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堅持著長大

 

昨天收到一個大學同學的電話，他的夜裏一兩點鍾打過來，隻是隨便聊天。這麽多年，他幾乎不跟同學聯係。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跟你打電話嗎？因為知道你不會嘲笑我，不會厭煩我，至少不會讓我這麽感覺。

記憶中他是有些怪怪的男孩子。我待他隻是如同學，不曾特別好，也不會特別糟糕。不過他卻能說出我已經忘記的當年為他做過的事情：借他筆記本，他逃課幫他敷衍老師，照顧他的極端情緒同他聊天……想來人落寞的時候要求的那麽少，隻是點滴關心就足以當陽光記住。

 

不隻一次聽他說過從前的事，他說大學時候很多人對他不友好，很不友好，他被編排是非，被說得像個怪物。於是他自卑，獨來獨往。甚至聽他敘說那時曾經想過自殺。

他的不動聲色掩藏了當年的驚心動魄。應當深痛過吧，痛到死不足怕。隻是終於慢慢地，慢慢地走出來。即使需要一二十年的時間，然後他可以平靜地告訴我當初。

 

他現在生活很好，不是多麽發達，但絕對在當年那些故意踏踩他的毛孩子的期望之上，尤其是如今的他心境平和，從從容容地散發著經曆之後的安詳和醇香。

我是感慨的，跟他一同過來人的感慨：年輕的時候，誰不曾深含著一些痛，慢慢咀嚼和吞咽生活的渾濁流水呢……

 

然後我就在網上看到那個不堪同學欺淩而自殺的15歲女孩的消息。我想這種事從來都不少，隻不過互聯網時代，個體，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個體的消息也會有渠道被廣泛得知。

多謝給我的痛……她在遺書裏這麽寫道。忽然就感覺到深深的刺痛，並且越來越鋒利。我想我懂得她在說什麽。那種孩子的痛，不堪負重。痛演變成絕望的時候，人世就無可戀了吧。

 

人性有多惡我不知道。我想一個不曾涉世的孩子更不會知道。這世上從不缺少膽小卑劣的人，他們喜歡拉幫結派，喜歡仗勢欺人。

而被孤立的人卻往往是真正的勇者，他們不向人群屈服靠攏，不向俗世低頭尋求庇護。他們寧願懷抱著痛獨行。隻是當一些非善意的嘲弄和舉動超過了他們可以承受的邊界時，就足以摧毀內心那個童話的世界。

 

我相信能夠感知到痛的心都是柔軟的，也是孤獨的，他們勇敢地品嚐著撲麵的痛而不躲避。

痛是一種語言。一種人類不會表達的語言。一種隻能說給自己聽的語言。一種每一顆成長的心靈都需要學會駕馭的語言。

將自己痛成一顆珍珠——我知道我現在這樣說有多麽冷酷。

 

可是我依然想說，對那些麵臨著，將會麵臨著這樣那樣痛的孩子說：

麵對羞辱，欺淩，敵視和孤立，你不懂得保護，不懂得回擊，你吞下那些肮髒的石頭，你可以沉默，可以放縱痛的蔓延，但不可放棄痛的自我訴說。那是不可回避的現實的言語，它需要在你的心靈裏完成它的表達。然後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可以安詳地享受它，就像享受春天的陽光，夏天的花兒。你會學會跟它對語，並打磨它，直至它成為你靈魂裏最閃光的部分。

 

多麽悲哀，又多麽幸運，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也願每一個善良的小孩，都能夠這樣長大，即使跌跌撞撞，即使滿身傷疤，但是，請你們一定要堅持著長大。

長大了，你會知道，微笑著回望一段長痛過的路，是多麽珍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