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如何重溫

 

 

十歲的塵兒已經知道害羞。隻是有時候他依然想碰觸我的身體。他總是對我說，媽媽，我想摸摸那裏，看它怎麽能擠出奶來。

 

我理解塵兒的好奇心。或許他還有著嬰孩時吃奶的記憶也不一定。

就像5歲的愛兒，常常會說她還記得自己吃奶的情形。一邊說一邊愛兒會橫在我懷裏，嘴巴一拱一拱地說，喏，就像這樣。

 

有一次愛兒甚至把我推在床上，一定要自己親自試試，看看還能不能吃到奶。

記得那天，我笑著躲閃，愛兒一邊像一頭凶猛的小動物似的，在我身上鑽來拱去，一邊嘴裏鄭重警告著我：媽媽，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啊。

我就笑得不行了。

 

想來這麽小的孩子已經知道羞恥，知道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好奇心的驅動下又很想一探究竟，重溫遠去的記憶。

也算人同此心吧。

母親的乳房的確是神奇的部位，乳汁的來去包含著大自然生命生生不息的奧秘。小孩子自然想不通，為什麽自己小時候那裏有源源不斷取之不盡的乳汁，而後來它卻沒有了。

 

塵兒有一次認真地對我說，媽媽，你再生個小baby吧。

為什麽。我問。你知道媽媽很累了。而且有你們媽媽就很滿足了。這是真心話。

 

塵兒狡黠一笑，解釋說，那樣你就又可以生產奶了。到時候你給小baby吃一些，再擠出來一些到杯子裏，我們就可以跟著嚐嚐了。

我都忘記你的奶是什麽味道了。塵兒的語氣頗為遺憾。

 

我笑彎了腰。為了這個啊。傻孩子，這種舊夢重溫的代價太高了！

有些東西遠去了就是遠去了。我們不會再變小，不會再變成吃母親奶水的小嬰兒。

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塵兒，很多事情沒有從頭再來，沒有再次擁有。人生隻是一種經曆，浮光掠影的經曆，永無停頓的經曆。

過去了就放下。哪怕是一種曾經深愛的味道。因為我們沒有機會再品嚐到哺育過自己的乳汁的味道了。

 

忘記就忘記了吧。

時間會帶走很多。時間也會帶來很多。就像現在，他想重溫乳汁的味道，這份童真有一天也會成為回憶，無法重溫的奢侈的回憶。

無論怎樣自欺，這就是逝水人生。如此時他們的不懂，有一天，終會變成深切的懂：舊夢如何能夠重溫……