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梔子花的去年與今日

 

 

我一直以為我的梔子花才養了兩年，其實這已經進我們家是第三年了，時間流逝得真是迅速。當初買來的時候她還是幼苗，在花圃裏看到她既嬌弱無力又全力以赴地頭頂舉著兩朵正開的小花兒，清香四溢又看上去格外柔弱清麗，讓人忍不住地憐惜她。我從小酷愛梔子花的潔白和香氣，不過從來也沒想過親自去養一株梔子花。但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想擁有她，所以毫無猶豫地就把她抱回了家。

直到去年我還不知道怎麽養她，時常忘記給她澆水，她一直活得很艱難，到春天的時候很費勁很努力地開了兩朵半就不肯再開了，第三朵未開完的花兒正值青春妙齡時期莫名地就卷起了枯黃的花瓣。然後她就徹底怠工了，枝條也不伸展了，本來就稀稀拉拉的綠葉子跟掉頭發似地開始往下掉，整株花看上去麵黃肌瘦早老性衰老到奄奄一息的樣子。

我丈夫甚至要我把她直接拔除，因為她占著花盆不好好開花。我下不去手，即使氣若遊絲可她畢竟還喘著氣呢，人當有好生之德，對一株狀似早夭的梔子花也應當如此，何況畢竟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就在我哀歎她或許就這樣香消玉殞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憐惜初見她：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那時她多美，如果她落入別人手中說不定會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現在卻是如此，我真是害了她。我的自責讓我義不容辭地挽留她消逝中的生命。可是我到底不是植物醫生，我隻有愛花兒的魯莽，除了澆水再不會別的。真沒想到，不必妙手也能回春，一個冬天堅持不懈地澆水，奇跡出現了：她竟然活過來了。

生命是什麽？可能就是水吧。水利萬物而不爭，為什麽？可能隻是因為水知道，萬物都是它，即便是空氣裏也含著水綽約飄逸的身影。估計水聽著人類對它的歌頌讚美都笑而不語：我哪裏那麽高風亮節，不過因為你們都是我，我幹嘛跟我自己爭呢，我又不像你們人類那麽傻！~

生命的確玄妙如斯，水是不是更玄妙？水的玄妙容易讓人陷入更深的思考，水是從哪裏來的？思考而不得解，讓我直想親口問問水：人是人生的，妖是妖生的，水是水生的，你媽貴姓？水不說話...... 通常我就是這樣自己把自己問死的。

還是說回花兒吧。至少我知道梔子花從哪裏來的，是從花圃買來的。今年從三月中不到開始，梔子花就一口氣打了十三朵花骨朵，我開始還漏數了一朵。十三，是一生一世的意思，是不是很美好的寓意？我決定給她起個名字就叫一生一世。

第一朵是4月4號清明節那天開的，然後每天開一朵，到今天梔子花已經開了四朵。我癡長了半世，心心念念酷愛梔子花的美色香氣半生，如今才生平頭一次仔仔細細觀賞這些複瓣梔子花，原來每一朵花打開的姿勢都不一樣，綻放後的樣貌也都不一樣，真是千花千貌。

有的打開時像半遮麵的多情美人，有的則緊緊含著內層的花心遲遲不肯打開自己，像個倔強的小姑娘，有的打開得潦草打開之後卻意外的變得莊重，像大家閨秀一樣，給人女大十八變的驚喜之感。總之每個生命都是獨特而美麗的，甚至不同時期不同角度的同一朵看上去的美也不一樣。即使隻綻放幾天的花朵都是如此，何況人類呢，更是各具各美千姿百態，天生的姿態是一回事，在時間的長河裏的十八變則需要依靠自己的修煉了，有人修的一顆心玲瓏剔透，有的習慣於自艾自憐未老先衰，有人居高自傲難免沾了俗氣，有人則幹脆陷入泥淖中一臉的汙穢之色卻不自知...

真是千花千貌，千人千麵......寫到這裏忽然一驚，不知我是哪一款，我照照鏡子去。

獻花，請大家聞聞一生一世的香氣，今早新開的梔子花，又香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