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媚語

記幾筆發生過的事兒和心情,把昨天和今天送給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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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愛情(31-35)

(2007-07-02 06:50:33) 下一個





(三十一)

 

  早上,我在浪濤聲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昨晚在矛盾和困擾中,竟倦極而睡。

 

  我趕忙洗了個澡,下樓早餐。

 

  走進餐廳,看見傅哥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觀察了一下四周,沒見到林啟正的影子,我稍鬆了口氣,端起盤子,隨便揀了兩樣東西,坐到了傅哥對麵。

 

  傅哥笑著和我打招呼:“鄒律師,早啊!”

 

  “不早了,快九點了。”

 

  “可以多睡一會兒,我們的飛機是十二點的。”

 

  “傅哥你們也今天回去?”

 

  “對啊,我們三個人先走,歐陽善後,他沒告訴你?”

 

  “他隻對我說讓我今天先回去,我以為林總還要多呆兩天呢?”

 

  “林總還要趕下午的董事會,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對了,昨晚林總還好吧?”

 

  “還好還好。”我支吾答道:“歐陽部長怎麽樣?”

 

  “嗨!昨晚吐得一蹋糊塗,可把我害慘了。”傅哥猛搖頭。

 

  “那你一定沒休息好吧?”我同情地問。

 

  “根本沒睡什麽。”

 

  “那今天怎麽不多睡會兒?”

 

  “習慣了這個時候起床,想睡也睡不著。”傅哥邊說邊抬手招服務員:“再來杯咖啡。鄒律師,你要不要?”

 

  我擺手:“謝謝,我喝不慣那個。”

 

  咖啡送上來,傅哥啜了一口,竟一臉的滿足。我打趣道:“傅哥,你還蠻時尚嘛!”

 

  傅哥不好意思地說:“我原來哪會喝這些啊,還不是這半年,跟著林總天天早上泡咖啡吧,才喝出感覺來了。”

 

  “哦?林總有這種愛好?”我好奇地問。對於林啟正的一切,其實我都很好奇。

 

  “是啊。而且他每天早上會固定去中山路上的那一家星巴克。”

 

  “中山路上的星巴克?那不就在我辦公室對麵嗎?”我有些訝異。

 

  “對啊,也不知林總為什麽隻去那一家?其實他住的樓下就有一個星巴克,但他隻要沒有出差,每天早上都會從家裏開車半個小時去中山路的這一家,大概從八點半坐到九點,然後再開二十分鍾的車去公司。也許那一家的咖啡味道特別好吧。所以我跟著他天天早上喝,也喝上癮了。”

 

  我聽著傅哥的這番話,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傅哥看著我,繼續說:“不過,我們坐在那裏喝咖啡,總是能看見你來上班。你每天九點左右,都會坐出租車在星巴克的門口下,然後穿過馬路去對麵的辦公室,對不對?”

 

  我楞楞地點頭。

 

  傅哥的眼睛裏有著深意,他說:“明天你如果上班,留意看一下路邊的車,肯定有林總的寶馬。真奇怪,好幾次你下車的位置,就在林總坐的窗前,但你從來沒有發現過他,明天記得仔細看看羅!”

 

  我呆呆地看著窗外,開始靈魂出竅——林啟正每天早上準時到我辦公室對麵的星巴克去喝咖啡?而且正是我上班的時間?他每天都會看見我從出租車裏鑽出來,急匆匆去上班的樣子?這是怎麽回事?他從來沒有向我提過,我也永遠也不會往那個咖啡館裏多看一眼,但是,難道在那些我渾然不知、睡眼惺鬆的清晨,他一直在注視著我嗎?

 

  我心如潮湧,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餐廳外走去。傅哥不知何時,早已離去。

 

  我走進電梯,直接按了頂層。我隻想見到林啟正,問問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我並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間,於是我一間間的按門鈴,急促而用力地按。

 

  第一間是個老外探出頭來,第二間沒有人應門,第三間也是,第四間也是,當我按到第五間時,門開了,林啟正穿著浴袍出現在我的麵前。看到是我,他十分驚訝,問:“有什麽事嗎?”

 

  我沒有答話,走進門去,反手把門關上,然後,我衝上去,緊緊地擁抱他,踮起腳去親吻他的的麵頰和嘴唇。我已經忘了我想要問什麽,我的所有理智此刻全線崩潰,隻剩下內心深處對他無止盡的期待與盼望,奔湧而出,勢不可擋。

 

  他回應著我,但顯然有些惶然和猝不及防。“可以嗎?真的可以嗎?鄒雨,真的可以嗎?”他親吻著我的脖頸,親吻著我的耳垂,惴惴地問。我用手鬆開他浴袍的帶子,他竟然有些羞澀。

 

  也許是等待的太久,兩人都傾盡全力,但不知為什麽,我卻在他的爆發中流下了眼淚,內心的快樂和悲傷在這個時刻同時達到了頂峰,這幾乎讓我無法承受。

 

  他惶恐地摟著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我答。

 

  “不要哭,我不想看見你哭。”他溫柔地說,用唇啜去我臉上的淚水。

 

  我反轉身看著他,他的臉上,有著迷人的微笑,這真讓我沉醉。

 

  “為什麽?”他問。

 

  “嗯?”我裝傻。

 

  “為什麽改變主意?”

 

  我輕輕地親吻他的眼睛,然後說:“為了你的美色。”

 

  “嗬嗬嗬……”他笑出了聲。

 

  我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裏,悶悶地問:“我喜歡你用的香水。”

 

  “是嗎?還喜歡我的什麽?”他合攏雙臂擁抱我。

 

  我抬頭看他,做思索狀:“喜歡……你的錢啊,你的寶馬車啊,你的公司啊,你的派頭啊……”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我,顯然沒有把我的話當真,然後他說:“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嗎?”

 

  “喜歡我的美貌如花。”我答。

 

  他又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然後湊上來再度與我深吻,說:“對,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我突然翻身起床,他忙問:“怎麽啦?”

 

  我一麵穿衣一麵答:“十二點的飛機,我們該出發了。我還要去清行李呢。”

 

  他從床上翻起,穿上浴袍,再次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掙脫他,向門口走去。他跟在我身後,說:“待會兒我去喊你。”我沒有回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房間,我心緒難平。在莫名的感動下,我聽從了自己內心的欲望,但是,我該怎麽麵對以後的日子。潰堤的激情,已是覆水難收,現在的我,因為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竟有了惶惶不可終日的憂傷。

 

 

(三十二)

 

  我胡亂地將所有的衣服雜物收攏,往箱子裏塞,東西太多太雜,我用了最大的力氣,才將箱子關上。

 

  此時,門鈴響。我開門,林啟正站在門口。我忙說:“等一下。”回身拖了箱子出門。

 

  他伸手要接,我用手阻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他沒理會,執意將箱子接到手中,對我說:“走吧,那些領導已等在樓下。”

 

  電梯門開了,裏麵空無一人。倆人走了進去,密閉的空間,再次與他並肩而立。我轉頭看他,他表情淡淡地,正抬眼望電梯上的數字。見我望他,他回頭問:“怎麽了?”

 

  我沒有回答。他轉回頭,卻忽然牽住我的手。

 

  我的心裏,終究是甜蜜的。

 

  電梯行至一層,我再次伸手去接行李:“我來拿吧,別人看見不好。”

 

  他搖頭,拖著我的行李出了電梯。

 

  大廳裏已有一眾人等,都是昨天宴席上的熟麵孔。見到林啟正拿著行李,一位官員忙指揮他的手下:“快接過來,快接過來,怎麽讓林總自己拿行李。”

 

  馬上有人衝上來,接下了我的行李箱。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你先上車。”

 

  我看了下四周,問:“傅哥呢?”

 

  “我讓他先去機場了。”

 

  我往門口走去,那輛奔馳停在大門口,司機打開了副駕駛位置的車門,我坐了進去。

 

  從車窗裏望過去,林啟正還在和那些人微笑道別,頻頻握手。

 

  過了許久,告別儀式終於結束,車子駛出酒店,往機場方向開去。

 

  剛拐上大馬路,林啟正突然喊停,車子減速停在了路邊。

 

  我正綱悶,他走下車,打開我側麵的車門說:“坐到後麵來。”

 

  我抬頭望著他,他立在碧藍的天下,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撐著車頂,俯身等待著我。我乖乖地走下車,站直身子,正在他張開的雙手間,他隻是看著我,眼神溫柔,好一陣才似回過神來,扶著我的肩,將我送進後座。

 

  一路上,礙著司機,倆人無話,隻是各自望著窗外的風景,他卻悄悄握著我的手,放在自己膝上。

 

  車子很快到了機場,傅哥已經在路邊等著我們。我走出車子,見到傅哥臉上明了的笑容,竟紅了臉。

 

  傅哥將登機牌和證件交到林總手裏,接過司機遞來的行李,往機場裏走去。

 

  林啟正直接將我帶到了頭等艙的候機室。我奇怪地說:“我不能從這邊登機的。”

 

  “已經辦了升艙了。”他挑著眉頭打趣道:“這次應該沒什麽事要哭吧?”

 

  我嗔怪地打他的手臂,他伸手緊緊摟住我。

 

  “那次你真的不記得我嗎?我又是遞水,又是遞紙巾,隻差沒借個肩膀給你了。”他又問,用難以置信的表情。

 

  “也許借個肩膀給我,我會記得你哦!”

 

  “可是我長得這麽帥,你應該過目不忘啊?”他大言不慚。

 

  “錯!比你帥的多了,比你有錢的就少了。你當時應該掛個牌子,寫上:‘我超有錢!’那我一定會過目不忘。”我邊說邊比劃。

 

  他笑,抗議道:“不公平!”

 

  “為什麽?”我不明。

 

  他俯身到我耳邊:“在你還完全不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他說話的氣息嗬在我耳邊,我癢到輕笑不止。

 

  在滿是陌生人的喧鬧的機場裏,我們像兩個普通的快樂的情侶,竊竊私語,打情罵俏,這時光,讓人依依不舍。

 

  飛機起飛後,他拿出電腦,抱歉地對我說:“下午的董事會,我要介紹項目執行情況,所以要整理一下發言提綱,不能陪你聊天。”

 

  “沒關係。”我體貼地說。

 

  他開始埋頭認真工作。我無聊地翻閱著雜誌報紙。

 

  過了許久,我探頭看他的電腦,一屏幕的英文。

 

  “說的是中國的事,幹嗎用英文寫?”我問。

 

  “我的中文很差勁,讀和說還可以,不能寫。”他不好意思地答。

 

  “那你下午發言的時候不得要翻譯?”

 

  “不,我說的時候再把它換成中文的。”

 

  “那你和我說話時,是不是也先想好英文,再把它轉成中文的?”我好奇地問。

 

  他看我,突然低聲說一句:“I love you!

 

  “什麽意思?”我裝傻:“請你翻譯一下。”

 

  他笑了起來,露出了臉上的酒窩。認識他這麽久,從來沒見他如此開心地笑過。也許我真的有魔力,能讓他快樂。

 

  飛機即將落地,空姐提醒大家係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雲雲。

 

  我從窗口看去,地麵的建築物已清晰可見,耳膜由於飛機的降落,開始隱隱作疼。現實劈麵而來,我忽然感到自己勇氣盡失。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將為這偷來的幸福付出多少代價?未來又會走向何方?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入神。

 

  林啟正必是看出我的不安,伸手從後麵環住我的脖頸,將臉緊緊地貼在我臉上。

 

  “不要想以後。”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以後,讓我來想!”

 

  這樣的話,讓我感動。我反頭與他輕吻,帶著有些絕望的心情,其實我的心裏很清楚,不論誰來想以後,一切,都不會有什麽改變。

 

  下得機來,站在傳送帶旁等行李,林啟正靠近我身邊說:“待會兒先送你回去,我下午要趕去開會,晚上一起吃飯吧。”

 

  我笑著點點頭。約會開始了。

 

  他將我的行李從傳送帶上拎下來,我不由分說搶在手裏。這次他沒有與我爭,想必是回到本地,自當注意分寸。

 

  傅哥也將他們的行李拿在了手裏。

 

  三人一起走出接機口,好幾個眼熟的人迎過來,都是他的那些跟班。

 

  然後,我竟在人群中發現了高展旗,他笑嘻嘻地迎上來,熱情地向林啟正伸出手說:“林總,辛苦辛苦。”

 

  林啟正望了我一眼,有些詫異地與他握手:“不辛苦,高律師怎麽過來了?”

 

  “接我的女朋友啊!”高展旗邊說邊接過我的行李廂,親昵地對我說:“怎麽樣?是不是感到驚喜?”

 

  “你發什麽神經啊,怎麽知道我回來?”我奇怪地問。

 

  “我問了歐陽唄!”他答。繼續轉身與林啟正搭話:“林總,您這幾天可不可以安排一個小時時間,深圳的那個案子我想向您匯報一下?”

 

  林啟正有些敷衍地點頭:“我回去讓他們安排個時間,再通知你。”

 

  “好的好的。那林總您慢走,我和鄒雨先行一步。”高展旗不由分說擁著我向外走去。

 

  我一邊偏著身子躲開他的胳膊,一邊回頭看了一眼林啟正,他也看著我,但臉色頗有些不悅。

 

  我轉頭對高展旗說:“先行一步?怎麽行啊?難道走回去嗎?”

 

  “我有車啊!”

 

  “你又……”我想起上次他借左輝的車來接我,不禁叫起來。

 

  “NO,這次不關左輝的事,你放心。”高展旗依舊推搡著我向前走去。

 

  正在和高展旗討論中,這廂,林啟正一行已經超過我們,快步走進了停車場。——我和他,終究是背地裏的事,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來打岔,高展旗,不過是個開始罷了。我望著林啟正遠去的身影,在心裏無奈地想。

 

 

 

(三十三)

 

  我隨高展旗走進停車場,他猛跑幾步,站在一部嶄新的藍色小車前,做嫵媚汽車女郎狀。

 

  我大叫:“你買車啦?”

 

  高展旗很驕傲地掏出一把車鑰匙,把車門打開,然後對著我漂亮地用手劃了一個弧線:“歡迎你成為我的新車的第一個乘客。”

 

  這家夥,一聲不吭,真的買了台新車回來,我也挺為他高興,興致勃勃地坐進了他的車裏。

 

  高展旗將我的行李放進後備廂,也坐進駕駛座,眉開眼笑地看著我說:“馬自達六,怎麽樣?還可以吧?雖然比不上林啟正的寶馬750,不過比左輝的本田可不差哦!”

 

  我橫了他一眼:“這麽多人,你怎麽光和他們倆比啊?”

 

  他嘿嘿笑著,將車向出口駛去。

 

  “怎麽突然想到買車了呢?”我問:“不是要留著錢娶老婆嗎?”

 

  “原來是這麽計劃的,但是我後來發現,如果沒有車,可能連老婆的毛都撈不到!”

 

  “真惡心!你這是什麽形容詞啊!”我叫。

 

  突然我包裏的手機震動,我掏出一看,是林啟正。

 

  “高律師開車來了嗎?”林啟正在電話裏問。

 

  “是。”我簡短地答。

 

  “不會又是那輛沒手續的車吧?”

 

  “不是。”繼續簡短。

 

  “……那好,晚上我再和你聯係。”

 

  “好的。”我把電話掛斷。

 

  高展旗問:“是誰啊?”

 

  “一個朋友。”我支吾。

 

  “什麽朋友?說話這麽簡單——是、不是、好的。聽起來怪怪的。”

 

  “有什麽怪啊?別人問件事,答案就是‘是’與‘不是’。”我有些心虛地掩飾。

 

  “你看過電影《手機》嗎?”高展旗突然問。

 

  “看過啊,蠻好笑的。”

 

  “那裏麵有一段經典情節,就是一個人開會時接手機,隻是嗯嗯啊啊,結果被嚴守一編了一段:開會呢?對。說話不方便吧?啊。那我說給你聽。行。我想你了。噢。你想我了嗎?嗯。……”高展旗一句女聲一句男聲,學得不知多起勁,在旁的我聽得有些坐立不安。

 

  “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沒有必要裝吧?”我狠狠地打斷他。

 

  “那也是哦,我還不夠格兒呢。”高展旗做垂頭喪氣狀。

 

  我的心情忽然變得低落。自己心中有鬼,聽別人的話,句句都是諷刺,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車行至我家路口,我收撿東西下車,對高展旗說“謝謝”。

 

  “今天晚上鄭主任那裏,你要早點過去啊?”高展旗說。

 

  “鄭主任哪裏?”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鄭主任五十大壽,不是分配你在門口收紅包嘛!”

 

  我突然想起來,出差之前,鄭主任確實和我提過此事。在三亞待的太久,我完全將它拋到九霄雲外。

 

  “好的好的,五點鍾到酒店可以嗎?”我忙答。

 

  “可以。我就不來接你了,我要去幫主任運煙酒。”高展旗說完,向我招手再見,規規矩矩地將車開到前麵的紅綠燈處,再調頭而去。他畢竟不比林啟正,對交通規則還有些忌憚。

 

  我想起與林啟正的晚餐約會,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他的號碼,手機裏卻提示“你撥的號碼已關機”,想必正在開會。

 

  我走到路旁的一家小藥店,買了一盒毓婷。我可不想出什麽意外,給大家招惹麻煩。

 

  回家稍事休息,我又趕到鄭主任辦壽宴的酒店。雖然酒席的時間是六點,但已有不少人到了宴會廳,等候在收禮台前準備交罰款。鄭主任紅光滿麵,遊走在眾人之中,他的夫人,也難得地伴其左右。我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立刻投入到了緊張的收禮金工作中。

 

  我一麵忙著收錢,一麵時刻記掛著與林啟正的約會,想盡早通知他,以免他到時失望。但是打他的手機卻始終是關機狀態。無法,我隻好將電話打到了傅哥那裏。

 

  “鄒律師,你好!”傅哥接通電話就說。想必我已經進了他的電話簿。

 

  “傅哥,林總是不是在開會?我打他的電話總是關機。”

 

  “會是開完了,不過……現在在林董那裏。”傅哥的語氣有些沉重。

 

  “沒什麽事吧?”我關切地問。

 

  “好象父子倆吵起來了。我也不太清楚。”

 

  聽他這話,我也有些擔心,在他麵前,也不必掩飾,於是我說:“麻煩你轉告林總,請他方便時回我的電話。”

 

  “好的好的,見到他我就會說。”

 

  掛了電話,我心裏仍有些不安。

 

  又一撥客人從電梯裏湧出來,將大大小小的紅包遞到我麵前,暫時打斷了我的思緒。

 

  六點鍾,酒席準時開始。我正在埋頭數錢,電話響了。

 

  現在不一樣了,不必在電話裏寒喧客套了,他第一句話直接問我:“在幹什麽?”

 

  “在數錢啊!”我實話實說。

 

  “數錢?你們今天發工資?”

 

  “不是,鄭主任今天五十大壽,我被安排收禮金。就是你,早不打晚不打,我數到一半時打,害我又要重數!”我假假地強詞奪理地埋怨著,這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有的特權。

 

  “這樣啊,我過來幫你數囉。”他說。

 

  “千萬別過來,待會鄭主任一出來,見是你在數錢,直接會把他嚇暈過去。”我笑道。

 

  他在電話那頭也笑了起來。

 

  “你還好吧?”我問。

 

  “好啊!”他若無其事地答。想是家事,不願外人知道。

 

  “晚飯不能一起吃了。我得在這裏幫他們招呼客人。”我轉換話題。

 

  “第一次約你就不來,很不給我麵子哦。”他用溫柔的語氣抱怨。

 

  “對不起,鄭主任今天請客的事,我給忘了。”我抱歉地解釋。

 

  “你在哪裏?結束的時候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待會還要安排客人去搞活動,可能會很晚。你早點休息吧。”我趕忙拒絕。

 

  “那好吧,再聯係。”他沒有繼續堅持。兩人互道再見,結束了通話。

 

  和他通了話,聽他心情尚好,我也安心不少,將手中的禮金整了整,重頭數起。

 

  數到一半,高展旗不知從何處躥出,湊到我麵前說:“鄒雨,緊急情況,你過來一下。”

 

  “565758……”我堅持地念著數字。

 

  “等會兒再數,快點過來一下。”高展旗急到跺腳。

 

  我隻好把錢一骨腦塞進包裏,煩燥地說:“幹什麽呀,讓我數完錢都不行!”

 

  “不行不行,要出人命了。”高展旗一麵說,一麵拽著我走到無人的角落。

 

  “鄭主任外麵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小孟,來了。”他神秘地說。

 

  “啊?她來幹什麽?”

 

  “大概是鄭主任想甩了她,她要來找鄭主任評理,要青春損失費!”

 

  “上次去北京,她不還跟著去了嗎?怎麽又要甩了她呢?”我奇怪地問。

 

  “誰知道啊?!”

 

  “她在哪裏?”

 

  “我好不容易把她勸到那個包廂裏,你再去安安她,我去通知鄭主任。”高展旗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包廂。

 

  我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小孟麵容憔悴地坐在桌前,看到我,她起身喊了句:“鄒律師……”眼淚就奔湧而出。

 

  小孟曾是我們所裏的內勤,從鄉下來的,年紀極輕,長相俊俏,在所裏幹了不到一年就被鄭主任安排走了。至於她是來之前就已經隨了鄭主任,還是在工作期間碰撞出火花,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隻知道鄭主任後來特地為她租了套房,還出錢讓她辦了個彩票銷售點,偶爾在沒有外人隻有知情人的場合,也會帶她出來與大夥見見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無其事,所以我與她,也還算熟人。

 

  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坐下,用知心大姐的口吻對她說:“怎麽啦,受了什麽委屈?”

 

  “鄭光明他不是東西,他那時候花言巧語把我騙到手,現在要一腳把我踢開,讓我回鄉下去。我跟了他五年,這五年的損失他怎麽補償?鄒律師,你要幫我說話啊!”

 

  我還沒來得及開腔,身後的包廂門打開了,鄭主任衝進來,帶著一身的酒氣:“你還在這裏鬧什麽?存心讓我下不來台是不是?”

 

  小孟開始大聲地哭泣:“鄭光明你太無情了,你騙了我的人,騙了我的感情,現在你玩膩了,就要把我一腳踢開。我告訴你,沒那麽容易,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痛快。今天我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你就是個玩弄女性的流氓!”說著她就向門口衝去。

 

  我急忙攔住她,勸道:“小孟,冷靜點,有話好好說,不要撕破了臉!”

 

  鄭主任也不示弱,仗著酒勁低聲吼道:“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這邊騙我的錢,那邊去養小白臉,我什麽都知道,我不找你算帳就是好的了,你還要找我算帳,看我下次不找人打斷那個男人的腿!”

 

  天啊!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啊!我暗歎。

 

  一時間,包廂裏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因為金錢和感情吵作一團,我和高展旗兩人現場發揮律師專長,巧舌如簧,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才勉強穩定住了局勢。小孟答應另尋時間與鄭主任算清這筆感情帳,鄭主任也表示既往不咎,一定給小孟合理的交待。

 

  那廂高展旗陪著鄭主任返回宴會現場,繼續笑臉迎人。這廂我陪著小孟走出酒店坐上出租,確保她不會半路殺個回馬槍。

 

  站在酒店門口等車的空檔,小孟眼含熱淚對我說:“鄒律師,鄭光明真的是個騙子,那時候他總說她婚姻不幸,騙取我的同情,還答應我兩年之內離婚娶我,結果我等了他五年,他也沒離婚。我為他前前後後流產七次,醫生說我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現在我三十歲了,他卻找借口說我有男人,要把我甩掉,你說我怎麽會心甘啊?”

 

  我看著她,突然有深深的憐憫。雖然旁人看來,這真是一場不堪的鬧劇,但他們兩人,應該是有真心相愛、海誓山盟的時刻吧?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昨天,我也許隻是個暗地裏嘲笑他們的看客,但這件事發生在今天,竟讓我有了感同身受的同情。

 

  小孟上了車後,朝我哀哀地揮手。我望著她,心想,也許,我正在重複著她走過的道路。

 

(三十四)

 

  酒席散場,把部分客人送走,把另一部分客人安排到麻將房和卡拉OK包廂,再把爛醉如泥的鄭主任架回家。我和高展旗已是疲憊不堪。我本打算打出租回家,但他堅持送我。

 

  坐在車上,他突然感歎道:“想不到鄭主任精明一世,居然也過不了美人關!”

 

  “你和鄭主任說說,還是盡管處理好,不管怎麽樣,小孟畢竟跟了他五年,一個人,有幾個五年啊?”我認真地拜托。

 

  “唉,這些女人,不知自重,做第三者遲早會被甩,想扶正,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把情人變成老婆,那不是還得找個情人,多麻煩啊!”高展旗用輕蔑的口氣說。

 

  這話在我聽來,特別刺耳。我將頭靠向車窗,不想再多言語。

 

  高展旗可能發覺自己話說得太狠,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找情人終歸是不對的。你看現在左輝不就後悔了嗎?說明凡是找情人的男人沒一個有好下場!我是有前車之鑒,絕對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女人如果嫁給我最安全。”

 

  他哪知道我心裏的迷茫,越說越令我不悅。

 

  到了目的地,我說話的勁頭都沒了,隻向他揮揮手,就下了車。

 

  沒走幾步,突然電話響,是林啟正。

 

  “喂……”我接通電話。

 

  “怎麽回得這麽早?”他在電話裏說。

 

  他怎麽知道我回來了?我左顧右盼。

 

  “往後看。”他又說。

 

  我一回頭,隻見一台黑色的寶馬正停在路邊,車身在路燈的映照下光亮可鑒。

 

  我快跑過去,他坐在車中,向我微笑。

 

  看見他,我的心裏頓時充溢著喜悅,一切不快暫時都消失了。“你怎麽在這裏?”我問

 

  “上車吧!”他揮手說。

 

  我坐上車,他邊將車向前開去,邊問:“送你回來的是誰?”

 

  “高展旗啊。”

 

  “那是他的車?”

 

  “對啊。他剛買的。”

 

  “你會開車嗎?”他轉頭問我。

 

  “那時候和他們一起混了個駕照,但從來沒上過路。”我答。

 

  “我買台車給你吧?奧迪A4還不錯。”他輕描淡寫地問。

 

  “收買我?”我瞪他。

 

  “我現在還需要嗎?”他竟有些得意地反問。

 

  我作泄氣狀:“總是忘了要先和你談好條件!”

 

  他笑,一手掌方向盤,另一手將我手握住:“沒關係,你永遠都可以和我談條件。”

 

  我望向他,他目視前方,眼睛裏蕩漾著笑意。他並不像別的男人那樣,滿嘴的甜言蜜語,但是總能在不經意間,說出直擊我內心的話,讓我不由自主的感動。

 

  “我們去哪裏?”我問

 

  “隨便哪裏,我們到處轉轉。”他說。

 

  我們遊走在城市的夜色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指著一些完工或沒完工的樓盤,告訴我這是他們公司的產業。

 

  突然走到一家星巴克前時,他指指樓上說:“我住在這裏。”

 

  “是嗎?”我偏著頭望上去,然後問:“頂樓?”

 

  “對,你怎麽知道?”他有些吃驚。

 

  “有錢人不都住頂樓嗎?”我答。我總把有錢人掛在嘴邊,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上去坐坐嗎?”他發出邀請。

 

  “好啊!倒看你住的房子有多豪華?”我爽快地答應了。

 

  他笑而不言。

 

  跟著他乘電梯上到頂樓,我滿心期待地等在門前,指望著看見一座宮殿。

 

  他用鑰匙打開門,對我說:“請進。”

 

  我走進房內,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房子?就是林啟正這個大富翁大公子哥兒的寓所?

 

  這是一套極常見的兩室一廳,雖收拾的很幹淨,但完全可以用“簡陋”來形容。地上鋪的是瓷磚,家具做工普通,電視機甚至是28寸,臥室裏隻得一張單人席夢思床和一個大衣櫃,書房裏的書桌上堆滿了文件、電腦、打印機、傳真機之類的東西。

 

  我難以置信地問:“你就住在這裏?”

 

  “對啊,不然我應該住哪裏?”他坦然地回答。

 

  “我覺得像你們這樣的人,應該住在很大的房子裏,樓上有十幾間,樓下有十幾間,全是落地的玻璃窗,電視機有一麵牆那麽大,電冰箱有一個房間那麽大,水龍頭和抽水馬桶都是鍍金的,傭人穿著製服排著隊站在沙發後麵等候招喚,可是,你居然住在這樣的房子裏?”我表情誇張的說道。

 

  他笑著點我的額頭:“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那樣的房子住起來多難受啊!一個人住夠用就好了,這是公司一個老員工原來的房子,我看著大小合適,就搬過來了,連家具電器都是現成的。平時我回來,除了洗澡就是睡覺,偶爾有時間,也要處理一些公事。”

 

  “那當有錢人還有什麽意思啊?”我怪叫道:“難不成你已經破產了,而我還不知道?”

 

  他無奈地笑,將我帶進臥室,神秘地說:“為了證明我還沒有破產,讓你看看這房子裏最值錢的東西。”

 

  他彎腰下去打開一個保險櫃,從裏麵拿出大大小小十幾個盒子,我打開盒子一看,全都是極漂亮的名表。他如數家珍,一隻隻向我介紹,大部分說的都是英文名,我完全摸不著頭腦,隻知一味地讚歎不已。忽然我看見他手上所帶的腕表,黑色的皮表帶,白色的表麵,黑色的指針,我說:“這款表漂亮!”

 

  他點頭:“是,我也最喜歡這一塊,杜佛的表,極簡單,但非常精美。下次有女版的話,我一定買來送你。”

 

  “這裏的表加起來有多少錢?”我問。

 

  他想了一下說:“足夠你我下半生衣食無憂。”

 

  “那我們就帶著這些表逃吧?”我開玩笑地接了一句。

 

  突然兩人之間的氣氛變的微妙起來,他看著我,表情漸漸凝重。我們繞不過的一個心結,無意之中被我說了出來。

 

  我不想麵對這個問題,站起來向外走,佯做無事地說:“我要喝水了。”

 

  他突然從後麵扯住我的手:“鄒雨,給我三年時間,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一定讓我們在一起。”

 

  他說這話,讓我想起了剛才在我身邊哭泣的小孟,仿佛每一個故事都循著相同的軌跡在運行著。

 

  我回轉身看著他,他的表情十分認真。我說:“你剛才講,我隨時可以和你談條件,現在,我們就談談條件,好嗎?”

 

  “好!”他點頭。

 

  我望著他,鄭重地說:“不要送我名車,不要送我名表,不要送我任何貴重的東西,不要幫我做你能做到的事,而且,不要給我任何承諾,不管是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為什麽?這都是我真心想做的。”

 

  “不要!我不要!你有錢有勢那是你的事,不要扯到我頭上來!”我堅定地說:“我們倆個人,依舊做自己該做的,做自己能做的,不要顧忌對方,不要強求對方。有時間有空間,又彼此想念,我們就見麵,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的話,我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如果你想退出,你隨時可以離開,如果我想退出,你也不要挽留。你同意嗎?這就是我的條件。”我一口氣說完後,等待他的回複。

 

  他凝視我良久,方才黯然點點頭說:“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我同意。但是就我而言,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

 

  “不要想以後,你也不要想,我也不要想,隻要我們現在在一起。”我緩緩地回答。

 

  他前進一步,將我擁進懷中,我再次在他的吻中迷失了自我。

 

 

 (三十五)

 

  回到家中,已是十一點。鄒月的門縫仍隱隱透著燈光,想必仍在上網瞎混。我從自己的行李中翻出為她帶回的珍珠項鏈,輕敲她的房門。

 

  她在裏麵喊“請進”。我推門進去,驚訝地發現她居然埋在一堆書中,口裏念念有詞。

 

  “你在幹什麽?”我問。

 

  她抬起頭:“我在複習,準備考試。”

 

  “考試?”

 

  “姐夫局裏要公招十名公務員,下個月考試。我去報了名。”

 

  “是嗎?”我有些高興,對鄒月而言,這倒是個好機會。

 

  “嗯,姐夫還說了,隻要我通過筆試,麵試那一關歸他想辦法。”

 

  “別聽他吹牛,他哪有這麽大的本事?你還是憑自己的實力考。盡力就好,現在考公務員競爭激烈。”

 

  “你可別小看姐夫,現在他在他們單位上可吃得開呢,是局長身邊的紅人,最年輕的部門負責人!”鄒月連忙反駁我。

 

  “你聽誰說的?”

 

  “姐夫啊!”

 

  “那你怎麽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還有,我說過一萬遍了,別再喊姐夫姐夫,你存心讓我不爽是不是?”我正色道。

 

  “好好好,喊什麽呢?左哥?輝哥?”鄒月吐吐舌頭:“難聽死了!”

 

  “難聽就別喊!”我把手中的項鏈遞給他:“給你的禮物!”

 

  “謝謝!”鄒月接過去,對著桌上的小鏡子,在項上比劃。

 

  “你早點休息,別搞得太晚。”我轉身準備離開。

 

  “姐……”鄒月突然喊住我。

 

  我回頭問何事。

 

  “你在海南呆這麽久,這次談判很順利吧?”

 

  “還好,反正最後簽成了合同,算是成功而返吧。”我答。

 

  鄒月又開始顯出那種欲說還休的表情,我大概知道她的心思,狠狠說:“如果你問林啟正,就免開尊口。”說完後,我立刻關上門,逃回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我來不及回味今天的大起大落,反而陷入了極度自責之中。我真自私,我真卑鄙,我居然愛上了自己的妹妹一直暗戀著,甚至為他痛苦到自殺的人。我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如果鄒月知道真相,會是怎樣的情形。上帝啊,天主啊,讓她的真命天子早日出現吧!

 

  第二天,我早早醒來,窗外陽光明媚。

 

  梳洗整齊後,我下樓去上班。心裏念念不忘那個也許正坐在星巴克等著我的人,小小的快樂在心頭跳躍。

 

  走到一樓,正見左輝出門。他望向我,表情期待。

 

  想起鄒月的公務員考試,我熱情地與他打招呼:“上班去?”

 

  他詫異,隨即點頭:“是!你今天這麽早?”

 

  “對,所裏要開會。”我擦過他身邊,出了樓道口。

 

  他追上來說:“我送你吧。”

 

  “不用。我打的好了。”我沒有停步。

 

  他跟在我身後:“鄒雨,有時間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

 

  “就是談一談,像朋友一樣。”

 

  “我不打算和你做朋友。”我頭也不回地說。

 

  他沉默。我忽轉頭:“鄒月考試的事,拜托你費心。”

 

  他忙答:“我會盡力的。”

 

  我朝他擠出個笑容,伸手攔下了一輛空駛的出租車。

 

  車子駛近了星巴克,我提前下了車。走到門口一看,林啟正的車果真停在路邊。我探頭望去,他坐在窗前,翻閱著一些文件,時不時眼看向窗外。

 

  我站在清晨熙熙攘攘、來去匆匆的人流和車流中,遠遠地凝視著落地窗後這個等待著我的人。他穿著亞麻色的長袖襯衫,姿態沉靜,陽光打在他的身上,竟令他有些熠熠生輝。望著他,我突然生出些些卑微之感,想我鄒雨何德何能,令到此等人物為我日日守候?這一刻我的心,正如某位女作家所言: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卻在塵埃中開出花來。

 

  過了許久,我收神,走進了星巴克。

 

  傅哥坐在靠門的台前,微笑著與我點頭。

 

  我麵對著走去,他一直望向窗外,直到我坐在他的對麵,他方才醒覺,那表情,竟像是被捉到犯錯的孩子,有些靦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他問。

 

  “我不知道啊!”我若無其事地說:“我隻是想進來喝杯咖啡。你常來這裏嗎?”

 

  他也很隨意地答道:“偶爾會過來。”

 

  有的事,不必讓對方知道。我們兩人的想法竟不約而同。

 

  他問:“喝什麽?我請客。”

 

  “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我親昵地答。

 

  “我喝清咖,你可能會覺得苦,給你一杯卡布其諾如何?”

 

  “好啊。”

 

  咖啡上了桌,上麵泛著細膩的泡沫。我啜了一口,抬眼望他微笑。

 

  他伸手過來,抹去我嘴上沾著的泡沫,問:“平時喝咖啡嗎?”

 

  “很少喝,喝不慣。”我實話實說。

 

  他笑:“跟著我,得學會喝咖啡哦。”

 

  我說:“不如換你,跟著我學會喝茶吧。”

 

  “好啊。”他答。

 

  坐了一會兒,我說:“我得走了,上午所裏有個會,重新討論工作分工。”

 

  “會有變化嗎?”

 

  “以後你們公司的業務全部由高展旗負責,我會去接一家銀行的顧問工作。”

 

  他將身靠後,似乎有些失望:“為什麽?現在還需要這麽做嗎?”

 

  “更需要啊!”我答:“如果我做錯事,你怎麽罵我?”

 

  “我從來不罵下屬。”

 

  我撇嘴:“吹牛吧?我可是見過你發脾氣。”

 

  他回想了一下,說:“那次是特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當老板的特權之一就是可以發脾氣。”

 

  他聳肩微笑,起身隨我一起走出咖館。

 

 

兩人走到路邊,我揮手向他說再見。然後橫穿馬路,走到對岸。

 

  一回頭,他仍站在車前,看向我。我再次向他揮手,他方才上車,駕車離去。

 

  有人看著自己過馬路,這感覺,真好。

 

  我帶著愉悅的心情走進了會議室,各路人馬已濟濟一堂,我笑嘻嘻地與大家打招呼。高展旗坐在桌前,埋頭看著報紙,對我的到來無動於衷。我走過去一把扯過他手中的報紙,說:“看什麽呢?我也看看。”

 

  他一把把報紙搶過去:“待會兒,我還沒看完呢。”

 

  此時,鄭主任宣布會議開始。

 

  高展旗把報紙收在肘下,我又伸手去扯,倒想看看有什麽好新聞。他緊緊壓住,我悄悄轉手去嗬他癢,這是他的命門。果不其然,他一彈而起,我順利地將報紙收入囊中。

 

  此番動靜引得鄭主任大聲嗬斥,高展旗回頭用譴責的眼光望我,我一抬下巴,毫不示弱地將他頂回去。

 

  會議冗長,一開就是一上午,鄭主任曆數近段所裏的成績,並將高展旗與我狠狠地表揚了一番。最後,分工調整,致林由高展旗全麵接手,我終於與致林公司說拜拜,轉向新顧問單位。

 

  我心裏拍手稱快,以前不願做,是害怕在工作時見到那個人,現在不願做,是因為不必在工作時見到那個人。工作和感情應該涇渭分明,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原則。

 

  散會時,我把報紙還給高展旗:“那,還給你,我還以為有什麽好看的東西呢,盡是一些廣告。”

 

  高展旗接過報紙說:“我在看征婚啟事呢!”

 

  “有沒有什麽好的,推薦給我?”我開玩笑。

 

  “你?”高展旗瞄我一眼:“你的要求太高了。”

 

  我伸出手指頭說:“我的要求低得很,隻有三個,一、男的;二、活的;三、沒老婆的。”

 

  高展旗“嗤”我一聲,向會議室外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大聲說:“姓高的,我們得辦一下交接吧?”

 

  “急什麽啊?”他頭也沒回。

 

  我跟在他身後,走進他的辦公室。“高展旗,我哪裏得罪你啦?怎麽這個態度?”

 

  “我昨晚喝多了,你怎麽樣?”他沒搭理我的問題,站在窗前自顧自說。

 

  “還好,我又沒喝什麽酒。不過還是挺累的。”

 

  “很早就休息了嗎?”

 

  “哦……”我猶豫一秒鍾,說:“是啊。”

 

  他猛回身:“可是我十點五十打去你家,鄒月說你還沒回來!”

 

  我楞住。這是唱的哪一出?

 

  我支支吾吾:“我……去美容院……去做美容。”

 

  “是坐著寶馬車去的吧?”高展旗用有些尖刻的口吻。

 

  “你瞎說什麽啊?”我心虛不已,但仍想掩飾。

 

  “昨晚你下了車,我從前麵的路口掉頭回來,正看見林啟正的寶馬停在你旁邊,你不要告訴我是別人開著他的車,因為我知道,他的車從不讓別人沾手!”高展旗狠狠地說。

 

  被他發現!慘!這種事,總是遲早會世人皆知!我心裏有幾分沮喪,但也不想與他多解釋。我強悍地仰起頭說:“你少打聽我的事!”

 

  說完我轉身準備離開,他衝到我前麵攔住我,反手關上了房門。

 

  “你可以解釋一下啊,比如他找你談公事,比如他通知你明天開會,比如你有什麽東西丟在了他的車上,你就不想跟我解釋一下嗎?”

 

  “沒什麽好解釋的,不關你的事!。”

 

  “鄒雨,你說實話,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他直接切入主題。

 

  我心裏也有幾分矛盾,但是,否認並不能解釋一切問題,我也不想和他糾纏於這些私事。

 

  “……我和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於是我答。

 

  但我的回答,該是默認了他的猜測,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失望。“我早就發現你們倆個有些不一般,原來果真如此。鄒雨,你瘋了!你瘋了!那個男的就要結婚了,你還跟他攪在一起?!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他會為你不結婚?你以為他真的會娶你?他隻是玩弄你!他不會認真的!你不要癡心妄想有一天能嫁入豪門!你沒那個命!”

 

  他的話真刻薄,我無話可答,隻想離開這間辦公室。

 

  他卻依舊擋住門鎖,繼續說:“你清醒清醒,他並不是那麽完美,他也有很多缺點,他的錢是被他老爸控製的,他家裏還有三個兄弟,將來誰當家還說不定呢?你跟著他,隻會痛苦,得不到什麽好處。鄒雨,你不要執迷不悟了。”

 

  “我不會跟著他,我不會靠他生活。”我小聲說。

 

  “那你為什麽和他在一起,你愛上他了?”高展旗的眼裏竟有一些輕蔑的意味:“愛上他的女人何止成百上千,你真庸俗,也去湊這個熱鬧?如果林啟正破產了,你還會愛他嗎?”

 

  他的口氣讓我難堪,我那根堅強的神經開始發揮作用,我直視著他混亂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我愛誰?為什麽愛?都不需要告訴你理由,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的事,你不要妄加猜測,也不要妄作評論,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說完,我大力掀開他,扭開鎖準備出門。

 

  “你完全就沒有考慮過我嗎?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我嗎?”他突然在我身後問。

 

  他的話讓我的動作暫時停止。

 

  “我一直在你身邊,我總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可是,你寧可選擇做別人的情人,也不願嚐試與我的可能性嗎?有錢就那麽重要嗎?有權有勢就那麽重要嗎?鄒雨,我對你太失望了!。”他的語氣如此沮喪,是我從未曾聽見過的。

 

  我回頭看他,他臉上有受傷的表情。

 

  “對不起,我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我真誠地說,但是這話,恐怕已經被世間的女人用過上億次,老套到毫無作用。高展旗轉身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茶杯,突然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想此刻我應該離他遠點,於是我打開門走出去,所有的人都從座位上起身,關心這聲脆響的來源,我徑直回到辦公室,拎上自己的包,向外走去。

 

  站在大街上,我突然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我楞楞地站在路邊,足足有半個小時,高展旗的話不斷地在我耳邊炸響,還有他那種混雜著失望、輕蔑、痛苦的表情。我失去他了嗎?我失去了這個聒噪但親切的朋友了嗎?我的生活,因為著三亞的那個早晨,開始震動和變化,接下來,又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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