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會微笑（66）

 

 

 

那時已經快要春分了，不過多倫多的春天還遙遙無期的樣子。有一次愛兒小提琴下課後，從老師家出來到鑽進車裏，短短不超過一百米的距離，就把我凍得快手腳冰涼了。我一邊嗬氣暖手一邊想起年輕的時候，我的雙手像小火爐似的給大家取暖……時間真是無情，不但帶走了青春，連我溫暖的體溫也都要帶走了。

你不冷嗎寶貝？我發動車子，問了一句愛兒。

愛兒回答，“不冷。“

到底是小孩兒火力旺。我感歎，怎麽媽媽都要冷死了呢。

我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期待愛兒給我解釋，我都解釋不了的事情愛兒更不會清楚了。沉默了一會兒，愛兒突然用她的小童音悠悠地從身後遞給我一句，“正常啊媽媽。老年人都怕冷。”

什麽？我怕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老年人都怕冷。”愛兒提高了嗓音，又重複了一遍。

老年人——即使開著車，我也快笑哆嗦了。愛兒從哪裏把這個中文詞學得這麽清楚呢！她是想安慰我，可是用這三個字簡直讓我手腳更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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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跟愛兒一起在浴室裏。愛兒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對我說，“媽媽，你的肚子好扁啊！”

什麽叫肚子好扁？

愛兒指著鏡子裏的我說，“你看媽媽，你的肚子那麽扁，我的這麽鼓。”

我笑，你那叫嬰兒肚好吧。這種肉鼓鼓的小肚子媽媽羨慕還羨慕不過來呢。

這倒是真的。小孩子的肚子好像從來都是圓鼓鼓的，卻一點也不影響美觀，要是成年人的肚腩也按照那個比例鼓起來，不知道會有多不好看。

愛兒卻一點也不珍惜自己的美。她繼續在我身上學習新名詞：馬甲線，六塊腹肌。其實都是隱隱的存在，但是這兩樣東西確實還沒有在愛兒的小肚皮上出現。看著愛兒豔羨的樣子我覺得好笑，想起那天她說我是老年人，便忍不住循循善誘她：媽媽看起來其實沒那麽老年人是不是？

愛兒認真點頭，“媽媽你一點不老。你其實看起來也就35歲吧。“

35歲。我笑死了。好大的一顆甜棗。這翻雲覆雨的嘴啊，簡直能讓我忘記挨的老年人那一記悶棍的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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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十三歲了，凡兒還是那個三歲看小時我看到的小孩——他做什麽事都專心得不得了。一旦看起書來不但忘記吃飯，簡直世界都被忘記了，完完全全一副老鼠掉進米缸爬不出來的樣子。我曾經為此竊喜，不過如今我又為此憂慮——這個小家夥一旦玩起遊戲來，同樣會忘記這個宇宙。

那天我又批評凡兒，他超過了規定的遊戲時間。我每次教訓凡兒，凡兒都會把哥哥抬出來。“哥哥用電腦的時間比我長。“這個理由使他總是那麽理直氣壯。

但是哥哥很多時候並不是在玩遊戲……我還沒有說完，愛兒從旁邊插進來一句，“各人看不見各人自己脖子後的灰，隻能看到別人脖子上的灰。“

我呆了一呆。這是我小時候外婆常教育我的話，意思是每個人都隻能看到別人的缺點，卻看不到自己的缺點。其實大家都差不多，所以不要隨便去指責別人。我偶爾幾次說給孩子們聽，不想愛兒居然記住，用到這裏倒是省了我再費唇舌。

凡兒顯然也聽懂了妹妹的話，眨了眨眼睛，就不說哥哥的事情了。

 

我繼續我的說教。不要貪。媽媽給了你玩遊戲的時間，時間到了就自己主動離開。不離開接著玩就說明你太貪了，自控能力不好。自控能力不好的人，往往會被別人操控。聽到沒有……

我不是一個愛嘮叨的媽媽，不過對著凡兒，我都要厭倦自己的嘮叨了。

凡兒一臉不以為意。他要比塵兒有主見多了，這是讓我另眼相看他的地方，又是讓我無比頭痛的地方——個性太強的小孩不好管理。

我還沒有開口繼續叨嘮，大約愛兒被凡兒哥哥臉上的表情觸動到了，張口就對哥哥就說了一句：“聽人勸，吃飽飯！“

我要笑死了。愛兒整天跟我說，她記住了我說的每一句話。雖然我多半時候點著頭誇她記性好，不過還是有點難以相信，她的英文小腦袋真的能記住我跟她說的那些中文句子嗎。

不過現在看，以後家裏教育凡兒這件事，可以放手交給愛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