 

  我看他,他的表情很認真。以我的心情,真想無論如何塞點東西進他的嘴裏,但他的態度,讓人沒有反對的餘地。

 

  我隻能坐下來,好胃口也打了折扣。

 

  他啜著咖啡,望著窗外,滿腹心事。

 

  “有什麽事情嗎?”我問。

 

  他回神看我,答:“沒事,早餐味道怎麽樣?”

 

  “不錯,你要不要吃一點?”我繼續遊說。

 

  “謝謝,不用了,你多吃點。”他說完,又望向遠處,開始思考。手裏的手機,不停地開開關關。

 

  我吃到無聊至極。十分鍾後,忍不住重提舊話題:“出什麽事啦,你好像很擔心的樣子?”

 

  他的思緒又被我拉了回來,但他好脾氣地答:“沒什麽,公司的事情。”

 

  “或者你可以說出來,我們討論一下,你們公司的事我也多少知道一點啊。”

 

  他看著我,猶豫了幾秒鍾,說:“我爸要讓我哥哥林啟重回到公司任財務部總監,我一直反對,但看樣子還是改變不了我爸的心意。”

 

  “他不是曾經挪用過公司的錢嗎?”我問

 

  “你知道這件事?”

 

  “聽說過。”

 

  “所以,我堅決不同意他回財務部,根本沒有辦法監管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幹出同樣的事來!”

 

  “你爸爸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前科,為什麽還堅持用他?”

 

  “他是長子,他的母親還在,日日找我父親,要讓她兒子出人頭地。”

 

  啟正的話突然讓我有些心酸,別人的母親還在,還可以為了兒子去出頭去爭取,而他,隻能靠自己。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鼓勵道:“沒關係,你是副總裁,比他大,盯他盯緊點,找到機會再下手‘卡’。”我另一隻手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我的表現讓他露出一絲笑容,他反過手來握住我的手:“鄒雨,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沒有意義,但我確實想說,繼承致林的家業是我的理想,我不能放棄,但是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心願,我也希望實現。所以,委屈你,耐心地等我,等我站穩腳跟,我一定會……”他突然停頓了下來,仿佛有話難以啟齒。

 

  “你會離了婚,再和我結婚。”我把他不敢說的話順暢地說了出來。

 

  他有些局促,但表情堅定地點了點頭。

 

  “如果到時候我沒有結婚,我會考慮你的提議。”我正兒八經地回答。

 

  聽到我的話,他笑起來,眼角淺淺的魚尾紋,讓他多了幾分感性。他湊近些,低聲說:“愛過我的女人,不會再愛別人了。”

 

  我用手輕拍他麵頰:“別刺激我,小心我去試一試。”

 

  他將我兩隻手都握在掌心,微笑著,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給你機會。”

 

  我看著他,忽然從他眼裏看到強悍的意味,這是我在別人眼中看不到的霸氣。林啟正,一個向著權勢頂峰努力的人,終不是普通的男人。即使他會焦慮,即使他會彷徨,但他依舊會想方設法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他的電話響了,他瞄了一眼號碼,鬆開我的手,說:“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然後他起身,走到了餐廳外的陽台上,才將電話放到耳邊。

 

  我坐在桌前,雖然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但是可以清楚看見他的表情,他的口型。他在說英語,斷斷續續地,沒有重點的,眼角眉稍間或露出溫柔的表情。

 

  是和一個女人吧?是和那個即將嫁給他的女人吧?我在心裏暗自揣測。和我通電話時,也有這麽溫柔的表情嗎?還是會更甜蜜?會笑得更開心?

 

  我一直努力想要忘記那個即將到來的十月,但是,忘記,不代表它不會來臨。

 

  仿佛過了許久,他才回到座位上。

 

  “吃好了嗎?我要走了。”他催促我。

 

  我直直地望著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你定在什麽時候結婚?”

 

  他楞住了,思忖良久,困難地回答:“十月十八號。”

 

  “哦,在哪邊?”我問。

 

  “什麽哪邊?”他反問。

 

  “在哪邊辦酒?”

 

  “沒有宴席,隻是登記。”

 

  “哦,我本還想打個大紅包呢。”我想開個玩笑,但聽起來醋意濃濃。

 

  “鄒雨。”他再度緊握我的手,深深地看著我:“我和你之間,與這件事沒關係。你不要去想它,OK?”

 

  我努力露出輕鬆的笑容,朝他點點頭,說:“是,我隻是隨口問問。走吧,你要遲到了。”

 

  把他送上車,再看著車駛離酒店,我的心,有了些落寞的情緒。

 

  回到房間,他昨日穿過的衣服還搭在沙發上,富家子的奢侈終究與眾不同,他沒有行李,昨晚在樓下的專賣店從頭買到腳,然後,所有換下的衣服隨手丟棄。我呆呆地靠在沙發上,頭枕著他的衣服,衣服散發著我所熟悉的樹林的清香,還夾雜著昨晚的紅酒和香煙,就像夢一樣。

 

  “愛過我的女人,不會再愛別人了。”他說的話在腦中回響。我原以為,我可以掌控這場感情,但是,也許真如他所言,這場愛,遠比我想象得更糾纏更無奈,而我,已是泥足深陷,欲罷不能了。

 

  雖然他交待酒店將房間留到我離開北京那一天,但是,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間,又豈是我們這種打工一族長留之地。我退了房,拖著行李回到了顧問公司的宿舍。他換下來的衣服我舍不得丟,一並拖了去。晚上,我把它們洗幹淨,晾在了房間外的陽台上。淺灰色的衫衣,在風中搖擺舞蹈,我坐在床邊,看到入神。

 

  手機響,是他的電話。

 

  “為什麽不住酒店?”他劈頭就問。

 

  “不方便。”我答。

 

  “我已通知酒店為你準備一台車。”

 

  “不用,我住在公司這裏挺好,挺習慣。”

 

  “是嗎?我想酒店住著舒服一些。”

 

  “謝謝。還有,你的衣服我沒丟,洗幹淨了,回去帶給你。”

 

  “好啊。從來沒有女人幫我洗過衣服。”

 

  “難不成你自己洗?”

 

  “都是傭人、鍾點工洗。”

 

  “那不是女人嗎?”我抓到把柄。

 

  “哦,更正,從來沒有心愛的女人幫我洗過衣服。”他忙說。

 

  “是從來沒有心愛的女人?還是從來沒有洗過衣服?你要說清楚。”

 

  “和律師說話可真費勁。是除了你以外,從來沒有心愛的女人,更別說洗衣服了。滿意嗎?”

 

  “還行。在我的啟發下,邏輯嚴謹一些了。”

 

  他在電話那頭笑,我竟有些欣慰,和我通電話,他想必是笑得更多。

 

  “啟正。”我喊他的名字,仿佛這是我的特權。

 

  “是。”他回應我。

 

  “我看見你的衣服在風裏麵跳舞,下次你帶我去跳舞吧?”

 

  “好,下次我帶你去歐洲,去巴黎,去倫敦,去維也納,去威尼斯,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跳,好不好?”

 

  “好。”

 

  “鄒雨……”換他喊我的名字。

 

  “嗯?”

 

  “要開心好嗎?不想看到你因為我變得不開心。”

 

  “好。”

 

  “早點回來。”他叮囑道。

 

  我合上電話,繼續望著那件跳舞的襯衫,心想,去歐洲跳舞,真美啊,可是,真想在中國跳,在大街上跳,在全都是熟人的PARTY上跳,那才是我最盼望的。

 

 

 

 

 

 

 

(三十九)

 

  我在北京一呆就是五天,歸心似箭,無奈調解總是費時費力,迂回曲折,難以迅速了結。以致於後來為了撮合雙方達成協議,我開始做自己一方的工作。

 

  林啟正的電話倒是常有,但往往極短,他的忙碌,不是我能設想。而我,從不主動打電話給他,或許是心虛吧,生怕會令他在不適當的場合感到局促。

 

  走之前的那天下午,雨下得很大,我坐公司的車去法院參加證據質證會。車開在半道上,突然小巷裏躥出一輛自行車,司機緊急刹車,幸好沒有撞上。師傅搖下窗玻璃,對著那人用京腔破口大罵。

 

  我的手腕因為用力撐住前麵的座椅而抵到生疼,突然間,回憶起那個暴雨的傍晚,曾經坐在林啟正的車上,遇見同樣的事情。想起了他在雨中混身濕透的樣子,想起了與他共撐一傘的片刻,想起了他當時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了我和他之間,那麽強烈的吸引與抗拒,一時間,思念變得格外炙熱,我耐不住,竟壯著膽撥通了他的電話,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或許,是個驚喜。

 

  “喂……”他的聲音很清晰,但背景嘈雜,仿佛有人在大聲講話。

 

  “喂……”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也隻好回了一聲。

 

  “有事嗎?”他的話很官方,完全沒有感情色彩。

 

  “沒什麽事。”我隻好答。

 

  “我在開會,待會再和你聯係。”他說。

 

  “好。”我答。

 

  他隨即掛斷了電話。我完全能夠想象,他在會議桌前,將電話擺回在桌上,然後正襟危坐、若無其事的樣子。

 

  此刻,我望著車玻璃上劃下的雨痕,心情一時低落,不能怪他吧,當然不能怪他。但是當我發現我不是他最重視的那一部分的時候,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人的心,總是貪得無厭。

 

  半個小時後,當我坐在法庭上,與對方交換證據時,手機在桌上震動。他打過來了。

 

  我沒有接,仿佛想告訴他,我也有更重要的事情。

 

  手機不停地震動,一個,兩個,三個,終於停止。然後,有一條短信發了過來:“sorry, Im very busy. Ill call you later.

 

  他不會用手機發中文,我曾經為此遺憾,少了一個時尚的傳情方式。但是現在看來,他絕不是可以坐在那裏,帶著笑抱著手機你來我往的人物。

 

  晚上十點,他的電話又來了。

 

  我還是接通了電話,畢竟已不是初戀的少女,即使有不滿,也懂得要留個尺度。沒有男人喜歡過於嬌縱的女人。

 

  “生氣了?”他溫柔地問。

 

  “沒有,電話調到震動檔,放在包裏沒發現。”我撒謊。

 

  “那為什麽不打過來呢?”

 

  “怕你不方便。”我淡淡地說。

 

  “對不起,你打電話時,我正在聽物流公司的趙總匯報工作。”

 

  “沒關係,我知道你很忙。”

 

  “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你從來沒打過,除了那時為了工作的事。”他終於說了這話。

 

  我笑了一下,有些勉強。

 

  “對了,趙總說,鄒月想辭職。問我該如何處理。”他說。

 

  “想辭職?我沒聽她說啊。”我有些驚訝。

 

  “你問問她,如果另有高就,我可以處理一下。”

 

  “有熟人就是不一樣。”我感歎道。“想當年,我找你說了多少好話。”

 

  “你那樣子,可不像來找我說好話的,倒像是來找我打架的。”他笑道。

 

  “是嗎?我很凶嗎?”

 

  “是啊,而且後來你在電梯裏說左輝是你前夫,真把我嚇到。”

 

  “我是個誠實的人。”我有些尷尬。

 

  “真嫉妒他,比我先遇見你。”他忽然說。

 

  “會有區別嗎?”

 

  “當然,如果讓我早幾年認識你,我的安排會完全不同。”

 

  我默然。這個話題,沒有討論的意義。

 

  “案子進展如何,該回來了吧?”他很敏感,馬上改變了話題。

 

  “明天的飛機。”

 

  “什麽時候到?”

 

  “下午四點。”

 

  “哦……我可能沒有空來接你,到時安排一台車過來。”

 

  “不要!”我急急地推辭:“不用接!”

 

  “有人接你嗎?”

 

  “沒有,我又沒什麽行李,自己找個車就回來了。”

 

  “鄒雨,為什麽你總是拒絕我的安排?”

 

  “我自由慣了,不用別人照顧。”我答,但實際上,我內心所抗拒的,是這種安排背後的所代表的東西,他的權勢,他的財富,那些,不是我應該享受的。而我,又怎能跟他說我真實的想法?

 

  他仿佛有些無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隻是想討好你,但是看來討好你很難。”

 

  “現在,你應該不需要討好我了吧?”我有些曖昧地說。

 

  “不。”他溫柔地回答:“對你,我永遠都在想該怎麽討好。”

 

  我笑了,笑得甜到心裏,原有的一絲怨氣早已煙消雲散。這個男人,高高在上,腰纏萬貫,竟能俯下身來對我說出這等謙卑的話,不論是真是假,都已讓我滿足。

 

  和他纏綿地說了再見以後,我掛記著鄒月的事,打通家裏的電話,沒有接。我又打鄒月的手機。

 

  響了很久之後,鄒月接通了電話:“姐,你回來啦?”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亢奮,背景有音樂的聲音。

 

  “沒有,明天才回來。這麽晚了,你在哪裏?”

 

  “我在泡吧,姐夫帶我來的,我還碰見了高哥和他女朋友。”

 

  “你怎麽跟他們搞在一起,快點回去。”我聽得皺起了眉頭。

 

  “好,待會兒就回去。”

 

  “聽說你要辭職?搞什麽名堂?”

 

  “我這邊筆試過關了,姐夫說幫我想辦法過麵試,所以我得辭職啊。”

 

  “還沒搞成的事,你到處去宣揚什麽?萬一進不去呢?”

 

  “姐夫說沒問題啊,姐,你怎麽知道我要辭職?”

 

  “我當然有辦法。”我搪塞道,然後命令她:“你早點回去,11點到家,到時候我給家裏打電話。”

 

  “好,對了,姐,高哥的女朋友挺漂亮的,他還說你把他甩了,哈哈哈,你和他什麽時候談戀愛了?”

 

  “別聽他瞎說,你記得早點回去,別喝多了酒。”

 

  “好好好!”鄒月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無奈地搖搖頭,忽然有些擔心高展旗酒過三巡後說出不該說的話,操起電話想警告他,但再一思量,又放棄了這個打算。我能怎麽說呢?我有什麽立場呢?我不過是個被高展旗捉到的賊,無話可說,隻能聽天由命。

 

  如果說在林啟正那邊,江心遙是個雷區,在我這邊,鄒月就是個定時炸彈,不知何時便會引爆。我能做的,隻是祈禱這一天晚一點到來。

 

 

 

 

 

 

(四十)

 

  我走出機場的出站口,看見了傅哥在人群中對我揮手。

 

  我朝他走去,他也迎過來,接下我手上的行李。

 

  “不好意思,辛苦你跑一趟。我說了不用接的。”我抱歉地說。

 

  “林總的好意,你就領了吧。”他答。

 

  我隻能微笑。

 

  坐上車後,傅哥撥通了林啟正的電話,報告已接到我。隨後將電話遞到我手裏。

 

  “一路還好嗎?”他在電話裏問。

 

  “還好。謝謝你。”我說。

 

  “我們之間,好像謝謝說得太多了。”他答。

 

  “那就不謝囉。”我馬上轉彎。

 

  他笑,然後問:“晚上有時間見麵嗎?”

 

  “我答應了鄒月回去吃晚,我弟弟也要回家,吃完飯後再和你聯係吧。”

 

  “好的,再聯係。”他掛斷了電話。

 

  這時,車子已飛馳在高速公路上,我把手機遞還給傅哥。

 

  傅哥帶著笑對我說:“最近感覺怎麽樣?”

 

  我竟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還好。”

 

  “鄒律師。”傅哥很鄭重地說:“我要謝謝你。”

 

  “為什麽?”

 

  “說實話,我跟著林總也有好多年了,從來沒有見到他像現在這麽高興過,你真的是他的有緣人。”

 

  “如果不是傅哥你說的那些話,我和他也不會有今天,也要感謝你啊。”我發自內心地說。

 

  “雖然他們都是有錢人,但是過得其實很辛苦,不是事事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所以,你要多體諒他,有時難免也會受點委屈。”傅哥認真地說。

 

  “沒關係,我知道他的難處。”

 

  “唉……”傅哥突然歎口氣:“林總的今天也是自己一步一步搏回來的,我記得他那時剛回國,進公司做事,也受了很多臉色,你知道,他媽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幫他說話,林董原來的大老婆和現在的老婆都是厲害角色,哪裏容得下他,林啟重更是不停地踩他。逢年過節他都是一個人,真可憐,有時過年我還把他帶回家去吃年夜飯,不過幸好他挺過來了。”

 

  聽到他這話,我也陡生同情之心,“他爸爸難道不喜歡他嗎?”我問。

 

  “這麽多兒子老婆,他怎麽喜歡得過來啊?況且他有時候也夾在中間難做人。林總自己很努力,很有才華,現在也算是出頭了。”

 

  “他與江小姐的婚事也很重要吧?”我忍不住問。

 

  “那當然,我記得他去年正式與江小姐談朋友以後,林董對他的態度馬上就變了,經常把他帶在身邊見客人,以前都是帶著他哥哥。做生意的人,就是這麽實際。兒子重要,生意更重要。有了江家的的支持,林家的事業肯定更發達,你要知道,江小姐是獨生女,以後江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今年定了婚事後,馬上又升了林總做副總裁,這也是做給江家看的嘛。”

 

  聽到傅哥的話,我隻覺難過,在這場龐大的持久的家族生意裏,我又算得了什麽?

 

  也許是看到我不悅的表情,傅哥馬上說:“不過,我看林總和江小姐在一起,哪像兩個談戀愛的年輕人啊?坐在一起隔得老遠,說話也是客客氣氣,不停地三克由、三克由(thankyou)。”

 

  傅哥說起英文來,生硬而且怪腔怪調,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傅哥也不好意思,“嗬嗬”地露出憨厚的笑容。笑完後,他繼續說:“林總對你,真是很用心,有時候看他望著你的眼神,我都很感動。所以,錢多錢少都不重要,關鍵是兩個人要有緣份,而且要珍惜這種緣份。”

 

  我點點頭,傅哥的話很樸實,很真誠。緣份確實是可遇而不可求,但這中間也分個三六九等啊,並不是每個緣份都能善始善終,我在心裏惴惴不安地思量著。

 

  我回到家,打開房門一看,客廳裏一片狼籍。衣服、食物、說不出名字的紀念品,甚至還有一個牛頭赫然擺在桌上。鄒天和另一個從未見過的男生在沙發酣然入睡。看樣子,西藏之行收獲頗豐。

 

  我沒有吵醒他,躡手躡腳回到自己房間收拾行李。打開箱子,首先看見林啟正的那幾件衣服,我趕緊拿出來,收在了衣櫃的最低層,心想,找機會盡快還給他,放在家裏太不安全。

 

  晚上,鄒月回來,我和她在廚房裏忙進忙出,搞了一大桌菜,那兩個家夥居然還在熟睡。我對鄒月說:“去,把他們倆弄起來。”、

 

  鄒月也真不含糊,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口哨,湊近鄒天的耳朵,猛吹了兩聲。鄒天在夢中嚇到直接滾到地上,鄒月和我哈哈大笑。

 

  我說:“起來吧,吃飯了。”

 

  鄒天懵懵懂懂地踢了踢他的朋友,兩人擦著眼睛坐在了桌前。

 

  這兩個家夥許是餓瘋了,不一會兒功夫,一桌菜吃得一幹二淨,剩我和鄒月瞠目結舌。

 

  睡飽吃飽後,鄒天終於有力氣說話了。“大姐,二姐,忘了介紹,這位是丁甲,我導師的兒子,現在在學校化學係當老師。我大姐,鄒雨,律師,我二姐,鄒月,會計。”

 

  那個男生靦腆地站起來與我們打招呼。雖然他與鄒天都被西藏的太陽曬到一臉暴皮,但看得出是個斯文有家教的男孩子。

 

  我想起這就是鄒天提過,要給鄒月做介紹的那位,望向鄒天,他朝我眨眨眼,我們倆心領神會。

 

  我笑容可掬地對丁甲說:“你好,你的名字好有趣,是甲乙丙丁的丁和甲嗎?”

 

  “是。”他答:“我姓丁,我媽覺得這個姓成績太差,所以在後麵給我加了個甲。”

 

  我拍手哈哈哈大笑:“有意思。”——看來他父母也頗有幽默感,這樣的家庭我喜歡。

 

  鄒月毫不知情,一邊撿著碗裏的剩菜塞進嘴裏,一邊隨著我們傻笑。

 

  我望著鄒月,暗想:求你了,看上他吧。

 

  一晚上,我表現異常活躍,不斷尋找話題,讓這兩人都能有表現的機會,而且西藏之行,無疑成為整晚的焦點,當大家頭靠頭聚集在鄒月的電腦前欣賞那些照片裏,我幾乎有一種成功的預感。鄒月長發撥肩,眼神迷離,文靜內秀,應該是男孩心中的首選對象。

 

  不知不覺到了10點鍾,鄒天和丁甲扛著行李下了樓,我一路送他們,一路盛情邀請丁甲有空再來玩。

 

  走到路邊,我們三人都探頭尋找著空駛的出租車。忽然一輛白色小車停在我們旁邊,左輝從車上走了下來。

 

  “姐夫!”鄒天大聲喊。我在他身後狠踹他後腳跟一下。這些家夥,好象有意不改口。

 

  “小天,回學校去?”左輝問

 

  “是。”

 

  “我送你們吧,這麽晚,不好叫車。”

 

  “好啊,早聽二姐說你買了車,一直就想坐坐。”鄒天毫不客氣,說完就往車上爬,丁甲也跟著上了車。

 

  我隻好對左輝說:“辛苦你了。”轉身準備回家。

 

  左輝從我身後追上來說:“鄒雨,鄒月那件事,我明天約了主管人事的李局長吃飯,你也認識,就是我原來的老處長,你也一起來吧。”

 

  “不用了吧,我們一起去不合適。”我猶豫著說。

 

  “沒什麽不合適,我們之間的事,李局長又不是不清楚,你去,顯得更有誠意一些嘛。”

 

  他說得也有道理,為了鄒月,我隻好不要臉麵,與前夫一起出行。於是我說:“好吧,明天你告訴我具體地點。”

 

  “我明天來接你吧。”看得出,我的讓步讓他很高興。

 

  我橫他一眼:“不用你接,我自己去。”

 

  “好,好,我明天打你電話。”他說著,返身回到車上,開著車向學校方向奔去。

 

  鄒天和丁甲搖下車窗,向我揮手道別。

 

  回到家裏,鄒月塗著一臉的麵膜,在客廳裏看電視,見我進來,對我說:“你的電話一直在響。”

 

  啊,林啟正,一定是他。我仔細看小月的表情,塗著麵膜,看不出所以然。

 

  我走回房裏,放在梳妝台前的手機上顯示出4個未接來電,全部都是一個號碼。好險!想必她沒有多事去看我的電話。

 

  我關上房門,回撥過去。第一句話就問林啟正:“你打了我幾個電話?”

 

  “沒記錯的話,是四個吧,怎麽了?”他很奇怪。

 

  我暗鬆一口氣:“我把電話放在家裏了,擔心被小月看到。”

 

  “我知道我不在你的電話簿裏,上麵應該不會顯示我的名字。”他答,沒想到他觀察如此仔細。

 

  “可是萬一她記得那是你的電話呢?”

 

  “我還是那句話,防不勝防,她早晚會知道。”

 

  “越晚知道越好。”

 

  “好吧,以後我們都小心點。”他答,轉口問:“今晚忙什麽?我一直等你電話。”

 

  “鄒天帶回來一個大學老師,給鄒月介紹對象,我一直在招待他們。”

 

  “成功了?”

 

  “還不知道,應該有希望吧。”

 

  “可不要看上你了,像我一樣。”他笑著說。

 

  “不可能,那是個小男孩。”

 

  “對了,我換車了,換了台吉普車,黑色的陸虎,牌照是66888。”

 

  “原來的車挺好的,為什麽要換?”

 

  “沒什麽,開久了,想換換。”他輕描淡寫地說。

 

  “奢侈!”我歎道。

 

  “早點休息,我也回家了。”他說。

 

  “你還在外麵?”

 

  “我一直在辦公室。”

 

  想必是為了等我,我很抱歉地說:“對不起。”

 

  他連忙阻止我:“不要說對不起,也不要說謝謝,說得太多了,會顯得陌生。”

 

  “該說的時候還是想說啊。”我無辜地說。

 

  “換別的方式吧。”他悄聲答。

 

  我不由地笑起來,男女之間的對話,說著說著就有些曖昧,但這就是戀愛裏的小趣味。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也許,樂觀地想,從鄒月的戀愛開始,一切都會有轉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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