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天賦的孩子……

譯自 Kids Life 01-2007

作者：卡琳 • 卡茨

毫無疑問，我兒子丹尼爾是個有天賦的孩子。他兩歲起就愛把大紙鋪開跪在上麵畫來畫去，一畫就是一兩個小時。畫出的東西令人叫絕：長著利爪的山雕、搏鬥中的恐龍、人體骨架、一身飛車族行頭的猴子騎坐在一輛摩托車上 ----- 所有這些他畫起來都是信手拈來，沒有圖樣底稿卻又傳神逼真。我完全無法想象，如果讓我來畫輛摩托，我究竟該如何動筆。這孩子出乎尋常的精細入微的觀察能力到底是從何而來？ 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的料。昨天， 在我們去法蘭克福拜訪我的女朋友的路上，他一頭撞上了路邊的垃圾桶，因為他仰著頭看天上的雲彩去了：看哪，媽媽！一隻鳥 …… ，嘴裏叼著個人在飛！

我專門備了個夾子收集他畫的畫。也許有一天會有人感興趣，這個天才是何時開始他的創作的？

不管別人怎麽想，我是服了我兒子的。所以丹尼爾四年級的班主任請我去談話，我滿心歡喜昂首挺胸就出了門 ----- 她怎可能沒覺察到她教的這個學生是多麽地不同尋常。我穿過長長的走廊，踏著錚亮的地板走進那間擺著舊式桌椅的小辦公室，那些桌椅勾起了我對小學時代的回憶。很友好地微笑著我入了座，彬彬有禮地等著看赫貝格女士到底會跟我說些啥。“您的兒子丹尼爾簡直是個搗蛋分子”， 赫貝格女士走過場般地跟我寒暄了之後話鋒果斷一轉：“與他相處是一件極艱難的工作 --- 一切警告對他絲毫不起作用，他毫不聽講。而且用他那些花招唆使別的孩子攪的全班不寧。對了，您檢查過他的作業本嗎？那裏頭寫的字可以說是一塌糊塗，卡茨女士，簡直與他這個年齡極不相符。”我吃驚地聽著這個坐在我對麵的女士所說的一切，心想她該不是把我和另一個媽媽搞混了吧？她這是在說誰的孩子呢 ? 是在說我的丹尼爾嗎？“呃”，我不慌不忙肯定地說，“我從未見到過丹尼爾這樣。在家他其實乖得很，好幻想，還很愛畫畫。您沒發覺他畫的畫也不是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水平嗎？ ”肯定比你要畫得好，我心裏補充了一句。赫貝格女士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不錯”，她說，“丹尼爾上課時也老畫畫，可惜為此他錯過了很多我教給全班該掌握的東西。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卡茨女士，” 她說，“我正考慮推薦丹尼爾上職業預校 ¹ --- 不過前提是，在未來的三個月裏他得全力以赴才行，而這一點正是我所懷疑的 …… ”這個傲慢的蠢女人在說什麽呢？她是在威脅我嗎？她是說她不僅不能忍受我的孩子，而且還覺得他是個廢物嗎？

我花了點功夫醒了醒神，好適應這出乎我預料的局麵。“呃，赫貝格女士，”我斟酌著說，“我想，您對丹尼爾的看法恐怕有欠全麵。他是一個敏感懂事的孩子 --- 極富幻想力，這一點請您不要忽視了。” “丹尼爾的確有幻想力”， 赫貝格女士一邊說一邊從她那精致的眼鏡框上方把嚴厲的目光投向遠處，“可是在升正規中學這個問題上，一個人光有幻想力是不夠格的 。”²  如果允許我問一句的話，那你又是憑什麽夠的格呢？ 我心裏惱火地想著，你不僅當了老師，而且還有機會把一個快樂有天賦的孩子的生活弄得這麽沉重 …… 我說，“好吧，呃，赫貝格女士，也許丹尼爾的確再需要點時間。”

我想起了我女朋友婭妮娜的女兒，她上瓦爾道夫學校 ³ ，九歲了還不會閱讀。在瓦爾多夫學校裏孩子們有足夠的空間自由發展，不會被當作機器人那樣，被設置了各種程序還得盡快展示各項功能。要不是它離我們家那麽遠，要不是那些未經處理的羊毛的味道那麽刺鼻，我早就送丹尼爾去上那兒了。嗨，我安慰我自己說，就我所知，畢加索就啥文憑都沒有，鮑爾 • 克雷更是個糟得不能再糟的學生了，再比方 …… 我們的鄰居，卡梅爾先生，他也隻上了職業預校 ，除了做香腸別的啥也不懂，可上他店裏買點東西排隊等起來恐怕你腿都得站斷，他老婆開的還是寶馬卡布裏歐。我僵硬地笑了笑，“很感謝跟您的談話，赫貝格女士”，邊說我邊起身離座，“我堅信丹尼爾將來會有出息的。”

“丹尼爾”，到家時我一邊衝進家門一邊氣衝衝地喊，“赫貝格女士跟我說的你那些事太叫我吃驚和絕望了” ，“馬上把你的作業本拿出來，我敢肯定裏邊有太多東西得我倆一起返工。” 我盡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聲調太高。“媽媽你看”，丹尼爾邊說邊從地上舉起他的新作給我：一隻山鷹，用它那巨大的鷹爪緊抓住一隻嚇壞了的野兔，正打算騰空而起 --- 精妙絕倫，讓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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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德國小學教育為四年製，四年級後孩子主要向三個方向分流：文理高級中學、實科中學和職業預校。高級中學以前為 9 年製，現已改為 8 年製，畢業生可直接申讀各類大學；實科中學為 6 年製，畢業生具有許多選擇發展的可能 : 可以選擇較高等的職業發展；也可以經過專門考試繼續升學，例如進入職業導向的文理中學，繼而往高等教育體製邁進；職業預校以職業教育為主，畢業生絕大部分都有著較弱勢的社會背景，在就業時一般也缺乏競爭優勢。在以上三類中學之外另有綜合中學，其學生有機會在五、六年級時通過考試轉入文理高級中學或實科中學。

注2 德國小學生在選中學時原則上父母有最終決定權，但任課老師的推薦意見也很重要。在父母和老師意見不一致時需經過一係列繁瑣的法定程序考察來決定孩子的去向。而老師的推薦除了基於老師對該生的性格、身心成熟度的考察外，成績如何也很關鍵。一般來說，德語、數學和常識三門主科的成績為 1 分至 2 分時會被推薦至高級中學， 2 分至 3 分時會被推薦至實科中學， 3 分以下者會被推薦至職業預校。

注3 瓦爾道夫學校是德國人魯道夫·史代納根據自創的人智學理論創建的。瓦爾道夫學校教育體係主張按照人的意識發展規律，針對意識的成長階段來設置教學內容，在尊重孩子個性差異的基礎上更注重的是全麵培養孩子身智、心智、及動手能力，而不是隻看考試成績。其名稱源於當年第一所該類學校以瓦爾道夫工廠為校址。在德國，瓦爾道夫學校被視為國家教育體係的補充，就讀的學生大多是不太適應公立學校學習方式、進度或成績落後其父母卻想送入高級中學或實科中學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